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

庄琰微微抬头，面色平静道：“我是服从上级安排。”
小张乐了，又问，“其实我看你还是比较适合做文职，怎么会想要来我们一队呢？”
一个女同志都到结婚生子的年纪了，还要在一线与犯罪分子奋战，也是蛮拼的。
庄琰淡淡的看了小张一眼，微笑回答：“我做刑侦六年了。”
小张一听愣了一下，说：“看不出来你比我警龄还长。”
小张叫张新杰，警大毕业第三年，在基层锻炼了两年去年才调来白录征手下，所以在刑侦一队还是个新人。现在老李走了庄琰来了，本还想以老同志自居，结果警龄才是人家一半，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白录征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庄琰正埋头整理文件。她神情极为专注认真，一缕发丝垂下被她利落的别在耳后。还真是个乖乖的好学生，白录征心想，顿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倒不像是离过婚有孩子的女人。
身后小赵和雷哥也进来，两人还在讨论着什么，看见队长杵在门口愣神，都有些奇怪的看过去，然后就见到庄琰和小张坐在那里。小张抬头见到众人，站起身，“队长，你们回来了。”
庄琰也抬头，下意识的跟着小张站起身，没说话。
白录征“嗯”了一声走进来，径直去了自己办公室。其他人便走过来跟庄琰打招呼，态度都挺热情。小张问：“怎么样，你们去现场看了，有什么发现？”
小赵摇头，“应该是酒后意外，也没找到目击证人，现在就看鉴定科那边能不能有什么线索了。”
庄琰问：“什么案子？”
雷哥说：“一个工地的农民工昨晚喝了点酒之后死了，尸体被倒插在地基上暴露在外的半截钢筋上，上空的脚手架有踩断的木板，应该是从脚手架上不慎跌落后背钢筋刺穿。”
小张道：“这种事故倒也是常有的，晚上喝点酒蒙了就稀里糊涂丧命在工地上，去年就有好几起类似事件。”
白录征从办公室走出来，大家立即停止了讨论，齐刷刷的看向队长。白录征正色道：“雷双喜赵远乔，你们两个去一趟鉴定科，确定致命伤。刘正和邝志云，你们去查一下这个曹二平的人际关系，看看有没有私人恩怨。张新杰，你负责联系死者家属。”
庄琰听了白录征的话意识到没有自己的分工，便也没说什么低头继续整理手上的卷宗。不知不觉一上午过去了，雷哥和小赵从鉴定科回来，从表情上就知道收获不大，老刘和老邝不一会儿也从外面回来，神色也不大好看。身边的小张已经打了一上午的电话，最后把手上的电话机一摔，焦躁的叹了口气。
庄琰看了看众人，便起身去办公室一旁的饮水机，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水。
雷双喜接过水杯笑道：“咱队里有个女同志就是不一样了。”说完又看向庄琰，“小庄啊，谢谢你。”
雷双喜的搭档小赵打趣：“难得看见咱雷哥这么温柔，可别吓着人家姑娘家的。”说完哄堂大笑。
雷双喜可是他们一队除了白队之外性格脾气最火爆的一个，人称雷哥，那张天生的凶面走在路上都能把小女孩吓哭，这会儿对着庄琰却眉开眼笑的，模样着实喜感。
庄琰对众人的调笑并不介意，只是微笑的问：“调查进展怎么样？”
雷哥听到案子就叹口气，“致命伤只有钢筋刺穿那一处，但是要从高空滑下去摔成那个姿势也挺蹊跷。可惜虽然有疑点，却找不到证据。老刘你们那边查到什么？”
刘正回答：“就一个普通民工，为人还算老实也没什么朋友，是经老乡介绍来的，平时干活挺实在，没听说跟谁结过梁子。”几句话说的也满是江湖气。
老邝补充道：“有个女朋友，本打算年底回老家结婚的。”邝志云为人比较稳妥，和刘正搭档久了，也习惯了给他做补充说明。
小张却说：“我打了一上午电话都联系不到他家里人，他留的老家地址不对，那个女朋友的手机也打不通。”
小赵挠了挠头说：“我觉着应该就是事故了，不过这个建筑公司也有点问题，这一年里也出了不少乱子，倒是可以让经侦那边查查看。”
庄琰思索着什么，白录征正好这时走了进来，见众人都在，便道：“上头的意思是三天之内查不出重大疑点，就按事故结案。”说到这他顿了一下，脸色冷了几分，“听明白了吗？”
众人脸色都跟着一变，随即异口同声道：“是！”
庄琰看着大家都像上了发条一样各回各位的忙起来，也明白了白录征话里的意思，其实她和白录征意见一致，这应该不是一起简单的事故，里面肯定有内情。眉头便下意识的深锁，回过神来时目光恰与白录征相接。
白录征看着庄琰，觉得她似乎有话要说，便走过去拍了两下她的案头，“给你安排的活都干的习惯吗？”
庄琰还没开口，旁边小张就接道：“庄琰做事细心的很，也比我有经验。”
白录征与庄琰对视一眼，忽然想到什么，便道：“对了，有个分局递上来的案子你看一下，下班之前给我说说你的想法。”说着走去自己办公室，回来的时候手上一个卷宗放在庄琰桌上。
庄琰看了一眼那卷宗，“7月15日孕妇诱拐案详情汇总”，平静道：“是。”
等白录征走了，小张瞄了一眼那卷宗，急忙说：“庄琰，这可是个影响很大的案子，分局一直调查也没有结果，白队这是考你呐！”
庄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笑笑，“那我就好好看看。”
事件发生在七月，最炎热的夏日午后，一个怀孕五个月的孕妇在小区花园里散步时中暑晕倒，一个年轻女孩路过便将孕妇搀扶起，又送孕妇回到家中。孕妇感激女孩，便给她倒了一杯水，女孩喝了那水之后却神志不清，再醒来时发现手脚已经被捆住，孕妇手持利器，面露凶光。女孩拼命挣扎，挣脱绳索，与孕妇扭打时将孕妇推倒在地，孕妇当场流血昏迷。女孩欲逃走时恰好孕妇丈夫回到家中，见孕妇流血大惊，想要抓住女孩，女孩为了逃脱便拿了花瓶砸了丈夫，随即逃出小区并打了110报警。
但是以上均是年轻女孩一方的供词，庄琰翻过下一页看到了孕妇及丈夫的供词，则完全是另一个故事。在这一版本中，孕妇中暑晕倒之后得年轻女孩相助，将她送回家中之后，孕妇感激女孩给她倒了一杯水喝，可那女孩却没有喝水，反而意欲偷窃，孕妇大惊之下被女孩推到在地，当场流产，生命危急。幸而丈夫及时回家，与女孩周旋，但因为救妻心切而遭了女孩暗算，被花瓶击中头部，于是也顾不得女孩逃走，而急忙拨打了120急救。
庄琰看到这里微微皱起眉，双方口供之后的便是三人的伤情鉴定，现场取证。孕妇流产，幸亏急救车到的及时保住了一条命，孕妇丈夫头部中创，也确实为花瓶所砸，并且在花瓶碎片上找到女孩指纹。而桌上那杯水并没有年轻女孩的指纹，水里也没有迷药。家中并没有搜到绳索，可是年轻女孩手腕脚腕上确实有绳索勒过的痕迹，而且女孩报警后也的确因为中了迷药而晕厥。事后此事在网上引起巨大争议，双方各有支持者，口水战打的一塌糊涂，然而案件的真相却因为双方相悖的口供和各自所持的证据变得愈加破朔迷离起来。
一下午的时间，庄琰仔仔细细的翻阅了全部卷宗，眉头深锁，却不语。
白录征在办公室里不时透过百叶窗看向庄琰，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弱柳扶风的小女子到底有多少本事。
终于，庄琰合上了卷宗，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起身去了白录征办公室前敲了门。
白录征微微弯起嘴角，“庄琰同志，案情看完了，你有什么想法？”
庄琰仍是微微皱着眉，问：“白队，这三个人的背景调查，确定没有任何交叉点吗？”
白录征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眸光深邃的盯着庄琰道：“分局的人已经查过了，那个女孩与这个孕妇以前绝对不认识，因为那女孩是六月底才从c城来a城的，之前一直在c城小学教书。而那个孕妇以前是个高级白领，因为怀孕了就停了职在家安心养胎。两人的人际关系没有任何交集。”
庄琰却说：“不，我问的不是她们两个女人，而是三个人。”
白录征问：“什么意思？”
庄琰若有所思：“我总觉得，这三个人之间，有着某种联系。那个年轻女孩确定不认识孕妇的丈夫吗？会不会是他们三个人都在撒谎呢？”
白录征眸色一变，问：“你为什么这样觉得？”
庄琰微微一笑，“大概是女人的直觉吧。”





周旋 第6章
庄琰微笑着说出那句“女人的直觉”时，窗外的夕阳刚好斜斜的透过玻璃打在她的脸上，那素白的面容就这么笼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将那个笑容衬得格外美好。
白录征不禁愣了一下，才开口道：“什么意思？你觉得那个孕妇和她丈夫还有那个年轻女孩三人都在说谎？”
庄琰点下头，开口道：“我也只是猜想，既然双方都各执一词各有证据，可又完全对立，那么通常的判定必然是有一方说谎。但是也不能排除三个人为了各自利益都篡改事实真相的可能性。我觉得这三个人之间有某种我们尚不知晓的联系，导致了孕妇与年轻女孩之间的憎恨，如果是双方都对对方动过杀心，这个案子是不是就合理了许多？”
白录征神色一动，“你是说，这是一起双向谋杀？”
庄琰点头，“所以关键在那位孕妇的丈夫身上，假如，他认识年轻女孩并且两人存在某种关系，比如......恋人关系。”
白录征的铁面沉在阴影里，沉默片刻，开口道：“我这就给分局下达反馈，建议他们彻底清查三人关系，尤其从婚后出轨方向入手。”
庄琰淡淡一笑，“嗯。”
白录征看着庄琰，又道：“从明天开始，你和张新杰一起负责去找曹二平的女朋友，看能不能挖出些什么来。”
庄琰点头，“是。”
从白录征的办公室出来，小张迫不及待的凑上来问：“怎么样怎么样？过关了没有？”
庄琰笑笑，“明天起叫咱们两个一起去找曹二平的女朋友。”
小张眼睛一亮，“行啊你，庄琰你真厉害，快给我说说那个孕妇案你是怎么想的。”
庄琰刚要开口，桌上的电话却响了，小张接起来，“刑侦一队，找哪位？是，肖处你好！”然后放下了电话目光惊异的看着庄琰，“庄琰，找你的，是经侦的肖处长。”
庄琰有些吃惊的接过电话，便听到那头传来一个清亮的嗓音，“庄琰，快下班了一起走吧，我开车带你去接淼淼回家。”
肖磊的话说的十分随意，反倒让庄琰有些古怪。回想起早上他说的那些话，庄琰觉得有些无奈，她现在到底该怎么和肖磊相处呢？
纠结中，肖磊又道：“我听说你们今天接了一个民工死在工地的报案。”
庄琰道：“是，你怎么知道？”
肖磊道：“你现在收拾东西下楼，咱们五分钟之后在停车场见。”
庄琰挂了电话，还是有些莫名其妙，这种把话说一半的坏习惯，肖磊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可她还是乖乖听话收拾了东西，跟小张等人说了声去接孩子就下了楼，全然没留意小张听到这句话时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肖磊既然跟她提了这件事，就必然是知道些什么。
停车场里肖磊已经坐在了车里，见庄琰来了，微笑着帮她开门。他换了一身便服，修身的白衬衫，袖子卷起，领口扣子解开两颗，显得脖子又长又挺。探过身子来帮她开车门时，领口一斜恰好露出了干练的锁骨。
庄琰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开门坐上车，开门见山问：“那个民工的死，你听说了什么？”
肖磊漂亮的眼睛眸光微闪，咧嘴笑了，“看来你进一队第一天就干得不错，白录征这么快就让你参与搜查了？”
庄琰听着这话的语气，觉得特别像她问儿子第一天上幼儿园表现好不好。一时间心情还真是有些复杂，她转过脸去，表情严肃的对着肖磊，“肖磊，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了？”
肖磊仍是笑着，语气轻快：“哎，被你发现了？”
庄琰对着他的笑脸，却也绷不紧了表情，只好无奈笑笑，“肖磊，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肖磊笑着叹口气，“庄琰，我知道我的操心很多余，但是，你就当我是把这十年来攒下的份都消费了吧。”
庄琰神色凝滞，唇角微抿。
肖磊却又轻松的笑起来，“话说你这十年里都没担心过我吗？”
庄琰轻轻垂下眼帘，“当然有。我一直想知道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考上军校，有没有照顾好外婆。高三时候我还给你写过信，可惜都被退了回来。”
那时候被迫离开a城，她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肖磊和他外婆，最后悔的也是临走前没能来得及去见他们一面。一切也只怪当年的自己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女孩，面对突然的变故根本身不由己。
肖磊神色一暗，“民化南路那边的老房子动迁了，我和外婆最后半年是在陈村租的房子住的。”他只讲了租房子，却隐去了那些残酷的细节，他此生都不会忘记亦不愿想起的那些过去。
庄琰的睫毛微微颤动，然后笑着抬眼望他，“一切都过去了，我很高兴看见现在的你。”
肖磊弯起嘴角，目光里有一湾溪水缓缓流动，“如果当年没有你，也没有今天的我。所以庄琰，我为你做一切事都是应该的。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淼淼背着小书包从大门口跑出来，见到妈妈身边又是那位六个石的肖叔叔，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庄琰过去从儿子背上拿过书包，柔声问：“淼淼，今天在幼儿园乖不乖？”
淼淼对着妈妈飞了一个小眼神，“妈，我都要念小学了，你别把我当小孩行吗？”
肖磊失笑，颇为赞许的点点头，对庄琰道：“不愧是母子俩，说的话都一样。”
庄琰抱着儿子上了车，肖磊道：“我带你们出去吃饭吧，这附近有家馆子不错，让你尝尝家乡菜。”
庄琰道：“不用了，不如回家，我给你们做点东西吃。”
肖磊今天一早一晚的开车接送他们母子，她也不好意思说个回家吃个的。
肖磊却说：“不用麻烦了，那家馆子很近的，咱们马上就到了。吃完了饭正好可以去工地那边转转。”
庄琰便明白了肖磊的意思，也不再推拒。那家饭店门面不大，装修的倒很是雅致，古色古香的颇有民国风情，淼淼一进了门就跑去那个藤制的秋千上，自己晃着小短腿扭着小屁股的打秋千。肖磊看着笑了，走过去大手一推，小家伙就飞上了天，咯咯得乐。
庄琰看儿子难得这么撒欢，心里也跟着高兴。直到服务生送了茶具上来，才把依依不舍的淼淼从秋千上抱了下来。
肖磊笑着问：“淼淼很喜欢荡秋千啊。”
“嗯，以前在f城，爸爸经常带我去一个饭店吃饭，那家饭店也有个秋千。”淼淼说完，偷偷拿眼睛瞧了一眼庄琰，然后默默闭了嘴。
庄琰面色不动，微笑着给肖磊倒茶，“这里离红叶小学倒是不远。”
肖磊道：“是啊，就隔了两条街，以前这一片是个小商品市场你记得吗？”
庄琰点头，“嗯，我记得外婆经常在这附近收废品。”
那时候老太太还很精神，每天等着市场下了班就背着一个大的胶丝袋子，挨个摊位下面找塑料瓶子，包装袋，塑料泡沫，报纸那些东西，一捡就是满满一袋子，然后拿去废品收货站卖了。有时候捡得太多了背不动，还让人喊肖磊过去帮忙抬。
饭店老板听说肖处长来了，亲自出来迎接，态度十分热情。肖磊也客气的跟老板寒暄几句，便轻车熟路的点了菜，对庄琰道：“这家店的红烧狮子头做的特别好，和我外婆做的味道很像。”
说这句话的肖磊，眸光清亮，又带着些稚气，一瞬间就让庄琰回忆起当年的他。于是笑了，“那我得好好尝尝。”说着又摸摸淼淼的头，“淼淼，肖磊叔叔的外婆可会做菜了。”
淼淼眨眨眼睛，“比我外婆还会做菜么？”
这话倒把庄琰问得一愣，随即笑道：“嗯，应该比你外婆做的好一点。”
淼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哦，不过我觉得我外婆做菜也就一般，但是比妈妈你做的好吃一点。”
肖磊一只手握拳挡在唇边，拼命忍住笑。
红烧狮子头一上来，淼淼就不客气的自己拿着筷子扎了一颗到自己碗里，吃的非常专注。庄琰一边吃，一边拿着纸巾给儿子擦满嘴流油的嘴角。回过神来才发现肖磊一直看着自己，几乎都没怎么动筷。
“你怎么不吃？”庄琰问。
肖磊笑笑，“我晚上吃得少。”
庄琰笑了，“减肥留下的习惯？”
肖磊笑着点头，“对。”说完仿佛有些尴尬似的，抬手看看表。
庄琰这才想起什么，问：“你说一会儿要去工地看看？”
肖磊眸子里敛去了笑意，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道：“嗯，这里离曹二平工作的那个云海二期工程现场很近。”
庄琰问：“你对他们好像很了解？”
肖磊道：“这个云海家园是范氏地产开发的，负责施工的华康建筑公司，我们怀疑其实也是挂在范氏旗下的一个皮包公司。”
庄琰皱起眉，“你的意思是和范婕有关？”事到如今，她仍然对那个不顾他人安慰在公共场所撒钱的女人耿耿于怀。
肖磊夹了一块清蒸鱼碗里，“不能说有直接的关系，但是既然是范氏开发的地产，自然也和范婕手上那些烂账脱不了关系。”
庄琰道：“今天我们队的人查了一天，可是没能找出证据证明那个曹二平的死是他杀，不过我们都觉得这不是一起简单的事故。”
肖磊微微挑眉，“白录征给你派了什么任务？”说着将那块清蒸鱼的刺挑掉，放进了淼淼碗里。
庄琰道：“找到曹二平的女朋友，看看能有什么有用信息。”
肖磊想了想，不置可否，又道：“一会儿去工地，不要暴露身份，你只要配合我见机行事就好。”
庄琰看看儿子，“淼淼也去？”
淼淼抬起头，小脸吃的跟花猫一样，“你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肖磊笑意随和：“放心，只是去随便看看。”
云海家园是一个以平价小户型为主打的楼盘，因为位置离市中心不算远，附近又有几所教学质量很高的初中小学，占据的就是这个学区优势，所以一期开盘以来销售态势颇为可观。可是一期开售已经快三个月了，却迟迟没有二期竣工的消息，熟悉楼盘运作的人都知道这可是商家大忌，如果一期收盘二期却迟迟不能开盘，那么势必影响这个楼盘的整体风评，这就是所谓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个二期工程一直拖着没能竣工，因为中途换了三个建筑工程队，前两个工程队都和建筑公司有经济纠纷。”肖磊开着车缓缓驶入云海一期的小区内。
庄琰问：“难道是故意拖欠工程款把人逼走？”
肖磊道：“对，逼得对方先毁约，剩下一半的工程再交给下一个工程队继续做，就这么换了第三个。”
庄琰皱着眉，“范氏这么大的企业，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肖磊笑笑，“理论上讲，工程中更换工程队是建筑公司的事，与开发商无关。可那个建筑公司就是打着范氏的旗号在外面招揽工程队，才会骗来两拨冤大头。”
车子在小区里缓缓行驶，绕过了一个尚未蓄水的人工湖，来到了正在建设的二期工程工地附近，肖磊停了车，手指着前面两栋楼道：“这两栋就是前面两个解约的工程队盖的，后面那些正在建的就是曹二平的工地。”
淼淼坐在后面，仰着小脖子看车窗外，“妈妈，这个楼好黑啊！”
肖磊回头笑道：“因为还没有通电，只是盖好了外面而已。”然后对庄琰道：“下去走走。”
庄琰点头，下了车牵着淼淼的小手，对儿子说：“淼淼，一会儿见到人记得不许乱说话。”
淼淼绷起小脸，严肃的点点头，“我知道，咱们是卧底！”
肖磊笑起来，大手揉了揉淼淼的脑袋，“懂的还挺多。”
淼淼得意的哼了一声，“一会儿要是有人问我，我就说爸爸妈妈带我来看新家。”




周旋 第7章
三个民工扛着电线拎着工具箱从那栋黑漆漆的大楼里走了出来，其中年纪大的那个让年轻的两个先带着东西回去，自己则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点了一支烟。
肖磊与庄琰对视一眼，便领着淼淼走了过去。
那民工看见过来的一男一女还带着孩子，也没在意，扯着嗓子道：“哎哎，谁让你们往这边来了？这是工地不许随便进来。”
肖磊笑着问：“大哥，我们是约了房产经纪来看房的，刚刚谈完了，就随便转转。”
民工听着肖磊说话的口气很客气，见这一家三口打扮的也十分寻常，便问：“你们想在这买房？”
庄琰笑道：“是啊，为了将来儿子上学方便。这里买了房落了户，就能进三中了吧。”
民工抽了口烟，看看庄琰抱着的小孩，“嗨，你儿子才多大，着什么急啊！我看你们俩也不像是挣得多的，要买这的房子也不容易吧？”
肖磊笑笑，“嗯，反正都得贷款，就想给儿子找个好学区。”
民工把手上的烟掐了，咳出一口痰，鞋底碾了碾，“要听我一句话，小老弟，你们这房子别在这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