江山美人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袖唐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恭送君上。”宋初一挥袖行大礼。
“嗤!”赢驷看了窗外一眼,发出一声嘲讽,亲自拿着那两卷竹简大步出门。
宋初一莫名其妙,心想自己这礼行的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还是不够心诚?她彻夜费神,即使以前积累深厚,也架不住要熬夜弄出个新的框架,此时什么都不再想,拖着疲惫的身体趴到床榻上,须臾便昏睡过去。
寍丫缩在屋角的草丛里,看那一袭玄袍的人领着虎贲卫出府,才瘫软在白刃身旁,“咱们可以出去了。”
白刃挪着屁股从里面钻了出来,等寍丫出来,一人一狼趁着天色朦胧摸回了宋初一的屋子,全然不知,想瞒住的人一个都没瞒住。
寍丫进把窗子关了,给宋初一盖上被子,又出去打水生火做早膳。
白刃凑到宋初一脚边继续睡。
赢驷回宫之后,在书房换了备用的衣物,便开始一日之始的朝会。
下了朝会,赢驷就着书案,草草用了几口早膳,令人把墨家巨子拿来的那份假《灭国论》给宋初一送去。面对堆积满案的奏简,又继续打起精神批阅。
朝中官员大批换新,纵然他看人的眼光一向极准,可是有一大部分人是接手新政务,难免会生疏,纰漏不可避免。新上任的大良造公孙衍最擅邦交与兵事,也不能熟练处理内政,再加上外战派出许多打算重用的人才,还有暂时调遣到各个郡县的人,朝中可用之人太少,眼下只有他和樗里疾两人挑大梁。而一般越过樗里疾到他案上的政务,更是个个棘手。
直到深夜,赢驷案头清空,才得以刻宋初一的字。
“君上,国后令贴身宫婢送汤面来。”门外内侍禀报道。
“进来。”赢驷放下刻刀。
总得来说,他对这个国后还算满意,老老实实不惹事,也能把后院的事情处理妥当。
宫婢拎了食盒进来,跪在案前,伏身将面取出,“这是国后亲自做的面呢,君上请用。”
赢驷接过筷箸,也不管味道如何便吃了起来。他吃相算是豪放派了,宫婢偷眼瞧着,心觉得这才是大丈夫该有的样子,那些她以前觉得高贵的、细嚼慢咽的男人反倒不能入眼了。
一大碗汤面吃的连一滴汤都不剩。
赢驷刚搁下筷箸,外面内侍又道,“君上,玉夫人亲自来送汤面。”
赢驷神色陡然一冷,吓得那抬眼观察他神情的宫婢一个哆嗦。
“扔回去,禁足半个月!”赢驷冷冷道,转眼看见匍匐在地的宫婢,“你回去吧,时间不早了,让国后早些休息。”
“喏。”宫婢心里一喜,手脚利索的收了东西回去,规规矩矩的退了出去。
对于赢驷来说,虽是出于政治因素,既然嫁给他了,就是唯一的妻,其余都是单纯的政治牺牲品,他能给的就只有锦衣玉食而已。
至于他那唯一的妻……生的如何模样似乎已经有些模糊了,罢了,等忙完这阵子在抽空去看看。
这般,日子平静忙碌的过了六天。
赢驷暗中派到秦国各个郡县的人已经将关于宋初一的传言压制下来,追查传言的出处,也已经渐渐有些眉目。据说是从一些别国的商社流出,几乎每一国的商社都有。
而各家学派的声讨无法遏制的掀起一个滔天巨浪来。
墨家这些年一直对秦国很是支持,这一大助力,秦国不能失掉,然而百家之中,却属墨家反应最为激烈。
墨家一直坚决反对暴政,更甚至不惜以墨之一家之力以暴制暴。
这件事情显然不能久拖了,对宋初一的质问可以有,反对可以有,声讨可以有,但罪名一定不能坐实!赢驷一口咬定那《灭国论》不是宋初一所著,再加上秦国内部的舆论影响渐渐降低,诸子百家亦没有对宋初一喊杀,但情绪依旧激烈,各家主事已陆续抵达咸阳,等着宋初一给个说法。
江山美人谋 第236章 真假灭国论
历时九天。
一篇论主张吞并灭国的言论,在宋初一的重新构架下,变成了研究历代王朝更迭灭亡的原因以及如何做才不至于被灭国。
这篇文章中认为,天下大争、兵者凶器,以及人身上所有黑暗的一面,皆因为有“欲”,分析了历代王朝因“欲”而灭的过程,而后宣扬用道家清静无为的思想去平衡人性中存在的“欲”,达到不争的目的。最后,又描绘了一个无欲、无争的美好世界。
这是一个与原本《灭国论》截然相反的一套主张。
全文定下之后,赢驷便令人抄了百份,放给各个学派。
拿到这明显带着道家痕迹的言论,诸子顿时噤声,细细研究了几日,最终还是要请宋初一站出来说个究竟。
“明日在清风馆里。”樗里疾将一只青竹筒塞进宋初一手里,不无担忧的道,“即便有这篇新的言论,怀瑾处境十分不妙啊,此行凶险……”
“大哥但说无妨。”宋初一握紧竹筒。
樗里疾略显憔悴的俊颜上神情凝重,“我夜观星相,觉形势不妙,便为你卜了一卦,卦象隐隐显出血光。”
“只要留着我宋某人一条命,不疯不傻,足矣。”宋初一唇角微扬,“就劳君上和大哥,保住怀瑾一条命了。”
樗里疾勉强扯起嘴角,“保你一命何难……我只是见不得你再受难罢了。”
有新的《灭国论》,百家一时也难以咬定宋初一的罪,活命不难,但……
“你让我查的闵迟。”樗里疾忽然想到造成今日局面的元凶,“他如今是卫国上大夫,官拜右郎中。从各地密探传回的消息来看,八成就是此人所为!”
樗里疾怒极拍案,“忒歹毒了!小人手段!”
宋初一垂眼,闵迟啊……当年你年近三十不过才能与我相当而已。今日我又岂会被你轻易逼死!就让宋某人告诉你,挑错了踏脚石会摔的多惨!
“君上那边可准备好了?”宋初一问道。
樗里疾道,“我看过了,君上做出的竹简就像旧的一模一样。且与你刻的字迹分毫不差。”
宋初一点头,“善。”
“你安心休息一晚,明天才能打起精神应对。”樗里疾拍拍她的肩,语气坚定,“你既喊赢疾一声大哥,赢疾就是豁出这条命,也必保住你。”
“大哥……”宋初一抬手握住他搁在自己肩上的手。“怀瑾今生结识你,何其幸哉!”
直到此刻,听见宋初一动容的言语,樗里疾紧绷的心情才松动几分。
宋初一一贯平静的心底,也难得波动,直到樗里疾离开之后才渐渐平复下来。对于宋初一来说,这辈子有两个大贵人,一个是赵倚楼。另一个就是樗里疾。
“倚楼。”宋初一自语。
她一直知道赵倚楼不是一个志在天下的人,但是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她不希望他像坚一样永远跟在别人身后。宋初一没非让他变成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但至少能与她并肩而行,一起堂堂正正活在这世上。
她宋初一不是怂蛋,也不喜欢怂蛋!
月华清如水,满咸阳不知多少人不眠,而这个深陷罗网之人却是睡的又香又沉。
次日,早膳过后,扁鹊照常给宋初一施针。
樗里疾来接人,看见扁鹊,心中一动便邀请他一同去清风馆听百家争鸣。
虽说各家各派的辩论早已屡见不鲜,但一次百家齐聚。也实在机会难得,便略略准备了一下,随着一同前往观看。
马车之中,扁鹊打量宋初一几眼,中肯的评价道,“怀瑾收拾起来。倒也挺能入眼。”
她今日还是一袭黑色广袖袍服,领口袖口上绣着青灰色的兽纹,头发比平时梳的更整齐,眼上覆着黑色绸带,几乎遮盖了半张脸。
宋初一咧嘴一笑,“前辈慧眼独具。”
“不羞也!”扁鹊笑斥。心中不禁唏嘘,由来天妒英才,天才大都在磨难中夭折,他希望宋初一能好好活下去。
马车行进咸阳城的主干道之后便有些堵了,今日百家齐聚,除了声讨宋初一,彼此之间也难免会有一场论战,所以各国士子闻风赶来,这几日咸阳城人满为患,尤其是清风馆附近,黑压压的一片,壮观至极。
清风馆是秦孝公所设,如今属秦国廷尉府管辖,是为士子而准备专门论政、雄辩、演说自家学术的地方,也是秦国为发掘人才而设,所以并不向使用这里的士子收取任何费用。有人想借用此处宣扬自己的言论主张,或与人辩论,或针砭时弊,只需向廷尉府下辖的文馆投卷,倘若廷尉府认为内容佳,便可以无偿提供场地。如果是有真才实学,秦国便会想法设法收为己用。
而直接想入秦为官的人,便可以直接通过清风馆隔壁的文馆登记投卷,这些文卷,会一卷不落的呈到大良造府,那里有专门审核这些文卷的机构。然而自从孝公与商君先后故去,老氏族企图复辟,手早已伸到文馆,对于他们不利的人才,一律都拦在门外,文卷绝不会呈到大良造和秦公案上,所以这条路子已经断了好几年了,虽最近又重新开辟,但士子对此的信任度已大不如从前。
有黑甲军开道,马车径直驶到清风馆门口。
外面的噪杂声渐渐弱了下来,扁鹊与樗里疾先下了车,随后扶宋初一下来。
千人霎时噤声,只安静了几息,便有些人猜出她的身份,“宋怀瑾!”
“是宋子!”
这两种称呼,显然对她的态度不同。
转眼间声音又杂乱起来,不知是谁高喊一声,“反对暴政!灭暴政言论!杀宋怀瑾!”
很快便有许多人响应。人们的情绪总是容易被煽动,不出片刻,呼声越发大了起来。
宋初一嘴角一撇,随着樗里疾从容步上清风馆的台阶。
站在高台上的官员大声道,“诸位保持肃静,以便稍后听清馆内侍者的传话!”
他的声音被淹没其中,喊了好几遍也无人搭理。
“呜——”
犀牛角号声鸣起,低沉肃穆的声音让现场激愤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君上到!”虎贲卫粗犷的声音与犀牛角号和在一起,让人仿佛置身军营,零零散散的嘈杂也被压下来。
马车停下,虎贲卫立刻将清风馆正门清出近两丈宽。
一袭玄色广袖华服的赢驷下车,两侧士人连忙躬身行大礼,“参见秦公。”
赢驷脚步不停的往清风馆去,所过之处一片参拜声。
在清风馆门口的宋初一等三人也都避到一侧,拱手见礼,“参见君上。”
馆内早到的百家诸子亦纷纷出馆迎接。
所有人都躬身参拜,赢驷站在清风馆门口的台阶上,朗声道,“诸位免礼!”
他顿了一下,待众人直身,继续道,“今诸子百家、天下士子疑宋怀瑾有残暴言论,秦用宋怀瑾,诸位也算是怀疑我大秦暴政,疑赢驷暴君,但大秦尚未分辨,宋怀瑾尚未分辨,事情无定论,一切言之尚早,诸位判死刑前请准备好切实证据,否则,昭昭日月、朗朗乾坤,我大秦威严,岂能容他人随意污蔑践踏!”
一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那年轻君主一身肃冷,气势迫人,数千人的广场鸦雀无声,无一人敢发出丝毫声音。
宋初一紧紧抿唇,赢驷完全可以置身事外静观事态变化,倘若无法回转,可以直接把她从秦国踢出去,然而,赢驷却将她和秦国、和他绑在了一起。
这么做固然能够压制住事态的发展,但也要冒风险。
赢驷率先进了清风馆,众人随后陆陆续续进入。
待君臣诸子各自就坐之后,赢驷环视一圈,道,“想来诸位已经看见《灭国论》的手抄本了,宋怀瑾在此,尽可发问。”
君座下方的台上设了二席,左边是受问者之位,右边是发问者之位。
赢驷话音一落,有侍者上前扶宋初一到左边席位坐下,倘若有人想就学术言论上与宋初一辩一辩,就可以坐到右边位置,倘若只是询问只言半句,便不需要坐上来。
“敢问宋子,可知山东六国流出的《灭国论》?”有人立刻便起身发问。
“百家诸子在此,不敢当此称呼。”宋初一先客气了一下,接着道,“前些日已阅那卷《灭国论》。”
“先生以为如何?”那人紧接着问道。
宋初一笃定而言简意赅,“残暴不仁,有逆天道。”
那人陡然厉声质问,“然而如此一卷言论,却是出自你宋怀瑾之手,可是?!”
相对与此人的激烈,宋初一显得如一滩死水,“阁下何出此言?何以证明?”
那人见宋初一不承认,冷哼一声,旋即大声道,“有博弈社中流传,宋怀瑾曾在卫国酒馆中言道:平生最大兴趣就是灭人国!此话可是从你口出?”
“怀瑾在卫国,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既然早有此言,博弈社为何到今日才流传出来?”宋初一不答反问,她冷笑一声,“怀瑾的灭国论也早已写就,为何偏偏待我从巴蜀归来才半月之间传遍山东六国?”rq
江山美人谋 第237章 断指之盟誓
“我等……”这苍老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却瞬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名素袍老者拄着手杖吃力的站了起来,一边往宋初一右边的位置走,一边道,“并无切实证据,证明那卷《灭国论》就是你这后生所作,但明面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你,为天下苍生免遭涂炭,不得不慎重,只要你敢断指赌誓,老朽便信你。”
“相子!”樗里疾忍不住站了起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随意毁伤,相子这个要求是否太过分了?”
“用父母所授盟誓以证自身清白,有何过分?”相子步上台,在右边的作为跪坐下来,“此事暂且不说,道家《灭国论》实令老夫惊艳,愿以法家之学与后生辨上一辨。不知何人教出后生这等才学惊艳的道家子弟?”
他顿了一下,微微一笑,转向南面次席一袭青衣的中年人,“庄子?”
庄子居然在场!他不是最厌烦参加这种聚会?
宋初一心中一跳,放在腿侧的手微微收紧,她已经知道这世界不是自己原来的世界,可以说,师门问题是她最大的致命漏洞,今日她处于被质疑的被动位置,如果非要逼着说出个一二三……在座的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庄子目光落在宋初一被黑绸带遮去一半的面上,想起在蜀国她讲的那个“梦蝶”,转眼看了相子一眼,“且看输赢吧。”
“怎么,庄子不是淡薄红尘?却还在意输赢?”相子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庄子闲闲的抄起手,微挑起唇角,“有无之相生,难易之相成,长短之相形,高下之相倾,音声之相和,前后之相随。道家说的是天道恒平。相子不懂道。不如与我先逍遥山水几日。感悟一番,何故与后生较劲?”
这番话却是一点也没有给相子留情面!
世人只道庄子逍遥不问俗事,却鲜知他其实是一把隐锋芒的利刃,一张利口从不顾人情世故,能说什么中听的话?
“老朽的确不懂。”相子声音丝毫不怒,但眼神似要在庄子身上剜两个洞。“不过难得看到一个顺眼的道家人,自要讨教一番。”
言下之意,就是看着庄子特别不顺眼。
“那请便就是了。”庄子淡然一笑。
言语占了上风,可是相子却皱了皱眉。这才发觉自己被下了套,方才问题竟是被庄子轻松绕开。眼下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就不好再继续盘问。
宋初一转身向右,微微躬身施礼,“请前辈指教。”
“既是辩论就不分学道先后。”相子微微拱手,开始发问,“你在《灭国论》中言。人有欲,故而生出时间万种恶,主张以道家无为之说使人淡薄,岂非变相的灭欲?岂非有失人伦之道?”
如今主流学派中,都有谈到人之“欲”,对于不好的**,多是主张用各种办法加以约束,却没有任何一家是宣扬灭掉人之**的。
相子并非无缘故的跳出来出风头,而是要为逐渐衰落的法家扳回局面。
当世。之所以有百家争鸣的局面,是因为各家都想证明自己的学说才是最合时的、最实用的,所以相子作为发问一方,主要是抓住《灭国论》中的漏洞进行抨击,证明《灭国论》根本无以治世。
在驳倒宋初一之后,他可以再加以说明法家足以种种好处,达到宣扬法家的目的。只要得到国君的认可,并得重用,法家才能够再次崛起。
这次宋初一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举世皆知。秦国又是借助法家人才强大起来。对法家的好处自然知之甚深,相子就是看准这次机会。才会亲自出马。
“相子言重了。”宋初一直身,“道家一向主张一切顺应自然,从不助长什么,亦不绝不会扼杀什么。灭国论中不过是主张用道家言论教化民众,道家人因明白,道法自然,顺应天命,故而淡薄。我既未强迫人灭欲,又何来‘扼杀’之说?”
“既然如此,怎能保证别人能接受你言论主张?灭国论之说,治国无用乎?”相子直指根本,但他也意识到道家学说,无论怎样都能转圜,想把宋初一驳到哑口无言很难,因此变了策略,一边驳,一边用法家作为对比,一样可以达到目的,“人因有欲,而生法赌,可谓无法不成国,我法家专注法、术、势,富国强兵,重法、变法一段时间便可见成效,敢问如何能见《灭国论》之效?”
宋初一本就没想辩赢,却也不能输。她微微侧头,道,“儒家治国无用乎?礼义仁德教化庶民,何以见效?灭国论本就不是治国实用之道,而是引导人心平和向善之言论,因此怀瑾无法回答相子所问。”
本来的出发点就不同,不是一条道上的,所以没有什么可比性,难以用法家学术推翻《灭国论》,就算相子本人能把宋初一驳倒,也难以证明法家学术更强。
到这个地步,相子的目的也达到了一部分,以他的身份地位,再纠缠下去难免显得没有风度,遂沉吟一下,拱手道,“倒是老朽偏执了,多谢赐教。”
“相子言重。”宋初一还礼。
相子起身回位。
这是正经的学术交流与较量,就算落下风,抑或辩输了,也不会有人恶意嘲笑,更何况在此之前,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灭国论》本质。
“在下儒门吴继。”随着相子入座,儒家后排有人站了起来,“据闻宋先生主张灭巴蜀,并且以计谋乱蜀……既然先生主张道家学术,为何做此灭人国之事?”
宋初一道,“据说……也不过是传言而已,秦公在此,您大可问清楚。”
赢驷主动开口道,“巴蜀之乱已经近百年,近来更是愈发不可收拾,岂是宋子可为?我大秦平桀纣之乱,先生如此说,是质疑我秦国别有居心?”
不仅解释,而且倒打一耙。
吴继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坐在左下的墨家大弟子开口道,“言归正传,老夫倒是觉得相子提议甚好。我等不能证明山东六国流传的爆逆言论是宋怀瑾所为,但宋怀瑾也无切实证据证明不是自己所为,事情至此,总要给天下一个交代吧?”
江山美人谋 第238章 前世今生缘
墨家巨子年事已高,因此并未亲至,只派了坐下大弟子曲锢前来。墨家无意为难宋初一,也无意与秦国对立,只要宋初一肯发誓,便没有再追究的必要了。
墨家的学派宗旨是“义”,当世之上与儒家并为最大、影响力最深的两个学派,而相对于儒家的松散,墨家内部结构严密,规矩森严,是一把战斗力极强的利刃。
“以血盟誓即可,何必要残体?”一名大儒皱眉,并不认同。
誓是必须发,关键是如何发的问题,在这个上面,就连赢驷也没有发言权。
“那残暴言论涂炭天下生灵,不赌以大誓,如何令天下信服。”曲锢看向宋初一,朗声问道,“宋怀瑾,你可敢残指以明清白!”
就算没有人要求,宋初一也会以赌誓,只是没想到相子先提出来了,而且不愧是法家的烈性子,开口就是断指盟誓。法家向来以公正严明著称,严于律己、严于律人,并非独独针对宋初一。
君子,能为自己说错的一句话、做错的一件事情,自裁以谢罪,为了证明自己的品德,亦可以豁出性命!这是在这个世上的生存法则,纵然,君子之道已经逐渐衰落,但只要百家学派还在,这些生存法则就无法被彻底抹杀。
“生死事小,失节事大。”宋初一缓缓说着,抬起手,“刀来!”
“不……”樗里疾猛然直身,话刚出口,却被赢驷冷声打断。“宋子磊落!上刀!”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的确算是很好了……在场肯定有人要搅局,如果一直推三阻四,恐怕处境会更加糟糕。樗里疾眼睛泛红。硬生生逼自己坐了回去。
黑甲军将一把短刀送到宋初一面前,钦佩她的果敢磊落,“宋子请!”
“慢着!诸子事情没弄清楚。就让宋子发毒誓,以众强凌弱,是否不妥?”一人从南墙角落站了起来。
宋初一已经将刀拔出鞘,这人言语中是维护她的意思,但也不排除是想继续搅合,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如果是前世,别人能攻击的也不过是她的女子身。但今生……灭国论、她的出身、她的师门,还有……她在蜀国的种种作为,或许别人不知,但当时闵迟也在蜀国,未必不清楚!
事情就此了结。舍下一根指头也不算什么。但这一根指头不能白舍……
“阁下可是魏人?”宋初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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