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轶事(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泽夕
济兰点点头,一页页的细细看过她今天的字。喝着自己的茶,过了会儿方道“不让你喝酒,一个是,因着你头上的伤还未好。二一个是,你手打摆子。自己未察觉?”
佟玖愣了下,伸出自己的手端详着。
“前段日子不沾酒了,字写的好些,今天又发颤了罢?”济兰把那几张字摆到佟玖面前,在个别的几个字上敲了敲。
对细看着字的佟玖道“不写了,早点睡。”说完放下茶盏,往床上去。
“今天对货时,我想出个法子,想跟你说说。”佟玖回过神,抢先的道。
可济兰已然上了床。佟玖只好跟着走过去,立在床头,歪头瞧着她。
“跟你说了几次了。在家里,尤其是卧房,你我之间,不议前边那些个劳什子的事。”事先富察沁暖过了被褥,济兰周身被暖和熏香的被子裹住,舒服的出了口气,声音慵懒低沉。
佟玖宽了身上的袄和裤子,轻轻撩起被子一角,也进了被窝。
“你,谁让你进来的。”济兰刚正惬意的晃动着脚丫,突然右臂一凉,佟玖进了自己的被子,嗔怒道。
两人一直都是自己睡自己的被子,可自从关外晚上冷了,闭眼都能听到外面寒风怒号,晚上的屋子里就被衬的十分静谧。
每当早上二人醒时,都会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睡到了一个被窝里。当然,多半都是佟玖钻了人家济兰的被子。可这还未睡,就直接厚颜无耻的钻进来,倒是实属第一次。
“我想挨着你睡。”佟玖搂着自己的布老虎,趴在那仰头瞧着济兰,丝毫没有被嫌弃的自觉,笑道“踏实。”
“你什么时候能长大?”济兰无奈的拍了把她的脑门儿“躺好,睡了。”说完扯了扯被子,转过身去。
佟玖摆好自己的枕头,乖乖的挨着济兰躺好“我觉得,我是爱慕女子的。”
“睡觉。”济兰不理会她的话茬儿,强调了一遍。
佟玖向前靠了靠,将脸贴在她的后背上,再没了动静。济兰本欲推开她,但看她还算老实,也就没说什么。想着她方才说的话,眼皮发沉,渐渐入了睡。
“嘭嘭嘭——”突然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得已经睡着的佟玖全身“扑棱”一个激灵,睁开眼茫然的四下看着。
“什么事儿?”济兰沉声问着,抚了抚佟玖的肩,低声道“没事,睡你的。”说着缓缓起身,拿过枕边的大袄披上,起身下床。
“主子,前面仓库出人命了,药材垛倒了,砸死了个人。”是富察米的回禀声,很急切。
佟玖听了“嚯”的坐起身,对门外道“怎么回事,进来回话!”说完裹了长袍在身上,草草的系着扣子。
“我来罢。”济兰看她越是着急越是一个都系不上,拉她到近前,道“慌什么,要不,我去看看?”
“不用!”看着系好的扣子,佟玖脑袋清明了许些,道“死人也不是什么好事,都这时辰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你睡罢。”
“鹿祈,让金掌柜和景赋跟你一路过去。”佟玖临出门前,济兰拿着毛脖领给她圈上,特地不忘在她胸口的玉锁牌上拍了拍,让她稳些心神。
佟玖到仓库时,人已经用白布蒙盖好,用席子裹上了。
“你们是怎么当的差!”看佟玖迟迟没做声,包头府大掌柜金步长,高声呵斥着方才留下值夜的管事们。对着几个哭哭啼啼的伙计道“行了,都别哭了,滚过来给东家回话。”
“死的是谁?”佟玖离停放尸体的板子仅几步之遥,看着死者露在外面的毡靴,从脚底往出冒着凉气儿,强压住颤声问道。
“是达正昌商队的巴音。”当值的管事的低声回话。
佟玖听后心中甚感悲怆,眉毛和鼻子凝成了一团,指了指尸首,道“把席子打开。”
“东家,人是砸死的,还是别看了。”金管家听完,瘆的头发根儿都竖了起来,恳切的规劝道。
佟玖摇摇头“不行。”说着对在场的大伙道“如果他是你们的兄弟,你们还会怕看他最后一眼么?他是为我们韩家死的,他就是我的兄弟!我必须得看他一眼,打开。”
“打开吧打开。”金管家见也劝不住,又不能让佟玖亲自去掀席子,吩咐着左右的小厮。
附近仨俩的小厮们壮着胆子,把席子和白布慢慢掀开。
看着被砸的血肉模糊,完全分辨不出模样的尸首,佟玖心中作呕,差点踉跄着栽倒。
还好她身后的华景赋手疾眼快,适时的一把将席子重新盖上,另一只手不着痕迹的捞了她一把。
“把他家眷接来,现在就去。”佟玖缓了口气儿后,对金管家有条不紊的吩咐道“去买全城最好的棺椁,钱从咱们达正昌柜上支。铺上府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披麻戴孝。”
抬头刚好瞧见仓库门口刺眼的灯笼红光,对身后的小厮道“去,把红灯笼全部换下来。到后院给夫人报个信儿。就说,我今晚在这守夜,不回去睡了。”
于是,府里头连夜开始操办丧事,在仓库院子里就地搭建了灵堂,小厮们给各处发着丧衣,守着夜。
“玖爷,夫人请您回去用早膳。”天边放了些亮,后院的小厮跑来传话。
这一宿,任凭穿的再多,也都冻透了,佟玖昏昏沉沉的搓着手,喊上华景赋一道往回走。
才出院子,迎面碰到从外面回来的金管家,回话道“玖爷,去了巴音他们府上,他们家既无父母在堂,也没什么兄弟姐妹,只有他媳妇在屋里。”
“人呢?”早上太冷,佟玖冻的跺着脚,把手塞进袖筒里,呵着凉气儿。
“暂时安置在咱达正昌后宅了,让我家那口子带着几个婆子陪着呢。”瞧着满眼血丝,被冻的嘴唇发乌的佟玖,金管家赶紧让开去路。
还不忘问道“玖爷您这是要回去用膳?”见佟玖称是,不忘嘱咐着“那快去罢。这事儿啊,一时半会的且完不了呢,您还是先补个觉再过来,这有我们支应着,您放心。”
“哎,我先回去吃个饭,换身衣裳。”佟玖展开双臂,整了整身上的褂子道“昨个过来的匆忙,穿的不多。那这就麻烦你和嫂子照应着,有什么派人去后面喊我。”
佟佳轶事(清) 第二十七章
佟玖跟华景赋回了正厅,厅内济兰和一众丫鬟都站起了身,担忧的看着她俩。
“唉。”佟玖没什么精神和气力,见平日里娟秀光丽的大小丫鬟皆粉黛不施,身著素衣。叹了口气,疲惫的对虹筱道“虹姐儿,安排个卧房,让景赋去休息。”
济兰自己先用过了早膳“一宿没睡吧?”
“憩了一下。”佟玖落座。
“昨个儿我去时就纳闷,怎的养正堂验药,用的都是达正昌的人。”济兰让丫鬟们上菜,不解的道“本想今个儿再问你,不曾想,这档口就出了人命。”
“我昨晚想跟你说,被你止住了。”佟玖拿起筷子,眼神在桌上的饭菜上扫了扫,扁扁嘴,毫无食欲的又放下。
闷头拿过三个茶杯,依次摆到济兰面前,道“达正昌、养正堂、汇正升这三个买卖,现在在全国近半百间铺面,汇正升到关内假若顺利,还会多。这次商队查出丢货,我苦思良久。”
济兰看她这是打算摊开了长谈,瞧瞧桌面上的饭菜,为她盛了碗粥“边喝边说罢,暖暖身子。”
“今天丢货,明天就会丢别的,这种现象必须防微杜渐,从根源上杜绝,不能姑息了。可是,只靠你我二人这样定期的下来巡视,再加上各地掌柜的看管,根本就是隔靴搔痒,没有大成效。所以,我们必须要有一个完善的监督的章法。”
“愿闻其详。”济兰坐好,洗耳恭听的看着她。
“一个铺面,无外乎就是货和钱。在掌柜和账房的人选与管理上,要把好关。纵观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历朝历代的君主,无不深居皇宫。而黎民苍生呢,却能各司其职。”佟玖晓之以理的说着自己的见解。
济兰沉思着,觉得佟玖说的这种从国家方面,类推至自家买卖的视角很独特。
“就因着选官之时有科举,学而优则仕。风宪方面,有督察院,监管着百官风纪,弹劾约束。”佟玖端碗“咕噜噜”的喝起了粥。
“你是说,咱们也学国家那样,甄选账房和掌柜时要考试,还要建个督察院?”济兰动手把桌子上的咸菜,往佟玖近前挪了挪,心里则是想着这个主意的可行性。
佟玖摆摆手“对于掌柜和账房的录用,养正堂和韩家一直都有自己的一套标准,这个沿用多年无可厚非。因着现在各档接连失窃,我主要想的还是监管方面的法子。”
嘴里脆生生的嚼着咸菜,道“我们不用费神建什么督察院。首先,全国这些个店铺,掌柜的和账房咱们也效仿国家官员任命的方式,几年一换任。这样,掌柜和账房之间没有超乎寻常的关系——。”
看见济兰心领神会,佟玖指着她面前的三个杯子比划道“三家的账和货,三家交叉着查对。就是说,养正堂查达正昌,达正昌查汇正升。这样,就起到了相互监督制约的功效。”
“哦。”济兰这下对她的意图彻底了然,道“那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达正昌商队的脚夫会死在养正堂的仓库里了。”
“说起来,我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想到昨天看到的尸首,佟玖又是一阵作呕,拍着胸口挣扎的道“晦气——。”
“怎的了?”济兰瞧她突然作呕,为她拍了拍背,招手让富察姐妹捧来痰盂和水,看着佟玖干呕后,漱口。
递了帕子给她宽慰道“你的这些个法子,固然都很好,但欲速不达。就算今上欲推行什么新政,都是先在皇城根儿试行,待一两年后瞧着可行,才全大清朝的用呢。你这心般急火燎的,先自己吃不下去饭了。”
“撤了罢,不想用了。”佟玖摆摆手,惋惜的对济兰道“巴音那个人很不错,才不过双十的年纪,却遭了这样的横祸。家里除了他夫人也没什么人,人已经接到了达正昌,在后宅。一会儿,遣几个有身份的丫鬟过去看看,有什么要求咱们尽量管到底。”
“这些个后宅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你给她男人守了一宿的夜,她那边儿,反倒打发几个丫鬟过去,面上怎么好看?这样,我亲自过去。”济兰安排着。
又对低声的富察沁嘱咐道“这一早上,姑爷没进什么,怕是胃里有火。去让人煮些羊奶来,再端些炒米。”
“喝点羊奶行。”佟玖也觉得自己此刻腹内空空,可又见不得其他吃食的颜色,听着济兰提到羊奶,马上笑着应和着。
“你吃过了,就到榻上憩会儿。”济兰落落的起身,任由丫鬟们服侍着她披上斗篷,临出门时道“她夫人那边儿,想必你醒了就能有回话,别挂着。”
“嗯。”佟玖边应着边跟着她,送到了门前,还是叫住了她“济兰,那个——。”
“什么?”济兰看她欲言又止。
“人家现在成了寡妇,你别太——。”佟玖虽然不了解巴音媳妇是什么秉性,却对自家夫人的脾气真真的知道。
但凡摊上这事的,都如晴天霹雳。哪有不哭不闹,不喊不骂的?到时这二姑奶奶再一个不耐烦,扔个冷脸撂个狠话什么的,岂不是更火上浇油。
济兰看穿了她那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心思,单手在搭她的肩头,捏了捏。
有些自我调侃的拉着长音道“哎呀,这屋子里,怕是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什么是寡妇了,你放心——”
“有的事,做一次也就够了。”佟玖侧脸看了看她搭在自己肩头的手,用下巴不着痕迹的蹭了下,扬眉调笑着,悠悠的吐了句“不是么?”
“那就要看你了。”济兰拍了拍她的脸蛋,风情万种的转身出了门。
“忘了什么么?”济兰走出去好几步,见富察米还愣愣的站在原地立在门口,不解的回头问。
“哦,没有没有。”富察米回过神红着耳朵,赶紧一溜烟的快步跑到轿前,为济兰掀着轿帘,小声道“我只是觉得,自打姑爷上次中了邪后,小姐跟姑爷都变了。”
济兰淡淡一笑,低头上了轿子,道“怎么,不叫狗皮膏药,叫姑爷了?那你倒是说说,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当然是变好了。”富察米没什么城府,直白的道“觉得小姐跟姑爷都变得好生有趣。从这次的事看来,姑爷虽然年轻,但还是挺周全的。反正我看着,比跟咱们借钱那时,是长进多了。”
“是么?”济兰不以为然,全然不觉的道“不还是愣头愣脑的,哪长进了。”
“我说的长进不是买卖上,是他对您的态度。”富察米试着解释着“以前,他跟咱们,眼里只有银子。现在,他眼里有您了。”
听她说完这些,济兰沉默了,想起昨晚佟玖睡前说的话,皱起了眉头。
抚着拇指上温润的扳指,自语道“逢场作戏罢了,哪能当得什么真呢。奶还没断呢,就口口声声学人家说爱慕,她知道什么是爱慕?”
而在济兰心内对佟玖还没断奶这件事嗤之以鼻的同时,玖爷的确正津津有味的喝着羊奶嚼着炒米。之后还不忘满脸知足的轻拍着肚子,心里盘算着她的那点关于生意上的小九九。
少倾,一小锅羊奶见了底儿,佟玖回了卧室,舒舒服服的甩了靴子倒在床上。
伸手搂过济兰的被子,嗅到熟悉的药香,不经笑了笑。
还不忘低头闻了闻自己,纳闷的想着,自从参与养正堂的买卖,自己也没少接触中药,怎么自己身上就没这么好闻的味道呢?难道这香气儿也分人的。
济兰的小轿到了达正昌后宅,进了暖阁,金家嫂子过来施礼。
“怎么样了?”济兰宽下斗篷低声问。
“夫人,这吴氏说来也怪,从得着噩耗到现在,不见一丝的哭闹。”金嫂子不解的,深感蹊跷道“起初我还当是被气迷了心,现在看着,人也清明,不像啊。”
“他们夫妻感情如何?”丈夫突然死了不哭不闹的女子,倒还真是世间少有,如果夫妻关系不好,那便顺理成章了,富察沁追问了句。
“这——吴氏是外来的汉人,听说娘家曾是烧酒的。逢年过节啊,都会给我们亲朋好友送些烧酒。他们小夫妻俩呢,话都不多,虽然没个孩子,可看着挺和睦的。”金家嫂子对其余的并不了解,不敢乱说。
济兰点点头,多少有些了解,但背后非议揣度别人,不是她的作风。故而道“行了,咱们进去罢。”
“这是夫人,这是巴音家里的吴氏。”众人到了里面,金家嫂子为二人引荐着。
看到吴氏,济兰稍怔了下。她自幼生在世家,后又做了皇亲,什么样姿色的女子没见过,也算阅人无数了。可一个脚夫的夫人,生得这般的清丽,气质如此脱俗,的确让她颇感意外。
吴氏听闻济兰的身份后,稍看了看,过来端庄的见了礼。
“快请上座罢。”济兰止住了她的礼,拉她一同向里走,说着劝慰宽心的场面话。吴氏只是客气礼貌的淡淡应着,果然不哭不闹。
济兰又稍坐了会儿,方道“临来时,东家千叮咛万嘱咐。说巴音兄弟是因着韩家没的,家里有什么难处需要,但凡我们能办到的,必定倾尽所能。”
吴氏摇摇头,不紧不慢的道“我想见见韩东家。”
听到她的要求,济兰并没有马上表态,也没言语。
金家嫂子出来打着圆场道“巴音家的你可能不知细情,夫人才是养正堂的东家。有什么要求你提出来,夫人做得了主。”
佟佳轶事(清) 第二十八章
听了金家嫂子的话,吴氏抬头,细打量了下济兰。只见她素色简约的旗装下,身姿修长匀称,风姿卓韵,知她是个旗人。
面上虽不施粉黛,而颜色却如朝霞映雪。嘴角虽挂着温婉的淡笑,眉宇间却遮不住那抹大家有的孤傲和率真的凌厉。沉稳又不失个性。
尽管此刻她沉默不语,身上隐现出的那股子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无不证明,眼前这个女子,绝不是那市井间的铜臭商人,而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我只是想,见见韩东家。”吴氏望上济兰,声色诚恳的重述一遍自己的请求,表明自己没有任何恶意。
听她如此坚持,济兰抿嘴一笑。耐着性子谦和的道“我们鹿祈又不是什么难得的人物,见见又有什么呢。”
说着给富察米递了个眼神,富察米心领神会退了出去“只是昨个儿事出突然,守了一宿未得休息,我出来时她才用了早膳,这会儿怕是歇下了。待她醒了,就请她过来与你相见。”
二人又聊了会,济兰了解了,吴氏的情况的确如金家嫂子所说,娘家婆家都没什么人了。听说她父亲昔日是个贩酒巨贾,到草原贩酒逢了战乱,途中遭遇了不测。
家就此败了,伙计们也都散了,她遇见了愿意为她父亲收殓葺坟的巴音,最后几经辗转,嫁给了巴音。
“听闻韩东家与夫人不久前刚刚新婚,为了我们家的丧事,劳烦各位披麻戴孝,我着实过意不去。”聊了会后,熟悉了些,彼此都放下了戒备,吴氏坦言道。
见济兰要出言安慰,吴氏摇摇头,道“生死有命,早在我父亲遭遇不幸时,我就看淡了。”说着叹了口气“姜女孟氏把长城哭倒了,得到的不过是白骨一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得活着。”
“夫人,玖爷到了。”吴氏说完后,济兰正打心内感叹此女的豁达时,门外传来传报声。于是,众人起身相迎。
门帘一掀,一个身量不算高大的年轻人带着身凉气儿进了来,因着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青雪。此人进门后,先是掸了掸身上的褂子,跺了跺脚。这才摘了帽子,抬头望向众人。
“下雪了?”济兰端了热茶上前给她,回身看了看吴氏对佟玖道“这便是巴音家的弟妹,吴氏。”之后扯着佟玖走到吴氏近前“这就是巴音的东家。”
佟玖看着吴氏,放下手上的热茶,缓缓的道“昨日喝了你酿的酒。入口绵柔、落口甘甜、饮后余香回味悠长。与那些个草原上干烈刺喉的烧酒比,可谓匠心独具,香醉人心。问尽天下千万水,唯有此酿倾吾心。”
“咳咳——。”济兰清了清嗓子,提醒着某人的失态。
吴氏被佟玖一进来就毫不遮掩的一通盛赞,说得神情间略有些稍纵即逝的恍然。
几人纷纷落座,济兰眼瞅着默默喝茶的佟玖,对吴氏道“她啊前些时日酒后碰了头,一直在喝中药调理,本是戒了酒的。可昨个儿,一眼没看住,偷喝了些。晚上写字时,手就开始打起了摆子。”
“咳咳——。”这次换佟玖清嗓子,提醒着某人少说些自己的窘事。
吴氏理解的点点头,看着远处坐着的佟玖,也喝了口茶。
比起巴音和其他男人身上那种司空见惯的粗犷,这人显然还没脱去男孩儿的气质。面相上,长得棱角十分精致,一双笑眼很讨喜,让人心生亲近。举手投足不张扬、不虚华,高贵淳朴,一派清幽。
“贵府上的情况,金管家都对我说了。知你没什么依靠,往后孤身一人过活,人单影只难免举步维艰。”佟玖言归正传的对吴氏道“不知以后作何打算,我们也好略尽些薄力。”
见吴氏迟迟未开腔。
佟玖一团和气的道“当然了,我们柜上会拿出笔钱,作为抚恤。”
“多少钱也换不来我丈夫的命。”吴氏沉声道。
“那是自然,只是事已至此,你还是要节哀,多做些长远打算为上。”佟玖喝了口茶,看了看济兰,缓声道“倒也不急。”
“我不要什么抚恤的银两,我丈夫的命是无价的。”吴氏咬着唇,抑着心内的悲戚,如实的道“我想开个酒坊。”说完多少有些局促。
“可以,只要你有这方面的意愿,我们愿意帮你达成。”佟玖果断痛快的应着,又是歪过头看了看济兰,征求道“你说呢,夫人?”
济兰笑了笑,识大体的应和道“都听夫君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佟玖对吴氏承诺的道“待到巴音兄弟丧事过了,我们再具体着手筹办酒坊的事儿,到时我们韩家定当不遗余力的鼎力相助,你放心。”
于是,这些事情谈妥后,济兰和佟玖一同出了达正昌回养正堂。
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中落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路上已经蒙上了一小层的积雪,走在上面发出“咯吱”的声响,把本就荒凉的塞国塞外衬得更加萧索。
“她酿的酒,真的那么天上有地下无的好喝么?”济兰呵着发白的凉气“你想都不想,一口就应承下来开酒坊。”
佟玖肯定的点点头“她的酒味道当真是不俗,你喝过就知道了。况且,开个酒坊,能用得了多少银两?我们有的是酿酒的高粱,给她拿去用就是了。”
“呵——。”济兰冷笑,斜眼瞥了下佟玖,道“韩东家现在颇有些一掷千金的气度了,不再是那个被债主堵在府门口——。”
济兰话还没说完,佟玖便停了前行的脚步,驻足看着她,眼中划过一丝嗔意。
济兰摊摊手,点头道“我只是想说,你还挺会招惹寡妇的。”
“你什么意思?”佟玖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她不喜欢济兰这样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说话态度。
“没什么意思。”济兰一把拽过她,继续朝养正堂走着“你也说了,有的事,做一次就够了。”
“那就要看你了。”良久,佟玖闷着头,嘟囔了句。
济兰好笑的停了下,扯过佟玖问“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佟玖瞪了瞪眼,坚决不说第二遍。
“哎呀,还敢学本姑奶奶说话了。”济兰扬了扬袖子,露出胳膊,抄着手恣意的站在那,回瞪着佟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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