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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将军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纳兰朗月
刘苏大为骄傲,羁言简直可以想见若不是有旁人在,她要说些什么--我果然天纵英才聪明伶俐天下无双!
嗯,自家妹子是天下无双……的好笑来着。
约一个时辰的路程,刘苏已迷失在谷底道路中。晨起观看时她就发现,谷中建筑并不依循中轴对称的传统建筑方式,若在谷底,很难辨清方向;而在地势高的地方,对整个山谷却又一目了然。
湘姨带着二人继续前行,山路逐渐向上陡峭起来。羁言拉着刘苏,好歹没叫她落下太远。湘姨带他二人到一处小花厅内,说道:“郎君与姑娘稍事休息,我去通报夫人。”
羁言见刘苏走得满脸汗津津的,心中好笑,将自己手帕给她拭汗。刘苏擦完汗又将手帕还给他,“阿兄,你头发乱啦,我帮你理一理。”
两人相对收拾利落,便有一名黄衣婢女出来行礼,“两位请随我来。”
卫夫人在一棵榕树下等着他们。她侧卧在一张乌檀木的美人榻上,雪肤花貌,发色较乌木更为黑亮。湘姨与另外一名年纪相似的侍女跽坐在榕树下平铺的象牙簟上。
刘苏从前看过很多美人;在这个地方,也见识过云破月、花弄影这样的美貌,还有虽不甚美貌却令人舒服之极的湘姨。然而她见过的所有,在卫夫人面前都黯然失色——那是一位明艳之极、顾盼之间光彩照人的夫人。
兄妹二人同时行男子抱拳礼,卫夫人淡淡道:“坐。”两人便在树下青条石上所铺灯芯草席上坐下。卫夫人便不再理他们,仍旧侧卧在美人榻上悠悠望着天际。
兄妹俩望着卫夫人背影与小半个侧脸均有些失神。来时路上,羁言对刘苏说过卫夫人一些事:她是羁言师门千烟洲主人卫柏的嫡亲幼妹,闺名唤作卫樱。卫夫人曾与洞庭云家议婚,但在出嫁前夕解除了婚约,带着一众侍女家仆来到莺歌海,十几年间,武林中无人敢小觑于她。
良久,卫夫人坐起身来,身段如水,眼神如雾:“说罢。”





姽婳将军传 第34章 陪说话
湘姨微一欠身,“大郎君派人来供夫人差遣,这一次来的是刘郎君,带着他妹子。”原来她自进来禀报,只说有客至,未及说是谁,便被打断了。
卫夫人嗤笑一声:“他哪里来的妹子?”千烟洲只有孤儿,怎能容他还有亲人在世?
湘姨便不答话。卫夫人从另一侍女手中接过一只雪瓷茶盏,轻抿两口,道是:“燃楚烹茶的手艺比起你还是差一些。下一次接人便让燃楚去,你留下。”湘姨——名唤汲湘的,躬身应是。
卫夫人这才美目顾盼,对羁言道:“我这里暂且没什么事情给你做,你自便罢。你妹子留下,陪我说说话。”
羁言留给刘苏一个小心的眼神,沉默退走。
刘苏身中“优释昙”,除了花弄影,当今天下能解这毒的人不超过三个,一人行迹诡秘,一人便是下毒之人,最近便的就是卫夫人。但他不能着急,卫夫人心性乖僻,最厌别人求她。唯有徐徐图之,才有一线生机。
说是“陪卫夫人说说话”,实际并不用刘苏张嘴说什么。羁言一退下,卫夫人又自出神,偶然低语一句,便有汲湘和燃楚两人答得熨帖周到。
刘苏只需坐在那里品着汲湘亲手烹出的茶汤,瞧着卫夫人神光离合的美貌,只觉养眼,身心愉悦。
大约是感觉到了自己正在“被观赏”,卫夫人蓦地大笑起来。清脆高亢的笑声在山谷中远远传出,又传回一阵低沉的回声。
“你听,这山谷里就是这么寂寞。你从外面来,该活泼些才是。怎么也像个闷葫芦似的?难不成,你倒真是刘羁言那闷葫芦的亲妹子?”卫夫人笑了很久,玉一般晶莹雪白的双颊如醉酒一般酡红,更是美貌惊人。
刘苏一时踌躇,只得祭出本命法宝,对卫夫人憨憨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来——靠着这副天真纯稚的笑脸,自小她便大受年纪较她大的人欢迎。无论同性异性,总不好与她计较,反而要多多疼爱她。
然而卫夫人无动于衷,只见她神色又一变,大有兴味地盯着刘苏,“说说,他可曾与你行周公之礼?”
“啊?”刘苏茫然,以她的阅历,自然是不懂何为“周公之礼”的。
倒是汲湘笑道:“姑娘又说傻话了——”卫夫人轻哼一声,“这姑娘双眉整齐,目光纯澈,腰腿紧致,分明还是处子。”
这一下,刘苏听懂了,大为尴尬——这夫人怎么回事,第一次见面就问这种事?她心悦羁言是一回事,被人误会就不妙了,连忙道:“没有的事!”想了想又强调,“阿兄守礼。”
“守礼!”卫夫人一声冷笑,见刘苏脸现疑惑,反而住口不再多说。这种引人生疑的事情么,自然是起个头就好,剩下的就让她自己去刨根问底好了。这样的戏,才能好看呐——
一念及此,卫夫人心满意足,兴致勃勃,起身带头离去。这时刘苏才看清她身材高挑而纤细,风致楚楚。
汲湘与燃楚跟上去,汲湘对刘苏摆摆手,她尚未解其意,早有训练有素的青衣侍女上来道:“姑娘不必跟去了,我带姑娘去下榻处罢。”
刘苏不禁叹服,虽然是江湖人,这莺歌海的规矩倒比从前看到的书中公侯府第还严整。看卫夫人模样不是惯会这些的,想是湘姨与燃楚的功劳。




姽婳将军传 第35章 巫山高
想象巫山高,薄暮阳台曲。
烟霞乍舒卷,猿鸟时断续。
彼美如可期,寤言纷在瞩。
怃然坐相似,秋风下庭绿。
这是南齐王融的《巫山高》,道尽巫山之妙,神女之美。
卫夫人深谙好地主的诀窍,这日派了一名侍女来,命她带着刘苏在巫山中游玩。
巫山有十二峰,各自拥有不同秀致。这日侍女阿阮只带着刘苏游玩了神女峰,神女峰又名望霞峰、神女天下峰,相传巫山神女瑶姬居此。
神女峰上有神女祠,阿阮将传说掌故信口拈来,讲起《高唐赋》与《神女赋》,说得活泼有趣。
刘苏大为佩服,忍不住道:“阿阮大才!”。
谁知阿阮掩口笑道:“婢子实未读过书,便是字,也不识得呢。”在这个书籍仍是稀罕物件、读书仍是特权的年代,婢女不识得字才是正常的。
“可是,阿阮懂得好多典故--”从爱掩口而笑这一点,刘苏认出阿阮便是那晚打发她吃饭的婢女。
“婢子的确不曾读书。可是啊,莺歌海客人虽少,一年也总有十数人上门,这些客人不论男女,风雅与否,总是要游览巫山胜景的。我跟着客人听了十年,可不是比一般客人知道得还要多么。”
原来如此,刘苏大笑,阿阮这人很有意思。
刘苏出门玩去了,燃楚来请羁言去见卫夫人。羁言跟着燃楚到卫夫人待客的正堂上。自然,他不是客,无法得到正经客人的待遇。
卫夫人刚刚送走一位客人,此时眉眼倦怠,待见了羁言,立时兴致勃勃——“你妹子有病!”
“是。”此行最重要的目的,终于来了。羁言点头,“她身中‘优释昙’之毒。”
“她活不过半年了!”卫夫人更加兴奋,目光疯狂而美丽。
羁言暗中咬牙,然而面上丝毫不透:“我知道。”
卫夫人登时少了大半兴趣,上下打量羁言。她眼神古怪,又似怜悯,又似厌恶。只是“倾城”众人早已习惯她这般目光,因此羁言倒不觉有异。
“你想让我救她?”卫夫人玩味地慢慢问,一字一字,如绳锯木、水滴石。
“是。”
“你来。”她忽然变成了妖娆的花,含苞初绽,只等他微一触碰便要盛放到最美。
羁言垂眼,他知道卫夫人从未成婚,却也从不缺少男宠。这莺歌海泰半都是女子,仅有的男子除了做最低级粗活的小厮,便是养在琢玉楼的男宠们。他不认为卫夫人会对“倾城”的人有兴趣——彼此都清楚对方的危险。
卫夫人轻笑一声,凑上前去,几乎是贴着羁言的脸呼出一口香息,“你不想么?”
羁言猛地退后一步!元旦时,也是这般,那个姑娘贴着他说“你真好看”。那时他不躲不闪,此时却要强令自己不要夺门而去——卫夫人比巫山云雾还要变化多端,与她谈条件,无异于与虎谋皮。
不能请她自重,她会变本加厉。羁言沉默片刻,忽地一笑,“夫人果真如此爱重于我?”他欺上前去,俯身便欲亲吻那张天下无双的娇颜。
卫夫人倏地目露恐惧,手上用力,将羁言推出丈许。羁言早有准备,堪堪站稳。
“滚!”卫夫人勃然大怒,为自己在人前露出的恐惧。他怎么敢反戏弄于她!
羁言面无表情,大步离去。他需要立即见到刘苏,看看那个姑娘的笑脸,以驱散心中阴霾。
午后刘苏回到莺歌海,兴奋地拉着羁言诉说今日经历。羁言含笑听着,不时点头附和,更让她兴致勃勃。




姽婳将军传 第36章 上巳节
上巳,俗称“女儿节”,上巳春浴的习俗发源于周,在汉代成为定俗,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莺歌海多女儿家,这一节日自然也不例外,众人结队出门踏青,祭祀高禖,曲水流觞,祓禊沐浴。
头一日,刘苏便央着羁言答应次日陪她出门,于是三月初三清晨,神女溪畔娇笑的女儿堆里,多了一个尴尬不已的少年。
说是沐浴,众女儿不过沐发、洗脚而已,毕竟初春水温还是太凉。溪中桃花渐逝随流水,凄美得惊心动魄。桃瓣下有鱼头攒动,是上溯的鲤鱼,鱼鳞与水波在阳光下浮光跃金。
一时汲湘、燃楚几人连同羁言陪着卫夫人射覆,一旁的姑娘们投壶的、踢毽的、放纸鸢的,均是嬉笑不止。刘苏被阿阮那一圈抹骨牌酒令的叫走,羁言忙喊住阿阮:“她吃不得酒。”
阿阮嗤嗤笑道:“郎君放心,我带了果子露,只叫姑娘吃那个便是。”刘苏大笑,“阿兄放心,我晓得自己的酒量,不会吃醉的。”她却不晓得自己的酒品。
羁言一厢漫不经心地思索着射覆的典故,一厢留意刘苏那头的动静。忽听她嚷了一句什么,声音分明已笑得走了样。
阿阮不住推她:“姑娘,你这样耍赖可不成,说清楚了,中间三四绿配红——”
刘苏方才勉强止住笑,正揉着腰哼哼,一听她追问,又笑得腰肢乱颤,“阿……阿阮你……让我歇一歇--嗯,中间三四绿配红,哈哈哈哈……大火烧了毛毛虫!”
抹骨牌的女孩子们都忍不住大笑起来,惊得附近树林中鸟雀出巢。刘苏擦着笑出的泪,颤声道:“从此以后,可都叫我刘姥姥罢!”一语未闭,兀自乐得直不起腰来。
做令官的阿绿跺脚嗔道:“姑娘惯会这般谑笑,却不是好好做耍子了。”没见她一把牌捏在手里,因笑得太厉害,都洒落了一地么?
“大火烧了毛毛虫!”羁言差点狂笑出来,一抬眼见卫夫人兴致缺缺的模样,忙按下笑意收回心思——如今看来苏苏是不会受阿阮等婢女欺侮的。
而自那日调戏不成铩羽而归,卫夫人便常露出这副模样来。今日陪着她射覆的,除了汲湘、燃楚与羁言,还有两名男宠,于羁言而言这是一种无言的羞辱,然而他并不以为意。
回程时,刘苏已是累得厉害,再走不动了。她使劲分开不断想要团聚的眼皮,直接扯着羁言衣袖撒娇:“阿兄,背我回去嘛!”
羁言瞪她许久,无奈点头,背身蹲下。起身时,他目光凝重,然背上的刘苏丝毫不知,依旧笑嘻嘻说着话。
“阿兄你不知道刘姥姥的典,改日有空,我说给你听——这可说来话长啦……”
姑娘带笑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她趴在他肩头,睡着了。
这一觉睡醒已是次日清晨,对着坐在床前的阿兄,刘苏又是尴尬又是抱歉:“昨天笑得太厉害,好累的。”
阿阮端来朝食,刘苏用了饭,同羁言软语道歉,“近来真是越来越困了,所以古人说‘春困’是很有道理的——”她说着掩口打了个哈欠,眼神又朦胧起来。
“无事,困了就睡好了。”听他这么说,刘苏如蒙大赦,也不看路,飘回卧房床上熟练地溜进被窝,即刻熟睡。
阿阮进进出出盖被子,下帐子,关窗户,同羁言说了几句话,都未能惊动她半点。




姽婳将军传 第37章 等着我
阿阮出去了。羁言盯着床帐旁垂下的嵌宝小银钩,目光沉沉。
她身上的“优释昙”许久以前就开始发作,整个冬季她精神都过分健旺;然而从上巳开始,她的精神会越来越不济,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直至……再也不会醒来。
他既将她扯进了这样的生死局,就必须为她的生死负责。他所结识的人,多半干着刀头舔血的行当,就是湘姨那样温柔的人,阿阮这样微末的人,手上都难免沾上人命。
他们这些人死于江湖争斗,说难听点是罪有应得——瓦罐难离井上破,世人不许英雄迟暮、美人白头,江湖人便该有江湖人的死法。
可这样的方式,不该加诸她身。她只是叫了自己阿兄,又何曾从自己这里得到过什么好处?便要承受他的身份与旧日恩怨所带来的磨难。
羁言起身,轻轻关上房门。在某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上,他找到正在侍弄一棵野生茶树的湘姨:“湘姨,我不能去求夫人,只能托你转告她,我愿为她解决某些麻烦,只要她出手救我妹子。”
汲湘生性温柔,羁言等人小时来到莺歌海供卫夫人驱遣,颇得她照看。此时她也为了难——这世上能教夫人视作麻烦的,不外乎那几件事、几个人,岂是刘羁言能够对付的?转告了这句话,他多半有去无回。可若是不说,他那妹子,好端端一个小姑娘,眼见着就要活不成了……
对上羁言眼神,拒绝的话她说不出口。“倾城”的训练何等严厉,这些孩子本都学会了不动声色,如今却教她一介婢女从眼神中看到掩不住的焦灼,一瞬间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这孩子是动了真心了。
自己睡了多久,刘苏毫无概念。只一觉醒来,阿兄又好笑地看着她。她大窘,缩头不理。
羁言摸摸她发顶,说道:“没良心的,夫人使我明日出门办事去,你现在不理我,将来有得你后悔的。”
刘苏一惊,坐起来拉着羁言一叠声问:“去哪里?什么事?会有危险么?什么时候回来?”
羁言心口一酸,终是有人这样关切着他的,可这关切,是他最后一次感受了罢。
一边却不动声色地回答:“哼哼,就不告诉你!”
“啊——”刘苏松口气,还有心情逗她,想来不甚要紧。作势要咬他,“你说是不说?尽早从实招来,大家好说,否则,休怪我无情上大刑伺候!”
“三个月!三个月就回——”羁言“受刑不住”,急忙招供。刘苏咯咯直笑。
笑完,她郑重嘱咐“要照顾好自己,路上好生吃饭,云云”。
羁言好笑,“这不是我该嘱咐你的么?——说说,想要什么,我回来时带给你。”
刘苏一扬头满脸骄傲,“我如此聪慧,岂会亏待了自己?在下品行高洁,两袖清风,一贯是不爱收人好处的,你不用费心啦。若有那含桃、寒瓜、葡桃等果子,你诚心要送,我便勉为其难收下罢!”
含桃便是樱桃,为着避卫夫人的名讳,莺歌海内都称含桃。
“……”羁言盯着她甚久,也不见她脸皮有薄下去的趋势,终于败走,“既然如此,在下回来时,定带上这些贡品给姑娘。”
刘苏闹够了,便又想睡,“阿兄,你都要出门了,便多看我一会儿,免得在外还要想我。——哎呀你别笑,我就是知道你出门会很想我的!谁叫我天生可人疼呢……”
“嗯,你睡吧,我多看看。”
姑娘带着甜甜的笑意兀自睡得黑沉。羁言心想,若是能一辈子都看着她睡得香甜的模样,自己当是幸福至极。
他索性低头,无比虔诚地在她手心里落下一吻,抵着她额头低声坚定道:“苏苏,等我回来,等我……带果子给你。”




姽婳将军传 第38章 解奇毒
羁言离开时,刘苏未能醒来。
待她从阿阮处得知羁言已离去的消息,不由大为怅然,“都没能跟阿兄送别呢。”
她不知道,这点怅然日后会成为她最大的痛苦根源,令她无比痛悔自己为什么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当天卫夫人便派了燃楚来为她切脉,汲湘则调出各类所需药物,以备使用。
刘苏再迟钝、再没心没肺,也觉出了问题:“楚姨,我怎么了?”
不同于汲湘未语先笑,令人如沐春风,燃楚惜字如金:“中毒。”
燃楚便见伸着胳膊让她切脉的姑娘脸色一惑,复又慢慢平静下来,“我是中过毒……还能医治,便是不甚要紧,是么?”
她说的是被竹叶青所伤那次,尚且不知自己所中的乃是天下一等一麻烦的“优释昙”。
燃楚不愿多话,摆出针囊来:“去躺下”。
她要为刘苏施针,连续二十一日,以保证她不会在夫人配出解药前便毒性发作,在睡梦中死去。同时阿阮得了指令,每日为她准备药浴,辅助解药配药性的发挥。
刘苏便老老实实忍着每日金针刺进穴位的痛苦和药浴的繁琐。
二十一天后,汲湘送来一瓶药丸,“夫人叮嘱,每日服一丸,每日服药时间比前一日推迟一个时辰,不可有差错。服药时,以药汤送下。这是一个月的量,一个月后,我会送来新的药。”
那药丸闻着清香,似有回甘,待吃下去,便有无限苦涩自喉底泛起。为压下苦涩,刘苏抓起一旁盛满温热药汁的瓷碗大口咽下,随即脸色变了脸色——药丸只是苦涩无比,这药汁却是奇酸、奇麻、奇辣、奇苦、奇臭,诸般滋味混杂,令她发根都要竖起来了。
她抚着胸口干呕,阿阮一脸严肃:“姑娘,想活命就全吃下去。”
刘苏皱着脸道:“阿阮,温水!”深吸一口气,闭目灌下剩余药汁。
阿阮连忙递上温水,刘苏一气喝下两碗才稍稍舒口气,苦恼道:“好难吃。”
阿阮微笑:“我去叫厨房给姑娘做点好吃的。”
一月过后,药丸见效,刘苏不再嗜睡,脸色却越来越差。阿阮使厨房每日变着花样上饭菜,亦不能使她胃口稍开——解毒药对脾胃是莫大折磨,而卫夫人配药时不会顾及到她的肠胃,纵有法子中和副作用,那高傲的夫人也因嫌麻烦而不会采用。
阿阮侍候刘苏时间长了,多少生出些爱护之情来。那姑娘又不要她做太多事,每每要她做什么,必要称谢,她也觉得颇受尊重——说来奇怪,之前有来莺歌海做客的姑娘对她说“我们做好姐妹吧”,她也不曾感受到这样的尊重。
此时阿阮见刘苏百无聊赖地挑起一根面条,慢慢喂进嘴里,嚼一下,又嚼一下……就是不肯咽下去。
这面条是阿阮盯着厨房的人做的,精挑细选的配料,最上等的手法,最好的火候,见刘苏有气无力的模样,阿阮不由气急起来:“姑娘,再这样下去,你毒还未解,人先要饿死了!”
刘苏悚然而惊,身为一个吃货,饿死是最痛苦、最令人颜面尽失的死法!
她皱眉想了一时,吞吐道:“阿阮,试试让厨房炒一盘……苦瓜?”
阿阮愕然,这是还嫌药不够苦么?她一个熬药的都闻够了!一边腹诽一边果真去要了一盘清炒苦瓜。
苦瓜翠绿油亮,令人一看便生清凉之意。阿阮眼见着刘苏试探着夹起一片,慢慢咀嚼,居然……吃下去了!
满嘴都是药汁的奇怪味道,食不甘味了太久,刘苏居然就着苦瓜吃了两碗花白米饭。
阿阮震惊之余,忍不住念佛:“可算是吃东西了!”




姽婳将军传 第39章 害相思
那厢刘苏吃饱喝足,想念起她那下山许久的兄长来。重复每日一问:“阿阮,你知道阿兄去哪里了?”
阿阮摇头。
刘苏叹口气,也不知阿兄替卫夫人去做什么机密要事,整个莺歌海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或者汲湘与燃楚是知道的,可那两个人,一个惜字如金,绝不说多余的话,另一个每逢问起便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她只得偃旗息鼓,回房去或读书或跟着阿阮做两针刺绣,以消磨时光。
偶尔能见到卫夫人,她有时是单独一人在山间、树下、水边,像是凭吊着什么;有时又前呼后拥如被众星拱卫的明月,皎皎然令人不敢逼视;有时是与男宠在一起嬉戏,不顾场合——自有一回不慎撞见,刘苏吓得再不敢独自往幽僻的地方去。
卫夫人心情好时,会叫住她说几句话,调侃居多,词锋犀利令她无言以对;有时却似乎对她厌恶之极,戾气充溢;更多的时候,卫夫人不说话,看她的眼神中有着奇异的怜悯。
刘苏叹口气:我并不想打听莺歌海机密,亦不是非要知悉阿兄去向。只消有人能告知我阿兄安好,我自然不会再问……
时日愈长,对兄长的思念愈甚。眼见约定的三月之期过去大半,心底长草。
这日读唐诗,元微之的“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在心底反复揣摩——是什么让她忽略了莺歌海的花丛?
阿阮见窗边榻上摊着诗集,姑娘正望着窗外隐隐青山悠悠白云,因笑问:“姑娘读什么呢,这样出神?”
刘苏回神,脸上作烧,心中慌乱。“这诗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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