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业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糖拌饭
……
“对了,听说最近典当行那边出一桩趣事?”这时。韩以贵含笑的道。
“哈,你也听说了。”那宗林先生有些苦笑的摸了摸鼻子。他胡家就是开典当行的,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最清楚。
“倒也没弄清楚些什么。只是听说一个妇人要当一副画什么的,最后竟引起了意气纷争?”韩以贵道。他是生丝布业这一行的,对于典当钱庄这一行并不是太熟。平日里也不是那么喜欢八卦的,只是偶尔听些,倒也是不太清楚的。
“嗯,是有一位妇人,拿着韩熙载夜宴图的手绘卷到各家典当行典当。”宗林先生道。
“哦,韩熙载夜宴图,那可是好东西啊,那各家典当行岂不跟猫儿闻了腥似的了?宗林兄想必也心动了吧?”韩以贵有些惊讶的道。
“如果是真的韩熙载夜宴图,那我自然会心动。只是,那副画我也看过了,根本就是假的,谁都知道,韩熙载夜宴图是顾闵中所绘。顾闵中的绘画笔法圆劲,设色浓艳。偏那副所谓的韩熙载夜宴图却是笔法劲瘦,色彩上又不施朱傅粉的,甚是素雅,便是仿品也仿的相去甚远。不过那画倒也是有一定特色的。
因此,当初我倒是想花点钱买下的。可那妇人却一口咬定就是韩熙载夜宴图,开价甚高,免不得被另外几家典当行的东家嘲笑她想钱想疯了。最后那妇人恼了,便在街中立了个摊子,说只要有人认出这韩熙载夜图,并说明出处,这副画她甘愿相送。因此,惹了许多的好事之徒相看。”宗林先生说着,脸色便是有一些哭笑不得。
实在是此妇人这一举,这是在拆他们这些典当行的台子,是在怪典当行的人有眼无珠。
只是以宗林先生的气度,自不对跟那妇人计较。
“也许,未必就是假的。”贞娘这时在一边突然开口道。
前世,韩熙载夜宴图是很有名的,这副就珍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里。当年,李贞曾有一个心愿,那便是以墨的形势再现这韩熙载夜宴图,所以,对这副图比较关注,查过一些资料知道,其实韩熙载夜宴图是有两幅的,一副就是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的那副,是由顾闵中所绘。而另外一幅,却是由周文矩所作,而周文矩的笔法就是劲瘦,自然。不施朱粉的。
“哦,为何?”宗林先生有些好奇问道。
而一边的韩以贵也微微皱了皱眉,他让贞娘留下来,主要是让她听,贞娘这般的冒然插中,而还是反驳专业人士,如此,终归是有些失礼的。
“我曾在查墨典时候,翻过一本古书,上面有记载,记录着韩熙载夜宴图的出处,李唐时,韩熙载功高权重,为李后主所忌,而韩熙载为了避免李后主的猜疑,于是纵情声色,当时,李后主为了证实这个,便派了顾闵中和周文矩共同去查看的,所以,韩熙载夜宴图应该是两副,而这妇人手上的,很可能就是周文矩所出的那一副。”贞娘一脸诚恳解释道。之前她是脱口而出,说出后才觉得有些不妥,只是话又收不回来,因此只得尽量解释清楚些。
而后世。周文矩所绘的韩熙载夜宴图早就失传了。
听完贞娘所说这些,便是宗林先生一向的儒雅淡定。也不由的有些色变。
而一边的韩以贵,他是小商贩出身。对这方面是不懂的,不过看着宗林先生有些色变的神情,倒是突然觉得,难道自己这外甥女说对了?
“啪。”此时,宗林先生重重的拍了拍桌子:“我去去就来。”说完,竟顾不得失礼,抬腿就走,走的甚急。
贞娘自是明白他此时的心情,如果那画让别人证明出来。那几家的典当行,包括宗林先生家的可就颜面扫地了,而且还怨不得别人,谁叫你们有眼不识金镶玉的。
看着宗林先生急急离开,韩以贵看了贞娘:“说不得真让你说中了。”
“倒也不好说。”贞娘笑咪咪的道。
这是,韩以贵又让丫头撤了酒下去换了茶上来。然后问了贞娘一些徽州的事情,贞娘一一的说了,便是王进财的事情也说了。
“这白眼狼,只是委屈了润哥儿。不过,这样倒也好,还是你七祖母厉害。”韩以贵道,其实当初他听说李家六房让王进财入赘时他就不太同意。他见过王进财,就觉得此人诚府太深,不是入赘的好对象。只是这种事情,他毕竟不好干涉。也就没提了。
“对了,姑父。这次姑母去借钱,实在是一来,墨庄正需要银钱.二为,土地的买卖实在是凶险,所以,我才没有答应的。”贞娘想着之前姑母的态度,这会儿便解释了道。
有些事情不解释清楚,明间久了,便解释不清了。
韩以贵一听,却愣了:“什么借钱,你姑母不是去探望你七祖母的病的吗?”
“啊,姑父不晓得吗?”贞娘有些讶然,突然觉得她是不是不该提这话题。
“给我说说倒底怎么回事?”韩以贵这时却不容得贞娘打马虎眼。
贞娘于是把姑母跟她借钱买地的事情说了说。
“你这姑母啊,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心思太大了点,你没借给她就对了,我一会儿定要说道说道说她。”韩以贵瞪了眼道。他早就让她不要碰上这些,偏她一门心思的钻了进去。
“姑父可别说道姑母了,我没错钱给姑母,已经把姑母得罪了,再说道她,以后姑父这这家门我怕是再也进不来了。”贞娘笑嘻嘻的冲着韩以贵拜了拜道。
“你这倒是心疼起你姑母来了.行了,我不怪她的,只是这买地的事我还得敲敲她,要不然,依着你姑母的性子,那是认准了的事情,总是会千百计的办成的。”韩以贵道。
“嗯嗯。”贞娘自是点头。
正说着,一盏茶毕。
这时,那宗林先生又回来了,只是脸色并不太好看。
“怎么了?可还是假的?”韩以贵请他坐下问道。
“唉,叫贞娘说中了,那副手卷正是周文矩所绘的韩熙载夜宴图。只可惜啊,我去迟了一步,早先一步叫别人认出来了,这回我们几家典当行那脸面可丢了,这么名贵的东西,居然愣是没有一家认出来的。”胡宗林摇摇头。
“那是什么人认出来的?”韩以贵也好奇的问。
说实在的,这典当坊那边的几家典当行,里面的朝奉可都是几十年的火眼金睛的,这回走眼,实在是信息上的缺失,先入为主,不知道韩熙载夜宴图是有两副的,这才丢了脸。
“一个叫罗九。”说到这里,胡宗林又是一阵苦笑。
罗九此人,是最近才在南京露面的,听说之前在关外挖金发了财的,就纯一个暴发户。前段时间一直在跑门路想开钱庄,当时他一家家的拜访,但南京典当行和钱庄本就不少了,大家自然不愿意再让这么一个人入行分一杯羹,因此没少刁难。
这几天没声没息了,本以为他知难而退离开了,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众人让他狠狠的扫了一把脸。
着实是有些哭笑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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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业 第八十九章 蛰伏
宗林先生虽是一脸遗憾,但还好,他终归是见惯了大事的,虽说被打脸了,但倒底是自己没认来了,怪不得别人。因此哭笑不得的拍了拍额头,也就放开了,倒是着实夸奖了贞娘一翻。
“世伯太夸奖了,也不过是凑巧罢了。”贞娘依然笑嘻嘻的摇头,前世,她对韩熙载夜宴图的关注,一是因为她想把这图再用墨法表现出来。
而另外,韩熙载对于墨道也甚是钻研,他曾请了歙州的制墨师朱逢制墨,建化松堂,得墨玄中子,后被韩熙载命名为麝香月,这款墨在墨品中非常有名。
不管是前生今世的,贞娘自少不得要研究。
如此,才了解了一些韩熙载夜宴图的事情,主要是后世信息传递发达,不象是这个时代,便是一个很普通的消息,有时都难以找到。
接下来,贞娘便又听自家姑父同宗林先生说了一些南京商界的问题。
南京商界可以说是牛人遍地啊。
但各地商人多有属于自己的行业。比如说,钱庄和典当行,多是徽商和晋商瓜分。
酒楼多是本地大家,背后自有着各色背景,总之没有一家是省油的灯。
织造多来自于苏杭芜湖等地,当然象韩以贵这样的外地人也有,但在本行业中,便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而药材商多来自北方……
等等。
至于贞娘最关注的墨业,如今还远没有到历史是上历朝时期,徽州一统的局面。如今在南京。墨业格局还是一片混乱时期。
宜兴的于家,天台的黄家。松江的卫家,预章朱家。再还有一些专门卖文房四房的商家,总之,墨业尚没有一个领头人,而这些之中,还算松江的卫家,预章的朱家名气盛一点。
尤其是朱家,元朝时,朱万军可是整个墨业的领头羊。
只是多年来,朱家也已呈颓势。但不管如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朱家还是有些底子在的。
“不过,听说田家也来南京了,他们可是携着贡墨之势,如今南京墨业一片风声鹤唳啊。”胡宗林看着贞娘有些打趣的道。
李墨要想在南京立足,得学会夹缝中生存。
“商会的人怎么看?”贞娘侧过脸问。
“自然是支持,近年来我们徽商势力渐起,晋商压制我们挺厉害。罗家要真能拿下墨业行首之位,我们自是乐见其成的。”胡宗林笑道。
“嗯。”贞娘点点头。
“你不担心?若是我们支持罗墨,李墨怕是就难出头喽。”胡宗林打趣的问。
“有一个把子在前面竖着,吸引其他几家墨庄的火力。其实也挺不错的,我们李家才好闷声大发财呀。”贞娘有些俏皮的道。
“这丫头,竟是这般风趣。”宗林先生听得贞娘这么说。哈哈的大笑起来,细想之下。果然是这般,出头的橼子先烂哪。
韩以贵也在边上微微点头。难怪岳母大人要派贞姑娘过来主持南京墨事,这丫头倒是少有的灵透之人。
随后几人说说笑笑。
到得傍晚,黄氏才从韩李氏那边过来,唤了贞娘去告辞,果然的,韩李氏还是没给贞娘好脸色看。
“你姑姑就这脾性,不要太在意。”上了马车子,黄氏见贞娘一脸讪讪,便劲道。
“没在意呢,就是有些难堪。”贞娘亦是实话实说的道,你想想啊,你笑脸跟人道别,别人理也不理你,贞娘可没有佛祖定力,难堪再所难免。
“若是觉得不适应,以后可以少来。这边就由二婶娘跑。”黄氏道。
“不用,姑父人挺好的,我还想多的听听他的教诲,至于姑母,她是长辈,我脸皮厚些,她还能把我扫地不成。”贞娘眨眨眼道。
“贼丫头。”黄氏轻拍了贞娘额头一记,心里松了口气,这丫头不错。
随后贞娘自又把今天的一些所得跟黄氏说了说。
“这些东西我是不懂的,你自己处理。”黄氏微笑的说着,随后道:“不过,你算是跟宗林先生也有些缘份,如今又得你姑父引见,自该打铁趁热,明天带上礼物好生拜访。”
“嗯,我晓得的。”贞娘点点头。
如此,说话间,便回到了李家。天已灰灰,门前的灯笼已经点亮,昏黄的光线笼着门前一块,透着一股子温馨。
这时,门里探出一张脸来,是马嫂。看到贞娘等人回来,便提着一盏气死风灯过来,引着路。
一行人路过前院,又听得方氏同葛氏笑语盈盈的谈着天,在烛光的映衬下,竟也是和乐一团。
过了前院,马嫂边引路边嘀咕着:“南京这边的生活派头可比我们嫡宗那边都大。以前,便是老夫人,轻易都不舍得点蜡烛,总是点灯油的。这边,天还麻亮着呢,蜡烛就点上了。”
马嫂边说着边撇了撇嘴。显然是看不惯南京这边大手大脚的生活习惯。
贞娘也微微皱了眉头,相比起徽州那边来说,南京这边的花消确实大了不少,不过,南京之地到底是留都,这些许方面的花消,倒是也不好太计较的。
“二奶奶,贞姑娘,回来了?”方氏和葛氏听到声音,也迎了出来。
这时,李景明拿着账册进来,黄氏便让贞娘留下先处理事情,她先一步回房了。
贞娘招呼李景明和方氏葛氏在厅上坐下,一边小丫上了茶水,李景明便说了一下今天墨坊仓库里搬货的情况:“各家的货都已搬走了。
一边葛氏自也提了她老爹今天出的力。
“嗯,那就行,明天你再去跟郑复礼和马师傅那边。这架构墨坊。有许多事情要做,还有一些材料要买。这几天,就麻烦景明叔你带他们跑跑这边的各种市场。让他们熟悉一下。”贞娘道。
“不麻烦,本是应当应份。”李景明回道,随后又道:“对了,租咱们店面的粮行和货行东家今天跟我说了,要把铺面退了。”
“哦,到期了吗?”贞娘微皱了眉头问。
“倒是没有,只是当初他们租时,是说了后院的大墨坊让他们放货的,如今货放不成了。再租这个店面没必要,所以想退了。”李景明道。
“那行,之前收到年底的租金就退给他们吧。”贞娘想了想道。觉得这样不错,这两间铺面就留着自己用。
“他们还要违约金,说是咱们违约在先。”李景明有些为难的道。
“放货的事情可有契约?”贞娘侧过脸问。
“没有。”李景明道。
“那是你答应他们的?”贞娘继续问。
“倒也没有,只是……”说到这里,李景明踌躇了一下。
“这两间铺面是交由正平媳妇谈的,这放货的事情虽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是有那个意思的。”这时。一边的方氏接了嘴道。
“那谁答应的让他们找谁去,这我李家不管。”贞娘看了葛氏一眼,淡定的回道。
边上葛氏撇了撇嘴:“贞姑娘,这可就不对了。我那不也是为了能将咱家的店面租出去吗?更何况咱家的铺面租金可比别家贵,总要有些好处的给人家,人家才租啊。”
贞娘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这样吧。你让他们把那些货的榻房税票给我看看,若是税票齐全。那么这个违约我也认,该赔多少我赔。”
听着贞娘这话。葛氏嘴角一抽,明白这位贞姑娘对内里的内情十分清楚了,最终使不得还得她来破这个财,真倒霉,当初为了争这两个铺面的份子,她跟婆婆可是两个可没少争吵,好不容易争到了,本想着能多弄几个钱的,没想,徽州一行人的到来,就全乱套了。
这真是好处没沾到,却惹一身腥。
违约金的事情谈到这里,大家心里有数,自不必再提了。
李景明说好,明日再找郑复礼和马师傅两个一起商量着,把墨庄的架构搭起来。
如此。
第二天,贞娘是打铁趁热,便带了一匣子百草霜药墨去徽商商会那边正式拜见胡宗林。这是必然要走的礼节。毕竟昨日只是偶遇,算不得拜会。
没想到了商会,贞娘又见到一熟人,当初带她爹李景福出门的秦元叔秦会长,当年,他爹李景福离开徽州去苏州,便是跟着秦会长去的,只是当年秦会长是苏州商会的副会长,没想到如今,竟成了南京商会的管事。
中间有什么曲折贞娘自是不晓,也不方便打听,只是能遇到熟人总归是欢喜的。
“秦伯你好,多年未见了。”贞娘先上前行礼。
“竟是贞娘,唉,你爹他……也算是我对不住了。”看到贞娘,秦元叔自不免又提起了贞娘的爹李景福。这浪子回头终归是好事,只是浪子才回头,尚未有所表现,就出了意外,总是让人遗憾的很。更何况当初是他介绍李景福去那家货行做事的,而也正是这一次事故,让秦元叔离开了苏州商会来到南京的。
“秦伯这话可就不对了,我爷爷至今还记着秦伯当日的援手。要知道,以我爹那坏名声,哪个人愿意带他出来,那可是要担责任的,也就秦叔,不顾避嫌,才提携了我爹一把。至于祸事,这人生在世,谁没个三灾六病的,一切不过是天意,怨不得秦伯的。”听得秦元叔说起自家老爹,贞娘倒是先宽慰起秦管事来。
毕竟,对于李景福,贞娘还没有陪养出感情来,他就离开了徽州,不过,因着李景福每回捎来的东西都免不了有几朵珠花和头绳,感情还是有那么点的。所以,此刻贞娘心中自也有一股子酸楚。
“不提了不提了,这年纪大的人,总是说些不合时宜的。”那秦管事见贞娘微红了眼,连忙岔开话题道,随后问贞娘过来有什么事情。
贞娘于是把李墨准备在南京落户,以及来拜见胡宗林之事说了说。
“登记的手序我帮你办,不过胡会长那你,你最好是不要去了。”那秦管事提点着贞娘道。
“为何?”贞娘问道。
“现在商会里王副会长正在跟胡会长争商会会长一职,只怕再过不久,胡会长这会长就干不了了,而到时商会的会长八成就是王副会长的了,他同胡会长可是死对头,你此时拜见胡会长,那岂不得罪了他,到时于你们李墨在南京办事颇为不力的。”秦管事道。
而他嘴里的王副会长就是四方钱庄的东家王四方
“秦伯,我只知道现在的会长就是胡会长,按规矩我就该拜见他,到于其他的,等到开业时,我自会按规矩下贴子的。”贞娘道,别说她本就跟胡宗林有些瓜葛,就算是之前没有瓜葛,这个时候她也必须按规矩拜会胡会长,毕竟,只要胡宗林还是在会长的位置上,她就得按规矩办事,这是正道。
更何况,贞娘知道,别看胡宗林因为胡宗宪出事之故,现在势微,但等得今年底,嘉靖一走,隆庆帝上台,胡宗宪就会被平反。所以,胡宗林也只不过是暂时的蛰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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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业 第九十章 海青天要来了
“哈,不愧是李老掌柜的孙女,跟你爷爷是一个性子。”听得贞娘这翻话,秦管事感叹道,倒是让贞娘汗颜了一把,她并没有那么纯粹。
许是因为李老掌柜的缘故,秦管事便也不避嫌了,先带着贞娘在商会里登记了一下,然后便领着贞娘去找胡宗林。
胡宗林由一个小小的当铺伙计走到今天,事世不一定完全通透, 但至少已经做到万事不形于色。
因此,对于贞娘的到来,倒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贞娘按规矩来拜见他,他自也是按规矩接待一翻,一切都自自然然的。不过,内心里,胡宗林对李家这位姑娘倒是又多了一份欣赏。
不以势看人,行事方圆之间,规规矩矩。这一点别看说着容易,但要真正做到,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其实李姑娘今天来于不来,便在胡宗林的的暗自考验之中。
李姑娘如果今天来了,那胡宗林自会拿她当晚辈一般,不遗余力的帮助李墨在南京的发展。
虽然族兄胡宗宪出事,但做为胡氏一族,这些年来,暗自经营的人脉又岂是表面这般,所以,既便是商会的所有人都疏离他,他的心情亦不会有丝毫的波动,如今,正是该细细体味人生百态的时候。
而如果李姑娘不来,那么,在他的眼里,李墨今后也不会有太大的成就,而他虽然有韩以贵的托付,但对李贞娘也不会真心支持。
而今,李姑娘果然一早就来拜访了。没有让他失望。
而贞娘,自不晓得她一念之间就跨过了一道门坎。
这种拜访自不会说太多。闲聊了几句,贞娘便奉上了百草霜墨。
胡宗林哈哈一笑。倒也没客气的接过了。
随后贞娘便告辞,一翻礼节性的拜访就结束了。
“李姑娘。”刚出得门,贞娘便听得一声招呼,转过身一看,另一边田本昌田荣昌两兄弟正陪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出来,开口唤她的就是田本昌。
“见过田大公子。”贞娘微微有些诧异,按说如今正是墨坊最忙的时候,再加上田本昌本就新婚不久,哪里能有时间到南京来。因此,田本昌这时候出现在南京,贞娘倒是讶然了一下。
不过,看着一边的田荣昌,想着同行来船上发生的事情,贞娘心里也有些了然,怕是田本昌在家里早就接到船上的消息,这是不放心田荣昌,才紧跟着来了。
“月娟可好?”跟田本昌贞娘没话说。便问起孙月娟的近况。
“甚好,我来南京,她同她二哥一起帮着我爹照顾墨坊。”田本昌道,又深深的看了李贞娘一眼。每一次看到李贞娘,他的心情都是有些复杂的。
倒不是真说他对李贞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男女之情,而是……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象,有一个人原来手是握着一件东西。他觉得那件东西不好,不值钱。便随意丢了。可没想到,渐渐的,那件东西竟焕发出别样的风彩,而且风彩越来越盛。只是这件东西却再也不是他的了,于是那心里便有了一种遗憾,一种失之交臂之感。
或许,就是一种不甘吧。
“嗯。”贞娘点点头,对于田本昌复杂的心情,贞娘自是不知道,反正没什么话说了,便拱手告辞。
“李贞娘,你可真不识实务啊,到了商会,居然不先来拜见王会长。”这时,一边的田荣昌却是嘲讽的叫嚣道,他在船上被贞娘削了面子,这会儿可一直怀恨在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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