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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触即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猎人瞳
楚眠把干净的床单铺平,说:“我不用训练。”
上铺每次都要踩梯子,很麻烦,尤其是训练完回来时,大家肯定都想直接躺下休息。楚眠有睡病在身,军训过度劳累会加重症状,领导批准他全程见习,床铺位置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不如把舒服的让给别人。
教官在楼道里吹哨,催他们快点换军训服,出来集合。
于燃把裤腿挽起,迷彩服搭配上自己白色的adidas休闲运动鞋,更显得他精神抖擞。
大家换好衣服,聚集在楼外,按照宿舍排列队形。
教官吹了一声哨,喊道:“想当宿舍长的,出列!”
于燃正跟旁边人笑着窃窃私语,背后忽然被人使劲推了一下,他一个趔趄差点撞教官身上。
“操,楚眠你他妈……”于燃回头咬牙切齿。
楚眠站姿挺拔,似笑非笑地冲他挑了下眉毛。
于燃被迫当了宿舍长,负责每天叫大家起床和清点人数,如果宿舍有谁犯了错误,那他也要一起受罚。
几个宿舍长全部选完后,教官整顿了一下纪律,然后带队去开军训动员大会。男生宿舍楼离大会地点较远,他们到达时,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班级。
然而不到一分钟,楚眠就成了周围女生们的焦点。
少年五官俊美不说,眼神里总是带着一种淡漠阴冷的傲慢,这种疏离感恰好是女孩们心中最迷人的地方。尤其是他现在跟别人一样穿着迷彩服,独特的气质直接使他脱颖而出。
她们看见楚眠偶尔笑一下,跟蹲在地上系鞋带的男生说话,表情并不温柔,很像是在讥讽着什么。等旁边的男生站起身转过脸时,一群人的少女心又按捺不住地炸裂开来——男生的长相是一种跟楚眠气质截然相反的秀气俊朗,眉眼间饱含朝气与灵动,凌厉却不失亲切。
动员大会从开始到结束,两个少年都牢牢吸引了同龄女孩们的注意,还有人干脆想办法写了张纸条,准备去塞给他们。
不过楚眠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她们不敢轻易上前搭话,于是目标就集中到于燃身上。
“什么东西?”于燃展开纸条看到一串号码,不由得陷入深思,语气也跟着低沉下去,“这神秘数字似乎预示着未来某种灾难……嗯,我明白了,谢谢你冒着生命危险为我传达这个信息。”
他眉头紧蹙,冲着女孩意味深长地点了下头。
楚眠低头问他:“她们给你写的什么?”
“暗号。”于燃一脸凝重,“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哪个组织盯上了我,等会去我再研究一下这些代码的含义。”
楚眠从他手里抽过纸条,看完只是笑了笑,又还给他了。
开完大会,各班被教官带队去食堂吃午饭,一上来就被严苛地要求坐姿,只要有人笑场,所有人要被罚十五个深蹲。到了分配碗筷的时候,大家双腿都有点酸。
楚眠吃完饭早早地回去午睡,于燃他们休息没多久,就迎来了下午训练。
“楚眠,本宿舍长不在,你一个人要乖哦。”于燃系紧皮带蹦了几下,语气真切,“有人敲门不许开,也不能去摸电源,知道吗?”
楚眠躺床上翻了个身,注视着下面的于燃,难得配合他一次:“那你记得带钥匙,宿舍长。”
“嗯,走了。”于燃嘴角笑意加深,拎着水壶和折叠凳不慌不忙出门。
楚眠躺好闭上眼,隐约能听见楼下教官发号施令的声音。过了会儿安静了,他也呼吸平缓地进入睡眠。
这次他梦见了天空里有一头深蓝色的鲸鱼,游荡在云层间,似乎在悲鸣。可惜身为人类的自己无法听见它发出的超声波,只能跟随着它穿梭白天黑夜。梦境没有任何情绪,悄无声息开始,再平平稳稳结束,现实世界的时间被它拨慢,从午后一直延展到黄昏。
楚眠醒来时,天差不多黑了。宿舍里没开灯,他起身伸懒腰时发现下面有块手机屏幕亮着。
“怎么就你一个?”楚眠问他,“开灯吧。”
于燃收起手机,去按开关。视野一片明亮,楚眠眯着眼坐床上缓了片刻,再睁开去看于燃。
他咂了下舌头,脸面向墙壁说道:“于燃,把裤子穿上。”
“穿什么穿,我要去洗澡的,这不是先回来叫你。”
于燃现在只穿了件黑色背心,下面则是一条三角内裤,两条修长白皙的腿完全暴露出来。
他拿好带来的洗发水沐浴露,抬头催促楚眠:“走啊,现在有热水,再晚点肯定冷了。”
“不去。”楚眠低着头,避免看见于燃的身体,“我一会儿去教师宿舍洗,提前跟历史老师打过招呼了。”
“啊?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洗啊。”于燃奇怪地看着他,“难道你鸡鸡小怕我们看见?”
事关尊严问题,楚眠神经一紧,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不是摸过大小吗?”
“噢,对。”于燃差点忘了自己曾经亲手感受过楚眠的形状,“嗯,跟养了葫芦娃似的,一根藤上七朵花。”
楚眠坐在床上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咔咔”清脆地响了几声。
他忍无可忍地转头想骂人,但是视线刚一递过去,就又瞧见了于燃两条光溜溜的腿。少年体型修长匀称,腿部肌肉恰到好处地介于结实和纤瘦之间,双腿绷直后有点骨感,平时必定是磕磕碰碰多了,膝盖处白里透红。
楚眠的话到嘴边,全部变成了一句不耐烦的“于燃你把裤子穿上”。
“穿上一会儿还得脱,麻烦死了。”于燃扯下毛巾,“你干嘛,又不跟我们洗澡又让我穿裤子的,有病啊?”
楚眠沉住气,道:“是你自己不要脸。”
“操。”于燃把手里的盆往地上一放,快步走到楚眠床下,仰头威胁似的说:“你信不信我现在直接把内裤脱了?楚眠你要是看一眼,你就也不要脸!”
他说着,指尖就挑起内裤边缘。
楚眠迅速闭上眼睛,脸也转到一边。他感觉现在床晃晃悠悠的,仔细一听发现是于燃正踩着梯子上床。
“于燃,你下去!”楚眠紧闭着眼睛,侧脸到耳根全红透了,接着还史无前例地说了个“滚”字。
他知道于燃已经爬上来了,呼吸离自己很近,没准还是裸着身子的。
神经紧绷间,楚眠听见于燃在旁边轻声说了句“别怕”。
“哎呀,不逗你了,你看你吓的。”于燃双臂撑在床板上,笑起来的呼吸拂在楚眠耳畔,“我用毛巾挡着呢,你想看我也不给你看。”
楚眠眉头稍稍舒展,还是不信他的话,仍坚持闭眼。
“给你牛奶。”于燃放在楚眠被子上,“你在学校不是天天喝吗,我们军训的地方离小卖部近,正好能给你带。”
楚眠的日常食谱里,牛奶也是必不可少的,但行李箱里带液体不方便,他就想着干脆忍几天。
伸手摸到牛奶盒上的吸管后,楚眠才慢慢睁眼,余光瞥了下床头的于燃,确实老老实实用毛巾裹着下半身。
“为什么不一起去洗澡啊?”于燃盯着他的脸,“大家一起洗多好玩。”
楚眠想想北方大澡堂的构造就抵触,更不能接受自己一丝`不挂地站在那么多人面前,人与人之间毫无风度和体面可言。
于燃细细瞧着楚眠躲闪的眼神,忍不住问:“楚眠,你是不是害羞啊?”





一触即燃 18.梦想的约定
偌大的男澡堂内水气氤氲,男生们嬉笑打闹的声音回荡不息,于燃揉着脸,端盆进去换衣服。
方昭提前多占了两个淋浴位,看于燃独自一人来了,便问楚眠人在何处。
“他不想跟别人一起洗,害臊。”于燃拧开花洒,温水喷薄而出。
“都是男的有什么可害臊的……噢,我知道了。”方昭脸上都是洗头水泡沫,他眯着眼睛面向于燃,“楚眠是不是怕‘捡肥皂’啊?”
“那是什么?我总在网上看见这词。”
方昭觉得在大庭广众不好解释,只好快速冲干净脸上的泡沫,朝于燃身边挪了两步,小声说:“就是你洗澡弯腰捡肥皂的时候,屁股会对着别人,然后就会被人趁虚而入!”
他表情和最后的用词都相当耐人寻味,于燃琢磨了两遍,又问方昭:“怎么‘入’的?”
方昭神秘一笑:“这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是吗?”于燃抬起手,利落地把方昭的肥皂盒打翻在地,“你言传身教一下。”
方昭:“操!”
一块乳白色的舒肤佳浮在湿滑的地板上,顺着水流缓慢移动到方昭脚边,他顿时头皮发麻,双腿不自觉夹紧。
于燃笑了一声:“你他妈倒是快点演示。”
“你、你以为这就能难倒我?”方昭不甘示弱,他先是环顾四周,确认身边没有可疑之人,接着挺直腰板,气沉丹田,然后双腿膝关节向前弯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满脸不卑不亢。
他大笑起来:“哈哈!没想到吧于燃!我怎么可能真弯腰给你演示!”
然而就当他指尖快要够到面前的肥皂时,于燃抬腿,把它踢开了。在地板积水的助力下,洁白的肥皂块直接飞速冲进人群中央,停在了虎背熊腰的二班班长面前。
“于燃你他妈——”方昭大惊失色。
于燃笑得肩膀直抖,必须得扶墙站好。他看着方昭视死如归地起身过去,为了捡肥皂还在人群里劈了个叉,最后才落荒而逃似的溜回自己身边,连续骂了好几句脏话。
“于燃你等着,回头我就喊人来树了你!”方昭恼羞成怒地放狠话,“树垃圾桶!树拖拉机!树电灯泡!”
他洗完澡也不等于燃了,匆匆收拾好洗漱用品,抓起毛巾扬长而去。
不知不觉间,澡堂里人越来越少。于燃浑身湿透,他不急着用沐浴露,而是先享受温热水流划过肌肤的触感,酥酥麻麻的。他就这样一边冲水一边发呆,思绪轻飘飘地与空气缠绕。
脸颊上的痛感早就消失了,于燃无意识地抬起手,在楚眠刚才掐过的位置捏了一下。
随后他轻轻笑起来,心里感概着楚眠真是个奇怪的男生,和自己之前遇到的所有同学都不一样,总是特别矜持又优雅,连打闹的时候都不下重手,最多掐一掐别人的脸,幼稚得可笑。但他有时又很霸道,说一不二,命令似的告诉别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像威严的大人一样。
于燃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楚眠平时的各种举动,等他傻笑着回过神儿来,浴室里只剩他一个人了。
天已经黑了,秋夜温度降了不少,于燃穿着黑色背心走在室外有点冷,回到宿舍才好些。
他抬头看见楚眠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玩手机,头发蓬松,看样子也刚从教师宿舍洗完澡。
“哎。”于燃双臂抬高,伸向楚眠,示意他拧一下自己。
楚眠皱了下眉,放开手机,像完成日常任务一样握住了于燃的小臂,同时警告他:“安静,别出声。”
于燃觉得小臂被拧紧一下的感觉简直比按摩还舒服,他找了班里很多男生配合自己,只有楚眠的手劲每次都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让他爽得心满意足。
胳膊被“打通经脉”后,于燃精神抖擞地挪到一边翻行李,然后拿着纸笔爬上床。
楚眠以为他在补国庆假期的作业,过了会儿定睛一看,发现于燃原来在趴床上画画,手里拿了根2b铅笔,心无旁骛地低头描摹着线条。
洗过澡的于燃鼻尖红红的,额前头发全都撩了上去,看着十分干练。楚眠平常见多了他吊儿郎当的德行,现在看到他还有这种认真的表情,不免感到意外。
不过楚眠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安静地端详于燃聚精会神的样子,看他不停地画又不停地涂橡皮修改。接着,于燃低头吹了下纸面,橡皮屑就朝着楚眠的床位滚过去。
楚眠马上嫌恶地叫了一声“于燃”,扑过去抱起自己枕头,手掌不停地拍干净床单。
于燃笑声猖狂,笔往床上一丢,用力伸了个懒腰。
楚眠瞪了他一眼,低头看纸,“你在画什么?”
于燃说:“随便瞎画。”
楚眠辨认出纸上是石膏几何体素描,他从小就在楚珩的画册里看过很多。虽然自己是美术外行,但他也能判断出来于燃画得很标准,于是问他:“你学过画画啊?”
“没有。”
楚眠欲言又止,犹豫一下还是没再继续说了。他才不想当面夸奖于燃“那你挺有天赋”之类的话,免得对方得意忘形。
或许是因为第一天军训,教官们还算宽容,晚上把大家叫出来做了几十个深蹲就放他们回去了。熄灯后,于燃躺床上玩手机,听见楼道有教官挨间屋子查寝训话的动静。
身为宿舍长,于燃有必要提醒大家注意收好手机。屋子里一片黑暗后,他又突发奇想地问了一句:“你们说……等教官查到咱的时候,我站在门后会被他发现吗?”
屋里先是安静了几秒,随后其他人一阵大笑,纷纷骂于燃“傻逼”“你有病啊”。
“我试试,一会儿你们别笑场暴露我。”于燃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提议可行,赶紧兴奋地起身下床,悄悄站在了门后。他耳朵贴着墙,感觉教官的脚步越来越近。
嘎吱——
门被推开后,明亮的楼道灯光冲了进来。
“你们这里倒是挺听话的。”教官看着屋里没有一丝手机灯光,甚是满意,“不错不错,明天我要单独表扬你们,起到了很好的表率作用。”
于燃此刻跟说话的教官只有一门之隔,如果教官敞开门的角度再大些,肯定就会感觉到门后藏了个人。
这种紧张刺激的感觉挑动着所有人的神经,于燃使劲咬住下唇不让自己笑出声。
但快乐没持续多久,教官之后的话就让他笑容僵住了——
“宿舍长是哪个?下床出来一下,开会。”
教官等了等,无人应答,还觉得奇怪:“宿舍长呢?睡着了?”
于燃很想眼神示意他们起来冒充一下,但屋里灯全关着,仅凭楼道的光芒没办法看清彼此的表情。
教官又催了一遍,他迫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从门后慢慢移到了教官面前:“是我……”
眼前忽然冒出来鬼一样的身影,大风大浪都见过的教官也被吓一跳,“你、你干嘛呢!”
不出意外,于燃被他带出去狠狠地批了一顿。
他回来的时候,宿舍里洋溢着快活的空气。
“操,你们跟我也太没有默契了!刚才谁出来顶替我不就得了!”
方昭笑得肚子疼,磕磕巴巴地告诉他:“可以是可以,但我们都更想看你搞事被抓哈哈哈哈……”
“你大爷的。”于燃想起刚才的过程,也跟着笑出声。
上床后,男生们又小声聊闲天,没多久都渐渐睡着了。周维犀和另外俩男生的鼾声此起彼伏,吵得于燃睡不着觉,百无聊赖地黑暗中发呆。
他偏头问和自己床铺紧挨的楚眠:“你醒着吗?”
很快,对方沉沉地“嗯”了一声。
于燃没有丝毫困意,翻身趴着,又问:“出去转转吗?”
“你又想干嘛?”
“无聊,他们太吵了,我也不想睡。”于燃说,“今天早上咱们来的时候,我看见树林里有湖,公园似的,去看看?”
楚眠其实对周遭环境漠不关心,不过他白天睡太多,几乎每晚都要失眠到后半夜,与其在宿舍里听别人震耳欲聋的鼾声,还不如跟于燃冒险出门散心消磨时间。
两人悄悄起身披上外套穿鞋子,脚步极轻地离开宿舍,穿过楼道,走到室外。
“哇,半夜真的没人。”于燃又开始兴奋。
基地的道路非常安静,他们刻意避开教官休息的楼,绕小道进了树林。中央的确有人工湖,很小,水位也不高。路灯幽白,吸引着飞虫乱撞。
于燃找到长椅坐下,招呼楚眠过来。
“今天晚上在食堂差点笑死我,三班有个男生太胖穿不下裤子尺码,一呼吸把扣子弹开了,教官正说着话呢,扣子直接飞他嘴里。”于燃笑声爽朗,被楚眠提醒收敛点,别被人发现。
“发现也没事,总不能因为不睡觉就记处分吧?”
“这是纪律,于燃。”楚眠轻声说,“哪怕只是不睡觉,也算犯了错,记处分不奇怪。”
于燃转脸看他,问:“那既然你知道,还跟我出来?”
楚眠缄默,直直地望着前方平静的湖面。水上仅仅倒映着路灯的光,抬头就会发现今晚阴天,没有月亮,更没星星,只有一片萧条夜空。
万籁俱寂中,楚眠听见于燃清爽的声音响起:“楚眠,你长大后,想做什么呢?”
微弱的夜风划过后颈,楚眠不自觉地缩了下脖子。
——长大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曾经的楚眠没把“长大”这件事放在眼里,从出生起,自己就比同龄人容易看到更高更远的世界,无论是天赋还是家境,别人求之不得的珍贵东西,对他来说统统唾手可得。他所拥有的条件全部都是最好的,他坚信自己永远都不需要像别人那样等待“最好的时机”。
那么“长大”二字对过去的他来说,也几乎没有特别意义。
“想当医生。”楚眠深呼吸后回答,“最好是神经内科。”
于燃点点头,“跟你的睡病有关吧。”
“嗯,毕竟我至今都不知道它的发病机制是什么,也不能根治。”楚眠视线逐渐涣散,“医生说有很多人长大后就自动痊愈了,但多少岁才算‘长大后’,他都没说。要是倒霉一点,可能一辈子都要睡下去。”
于燃凝望着楚眠轮廓立体的侧脸,嘴唇张了张,道:“你遇到过跟你一样的人吗?”
“暂时还没有,但这肯定不是罕见病。”
楚眠语气十分笃定,“在国外‘发作性睡病’很常见,但是在国内,确诊的人非常少,没有谁会因为睡觉多就去医院。大家看到这种人只会觉得奇怪,觉得这人很懒,觉得他做什么事都敷衍。”
顿了顿,他继续说:“差不多每两千人里就有一个,这个数据比真正的罕见病高很多了,更何况这还只是国内确诊的人数,大部分患者其实都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
楚眠声音戛然而止,喉结上下滚动着。他感觉到自己情绪在波动,因此不太想把话说完。
大部分患者其实都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
埋怨自己,怪罪自己,搞不懂自己。
眼睁睁看着成绩退步、把最简单的事情搞砸、接受旁人的冷眼嘲笑、和亲朋好友争执不下……那么多的“同类人”都有着相似的经历,他们原本美好的生活都被睡梦一点一点割据碾碎,在白天蜷缩,在夜晚寂寞。
——可明明不是我们的错。
“所以,我想当医生。”安静的夜里,楚眠又重复了一遍。
于燃知道像医学、金融之类的专业需要很高的成绩,因此当然能理解楚眠每天争分夺秒学习的原因,“那大学想考哪里呢?”
“北京协和医学院。”
“没听过欸,是最厉害的吧?”
“到今年为止,大概是吧,也许2015年就变了。”
“我就知道。”于燃笑起来,“你肯定要去考最厉害的。”
楚眠垂头,嘴角扬了扬。
在于燃面前谈论自己的目标,会轻而易举地得到对方的肯定,因为于燃对高考分数基本没概念,他不会知道对于一个发作性睡病患者来说,想达到高目标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但即使是在无知的情况下,楚眠也很愿意听到于燃对他的信任。
“真巧啊,我也想考北京的学校。”于燃惬意地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灰沉沉的夜空,“中央美院你知道吗?”
“知道。”楚眠回答,他记得姑姑就是那里毕业的。
“百度说,这是画画最厉害的学校。”
楚眠想起于燃今天画的石膏几何体,问他:“你不是说你没有学过?”
“确实没正规学过,不过以前我师父教过我。”于燃说,“他说画画是熟能生巧的事,让我多练习,而且网上教学视频也很多,高三之前没必要去画室。”
楚眠转脸看了他一眼,“要当插画师吗?”
“想当漫画家。”
楚眠之前听姑姑讲过,国内的漫画环境非常狭隘,以此为职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大部分都是转型插画或设计。他刚想这么告诉于燃,但嘴张开又马上忍住了。
正如于燃信任他一样,他也不想说任何让于燃扫兴的话。
思索过后,他认真地告诉于燃:“你素描很好,比正经学过的好。”
“没有吧,我觉得很差。”
于燃虽这么说,眼里的光彩却丝毫没减弱,“但这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会进步到很厉害的程度。”
楚眠本以为于燃在听到夸奖后会沾沾自喜,没想到他在这方面意外谦虚。
“那你想画哪种呢?”
“嗯……《one piece》那种。”
“没看过。”
“就是《海贼王》啦!你怎么连它本名都不知道!”
“哦。”
于燃提及自己喜欢的东西时,眼里总是闪闪发光似的,尤为明亮。楚眠侧着脸看于燃的笑容,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不久前,他趴在床上专心致志画画的模样,没什么表情,从容又沉稳。
楚眠觉得自己或许是见到了别人都不曾见过的于燃的另一面,内敛了全部张扬,却比一切放恣情况下都夺人眼眶。
也是这个时候,楚眠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正在跟于燃谈论着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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