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姬昭璋
君老侯爷勉强想冲她笑一笑,但是看起来分外疲倦。他岔开了话题,似乎已经丧失了继续追问下去的勇气。
衣白苏觉得诧异,她对公爹即便不算了解,却也知道他的几分性格,他绝对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刚毅顽强了一辈子的倔老头,怎么可能一个问题问了一半就一副不敢继续的样子?
衣白苏不动声色和他闲聊,几次又重新将话题挑回去。
“老夫不是个心里能憋住话的人。”君老侯爷道,“这些东西我本来准备和我的死一起烂在肚子里,但是荏苒已经死了,我怕你也因此丧命。”
衣白苏看着他,不知道为何他今天会频繁提起自己前世的死亡。
他脸上刀疤似乎抽搐了下,接着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令师和令师姐手中,可有能长生不老或者起死回生的异术?”
衣白苏猛地抬起眼睛看向他,似乎不相信这个问题居然是由他问出来的。
她几乎没有思索,立刻摇头:“您怎能也问出这种话来?”她这位公爹,当年坑杀俘虏眼睛不眨,带兵一夜屠尽一城,清早归来还能烹酒笑谈,这是一个一辈子听见鬼神之说都会嗤之以鼻的人,怎么会一副这么认真的样子说出长生不老和起死回生的鬼话?
“老夫本不信这些。”君老侯爷解释道,他模样分外疲惫,“可是有人相信,荏苒便是因此而死的。”
衣白苏默不作声,她垂下了眼睛。
君老侯爷又道:“若是真没有,那么那帮人就是一群睿智的疯子而已。他们不会放弃的。我怕他们找上你,你要小心。”
他虚弱地后靠着,示意老仆推他离开,走了两步,他突然又示意停下来。
“别离开澶王身边,不要和沈朝之单独相处。”君老侯爷道。
君老侯爷来也快去也快,唯独留下衣白苏被丢在一堆迷雾之中。
屋外的雪依旧下个不停,积雪压垮了院内树枝,衣白苏起身朝外走去,她看向天空。她前世究竟因何而死?她一直以来都是稀里糊涂。但是关于公爹的那个问题,若是在前世,她一定能毫无压力地说出这世上绝对没有起死回生这回事,但是如今……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闭上眼睛感受这具身体里生命气息的涌动。
她又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存在?
而且最重要的是,公爹口中那帮睿智的疯子究竟是谁,此事又与盛熹和沈朝之有什么关系?
澶王的婚事,虽然陛下有令要节俭为重,但是作为皇族这些年里最重要的一桩喜事,即便是并不算盛大,可是在长安城里掀起的影响也是轰轰烈烈的。近半个长安城都被喜庆淹没,连皇帝和皇后都出宫来,在喜宴上坐了好一会儿。
盛熹带着身酒气回来的时候,双眸却是清醒无比的。衣白苏已经换下喜服,依旧一身素衣,歪在灯下看书,看他进来,头都没有抬起。
他不满这样,于是拉她起来强迫她饮了合卺酒。
衣白苏非常不适应这样的盛熹,她轻咳着放下那酒杯,他却直接拦着她的腰倾身吻上了她嘴角下滑的酒珠。
衣白苏浑身一僵。
盛熹察觉到,他不紧不慢地笑了下:“苏苏怕了是不是?”他半垂着眼睛,熏然的模样。
即便料到会有什么后果,也并不意味着她能够毫无障碍地接受。若是放在以前,她有一百种方法说服这个孩子,但是现在的盛熹,根本是软硬不吃,他只管他想要的,其他的一概无所谓。
他见她面色变化不停,于是懒洋洋地伸手拨弄她的腰带,察觉她僵硬得更厉害,这才把她按在怀里忍不住又笑出声:“不怕不怕,这件事情和成亲不一样,这件事情我会等你自愿的。”
“若我永远不自愿呢?”衣白苏反问。
他态度依旧慵懒,他侧头看她一眼,微睐的眸子里眼波横来,一副缱绻易醉的模样:“那就等到我不想等了,再逼你自愿。”
他挥袖灭了烛火,虽然口中答应不会强迫她,但是看起来他却没有丝毫回避到其他榻上或者其他房间的念头,径直朝唯一的床上走去。
衣白苏被他像是个娃娃一样塞在怀里抱着,浑身不对劲,她皱眉忍耐了一会儿,干脆又去思考前几日的疑问,她想了想,干脆问他:“盛熹,我上次是怎么死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盛熹声音一瞬间有些冷。
“突然觉得奇怪。”
“你不用再想这个。”盛熹抚摸她的头发,“你只要好好待在我身边,就没人能再害你。”
衣白苏没做声,一会儿又问道:“朝之今天来了吗?”
“来了。”他说,“被我赶走了。”
“你……”
“好了苏苏别乱动,该睡了。”他看似威胁地止住了她的话题。
衣白苏瞪大眼睛,呆看着床帐。
盛熹虽然没有告诉她什么,但是一副有所隐瞒的样子,倒是也让她有所察觉,她上次的死原来真的不是意外吗。
妙手 第37章 再度启程
扑天遮地的大雪不仅影响了长安城,也影响了远在廓州的军队,以及凭借地形三番两次令秦军吃亏的羌人。
陛下早朝时候下令趁胜追击,不留给白兰羌一丝一毫的喘息时间。陛下对白兰羌灭族的心思已经非常明显,即便是最仁慈的文臣也不敢出一言劝阻,虽然这位陛下一副好说话的模样,连六品的谏官都敢指着鼻子说他的不对,但是骨子里还是霸道的,尤其是对这周遭这些狼子野心的游牧民族。
他并不妄图以德政令他们信服,他只要他们畏惧他,若是他们不畏惧,他就彻底消灭他们。跪下或者灭亡,这是这位陛下给予他们的选择。
盛熹下朝之后回府里,他有些担心衣白苏不能跟府里的下人们好好相处,那群下人们除了他外没有别的主子,尤其是府里的小丫鬟,一个个被管家纵容地有些娇气,比小户人家的小姐也差不离,他有些担忧衣白苏遭到冷遇。
回到家里,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我呢我呢!”十二三岁还长着包子脸的小丫鬟叫嚷着往前凑,被姐姐们挨个揍了一巴掌,抱着脑袋嗷嗷乱叫,“你们太坏了,你们都诊过了还围在王妃身边!”
“王妃你快给我看看。”她赶紧挤到衣白苏身边,往她身边脚踏上一坐,就一副光棍的神情死也不肯挪窝了。
衣白苏笑盈盈地把手指伸了上去。她很快收了手,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身体很不错的。只是是不是晚上经常浑身燥热,睡不着觉?”
她同屋的丫鬟立刻帮腔道:“晚上睡觉就跟烙饼似地,左边翻到右边,右边翻到左边,这种天气还天天嚷嚷着太热,我昨天还瞧见她在偷偷舔房梁上的冰棱子!”
这坐在脚踏上的小丫鬟尴尬地捂住了脸:“我就是感觉热嘛。”
“我那里有捏好的药丸,一会儿给你拿上一些,一天三次,要按时吃,很快会好的。”
小丫鬟嘴巴微微嘟起:“苦吗?”
周围围着的其他姑娘们立刻戳着她的脑门乱骂:“你这小混账,王妃好心给你药,你居然还在问苦不苦,苦又怎么着,苦也是治病良药。”
小丫鬟被左一手指右一手指戳得几乎蒙圈,求助似地看向衣白苏,衣白苏立刻护住她,哄道:“不苦,是甜的。”
小丫鬟顿时眉开眼笑,又娇憨地说些俏皮话,惹得周围姑娘们要作势要揍她个装乖卖萌故意讨王妃开心的小蹄子。
盛熹本在担心衣白苏会被孤立,但是看着她被一堆人围着,左右逢源的模样,倒是拈酸吃醋起来:“苏苏。”
小丫鬟们听见这一声,顿时一哄而散。
他以散步为由,拉着衣白苏在府里转悠,他随便和衣白苏说这些话,衣白苏偶尔应上一声,看模样兴致缺缺。
“盛熹,我想去蜀中。”衣白苏突然对他说道。
盛熹似乎料到她会这般,神色并没有掀起波澜,只道:“可以。”
衣白苏早就准备好了一堆他不同意的时候摆出一堆理由来说服他,结果他这般二话不说就赞同,她愣了下:“啊?”
“我说可以。”他说,“等过了年,我跟你一起去。”
他顿了顿,又问道:“去蜀中有什么事情?”
“随便看看。”衣白苏道。
盛熹果然不再追问:“今天的药吃了吗?”
“还没。”
“我让人拿来。”他立刻道。
刚转身的功夫,突然一个家丁扛着些杂物,憨头憨脑地猛冲过来,盛熹往后的脚步一顿,手臂一伸将衣白苏护到身边,污水杂物砸了他一身。
管家在老远的地方看到此处的情景,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看着狼藉的地面,顿时青面獠牙地训斥那家丁:“眼睛长到哪里去了?路都不会看了是不是?”
家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忙道歉。
盛熹检查着衣白苏身上,她没有伤到,只是有些呆愣,似乎刚刚在想什么心事,突然被打断,有些回不过来神。
盛熹微微舒了一口气。
管家依旧在训斥着那家丁:“碰着王爷也就算了,要是伤着王妃一丁点,看我不活剥了你的皮!”
家丁几欲痛哭流涕:“小的不敢伤着王妃,小的下次就算自己磕死在石头上,也不敢伤着王妃一根汗毛!”
胖管家这才气顺了一点,满意地点了点头。
盛熹满脸无奈。
他知道衣白苏一手好医术,很能够收服人心,但是没想到她这才进门两天,连管家都偏心她成这样,身为府里地位最崇高的男主人,居然现在排在了衣白苏身后,虽然他不怎么介意,但是总觉得有点糟心。
什么叫碰着王爷就算了,什么叫做王爷糙皮糙肉的无所谓……
盛熹无奈地看了管家一眼,回去换衣服了。
衣白苏看向胖管家,突然道:“帮我收拾些衣物。”
“王妃准备出门?”
“出一趟远门,去蜀中。”
“好的,殿下也一起?”管家爽快地答应下去,又试探地问了一声。自从衣白苏只施了三针就令困扰他这么多年的腰疼缓解了不少之后,他对衣白苏几乎是百依百顺。
衣白苏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不打算和盛熹一起去,她要独自前去。
她去蜀中自然有她的打算,并非和以前一样漫无目地寻找恶疾,古方和良药。
她只是突然想起,沈朝之是蜀中人,她当年也是在蜀中捡到他的,而她平生唯一一次见到沈朝之的家人,也是蜀中口音。她敏锐地觉得,一定会有线索在蜀中。
她要亲自去找出一切的元凶,若是真是一切只是意外,那么她认命。但是若是有人故意算计她的生死,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理由而令她魂魄至今飘荡无依,那么她势必会让他们付出同等的代价!
妙手 第38章 初入蜀中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如今的蜀中虽然没有到与关中不通人烟的地步,但是依旧路途艰难,险峻的山势和湍急的河水里不知道有多少白骨长埋于此。年久失修的栈桥摇摇晃晃,似乎再来一阵风就能把它吹得散架。
衣白苏由梁州南下入蜀,没有从东边绕行,而这段路,也尤为艰难。
而衣白苏最终也没能成功独自启程,倒不是她保密工作做得不够,最起码盛熹对于她打算瞒着他离开的事情确实是一无所知,问题是出在了君归身上。
母子连心是一件很玄乎的事情,衣白苏看着小君归提着灯笼青紫着眼圈在城门前打哈欠的时候,险些吓掉了下巴。
君归尽量安抚她说自己只是做了个梦,所以就顺便来转悠一下,没想到梦里的情形居然成了真,而后就一脸严肃地训斥起问她究竟要做什么。
君归是被爷爷养大的,小小年纪身上便有些沉稳的气质,考虑问题也比一般人全面一些,只是以前总是想通过调皮捣蛋来吸引注意力,自从遇到衣白苏后,他眼界更广,已经成长了不少。所以他这般沉下脸训斥自己的娘亲的时候,衣白苏居然觉得理亏,唯唯诺诺,抓耳挠腮,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君归脸色顿时沉地更厉害。他原地思索了一会儿,而后带她去找了邱好古,然后将二人轰出了长安城。
用他的话来说,他要陪爷爷奶奶大伯过年,不能跟衣白苏一块瞎跑,反正她和邱好古一样都不稀罕过年这回事,干脆俩人搭伙一块滚去蜀中好了。
牛痘实验已经几乎成功,天天闲的蹲在墙角长蘑菇的邱好古几乎是一口答应,连行李都懒得收拾,直接背着药箱就大咧咧往前走了。
衣白苏同君归告别,君归裹着毛茸茸的大氅,衬得小脸嫩生生地似乎能掐出水来,只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活像面前人欠了他几吊钱一般。
“注意身体,按时吃药。”他道。
衣白苏立刻答应下来,软着声音讨好他。
“明年你就别瞎跑了,陪我过年知道吗?”他不甘心地又补充了一句,得了衣白苏承诺,才微微露出个笑脸。
“衣服和盘缠都带够了吗?”他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待得到衣白苏的答复后,轻轻嘟起嘴,不满道,“你一点都不像我娘,我像你娘。”
“哎,娘。”衣白苏狗腿状。
君归狠狠地翻了个白眼。邱好古恰好在不远处唤她,君归嫌弃地勒令她快滚走,衣白苏这才踩着厚雪离开。
君归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侧身看了看已经钻出来的太阳,低头吹灭了灯笼。
盛熹是天亮的时候发现衣白苏留信离开的,因为他早就做了心理建设,知道她不会那么听话,所以看模样不算是太激动,倒是府里的胖管家一副呼天抢地的模样,咋呼地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后院一向寡言的管事姑姑也皱起了眉头,斥责夜间守卫了两句。
两人看见盛熹一副泰然安坐的样子,纷纷不满地转移枪口,对着盛熹数落起来,因为两人资历超然,几乎都是看着盛熹长大的,这般数落他也只能认真听下,但是越听他越发觉得不对劲。
他怎么成了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了?
他怎么成了抛弃新王妃不要,想伺机令娶新欢的渣男了?
他爱惨了衣白苏,眼里心里都是她,是她心里一丁点他的位置都没有,他心凉地都快习以为常了,怎么就成了虐待新婚妻子以至于她离家出走的坏蛋?
没错,就是那个小丫鬟,他听见她偷偷冲小姐妹咬耳朵了。
盛熹被胖管家和管事姑姑轮流说教地都呆在原地,好半天才想起来喊冤,结果也只被当做负隅顽抗,换来两声冷哼。只有当他说出正准备立刻出门去蜀中寻找的时候,众人才露出了笑脸来,夸赞了他两句,叮嘱他快些找回来王妃,王妃身子不好,在外边吃苦受累怎么办?
盛熹无奈,他比他们更心疼,那是他的新婚妻子啊。他犯贱一样喜欢着她,就算她一丁点好脸色也不肯给他,他也没办法停止自己的爱慕。
怎么才能让她安安稳稳待在他身边呢?
让她生个孩子?一个有他和她血脉的孩子?那这个孩子一定会很可爱,一定有她的眼睛,她的眉毛,她的笑容。
盛熹突然涌起一层幸福感,令他双眼微弯,又一副熏染欲笑的模样。
小丫鬟看着他这副模样都要吓哭了:天呐,自家变态王爷是不是又想出什么法子要折磨可怜的王妃了……好可怕好可怕!
挑夫苦着一张脸,似乎下一刻都要哭出来了。
“没救了吧。”衣白苏捏着他的伤处,皱着眉头。
挑夫黑漆漆的脚面上古怪地扭曲着,正疼痛地满脑袋流汗,听见衣白苏的话,更是几乎要哭出来了。
邱好古认真地点点头:“是没救了,要不干脆截掉这只脚吧。”
“截掉吧。再不截掉大腿也得坏死了。”
“是啊,大腿坏死的话,说不定还会蔓延到另外一条腿呢。”邱好古再接再厉。
旁边几个挑夫的同伴也被吓唬地脸色发白:“不能截啊,大牛一家还指望他赚钱养家的,若是脚截了,那一家人还得喝西北风去啊。”
衣白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那命重要还是脚重要?不截得死啊。”
邱好古继续帮腔:“真的会死的。”
两个背着药箱的大夫都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一旁的赤脚郎中更是因为不会治疗,半个字都不敢说,这个被称为大牛的汉子顿时觉得毫无希望,整个人都黯然神伤了起来。
他想起自己家中贤惠要强的媳妇,卧病在床的老娘,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觉得生无可恋,家中已经那副光景,怎么能再添一个废人,这让他的媳妇该怎么活下去啊?一起讨生活的老乡们也聚在他身边,埋怨老天爷不给人活路。
大牛心中甚为哀忪,他甚至已经觉不出脚在疼,只有巨大的压力和对未来的恐惧,都这般摆在他面前,他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衣白苏握着他的脚的手突然发力,只听得明显地咯嘣一声,非常清脆,众人俱是一愣,纷纷朝大牛的脚看了过去。
那古怪的扭曲处竟然已经恢复如常,大牛忽而大喜大悲,竟是觉得太不可置信。
“走两步走两步。”衣白苏直起身,招呼道。
大牛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将有些发木的右脚放在地上,他动了动脚趾,发现能听使唤,于是又发了几分力,然后彻底用右脚支撑起了整个身躯。
“好了!”他一脸欣喜地朝工友们说道。
年长的挑夫欣慰地拍了拍大牛的肩膀,而后又带着他朝衣白苏道谢,他含糊了一会儿,还是疑惑地问道:“既然大夫您懂得正骨之法,为何一开始要吓唬这孩子?”
衣白苏没开口,回答的反倒是邱好古:“这孩子伤处确实是故意,脱臼的地方竟正好压迫住了一处重要的神经,此处若断,则整条腿都会失去知觉,而给他正骨,必须得去碰触那一处神经,实在令人左右为难。我们一开始说截掉右脚确实是吓唬他,但是也是有几分真实的。”
“那……”年长那人还是不接。
“吓唬他一番,让他注意力从伤脚上转移开,去想象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伤处会稍稍放松,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敢去正骨。”衣白苏解释了两句。
长者听懂了些,又是连连道谢,庆幸大牛遇到了两人。
衣白苏侧身避过礼,又道:“我二人乃汉中人士,对蜀地不熟,还想请问长者,蜀中可有什么大户世家是姓沈的?”
妙手 第39章 我是药童
“姓沈……”老者陷入沉思。
沈在大秦也是个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姓氏,即便将范围缩小到蜀中,也不好排除。衣白苏并不指望从老者身上立刻获得答案,只是碰运气般随便问上一问而已。
老者沉吟半响,只道自己毕竟只是挑夫,见识短浅,于是下山带着衣白苏和邱好古去找了镇子里的智者,这才得到了些似是而非的答案,衣白苏又沿着大路前往附近的州城,这才打听到了些许答案。
蜀中沈氏,分为两支,其一是位于遂州的沈氏,家中出过几个良将,不过这些年已经破落,衣白苏细细捉摸了许久觉得找不出什么疑点。还有一个就是在蜀中最繁华的州城益州的沈氏,据说是二十多年前的时候在益州安家,后来做药材生意发家,也偶尔涉猎些其他的生意,家业是越来越大。
士农工商排列,商人出于末尾,在大秦也是如此,一个药材商在众多人口中竟然可以和那些蜀中世家抗衡,不仅是衣白苏,连迟钝如邱好古,都觉得有些诡异了。
待衣白苏站在益州沈家庄子外,她却突然觉得有些理解了。
沈家庄子坐落在益州州城西北三十余里,弯曲难走的山路一折,眼前陡然间就出现了一片广阔的水田,地里的水稻依旧收,只有一片青黄的茬在歪歪扭扭地竖着,这般从山顶望去,说不出的整齐壮观。
路两旁种着桑树,也都整整齐齐,犹如士兵列队一般。
田间没有忙碌的农人,只有些老者在太阳底下晒暖,眼睛微微眯着,看到陌生人的时候抬头仔细观察一番。
衣白苏来到的时候正逢庄子集市,四里八乡的人都集聚在这里,吵吵嚷嚷地人耳膜生疼,邱好古嫌烦,就自个去寻了个地方安静去了,衣白苏随意街上在这里观察打听,眼睛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就直接付钱买了下来。
渐渐地,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即便是在街道上衣着完全相同,都是粗布麻衣的两个壮丁,她也可以明显地分辨出来哪个是沈家庄子上的,哪个是外庄的。
沈家庄子的壮丁行走坐下的姿势都有些诡异地规整,不像是普通的庄户人家,倒是像皇宫里训练有素的乌衣卫。更令衣白苏觉得恐怖的是庄子里的孩子,眼神非常具有敌意,看着她的时候有如一只只幼狼在警惕地看着闯入领地的外来者。
衣白苏心中结论清晰起来,她觉得自己应付不来这种情况,甚至不敢再往深了去想下去,于是非常理智地决定去找回邱好古,立刻离开沈家庄子。以后再寻找合适的机会前来探寻。
她急匆匆地返回邱好古待着安静的酒垆边,竟发现没有邱好古的影子,而正当这时,她听见一阵旁边的巷子里有吵闹声,隔着飘扬的青旗循声望去,见邱好古正被几个酒鬼拖着往前走。邱好古正高声辩解着什么,可是那几人就是不听,他挣脱不了,衣衽都被扯歪了。
衣白苏赶紧跑去拦住他们。
几个酒鬼抬头看她,张口就是酒气熏天:“你是谁?也是来参加医仙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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