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将军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纳兰朗月
因她讲的是洞庭湖上无人不知的《柳毅传书》,纵是有细节处不大相同,也有船夫接口道:“那龙女还家,便嫁与柳毅郎君,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说来好笑,至今仍有人会往社橘下柳毅井投递物件,妄图与水君攀亲呢。”
无咎想了想,慢慢道:“钱塘很好。我不喜水君。”钱塘肯为侄女出气,自然是好的。但洞庭水君利用亲弟,不免令人齿冷。
船夫忙道:“郎君不可胡说!若是惹恼了水君,不是好玩的!”
刘苏微微一笑:“别个不知,你洞庭水帮的人当真不知?云钱塘已是几百年前的人了,如今的洞庭水君,可没有那般大的脾气。”
船夫便不说话,这姑娘多少知道些洞庭水帮的情形。前朝仪凤年间,洞庭水帮总坛是在柳毅井附近的,水君的小女儿云氏与泾阳龙氏的故事,在传说中逐渐演变成了神话。
只是,云钱塘将泾阳龙氏屠戮殆尽后,柳毅并未得到云氏水君女许诺的富贵荣华,而是死在了泾阳龙氏的复仇中。水君次子带着仅存的家人辗转多年,七十年前那一代水君终于东山再起,在君山岛上重建了洞庭水帮,论实力比数百年前更强。
然而如今已不是数百年前,洞庭水帮一家独大的年代。大江上,扬子帮与洞庭水帮平分秋色,又有莺歌海插足。若非如此,拥有一半决策权的水帮少主尚不屑与刘苏打交道。
刘苏谆谆教导:“所以啊,无咎你要记得,千万不要见着不平就拔刀相助。谁知道救下来的会是什么人?”
云氏身为水君幼女,纵然不得夫婿欢心,哪里就沦落到了牧羊的地步?只有很少的人知道,那不过是洞庭云氏为灭亡泾阳龙氏而使出的苦肉计罢了。
柳毅若不是为云氏美色及她许诺的富贵所诱惑,又哪里至于一朝身死。
无咎面无表情。只要不是眼前这个与他十指紧扣的姑娘,他管别人去死?
月下看美人,更增美感。洞庭水帮的少主云梦泽显然很懂得利用自己的容貌优势,凤目顾盼神飞,一袭青衫在月色中飘然欲去,仿若神仙中人。
“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月下朗吟,逸兴遄飞,但凡是正常女子,见着这般人物,没有不心生好感的。
可惜,对面那少女对他的表演视而不见。她痴迷地瞧着身边的人,直至云梦泽抱拳:“久仰大名,得刘姑娘造访,不胜荣幸!”
她才依依不舍地放了手,“云郎君谬赞了。”也不多寒暄,张口便问,“沈郎君可也在?”
她才不信,趁着夜晚将他们接来君山岛,云梦泽就是为了向她展示洞庭月色,想让她在岛上住上一晚。沈拒霜早就来了洞庭,今夜若不能秉烛夜谈,才是奇哉怪也。
云梦泽在前带路。君山岛上气候温润,斑竹遍布,令人免不了想起美丽痴情的湘夫人。湘君般挺拔清秀的木兰掩映中,星罗棋布着房屋建筑。
君山有七十二峰,云梦泽自然不会带他们前往主峰。带着人外围的一所别院,院中竟植满茶花。刘苏这才想起,在她来的那个地方,君山的茶也是很有名的。若能将云梦泽介绍给襄王殿下,几方合作……
正思虑间,锦衣玉带的青年踱了出来,手中绘满桃花的折扇“刷”地收起,诧声道:“阿言!”
云梦泽不动,刘苏不答,无咎便知道这人是在叫自己了。“无咎。”平淡地扔下两个字,便剩下无限沉默。
沈拒霜一厢将人向别院里头带,一厢心思电转:这人究竟是阿言,还是那姑娘受不住相思之苦,找来的替身?
虽说沈拒霜是阿言旧识更是同门,刘苏不会天真到认为他真是兄长的友人。因此并不多加解释,干脆道:“且说说,策划得如何了?”
云梦泽与沈拒霜打交道多时,今夜才初次看清他们的策划全貌。若是成功……他这样一想,不免激动起来——那可是击败宗师卫柏,瓜分千烟洲与莺歌海势力的绝好机会!
沈拒霜将自己联络的江湖势力大致说了一遍——自然有所保留——,便问刘苏:“你那边如何?”
刘苏正埋头挑点心,将最好的那几块挑出来推给无咎,这时才抬眼,冷冷道:“说正事前,我先要向云郎君要个交代。”
云梦泽愕然,想不起他究竟几时惹到了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以至于她放下大事不商量,倒先来讨公道。
姽婳将军传 第75章 喜欢你
云梦泽想不起来,从未忘记的刘苏会帮他记起。
“三年前,扬子帮许慎于大江中截杀‘落雁’刘羁言,你借出了‘蓑衣刀法’的传人。”她不知道被阿言一剑击杀的蓑衣刀法传人是谁,却查到了他是洞庭水帮的人。
当年扬子帮三方内斗,云梦泽帮助实力最弱的许慎,最符合洞庭的利益。蓑衣刀法也并未对刘家兄妹造成太大危害。但在竭诚合作之前,刘苏需要云梦泽给她一个交代。
云梦泽露出讶色:“你是?”
刘苏偏头看沈拒霜:“你还未告诉他我是谁?”
沈拒霜未曾将刘苏与当年“落雁”的关联告知云梦泽。真正使她扬名天下的,是在襄阳超然台救下了襄王。云梦泽所知的,也不过是她与“蜀江碧”的联系。
刘苏摊摊手,“当时许慎的目标之一,便是我。”蓑衣刀的传人死在了江上,云梦泽此刻才知道当日扬子帮的目标不仅仅是落雁一人。
云梦泽尴尬——这尴尬大半倒是做给她看的——笑笑,“实在抱歉。姑娘想要如何?”江湖争斗,难免伤亡。他损失了一员好手,她却毫发无伤,还来跟他要补偿,未免太不讲理了一些。
“我本可以瞒下此事。之所以说出来,并非为了要补偿,而是请云郎君知晓,此次合作事关重大,我们须要竭尽全力,千万千万、不要让我发现有人阳奉阴违!”
这姑娘话说得直而生硬,云梦泽凤目中怒气上扬,随后又渐渐敛下:“姑娘说的在理。”真正的利益面前,从前的恩怨根本不是障碍。
刘苏这才拍拍手上的糕点渣,“我向襄王借到了一个护卫。”
沈拒霜“嗤”的一声,见其余两人面色不善,便笑道:“什么样的护卫?大宗师?”
即便是大宗师,面对庞然大物的千烟洲,也不见得能将其全然控制。更何况他们的目标是剥除千烟洲的一切力量。
刘苏扶额,心说,这位顶级杀手也不是什么都懂得的。看看云梦泽,心里不由生出一点同仇敌忾,不,同病相怜的感觉。
“云郎君,你告诉他什么是‘一个护卫’。”
“一个护卫”不是一个人,而是三千人!《晋律》规定,亲王最高可配五个护卫,也即一位亲王最多可拥有一万五千人私兵。这些私兵由国库发饷,却听命于亲王。因其战斗力不弱,大晋从来都控制得很严密,大多情况下,即便是亲王,也只有一个护卫。
简短解释完,云梦泽的惊诧也被压了下去,留下一脸高深莫测与不动声色——这姑娘能从襄王手中借到私兵,先前对她的评估,还是低了些。
身为当今官家唯一的嫡亲弟弟,襄王赵翊钧拥有五个护卫,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三卫护他前往长安,天下人都以为另外两个卫队被留下保护襄王妃及世子。
唯有赵翊钧、周衡、刘苏三人知晓,其中一个护卫已秘密为她所用。三千精兵,将化作一柄巨斧,落在千烟洲头上。
纵然千烟洲有精于刺杀的“倾城”——“四绝”中,落雁离去,沉鱼心怀鬼胎;闭月与羞花没有扭转局面的才能。千烟洲所辖“十五国风”固然实力强大,人数众多,却无论如何不是这三千私兵的对手——最重要的不是人数,而是襄王透露出的态度。
若襄王只是一名亲王,千烟洲或者还敢于覆灭他的私兵。但今日情势,襄王前往长安即位,这天下武林,还有谁敢触他逆鳞?千烟洲再强,在整个帝国的力量,也不过如蝼蚁一般。
一旦襄王即位,敢于动他私兵的势力,必将遭受毁灭性的打击。是以有这一个护卫在,千烟洲只能忍,唯有退让,才能保存它的力量。
可是,刘苏、云梦泽与沈拒霜联手,会给它多少退让的余地?
刘苏微笑,“江夏留给我的蜀江碧,其余地方你们两位瓜分就是,我一概不要。只一条:日后见着我的人,务必给予通融。”
两个男人这才真正地惊了一下:上至三峡、下至金陵,长江水道如此富庶,无数商铺与良田,无数人脉与资源,她说不要就不要了!
沈拒霜多少能理解一点,他当初引这姑娘与他合作,打的旗号便是为阿言复仇。除了复仇,其余她大约真的不太在意吧。
云梦泽考量一番,唯有暂时相信这姑娘说的是真的。与沈拒霜相视一笑:“三峡至江夏,是我的。你若接手千烟洲,江夏以直至金陵,全都归你。”
刘苏也不是全无好处,襄王殿下即位,她还要为他做许多时期。那时的好处,又岂是大江沿线这点子好处可比?如今最重要的是将千烟洲势力一网打尽,少拿点利益不算什么。
云梦泽取出地图,三人敲定细节。沈拒霜看一眼专心吃甜点的无咎:“他还在呢!”
刘苏冷笑,“他与我并无二致。”所以,他想听多少,就能听多少,我不瞒他。
事实上,在君山岛这全然陌生的地方,无咎是有些不自在的。她不忍脱离他的视线,让他不安。
“他……是不是阿言?”沈拒霜纠结。倾城四绝里头,外在性格最像普通人的便是他,单看他这般,似乎远不如云梦泽沉着。
但刘苏与云梦泽都清楚,若他真如表现出来的这样冲动浮躁,他早该死在千烟洲的训练场里,而不是成为“倾城”最优秀的杀手。
因此刘苏表现得更像天真不谙世事的女孩子——这对她来说毫无难度,她曾经本就是那样子的——冲沈拒霜翻白眼:“你自己不会看呐?”
就是因为看不出来才问你的好吗!长得这样像阿言,偏偏性格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叫他如何确定?
云梦泽敲敲桌面,示意两人专注计划而不是计划外的人。
商议完细节,已是午夜。素日里无咎作息规律,此时早已手撑着头打起盹。刘苏方要叫醒他,忽地传来一声啸叫,令她手一颤,无咎也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她。
沈拒霜见怪不怪,云梦泽皱眉:“无妨,是舍妹的玩物。我去看看……”一面匆匆去了。
玩物……你家的玩物是老虎啊!刘苏在浮戏山的时候,被扔进丛林里头一个月,再出来的时候,对豺狼虎豹的声响烂熟于心——你妹子的玩物是老虎?你妹啊!
沈拒霜带刘苏到卧室,便眼睁睁见两人牵着手转过屏风去了。不由在后面“啧”了一声——那人究竟是不是阿言?
无咎困得星眼半闭,任由姑娘拉着他躺下。直到温热的手巾覆到脸上,他才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姑娘。
刘苏仍是在心里不断盘算、推演着所有可能的情况——即便敲定了细节,真正执行的时候,还可能有意料之外的状况发生。她必须尽可能多地推演所有状况,才能掌控全局。
这般推演细节极其耗费脑力,尤其是在她从未见过千烟洲主人卫柏的情况下,只能通过沈拒霜的描述来推测对方的行事作风与武功路数。
她如今称得上武艺高绝,但面对卫柏那样的宗师,也只有一战之力,而不敢有任何侥幸。若是,那个人能帮忙就好了……刘苏叹口气,那人尚且不知是敌是友,仅凭她认得他的武器是枪就会帮她么?
见她叹息,无咎抬起上身,在她额上吻了一下。这也是刘苏教他的:“这叫晚安吻。我喜欢无咎,睡前才会如此。”无咎心道,我也喜欢苏苏。
刘苏这才发现无咎竟还醒着,便也在他额前轻轻一吻,软语道:“睡吧。”
静了片刻,无咎问:“他是谁?”
想了想,又补充:“阿言是谁?”
想是沈拒霜的态度令他觉得,“阿言”确是同自己有联系的。他是不太爱理人,对人的情绪却极度敏感,沈拒霜叫出“阿言”的瞬间,他直觉身边的姑娘与那个“阿言”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
他不喜欢这样,苏苏是他的。
这个问题并不在刘苏意料之外,她默了一小会儿,将无咎负气扭开的头搬过来,盯着他的眼睛:“阿言,就是从前的无咎啊。很久以前,都是阿言照顾我的;所以我现在才能照顾无咎啊。”
我以前叫阿言么?无咎皱眉,心道我现在是无咎,你也只许喜欢无咎。
于是他认真道:“苏苏喜欢阿言么?”
“喜欢。”
无咎很生气,后果会很严重!他暗中磨牙,却不知身边的姑娘听得一清二楚。
“苏苏喜欢无咎么?”他想这么问,最终说出口的却是,“苏苏不要不喜欢无咎。”
两个人的眼睛都在暗中闪闪发亮,刘苏拉着他的手贴在心口:“无咎,我喜欢你。”
于是无咎满意了,决定对她曾经喜欢别的人——尽管那个人就是从前的他——这个严重错误既往不咎。
他感受着手底下的心跳,轻轻“嗯”了一声,迅速沉入睡眠。刘苏微笑着亲亲他的眼睛,也闭上眼。
刘苏不知道,无咎又偷偷睁开眼看她。他的手就放在她心口,一动不敢动。手底下的触觉,除了心跳,还有另外一种温暖的、柔软的、充满弹力的……
无咎脸红了。
姽婳将军传 第76章 宋嘉禾
次日一行人便见着了云梦泽口中“舍妹的玩物”。
皮毛光亮,身形矫健,威严美丽。那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色老虎。
这位林中王者此时被关在笼中,焦躁地踱步,不时抬头向外嘶吼一声。远处听来还好,近处真是令人胆寒。
精钢打造的笼子外,一名少女蹲在那里,用竹竿叉着一块牛肉,引诱被关起来的密林之王:“乖小白,快来吃啊!好小白,别急啊,你乖乖的,我就放你出来——”
云梦泽在后看着,满脸无奈与宠溺。
沈拒霜来君山岛早了一步,刘苏便悄声问:“几天了?”
拒霜收起折扇,风流倜傥地比划出三根手指。那老虎皮毛光油光水滑,神完气足,一看就还精神得很。若是时间长了,必然不是这般模样。
白虎大吼一声,向前一扑,将那块牛肉扑到爪中。笼外少女回头对云梦泽欣喜一笑,才要说话,忽地“呀”了一声。却是白虎又将牛肉甩了出来。
少女大发娇嗔,跺脚道:“堂兄,这法子不管用啊!”
这脱胎于熬鹰的法子其实是管用的,连野生鹰隼都可驯服,何况是曾被驯服过的兽类?只是少女体质未免娇弱了些,耐性未免差了些,这三日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守在铁笼外的。饶是如此,她此时也没了耐心了。
拒霜见刘苏看得饶有兴味,忽然笑道:“云姑娘莫急,我有法子。”
“真的么?”云姑娘欣喜地看过来,眉心一颗鲜红的胭脂痣映着斜飞的凤眼,流光溢彩。
“阿岫莫胡闹!”云梦泽叱了一声。按着他的法子,这老虎迟早会屈服。可风流成性的沈拒霜却比老虎难缠百倍,他怎能让自家堂妹与此人多做纠缠?
云姑娘委屈地扁扁嘴,才要抗辩,便对上了堂兄严厉的眼神:“回去!”
云姑娘凤目蕴泪,却还是乖乖走开。
刘苏摸摸鼻子,这兄妹俩,好奇怪的感觉。
云姑娘走到不远处,自树后拖出一个人来。那人一把长发逶迤在地,白虎一瞧见,便不住撞着铁笼。
长发委地的少女亦不住挣扎,惜乎被铁链拴得紧,多动一下亦不能得。
云姑娘蹲下身去与那人说了几句话,便拖着她走回来,问沈拒霜:“你真有法子?”不待云梦泽反对,又道,“堂兄,她不信我能收服小白!”
云梦泽扶额,他一向拿堂妹没办法。且随她去罢,自己守紧一些,莫教那沈拒霜占去便宜就好了。
沈拒霜打开折扇摇了一摇,扇面画满嫣红桃花,更衬得他人物风流俊逸。“云姑娘可听说过前朝女皇驯马故事?”
话音落地,刘苏与云梦泽瞠目,云姑娘思索片刻便明白过来,凤目一亮。唯有无咎与半跪在地下的那人毫无反应。
云姑娘便俯身,冷笑道:“你听到了么?”对上地上那人长发后头迷茫的双眼,她噎了一下——要做坏事,而承受的那人不知道你要做什么,真如锦衣夜行一般。
“传说前朝女皇做妃子时,外国进贡一匹无人能驯服的骏马。皇帝便昭告文武百官,谁能驯服这匹马,便将马赐给谁。”云姑娘慢悠悠讲着前朝旧事,刘苏却看明白了,她不是要驯虎,而是要驯人。
“女皇便自告奋勇说:‘我能!’之后她禀告皇帝,她要一根鞭子,一柄铁锤,一把匕首。先用鞭子鞭打,若马不驯服,便用铁锤锤它的脑袋。若再不驯服……”
“住嘴!”那人霍然抬头,恶狠狠地盯着云姑娘。
她下颌细巧,即便不笑左颊也上一个深深的酒窝;一双桃花媚眼,此时眼神却充满忿恨。
云姑娘笑道:“若不驯服,你和小白都会是这个下场。”
桃花眼中的恨意让旁观者不由暗自发寒,云梦泽心道:“无论如何,这人不能再留了。”她已对阿岫起了杀意。
一直旁观的无咎忽地道:“放了小白。”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众人都看无咎,他垂下眼,将恶意与猜测挡在他的世界之外。
刘苏上前拉起逶迤泥地的桃花眼少女,“你叫什么名字?”手上用力,扭开锁着她的铁链——铁链另一头在云姑娘手中。
“宋嘉禾,小字阿甜。”少女将长至小腿的头发甩到脑后,几步奔至铁笼边,伸手进去摸那只白虎,“小白别急,很快就能出来了。”
云姑娘怒气上涌,呼吸急促,洁白的面颊染上酡红,抓起铁链抽向刘苏与宋嘉禾。
沈拒霜一扬眉,截住铁链,笑道:“云姑娘息怒,这点子事,不值当生气。”云姑娘手上一软,铁链已到了沈拒霜手中,她未免恍惚了一下——自己分明未曾卸力,铁链是怎么脱手的?
云梦泽面沉似水,挡在云姑娘前头,给沈拒霜一个警告的眼神:“失陪。”拉着云姑娘大步离去。
沈拒霜大笑,看孤零零站在那里的无咎:“阿言你瞧,多好玩。”
无咎一眼也不多看他,声音平得跟一条直线似的:“无咎。”
“……”拒霜悻悻然,转头去看铁笼边抽出灵犀砍断大铜锁后,与白虎对峙的刘苏。
约莫是先前被折腾得厉害了一些,白虎对除宋嘉禾之外的人充满了敌意。甫一出笼,便匍匐在地,长尾轻剪,便要扑向刘苏。
刘苏冷冷与之对视,浮戏山的野兽全都怕了她,何况这一只。那眼神让拒霜心里一叹:阿言,你知道你妹子变得这么凶残么?
白虎喉中咕噜着,慢慢缓下攻势,坐到了地上。刘苏转身威胁宋嘉禾:“看好你的白虎,否则我能放它出来,也能剥了它的皮铺床!”
宋嘉禾与白虎同时抖了一下。宋嘉禾桃花眼泛着迷离的光,声音又甜又软:“姑娘,你认识吴越么?”
刘苏不理她,与无咎手拉手走远。
沈拒霜露出风流的笑:“姑娘何不问我?”
宋嘉禾心道,这人怎么像发情的雄雉鸡一般,无时无刻不在炫耀?抱着白虎的脖子转过脸,“哼!”
沈拒霜:“……”流年不利么?怎么一天之内就遇到了三个对我的魅力不屑一顾的姑娘,额,还有一个对我不屑一顾的阿言。
宋嘉禾将小小的心形脸埋在白虎丰厚的皮毛里喃喃:“阿越,你在哪里啊?”
另一厢,凤眼少女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与自己有着一模一样眼睛的堂兄。
“别这么看我!”云梦泽低斥,“阿岫,别这么看着我!”你这样的眼神,让我想要……
云心岫冷笑:“怎么,那天是谁说要我看着他的?这会子便全都忘记了。”
云梦泽眼神危险,那一日……她怎么敢说出来!违背伦常,他每每想起,便汗透重衣。
然而,又舍不得阿岫。
他全身力气都似被抽空,骄傲挺直的脊背塌了下来,额头抵着她的,“阿岫,你做别的,我都由着你。只有这几个人,你不要去沾惹。”
“哈哈!”凤眼少女大笑,意思明明白白摆在脸上——我便招惹了,你又能怎样?
云梦泽深吸一口气,向堂妹解释:“那是超然台上的刘苏!”阿岫,你惹不起她。若是别人,还会顾忌我,可她不会。若你惹到了她,她会赶在我救援之前,就将你伤到后悔生在这个世间。
云心岫敷衍点头表示知道了,摆摆手便要离去。却被云梦泽拉住揽在怀里:“阿岫,不要再见沈拒霜!”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云心岫低笑:“堂兄啊堂兄,沈郎君年少有为,我为何不能见他?伯父可不是这样想的呢。我也想听伯父的话,乖乖嫁个——”
后面的话,被云梦泽急切地堵在嘴里。阿岫,你何必用这样的方式往我心上捅刀子?
少女阖上亮得惊人的凤眼,双手攀上他脖颈,在与他唇舌交缠中,毫不犹豫地咬下——
云梦泽也咬着她。两人互相撕咬着,吞咽着对方腥甜的血液,状若疯狂。缕缕浅红沿着雪白下颌蜿蜒而下,滴到碗口大的洁白茶花上,宛若茶花名品“抓破美人脸”。
无咎顺着木兰花树信步走来,正撞上这一幕。倒不是云梦泽做得不够隐蔽,而是无咎天然能够寻到最僻静的地方,来避开外界打扰。
只是今日,分明是他差点扰到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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