娼门女侯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秦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巨大的鲜甜味道,人们惊惧交加的看着,不时交换着意见,窃窃私语。
江小楼饶有兴趣地在距离他十分遥远的高楼上,仔细观察这位酷吏的反应。
血,大量的鲜血,立刻从他的嘴里涌了出来,他的面孔逐渐扭曲。
严凤雅濒临死亡,却突然仿佛闻到了某种淡淡的香气。曾经在密谈之时,他无意之中靠近,闻到了江小楼身上的一种醉人香气。那时候他也感觉到奇怪,一个被囚的犯人,何故身上竟不让人觉得肮脏可怖。后来他才知道,哪怕在病重的时候,只要一有条件,江小楼就自己为自己擦洗身体,保持洁净。可见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在精心准备。
一些不连贯的、零碎的记忆,涌上了心头,那种香气,类似于春天花开的芬芳,却又萦绕着一种隐秘的、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道。不,或许那血腥味道是他自己身上的,毕竟他的腰已经被斩断了……
悔恨不该听信这毒辣女子所言,他有今日,江小楼便是罪魁祸首。他本无意伤害梁庆,是她勾起了他心底最深沉的欲望,关于权势、地位、生杀予夺。他以为尽在把握,所有的一切都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不过是江小楼复仇的一颗棋子,一颗心甘情愿,自以为是的棋子。
他的眼前,江小楼美丽温柔的面孔突然清晰的呈现。她的眼睛,黑白分明、聪明灵气;行动举止,风雅高贵;她的神气,充满骄傲。即便身为一个敌人,他也能够理解傅朝宣被她诱惑的全部理由,因为她看起来充满了魅力,能使黑夜都变成白昼,让人越看越喜爱。
女人不聪慧,就没有吸引力,不懂体贴入微。然而,女人太聪明,就会变得可怕,比男人还要可怕。江小楼,就是一个比男人更可怕百倍的女人。早知如此,他应该在她那一张如花的嘴唇说出诡诈言语之时,就用刀剑砍断那洁白如玉却又十分纤细的脖子。晚了,太晚了,现在悔恨已经毫无用处。随后,她那一张可爱的面孔,又在可怕的血腥味道中,变得渐渐黯淡、模糊起来,最终在眼前消失。
原本黑色的泥土地面,一时间全成为赤红色。
小蝶端过来一盏点心,笑嘻嘻地道:“这是翡翠楼刚出来的烧卖,好吃着呢!”
她的声音打断了郦雪凝的沉思,今天一大早就被江小楼拉出来,她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却没想到是来这里观看腰斩,这样血腥的场面有什么好看呢?可是看到江小楼看得很专注,她又不好出声询问,等到江小楼转过身来吃烧卖,她才掩不住好奇,追问道:“小楼,你认识刚才那个人吗?”
江小楼似笑非笑的:“当然认识,严大人是个很聪明的人。”
小蝶咋舌:“瞧小姐您说的,聪明人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郦雪凝远远望了一眼,便不再看那血糊糊的场面,叹了口气道:“这世上的聪明人太多,如果真的聪明还好,那种半吊子的聪明是很要命的。因为每个人都不蠢,总有人会比你更聪明,万一遇上了……自作聪明就会让你送了命。”
她这样说着,不免轻轻摇了摇头。
在这个世界上,人们互相倾轧,彼此敌视,自以为精明了得,实则愚笨。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无所不能,聪明绝顶,却不知道在这个巨大的漩涡里自己根本只是一只蝼蚁,到了特定的时候,就会变成斗争的牺牲品。
江小楼轻轻笑了:“雪凝,虽然你看透了作为一个棋子的命运,却也没办法逃离这个疯狂的游戏。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他绝对不会因为恐惧未来而退出斗争,如果你一直害怕畏惧、试图逃避,你迟早会成为一个弃子。”
梁庆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但这么一个聪明人,却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严凤雅与他如出一辙,简直可以说是愚蠢透顶,成为别人利用的棋子。他把江小楼看成可以利用的对象,却不知道对方在被他利用的同时,也正是处心积虑要杀他的那个人。人生本身就是荒诞不经的,这场戏原本是一场悲剧,却衍生出闹剧和讽刺喜剧的色彩,真真可悲、可笑。
江小楼依旧淡淡含笑,明眸清湛却幽静无波。
三个人从雅室出来,江小楼的面上罩了斗笠,朦朦胧胧,绝不会叫人看出痕迹。
刚刚走到门口,外面的阳光直射而入,江小楼慵懒地眯起眼睛。
小蝶上去付款,老板道:“一共一两三钱银子……”
小蝶掏出钱来付账,江小楼和郦雪凝正在等待。
“老板,楼上临波阁准备好了么?”一个年轻的男子含笑道。
江小楼眯起眼睛望去,许久不见的王鹤满面笑容地站在门边上,他说完这一句话,便转头和身侧的一个年轻少女说笑,那少女身着淡粉色繁绣衣裙,面容娇俏,唇边带着甜甜笑意,分外熟悉。
两人神态亲昵,没有看到江小楼。
“今天的诗会在这里办吗?”秦甜儿笑容满面地问道。
“是啊,子都在二楼包了一间雅室,邀请了不少人,你上去就知道了!”王鹤面上十分欢喜模样。
秦甜儿蹙起眉头:“可我不爱舞文弄墨的——”
“秦小姐不喜欢也不要紧,回头等他们开场了,我们找借口出去就是,等天黑了,我正好带你去看夜景,赏河灯,只是——怕你家人要恼我悄悄带你出来了!”
“我让身边的丫头回去说过了,只说在姨母家中作客,不过我也不能呆太久,看了河灯就回去!”秦甜儿面孔红得像枝头含水的蜜桃,叫人垂涎欲滴。
王鹤微笑起来。
秦家虽然商户出身,可自从出了一个探花郎之后,身价不断飙升。秦思为人温文儒雅,文采风流,因为一首赏花词得到陛下和朝臣们交口称赞。如今他得了岳丈刘城山的引荐,成为太子身边的红人。而骠骑将军王充最近因为一点意外得罪了太子,所以吩咐王鹤从秦家着手,想方设法搭上秦思,顺利解除这个误会。王鹤送了重礼,秦思一直好言好语,亲自接待,却是不肯轻易松口,让他摸不到头绪。
说到底,秦家终究有个商户出身的底子,虽然秦思成为了御史的乘龙快婿,又做了太子宠臣,但骠骑将军嫌亲自登门掉面子,还是把儿子推出来,美其名曰历练。历练了两三回,王鹤碰到的都是软钉子,发怒不是,恼恨不是,他只能笑眯眯地来哄秦甜儿。秦甜儿长得美,人又甜,王鹤跑了两趟秦家,很快与她熟悉起来。秦甜儿倒是比她那个滑不溜丢的兄长秦思好哄,三言两语之间就和王鹤走得很近。
按照道理说,一个名门千金是不该和男子单独出游,尤其是秦家这种新贵,越发看重这些矫情的规矩,生怕别人嘲笑他们是暴发户,不懂规矩。但是王家的再三登门,王鹤的英俊魁梧,让秦家人看到了另外一种希望。也许,这是联姻的一个契机。
王鹤丢给老板一块银子:“把马拴好,喂点好料!”
看到这样的豪客,又见他们衣着华贵,显然出身高门,老板自然心花怒放,立刻丢下小蝶,连连躬身说是。
小蝶被丢在一边,有点生气,怒瞪着那两个人。
王鹤和秦甜儿居然破天荒地走在一起……
江小楼望着,不由淡淡笑了,还真是稀奇。她向小蝶摇了摇头,小蝶却没忍住,恼怒地把钱丢在桌子上:“老板,给你钱……不用找!”
王鹤狐疑地看了小蝶一眼,神色中有些困惑。
老板一愣,忙不迭接过了钱,连声道谢。
江小楼和郦雪凝,已经一前一后越过王鹤与秦甜儿,走出了酒楼。
午后的阳光十分明媚,不自觉就浑身懒洋洋的。
江小楼和郦雪凝信步在街上走,一路穿过绸缎铺、古董店、玉器行,见到的人都是衣冠楚楚,富贵逼人。
“我从来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一天,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郦雪凝感叹。
江小楼不觉莞尔:“以后你的生活都会是这样,你再也不会是从前的郦雪凝了。”
国色天香楼早已毁了,卖身契也灰飞烟灭,如今的郦雪凝,是一个自由人。
郦雪凝轻轻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却看到小蝶气呼呼的,不由笑起来:“你家小姐都不介意,你在介意个什么劲儿。”
小蝶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向江小楼:“小姐,王公子站在你跟前,都没有认出你来!难道你不生气吗?”
江小楼和郦雪凝对视了一眼,不觉相视而笑。江小楼轻巧地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他已经完全把你忘记了啊!那时候他每天那么殷勤的跑来献媚,好像没有小姐你老天就会塌下来一样,我还以为在所有人里面他最真心,没想到等小姐你容貌毁了,他整个人就不对劲了。不但跟那个姚珊瑚走得很近,还纵容她欺负小姐!现在更离谱,居然连小姐你都认不出来了!”
郦雪凝看着义愤填膺的小丫头,不由摇了摇头:“你家小姐蒙着面纱,又一直低着头,谁能认出来啊!”
小蝶张大嘴巴想要说什么,想想觉得郦雪凝说的也对,可再一细想却还是不服气:“但他认不出小姐,总该能认出我是谁吧,我在那边站了好一会儿,他居然也认不出来,从前我天天在小姐跟前伺候啊!”
“傻丫头,你从前贪吃胖乎乎的,现在已经瘦了下来,谁会认出你来?纵然认出来了,天底下有太多长得相似的人,他又能如何?桃夭早已死了,站在你眼前的是一个全新的小姐,不管说多少遍,你为什么就是记不住!”郦雪凝戳了戳她的脑袋,失笑。
事实上,王鹤注重美色,怎么可能注意到一个丫头的容貌,认不出来也不奇怪。
秦家和王家走在了一起,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江小楼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却是一言不发。
三人信步走着,到了一家古玩店门口,江小楼突然站住了。她就站在那里,长久地凝视着博古斋的牌匾,一动不动。
小蝶惊讶地看着,正要开口,却突然被郦雪凝拉住。小蝶回头,郦雪凝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向她摇了摇头。
江小楼神色平稳,声音温和道:“那是我家的铺子……”
博古斋是父亲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一家铺子,父亲为人简朴,没有什么爱好,但对于古董一向很喜爱。他经常离开京城,每到一个地方,就会从当地的古董市场买一些破烂带回家当宝贝。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古董商人,因为他经常买到假货。当然江小楼很清楚,父亲不是为买古董而买,他只是有时候觉得把那些假货当成传家宝流传了一代又一代,最后因为各种难处不得不变卖的人很可怜。他曾经出了一百两的高价,从一对穷得快活不下去的孤儿寡母手中买来一对瓷瓶。事实上,他很清楚那瓷瓶根本只是仿品,连一两银子都不值。
商人重利,父亲有点特别,为此大哥还会跟他爆发激烈的冲突。
郦雪凝看着江小楼,表情悲伤。
她已经看不出对方面上有任何一丝波动的痕迹,仿佛过去的一切已经成为回忆。可是当她走到这里,明明应该心如铁石的人却停了下来,静静凝视着牌匾,试图从中辨认出过去的痕迹。
“不,我说错了,应当说,曾经是。”江小楼停顿了片刻,才补充道。
有一天,这些东西还会回来的,重新回到她的手上。她微笑着,继续往前走,一家一家的辨认,这是绸缎庄,这是钱庄,这是酒楼……有些保留着过去的名字,有些早已经换了牌匾。
“江家一直在辽州一带经商,到了父亲这一辈,因为母亲早逝,他不想在伤心地继续呆下去,于是带着我们兄妹从辽州迁到京城,在这里买房置地,还经营自己喜欢的铺子。可是没想到,这些他费尽心血才建立起的财产,一夕之间全都化为乌有——”
郦雪凝望着她,轻声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你总有一天可以全都拿回来。”
话是这么说,她自己却很清楚,官府把这些铺子收走之后,低价折现,很多人为了争抢这些铺子几乎动用了一切的关系,打破了头。能够得到这种好处的,大多是一些豪门家族,想要从他们手上把铺面全都拿回来,难于登天。
江小楼笑了,转眸望着她:“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不用我说就能理解我的心思。”
郦雪凝认真考虑起来,道:“如果我们把农庄卖了,再加上咱们去锦绣钱庄取的银子,说不定能赎回来一间……”
农庄地处偏僻,卖不到多少银钱,从锦绣钱庄取走的钱也有限……这里的地段极好,能赎回一间都是万幸。
江小楼眉眼疏开:“不,我要的不是一间,而是全部。”
郦雪凝惊讶地看着她。
江小楼却柔声道:“不过不是现在,我如今纵然拿回了一间铺子,却未必能够守住。”手中没有权力,哪怕万贯家财也是一场空。
郦雪凝沉默,凝眸问道:“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江小楼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当然是回家啦。”
郦雪凝是一个非常通透的人,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只不过有些事情不必立刻告知。江小楼还需要好好筹谋,等待恰当的时机,一举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娼门女侯 第55章 流年倾城
小蝶瞧出小姐心情不好,一路再也不敢多言。等三人回到农庄,江小楼吩咐她去准备热水沐浴。
除去衣裳,进入浴桶,江小楼才略微觉得放松一些。此时的水温刚刚好,江小楼掬起一捧清水,水汽从她手掌之中缓缓升腾起来,慢慢凝结成一团水雾。
懵懂之间,想起自己过去的时光,那么痴傻,那么笨拙,跌跌撞撞的生活着。
没有爱恨情仇,没有怨恨滔天,那样的简单快乐,已经永不可得。
一死之后,不过万念俱灰,却看见自己在柔软的水中,慢慢浮上来。
这一张清丽面孔,眼底竟然硬生生染上了血红。
要让奸恶之徒得偿报应,还有父亲的心血,一定要拿回来。
雾气中,她轻轻闭上眼睛,将头靠在了边沿,静静休息。
屋子四周静悄悄的,浴桶里面的人若隐若现。
暗叹口气,顾流年皱起眉头。
逃避追捕,却不小心撞见这种香艳场面。
水花响了一下。
他克制力极佳,只是收起心神,专心等候她离去。
水花响了两下,他无动于衷,但却下意识地向下看了一眼,正巧目光落在那漆黑的发顶上。
她是谁……
若是他没有走错,这里不过是一户普通的农家宅院。外面收拾得很干净,庄园里种植了许多瓜果蔬菜,一对农妇在外面收拾庭院。房舍虽然布置得干净雅致,地处却十分偏僻。别说是富贵的名门,便是寻常的人家也不会选择这里作为别院。
江小楼只想趁着这个机会稍微休息一会儿,温暖的热气熏得她觉得很舒服,不由自主就放松了神经。
“嘶嘶嘶。”
“嘶嘶嘶嘶嘶。”
那声音很轻很轻,可江小楼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眼底满是戒备。
周围空无一人,她的眉微微拧起来,是自己听错了吗?不,不会!这里这样安静,她怎么会听错?!更何况她莫名觉得心头不安,这种感觉就像是危险快要来临前的预感。
这是一个十分偏僻的农庄,谁会想到她的藏身之所。
江小楼继续凝神听着,果然再一次听到那极为细微的声响。她顺着声音的来源,终于发现了一个令她震惊的事实——一条满身长着黑色鳞片,口中吐着长长红信子的蛇,正盘踞在桶的对面。不知何时,它竟然离得她这样近。
强烈的恐惧感窜上来,江小楼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意识地想要张口,可关键时刻江小楼住了口,外面的小蝶和郦雪凝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叫她们进来只怕比她还要害怕。江小楼咬紧牙关,下意识地向后轻轻退了退,就在她动了动的瞬间,那蛇突然高高昂起,不断发出恶毒催命的响声,飞快地向她扑了过来。
蛇眼看扑到面前,却突然凌空掉了下去。
如同一盆泼出来的水突然僵死,一切缓慢得如同幻影,江小楼吃惊地盯着水中那条刚才还张牙舞爪转瞬间已经变成一堆死肉的蛇,敏锐地发现七寸处有一片极为细小的刀片,在雾气中闪着凌厉的光芒。
江小楼防心极重,冷冷的目光慢慢扫过四周。
没有人。
然后,她一点点抬起面孔。
横梁之上,有一个年轻的男子。
在瞬间,他看见了浴桶里面的美丽少女,洁白的肩膀,修长的脖颈,还有因为热气蒸腾微微发红的面庞。她的睫毛幽长浓密,如同一层淡淡的纱,轻轻颤动。睫毛上蒙了水雾,更似舞动的蝶翅,晶亮剔透,一碰即碎。
清丽,脱俗,眉宇之间却莫名的熟悉。
只可惜,她的身上遍布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却还没有,显得十分可怖,完完全全破坏了这一具本该完美无瑕的身体。
他微微一笑,从横梁上翩然落下,动作极为轻巧,仿佛一片落叶,眼看已经到了她面前。
“这位小姐,失礼了。”他声音低沉,轻轻地吐出,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魅力。
早在看到江小楼的一瞬,顾流年就认出了她是谁。
只不过,她眼底的戒备和陌生,说明她根本已经不记得他这个人。
的确,如今的顾流年和当初那个模样早已经判若两人。
江小楼凝气,这位梁上君子皮相不是一般俊美。
飞扬的眉宇,高挺的鼻梁,让人心动的眼睛,目光流泄处如月华一般打动人心。
这场景见面不可谓不尴尬,可是这年轻男子仿若丝毫不觉,一张清俊的脸庞竟有几分孤傲之美,世上的俊美少年大多喜爱穿白色,只为多些白衣飘飘的美感,但江小楼素来却只觉得寡淡,可眼前这个男子硬生生将白色穿出了夺人心魄、妖娆绝俗的光彩,如泻了一地的迷人月光,不分男女都会被他迷惑。
此君一出,谁还敢穿白色衣裳招摇过市。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脑海中突然便闪现出这样的诗句。真真无法用任何词语去描述他,任何语言都亵渎了他的俊美。
可惜,再俊美也只是个登徒子。江小楼光洁的额角有一颗水珠顺着落下,划过瓜子般的下颚。顾流年看愣了,江小楼迅速披起外袍,又后退一些,与他保持距离。冷冷道:“你是什么人?!”垂下的眸光抹过杀气。
“路过而已,小姐不要生气。”他定定瞧着她的眼睛,黢黑眸子幽深似海,不经意之间,一抹狡黠闪过他的眼底。
他的声音,带点歉意。可是动作却极快,一把冰凉的匕首同时横在了她的脖颈之间。
她深吸口气,识时务者为俊杰,眼前这个人悄然无声地进入农庄,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着实叫人惊异。再者这一把冰凉匕首横在脖子上,她纵然有天大的怒气也得忍住。
能忍凡人不能忍,才能留下性命去做有用的事,哪怕她现在恨不得把这登徒子的脑袋拧下来,也得忍!
“小姐不要误会,我真的只是迷路,不小心才会藏身于这横梁上。”
是,不小心藏上去,不小心看见她沐浴。
“我相信你。”江小楼何等心性,面上只是微笑道,“只是,你到底有何目的?”
顾流年微微一笑,那笑容几乎闪瞎人的眼睛:“外面有不少人在追捕我,我只是希望小姐能够送我平安离开。”
他的笑容金灿夺目,直直照到人的心里。
江小楼怒气上涌,面上却越发平静,简直叫人看不出丝毫的破绽:“好,看在你刚才救了我的份上,我送你出去就是。只不过,你得转过身去,让我穿好衣服。”
“嗯,多谢了。”顾流年道。
江小楼眯起眼睛想了想,笑容似春风和煦:“那你转过身去。”
匕首徐徐收回。
她飞快地将衣物穿好,那人并未背过身去,却是闭着眼睛。
江小楼衡量着自己和对方的差距,掂量着自己成功逃脱的可能。
没有,此人能够悄无声息地潜进来,绝非是寻常高手。她毕竟是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危险的事情还是不要做。思及此,她微微一笑,仿若毫不介意:“好了。”
顾流年睁开眼睛,看见江小楼正瞧着他,淡淡笑容如春花绚烂,令人沉醉:“我以为小姐在思考把我杀死然后逃生的可能性,如果小姐要用匕首,你的力气太小。如果选择溺死我……浴桶太小,恐怕塞我不下。”
江小楼内心一动,明明对方没有睁开眼睛,自己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却一口猜中她的心思。她笑容满面,眼里有丝讥诮:“哪里哪里,公子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做这种恩将仇报的事。”
顾流年没有吭声。救命恩人这个词,仿佛触动了他的神经。
这一瞬间,心房暖的不可思议。
江小楼神色自若,道:“其实你不必担心,我是不可能在这里杀你的,孤男寡女共处一个房间就已经很引人非议了,不管你是死是活,我的名节都难保,所以为了保护自己,我必须将你平安地送出去。”
顾流年嘴角的弧度有些讽刺,似乎压根没有被她杀伤力极大的笑容收买,只不过没有拆穿而已。
江小楼作了个请的姿势:“你先去帐子后面避一避。”
顾流年倒也大方,真的举步藏好。江小楼深吸一口气,才大声道:“小蝶,你进来。”
小蝶推门进来,瞧见江小楼一头青丝湿漉漉的,有些怪异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江小楼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然后道:“快去吧。”
小蝶吃惊地瞪着江小楼,但她是个忠心耿耿的丫头,也不敢多问,快速地离去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