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武侠修真

娼门女侯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秦简
“为什么不去送葬?”
谢连城转过头来瞧见江小楼,目中似有淡淡流光闪过:“小楼,如果我去了,只会破坏父亲的葬礼,你明白吗?”
江小楼心头却替他不忿:“是不是亲生血脉,真有那么重要吗?”
谢连城整个人是站在阳光下的,光影落在他俊美的面容上,却给他添了几分复杂莫辨的阴影,他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地开口道:“这不过是有心攻讦的借口而已,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江小楼微微一笑:“今天阳光很好,咱们去郊外散散心吧。”
江小楼这个人表面上温文尔雅,其实骨子里甚是冷漠,得她关心的不过寥寥数人,自己能得她一时半会的关怀,已经是很难得了,谢连城便转头吩咐怀安,道:“去备车。”
怀安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地出门去备了马车。
马车一路穿过繁华的街道,出了城门。沿途出城踏青的人很多,大多都是文人雅士,携着风流美人,一路高谈阔论。马车越走越远,停在了京郊一座名为绿平的小山丘前。谢连城主动下了马车,静静沿着石头台阶上了山。一路上树木葱郁,景致盎然,他的目光却只是笔直地望着前方,神情也很是苍茫,不知心头在想些什么。江小楼只是静静地陪着他,并无一句多言。她不知道谢连城要走去哪里,但她知道此刻他的心境不好,至少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样轻松惬意。
恰在此时,江小楼只觉眼前寒光一闪,立刻见到一枚细长的亮点破空而来,笔直朝着她的咽喉而来,身后的楚汉压根来不及救援,谢连城却一下子将江小楼裹进怀中,瞬间避开了这锋芒。
二十余名黑衣人蜂拥而至,谢连城冷声吩咐:“楚汉,守好了!”他放开江小楼,笔直冲着对方而去。眼前剑光犹如满天星光,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江小楼只见到无数剑光飞舞,而那个寻常淡漠如玉的谢连城,一身青衣已经隐没在了杀手之间。
谢连城的动作极快,一人的长剑还在半空,他的手指已经拧断了对方的咽喉。一人的冷箭已经对准了他的胸膛,下一刻他已经落在对方身后。一人刚刚抽出腰间短剑,忽然间脖子就已断成了两截。江小楼从未见过这样的谢连城,他永远是那么温和,那么淡漠,似乎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引起他的怒气,也没有任何人值得他动手。然而对待眼前这些杀手,他几乎是一击毙命、毫不留情。
这是一种完全不要命的打法,根本没有丝毫的防御,不停地攻击。明明自己的身上不断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他却压根无视这一切,目中的冷漠弥漫开来,毫无感情。
黑衣人压根不打算留下活口,即便谢连城武功极好,他们依旧是悍不畏死地扑了过来。今天的谢连城并不是往日里那个儒雅的公子,他身上似乎有一种狠劲,凝神静心,蓄势待发,身上凌厉的杀气一点点从骨子里渗透出来。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夺了一把长剑。江小楼只见到那抖动的剑光,如同一条潇洒的银龙,盘旋出异样的光芒。一个,两个,十个……气焰嚣张的黑衣人都倒了下去,大朵大朵的血花于草地上片片盛放。
谢连城的每一次击杀,仿佛都在预示着他内心此刻充盈的痛苦,仿佛在告诫所有人,谁也无法真的将他击倒。
礼让谢倚舟,唯一的原因只是不想让谢康河伤心,否则区区一个谢倚舟,何谈让他弯腰!
他的脸色在阳光下显得非常苍白,几近透明。他的一双眸子,永远都是那样温柔,从来也没有如今的寒芒。原本以为他天性如此淡漠,可直到今天江小楼才发现,真正的谢连城是陌生的、压抑的,或者——他始终隐藏了真实的自己。
整个石阶上充满了血腥气,原本活生生的人都变成了死尸。没有人能想象谢连城这样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居然有这样的武功,也没有人能够形容他杀人动作的快速与冷酷。最后一个黑衣人露出惊恐之色,死死瞪着谢连城,握刀的手渐渐发抖,随后他飞快地向谢连城扑了过来,刀光已闪电般向他劈下。小蝶惊呼一声,楚汉已经预备上前帮忙,然而片刻之后这黑衣人就仰面倒下,他的胸口多了一个血流不止的血窟窿。
谢连城意识像飘浮在半空中,只觉身上忽冷忽热,混沌不清。全身所有的骨头就如快要散架一般痛苦难耐,所以他不停地杀戮着,任由那些鲜血溅到他的脸上,似乎在经受一场血的洗礼。当所有人都倒下之后,他也转过头,向着江小楼一步步走过来。
原本俊美绝伦的面孔染上了通红的鲜血,整个人如同浴血的修罗,带着一种死亡的可怕气息。小蝶不由自主抓住了江小楼的袖子,心头难掩惊恐。
谢连城走下一级台阶,突然弯下腰,猛烈地呕吐起来。
江小楼看着他,目中涌现出强烈的同情之色。她只想知道,他的身上究竟隐藏着多少危险,多少秘密。
当谢连城倒下去的时候,楚汉及时扶住了他,随后发现他整个人已经昏迷过去,不由道:“小姐,现在怎么办?”
江小楼看着一地死尸,扶额叹息道:“派人把尸体全都送去京兆尹衙门。”
“是。”
按照大周律令,在受到匪徒袭击的时候自卫杀人是不犯法的,但一下子碰到这样大规模的刺杀行动,估计京兆尹会头痛好一阵子。江小楼望着谢连城,却又问道:“我一直以为你家公子不会武功。”
楚汉嘿嘿一笑:“我家公子自小文武双全,你不知道,是因为没有问起吧。”
谁会想到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贵公子藏有这么凌厉的杀招,与他的武功比起来,当初震慑江小楼的顾流年不过是花拳绣腿而已。如果是从小练武,那谢连城一定是师承名门,可见有人在暗中花费了无数心思在培养他……
谢连城迷糊之中,仿佛有人把他扶起来,似乎在把脉,灌药。他只是觉得身体很轻,轻得仿佛要飞上云端,然后他慢慢闻到一种栀子花的清丽香气。耳中慢慢传入很多的声音,刚开始很模糊,慢慢变得清晰。那道清新的香气也消失了,原本飘飞的灵魂被迫回到了自己的躯壳之中。
谢连城口中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呻吟,痛苦从四肢百骸涌了上来。
“公子,你醒啦?”怀安惊喜的声音响起。
谢连城缓缓睁开眼睛,挣扎着要从床头坐起来,怀安连忙道:“公子,千万别起身,你受了伤!”
“现在是什么时候?”
“刚过丑时,太无先生来看过,说那些人在剑上淬了毒,若非你体内本身就有……您可得多休息,再不能劳累了。早知道那帮杂碎暗中埋伏,我也跟着上山保护你就好了。”怀安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
谢连城却打断了他:“江小姐没事吧?”
“没事,没事!公子你一直护着她,她能有什么事!”
门轻轻地被推开了,江小楼一身淡紫色的罗裙,亲自端着药盏走了进来。那清新的栀子花香气,幽幽地传了过来,浸得他心头莫名就软了。
瞧见谢连城醒了,江小楼面上似有一丝惊喜之色:“没事了吗?”
谢连城眸子里似乎有淡淡的阳光,温暖和煦,面上只是缓缓点头:“我没事,不必担心。”
江小楼轻轻舒了一口气,杀人她见得多了,还没有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打法,谢连城就像是在跟人拼命一般,他的武功远胜过那些杀手,原本可以游刃有余,或者他是在抒发心头的怨气……她的声音十分温柔:“你受伤之后,我们便将你送来了太无先生这里养伤”
谢连城环顾四周,果然见到周围的环境十分陌生,便只是微微点头:“多谢你了。”
江小楼只是含着笑意,转头对怀安道:“太无先生刚刚换了一张药方,你去找小蝶,让她取给你。”
怀安一愣,旋即应道:“是。”
待怀安出去,江小楼看着谢连城喝了药,便轻言细语道:“你再躺一会儿吧。”不待谢连城开口,江小楼便收拾了药盏走出去,还不忘将门轻轻掩上。
怀安果然在走廊上等着,江小楼望着他,神色淡漠的道:“谢夫人现在何处,带我去找她。”
原本她想要直接问谢连城,然而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选择迂回的策略去了解真相,但至少现在,她觉得不是向谢连城开口的时机。
怀安十分犹豫:“不是奴才推诿,我家夫人已经正式落发出家,不算这尘世上的人了。”
“我不管她是不是出家,她的儿子如今变成这个模样,我必须要见到她!现在、立刻!”江小楼漆黑的眼底似有一丝明亮的火光,语气是毋庸置疑的坚定。
怀安从骨子里有些畏惧这个美人,每次她微笑的时候,都让他觉得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她的笑容看起来很真诚,但她的眉梢眼角带着阴暗的甜美,优雅绽放的微笑带着层层杀机,莫名勾勒出人心底最深层的可怖。
被她逼的没法,怀安终于说了慈济庵的方向。江小楼立刻带了小蝶,直奔慈济庵。在过去这么多年里,谢连城一直是个平静安稳的人,无数的挫折与艰辛将他历练成一个情绪内敛的人,即便表象十分温柔平和,内心却极少有人能够接近。现在一切变得不可琢磨,江小楼可以感受到,纵然对方心里如惊涛骇浪般翻涌,面上也不肯流露出丝毫的情绪。
慈济庵门外有两亩大小的水池,花光树影轻轻摇曳,东面瓦砾堆成土山,看起来十分荒凉。风从树梢处刮过,几枚叶子随着风打转落下,满园箫瑟的景象,莫名让人心头涌起一片凄凉。一个身穿尼袍的中年女子正站在树下,不知为何她迟迟无法念下经文,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在心底徘徊,似乎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褪下手腕上的佛珠,默念几遍佛经,却是越来越心浮气躁。
直到夜幕降临,才听见一个小尼来禀报道:“师太,外面有人求见。”
“天色已晚,告诉她贫尼不见外客。”
那小尼支支吾吾的:“来客说是明月郡主,有重要的事要见您。”
谢夫人,不,现在应该叫她净空师太。净空微微蹙起眉头,想起江小楼那张温柔美丽的面孔,不由自主就叹了一口气:“让她进来吧。”
江小楼快步迈进了院子,见到一身乌色袍子的谢夫人,神色有些淡漠:“我现在应该叫您夫人,还是叫您师太?”
“你叫我净空吧。”
“好,既然我已经来了,那就直言不讳。净空师傅,你可知道今天大公子受到别人刺杀,性命危在旦夕。”江小楼的眸子乌黑,一瞬不瞬地望定眼前的女人。
净空手中的佛珠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满面不敢置信,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攥着江小楼的手急切道:“现在他怎么样?”
刚才还如此淡漠的净空,现在满眼都是紧张和不安,明明那样关心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躲到尼姑庵里来?江小楼微微敛目,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师太,我不知道谢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我知道现在他的身份已经带来了极大威胁,若是您愿意把这一切说出来,也许就能找到刺杀他的凶手。”
刚开始江小楼以为那批刺客是冲着自己而来,可后来她才发现那些人全都是直奔谢连城而去的。不惜动用一批武功高强的死士来取他性命,如此一来,谢连城的身份就很值得怀疑了。
净空听到这句话,隐约猜测到谢连城应该无碍,脸色慢慢恢复寻常神情:“说不定只是一伙歹徒,他不过是个寻常的生意人,又有谁要杀他?”
江小楼看得清晰无比,在短短的一瞬间,净空的眼睛里出现一丝异样地神情,她也并不揭穿,只是淡淡道:“若是你不肯告诉我,这样的事情只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到时候谁也救不了谢公子。我言尽于此,告辞。”
她说完这句话,良久都不见对方有反应,江小楼面上浮现出一丝浅笑,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然而就在她要踏出门槛的时候,净空突然出声道:“等一等,我有话要说!”
江小楼转过头来,静静看着净空师太。
净空咬了咬牙:“这一切其实跟你都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你不能不管他!”
江小楼微微一愣随即讶异道:“这和我有什么干系?”
净空深吸一口气,眼底隐隐有了寒意:“连城一直是个安静的孩子,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从来没有犯过半点的错。不管他生意做的多大,始终都老老实实做一个生意人,绝不插足政事,也不会与朝中权贵发生任何冲突,这是他当初对我的承诺。可是如今他却为你破了这个例,因为露了形迹,被人不知不觉盯上,他才会遭到别人的记恨和追杀。你不能推卸责任,你有义务陪在他的身边!”
江小楼看着对方,夜色如霜,她的眸子里也染上一层雾蒙蒙的清霜:“师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净空惨淡一笑:“从前我阻止你和连城来往,你以为真是因为我不喜欢你吗?不,你是一个坚强美丽的姑娘,你和连城其实十分匹配。我之所以阻止,是因为你会给连城带来危险和麻烦。我知道,你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子,你不会甘心只做一个商人女,你拼了命地一步步往上爬。可是连城他……”
江小楼被她说的越发迷糊,转瞬却有一道亮光闪进了她的脑海,劈开了那混沌的思绪:“你是说谢连城的身份非常特殊——”
净空慢慢点头:“他不应该插足政务,更不应该与那些权贵为敌。最近他调查的事情太多,所以才会遭遇不测。如果不是你,他还会藏的好好的,不被任何人发现,不是吗?”
江小楼望着净空,良久无语,最终她轻轻点头:“我明白了,很抱歉。”
净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眶微微红了,旋即跪倒在地,向东方叩首道:“佛祖,请你保佑我的儿子,愿他一生平安无忧。”她说着,便又向着东方叩了数个头,一行泪水顺着清瘦的面颊淌下。
“那个秘密,请慈悲的佛祖让它永远不见天日吧……”
------题外话------
小秦:今天写尼姑庵的时候,本来想写金玉堂,后来想想这样显得我记恨小编,为了显示大度的胸怀,我决定放过你……
编辑:我的胸怀有c,我才是最宽阔的,你……靠边站!
小秦:斜眼





娼门女侯 第113章 阴厉人生
江小楼从石桥上穿过,沿着杉树林慢慢往前走便踏入院子。院中有一棵百多年的大香樟,树干足足两三个人才能合拢抱住,旁边则是一座花圃,里面种植的都是罕见的草药,花圃四周怪石林立,见石不露土,富有意趣。窗外翠竹一片,十分幽雅。
一身短衫的怀安正在门口候着,瞧见江小楼进门赶紧迎上去:“公子正在等您。”
江小楼略一点头,便越过他推门进去。
谢连城正坐在桌前,似是刚刚沐浴过,眼眸水润润的,身上散发出一种皂角的淡淡清香,却也难以掩饰屋子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此刻他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眼中再无一丝颓唐之色,唇畔带着浅淡的笑意:“回来了。”
他像是已经猜到她去了哪里,去干什么——这个人实在是太聪明,聪明得叫人害怕。
江小楼面上只是云淡风轻:“公子好些了吗?”
谢连城眼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恍惚神情:“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大碍,是他们太多大惊小怪了。母亲——还好吗?”
江小楼笑容展开:“净空师太一切平安,她让我替你带个问候。”
谢连城深吸一口气,眸色深深:“你应该已经猜到那些人为什么要杀我了。”
江小楼的心陡然一跳,口中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净空师太认为这是因为你参与到我的事中,破坏了自己的誓言。”
她不知道自己在隐约期待些什么,但她知道心脏一瞬间跃动的刹那,带来一种异样的感受。
谢连城良久注视着她,目光中划过一丝涟漪,层层染染过后却又恢复了平静:“那些人找上我是早晚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不必放在心上。”
“若是无关,净空师太不会那样说,她不是随随便便会冤枉我的人。公子这样帮我,值得吗?”这样的疑问无数次盘旋在唇畔,明明一直想要问出口,却从来没有吐露出半个字。于是那疑问慢慢沉淀在血液之中,让她的全身不由自主为了抑制住问出口的冲动而轻轻战栗。然而不论心头是怎样想法,她的面孔却是那样平静冷淡,波澜不兴。
谢连城明明读懂了她内心的想法,面上却是神色平淡:“值不值得都是我自己来判断,不用别人来评判。”
江小楼说不出心头瞬间弥漫上来的感情究竟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只是一个念头闪过,原本强烈想要知道的理由突然变得无关紧要了。俊美绝俗的翩翩公子,从第一次认识到现在,他已经救了她三次,然而他从未挟恩望报。江小楼已经习惯了算计的人生,她付出某些东西,然后得到更多,这就是等价的利益交换,可当一个人不向她开口,甚至处处隐瞒自己的作为,她突然觉得有些迷惘。
眼前这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一直隐藏的秘密,又会是什么?
第二日一早,江小楼再次来看望谢连城的时候,客房却是空无一人,甚至连怀安都不见踪影。太无先生赶来,立刻十分惋惜地道:“谢公子已经走了。”
“走了,他去了哪里?”
“这……”太无先生面露难色,似乎有些犹豫,“我劝他把伤养好,可他却是执意不肯,不知究竟有什么急事,竟能让他立刻抛下这里的一切就走。哎,这个孩子我也看不明白。”
江小楼仔细思索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他是因为不愿意再掺和这些繁杂的事务中去,她希望从此之后他能有一个平安的人生,切莫再受自己的牵累。
于是,她用极低的声音说:“先生费心了。”郑重地向太无先生道了谢,她便走了出去,没有丝毫犹豫。
与此同时,一辆外表极为朴素的乌棚马车停在了宫门口,怀安从马车里探出头去瞅了一眼全副武装的皇宫护卫,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谢连城,脸上满是踌躇:“公子,你真要这么做吗?”
谢连城唇畔的笑意很淡,声音却很沉静:“命运是无法躲避的,我必须直面自己的人生,不管前方有什么在等着我。”
怀安心头惶急,下意识地搓着手,直到手心发烫为止:“可是公子,咱们都已经躲了这么久,现在突然跑到皇宫里来,万一被有心人瞧见才叫真危险啊!”
听他这样说,谢连城的笑意更深,神情却越发平静,单手取出一只玉龙递给他,这玉龙通体碧绿,头部似马头,龙角似马鬃,龙眼炯炯有神,腹部却似蛇腹,全身伴以火云纹,显得独具特色。龙头部有一只小小的孔眼,原先应是穿以绳子挂在脖子上的。
怀安攥紧了手中玉龙,不得已跳下了马车,一步一步的向御林军走去。当他走到宫门口,面对着那凌厉的寒光之时,他将手中的玉龙出示,冷声道:“我家公子求见陛下。”
御林军对视一眼,几乎以为这少年疯了,可待他们看清楚玉龙背后“敕造宝平十年”字样的时候,所有人的表情就变了。
皇宫里,皇帝看见那只玉龙,一瞬间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是他,真的是他!快让他进来!”
一路从外面缓缓走入大殿,满眼皆是重檐覆顶,汉白玉的台阶上雕刻着双龙戏珠,两端则是五福和八仙。大殿前面的月台三面都是高大的石围栏,十八根望柱头上的石狮形态各异。走入永安宫的外殿,触目可及的便是七十二根大柱子,柱顶皆有一条描金蟠龙,它们口中倒垂的轩辕镜反射出太阳的光芒,把整个大殿照得亮堂堂的。
掐丝珐琅双鹤香炉口中缓缓喷出龙檀香,令人恍如置身仙境一般。皇帝看着门口出现的年轻人,一时竟然激动得有些哽咽,不敢置信地从宝座上站起身来:“像,像,真是太像了!”
他的记忆瞬间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是一个十分寒冷的夜晚,他慢慢走进了一个荒芜的院子。门半开半掩,他在门口站了良久,终于推门进去。门后一片晦暗,既没有取暖的火盆,也没有伺候的宫女。他心头只觉说不出的刺痛,却还是一步步挨着到了床边。床上的人蜷缩在散发出阴沉气味的被褥里,呼吸很重很重,犹如破旧的风箱。
他闻到一种很难形容的味道,像是梅雨天湿冷的空气,又像是红烛燃尽的晦涩气息,不,这是死亡的气息。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床前,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床上的人原本背向外躺着,突然似发现了什么,吃力地翻过身来。
黑暗中,他与那曾经撼动天下的人对视了。
一时之间有惊涛骇浪般的恐惧袭上他的心头,让他几乎下意识地落荒而逃。
对方却只是轻轻一笑,笑声像是极为轻蔑:“原来是你呀。”
那声音带着极度的沙哑与疲惫,却是与他记忆里的一样深刻入骨,他在瞬间没办法发出声音来,仿若自己又变得无足轻重,变得可悲可怜。他咬牙瞪着那个瘦的几乎皮包骨头的人,明明是那么不堪一击,马上就要死去的人,自己为什么如此害怕?!
“你会是个好皇帝的。”不待他发难,床上的人突然静静地开口道,随后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原本泛出死白的面孔浮现异样的潮红。
想到无数次在睡梦里徘徊的过去,皇帝的眼底闪过一丝晦涩。他看着从光明中走过来的人,一颗心却不知为什么如同浸在油中,滚烫的,沸腾的,眼眶莫名奇妙就变得无比酸痛……
“你来了,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的。”皇帝听见自己这样说,那声音无比苍茫、悠长,几乎不像是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庆王府
赫连胜神色冷峻坐在花厅里,脸色格外阴沉。他以公务繁忙为由滞留衙门,可那日早晨房中的铜镜却突然一下子摔得粉碎,当时他就隐约察觉这不是什么吉兆,果然很快便有家人来禀报他,说顺姨娘掉进粪坑里淹死了。匆匆赶回王府,还未进门便撞见清元郡王赫连泰,被他好一顿嘲笑,赫连胜的心仿佛被一只铁手攥紧了,几乎痛得无法呼吸。
1...105106107108109...154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