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师姐的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吃书虫子
这世界我来过,走过,哭过,笑过,生活过,奋斗过。怎样的结果,都能会心一笑吧。
细细揣摩那几句记录。
想必第一、第二、第四,这三件事就是掌门说的,可以晋升核心弟子的重大事件。所以掌门上次把自己拎到虚境,竟然是奖励的一次授课?
杨夕心情有点微妙,须知昆仑所有的课程均是收费的。
啊,怪不得他掏了一个“时钟”出来,还说我时间到了!
不过吧,这虱子多了,难免不痒。
揪心还是有一点的,但是杨夕现在对“收费”两个字至高无上的敬畏,已经被玉牌上数不清的负数给杀死了……
“不过真有点心虚呐,”杨夕忍不住自语道:“第四件事还罢了,这前两件事,并不是我有意为之的。”
要说宁孤鸾最待见杨夕的,就是她这个谦虚劲儿。不,或许不能说谦虚,杨夕在“我很能打”这四个字上从来没有低调过。她只是很……不爱把功劳扣在自家头上。
宁孤鸾低笑一声,这并不是一个人修的常见个性:“谁家的奖惩不是按结果算的?从死狱跑出来这事儿,我还沾了你的光呢。”
杨夕不由问:“那鸟师兄也有奖励吗?”
“有呀,但凡在你的记录上被提到名字的人,就是跟你一起获得奖励的人~”宁孤鸾大咧咧的回答,“我这次得的,是五代墓葬随行机会一次。”
杨夕不由喃喃道:“好想知道他们都得了什么。”
“简单~”宁孤鸾握住杨夕的手,捏着其中一根手指头:“等你能看见了,只要把手在他们的名字上一戳,就看见了。如果觉得不公平还可以投诉。现在我念给你听。”
宁孤鸾捏着杨夕的指头,往第一行名字上戳。
“【邓远之】,五代墓葬随行机会一次。”
戳第二个。
“【景中秀】,战部日常观摩五十年。”
杨夕乐不可支,她确信这对小王爷来说,绝对不是个奖励。
“【青峰】,魔域闭关一次。”
杨夕终于知道了,失踪多年的青峰,到底被塞到哪里闭关去了。
宁孤鸾又捏着她的手指头戳第二行名字。
“【楚久】,谭家鬼道交换学习一次。”
杨夕忽然出声:“连楚久都有呢!”
宁孤鸾摇头晃脑,“这个凡人现在昆仑火着呢,连年霸占昆仑邸报的头条,早攒够了十几次昆仑巨大门派贡献,只等六十年后一开山,直接就是核心弟子。”
“他都干什么了?”杨夕不由的问。
宁孤鸾掰着指头开始查:
“入门之前,他以凡人之躯,在南疆十六州干掉了离幻天势力的总瓢把子,昆仑才得以把手伸进去招弟子。
“刚刚卖身昆仑,一把凡铁剑干掉了幽冥鳞蛇,顺道救了几百个诡谷游历的修士,对了,这事儿还是和你一起的。
“三年前,据说雪山战场上打得最惨的一块战区,他是唯一走出来的活人。连带着发现了‘蛊’这个玩意儿,对凡人无效。
“然后这三年,招了一帮子凡人剑侠,七进七出南疆十六州,爆了点擎苍的菊花八十多次,生生把他们内陆的根据地打到海上去了。
“而这还都不算完,重中之重在,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入道,至今还是个凡人!据说当年差点分给咱们人偶堂当道具,真可惜没来。这哥们儿我都服了!”
杨夕笑笑,有点与有荣焉的感觉。
“嗯,他厉害呢。”
宁孤鸾一怔:“你们很熟?”
杨夕想了想:“小熟,挺有缘份的。”
一起杀怪,一起打铁,一起打上比斗台。从那个目光清正的青年,第一次被“鬼灯”认主的时候,杨夕就知道他们是一样的人。
卑微,不认命,永不停步。
宁孤鸾耸肩,捏着杨夕的指头戳向下一个名字。
“【谭文靖】,奖励亲传师父一个。”
杨夕刚才没注意到这名字出现在记录里的违和感,此时听见顿时露出一种吞过屎的表情。“怎么还有他?他当时帮的是倒忙!”
宁孤鸾迟疑了一下,“据说那些弟子交任务汇报的时候,感谢的是你们三个!”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宁孤鸾打哈哈:“哪有,哪有,我只知道昆仑发生的大事!”
杨夕忽道:“鸟师兄,昆仑邸报是发布大事的机构么?”
宁孤鸾嘴一快就说了实话:“才不是,是发布昆仑八卦的机构……卧槽!”回头怒视杨夕:“你使诈!”
杨夕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鸟师兄的利用价值已经完毕了。
“嗯,那我就明着问吧,欠条的事儿应该不是大事儿吧?”
宁孤鸾连忙道:“真不是我告诉掌门的!”
“……”
“……”
宁孤鸾后知后觉得发现,其实在自己张嘴的那一刻,似乎就承认了什么……
难道我是真傻?
杨夕眯起眼,一声大喝:“下来!”
宁孤鸾麻溜的从凳子上爬下来,并请杨小驴上座。
揉肩,捶腿。
杨小驴坐在凳子上,心里也知道鸟师兄是个什么德行。
这货正经高大上的时候在他的日常中绝对占不了十分之一!
妈蛋,谁让这是一起共过生死的师兄呢?
还能扔咋的,将就过吧……
杨夕这回端了大爷样子问:“我那个第一条,送五代墓葬归山,奖励太上长老贴身指点,我咋不记得我领过?”
宁孤鸾眨眨眼:“你再想想。”
杨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能对他构成指点的,最后惊呆了:“牛记打铁铺?”杨夕不可思议的看着宁孤鸾:“那个死要钱的老板,是咱昆仑的太上?”
宁孤鸾痞痞的一笑,刚要出声,目光却忽然被门口飞进来的一张小纸鹤冻住了。
杨夕转回头,一看宁孤鸾的神情,简直吓了一跳。
她从没见过宁孤鸾这么恐惧的神情,鸟师兄怕穷不怕死,面对上古神怪都没有真的变过脸色。
杨夕看看那只飞得里倒歪斜的小纸鹤,又看看几乎是在往后缩的鸟师兄。
声音不禁都小了许多:“师兄……那是什么啊?”
宁孤鸾一震,没有继续逃避,颤抖着把手伸向那脆弱的纸鹤。好像力气大一点,被捏碎的不是纸鹤,而会是他自己一样。
“昆仑战部的遗书,他们出征前留下的……”
纸鹤在宁孤鸾的掌心,舒展开有点褶皱的翅膀。化作一张不那么整洁的信纸,飘在宁孤鸾面前。
温润好听的男声,在宁孤鸾小小的洞府响起。
“战部次席云想游,临危受命,立遗书如下。
“若不幸身死,本人在昆仑的全部金钱财物,请转交人偶堂宁孤鸾。死后剑俯,可拆骨炼俯,交给释少阳使用。次席顺位严诺一。
“转告师父,我已尽忠。请踏着想游的尸体,继续前行。苍生不死,昆仑不灭!”
“以下为私密,非本人不可触发。
“麻雀,收手吧,别再坑蒙拐骗了。留给你的钱也够你霍霍了,男子汉大丈夫,干点正事儿。哥哥当年对不住你,给你带了个歪路。这两年都在后悔……
“那时候小,太淘了。可是麻雀,你不能淘一辈子……”
宁孤鸾突然嚎啕大哭,泣不成声……
又一个真心待他的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离开了。
(修真)师姐的剑 第215章 百废待兴(三)
宁孤鸾把额头贴在冰凉的石板上,抵死哀嚎。
杨夕蹲下来搂着他的肩膀,一下一下的拍着,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语。
想起鸟师兄在昆仑山人见狗嫌的悲惨人缘,想起宁孤鸾说过:我就不改,我就这样,就这么稀罕我的人才是真的稀罕我。
杨夕就觉得人都没了,安慰什么的都是狗屁。
从云想游平日的表现里,真看不出来有多稀罕这傻鸟。逮着机会就往死里欺负,动辄上脚踹。可这一封遗书,这封听着就知道每次出征都要立一遍的遗书里,云想游对这个欠揍的死鸟,怕是相当怜惜的。
杨夕出现以前,人偶堂仅有的两个弟子,朝夕相处了……至少六十年吧。
杨夕忽然想到,以鸟师兄这种难以相处的脾气,云想游很可能是他唯一真心实意的师兄。
怀里的肩膀渐渐不抖了,杨夕连忙低头去看。
宁孤鸾眼里露出一种刚刚长成的幼兽,被逼得退无可退时的孤狠。
“杨夕,我要入战部。”
杨夕肯定是不会拦他的。
而这世上能够拦住这只横冲直撞的小家雀的人,刚刚已知又少了一个。而另一个无面先生,如今困在山门里。
杨夕目送着身形消瘦的青年,一撅一撅的消失在融融暮色里。
抬头看了看那只重新折起来,扑腾扑腾着慢慢飞的纸鹤。这东西也不知道飞了多久,才能一个个找到遗书里提到的人。
看着不像个新的了,宁孤鸾时隔这么多年才回昆仑山,难为这纸鹤风吹雨打的煺了色,却还没坏掉。
杨夕一抬手把它抓下来,感觉到纸鹤在手心里呆着不动。
原来会装死。
杨夕转过身,向着广场最内一圈的芥子石洞府而去。白氏一门七十几个师哥师姐,都在同一幢芥子石小院儿里居住。
她直觉这纸鹤下一个找的该是小师兄。由着它自己飞,还不得飞上一天。
杨夕与宁孤鸾不同。
她从云想游的死讯中感受到的悲痛,并不如何强烈。
伤感当然是有的,但甚至比不上她在死狱里亲见喜罗汉、邪法师命丧眼前。
那两个是过命的兄弟,尽管是半路相识。
而云想游……
对于这位昆仑山少壮派中拔尖儿扛鼎的大师兄,杨夕跟他其实并不太熟。有限的几次见面,他是“坏师叔”的帮凶,是“坏师兄”的帮凶,是受罚的最少的“凶残师父”的帮凶。
杨夕对他狗腿子的形象根深蒂固。
想得起来的美好,大约就是月光下独酌哼曲,那真的很安然闲适的一个侧影。
可杨夕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狗腿得相当可爱的人。
甚至于说,云想游是她所认识的人中,唯一一个身份高贵却不令她反感的人。
皇帝的叔叔。
单讲出身的话,云想游怕是杨夕见过最值钱的人。否则邢铭也不会每每用他来掸压那些自持身份的弟子。
他也有那种出身优良的人所特有的拿腔拿调,看似矜持,实则敷衍。狼心狗肺的不拿别人的人生当回子事情,肆无忌惮的挥霍着他人的宠爱,并且从不认为自己该遭报应。可他比之旁人似乎多了点什么……
很粗糙的,把你看在眼里的感觉。他比一般的贵族子弟计较,记仇小心眼,坏还不肯蔫,非要给你放在面上。胡搅蛮缠明明有的是钱,打个麻将还非要赢光了别人的家底才算。
他是真的把这些身份低贱的弟子,当作平等的人。不宽恕,不忍让,不同情。他坦然得讨人喜欢,可以堂而皇之的跟你开口:“爷能拼爹,你闪边儿去!”
反比某些体贴的回避,更让杨夕感到舒心。
自己是个什么秧子,杨夕是知道的。也不吝被别人知道。
可她就是由衷的厌恶,来自旁人的:你小时候好可怜,我得帮助你。
这会让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爬不出“可怜”这个噩梦了。
不记得是谁说过,真正觉得自己可怜的人,是羞于启齿,或悲痛到无法启齿的。宣之于口者,盖因是为了博取同情,或者博取眼球。
白氏门前,杨夕站下了。
飞蝗一样的纸鹤、纸剑、纸方胜,呼啦啦雪片一般向同一间房子的门窗涌去。白门七十二弟子皆尽站在院中,带着担心的神情,沉默观望。
雪白纸笺的尽头,释少阳在一片或跳脱,或沉稳,或不以为意的“死后可拆骨炼俯,交由释少阳使用中”,颤抖成一片哀风中的枯叶。
杨夕松开了手中装死的纸鹤,卷了毛边儿的纸鹤果然也晃晃悠悠的加入了雪片大军。
她怎么忘了,小师兄可是人缘很好的……
释少阳不是人憎狗嫌的宁孤鸾。
昆仑好少年,大众好儿子,一夜之间变成了成年男子的身量,更是有了继承白允浪的衣钵成为“女汉子”“女妖精”们心中永恒的大众情人之趋势。
人群中总是有这种引人瞩目的“发光体”,他英俊、他美好、他出名,如果他再拥有强大、高尚这样的特点,简直是天赐的偶像。再有那么点无伤大雅的小缺点,比如脑坑,比如爱紧张,这偶像就亲民得可以去励志了。
熟识的人都愿意对他好,不认识的人也有许多偷偷关注他。
君子剑释少阳,就是这么一个,即使再强大无畏,都被所有昆仑战部默默疼爱着的“永远的少年”。
甚至有的新入战部的弟子只是听过释少阳一个名字,脸都不知道长成什么样,立遗书的时候想着死了还有个剑俯可以给人,给谁呢?哦,好像君子剑的剑俯是坏了的。
于是“若不幸身死,可拆骨炼俯,剑俯交由释少阳使用”。
可是释少阳,几乎背不起这样沉重的疼爱。
他的脊梁都被压弯了……
“师祖,师祖,少阳能不能不用这剑俯……”释少阳挺拔的身体匍匐在地上,泣不成声。
素来和蔼的昆仑大长老苏兰舟,左手擎着一杆烟枪,右手拎着释少阳的耳朵。于翻飞的“雪片”中吞云吐雾,不近人情:
“那你想怎的,就此不进阶了,还是再找个剑仆给你用?人好好的孩子自己个儿也能成剑,给你当两年剑仆顶天了,还能管你个百八十年?”
释少阳也不知该作何反应,趴在地上只一声声的哀告。
他一想到那些死去的师哥师姐,甚至是师弟妹们,死无全尸,就是为了身体的一部分能背在自己的背上,他就觉得扛不住,他真的扛不住这份殷切的期望。
他时至今日,才刚刚懂得,师父当年说的:你往后的路,难呢。
苏兰舟抽了一口烟,扫眼看见外边儿的杨夕。淡淡点了个头,并以眼神示意有什么大事儿也先在外头等着。
拍拍释少阳的脸,浑然没听见他刚才的说话一样:“依我看,还是用云想游的的剑俯。你知道,这些年你陷在南海,谁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出来。先没的弟子,剑俯也基本分出去了,剩下好的不多。云想游十六骨剑俯,算是拔尖儿的了,小棠为了把想游的剑俯弄回来,险些就让死狱的犊子们被蓬莱给团灭喽……”
“师祖!”释少阳从胸腔里发出悲鸣:“少阳不做剑修了,少阳可以像高师叔一样,做法修!”
他跟云想游的关系,那是十几年如一日的“爱得不够用脚踹”。
这趟回来的接应因为花绍棠的迟到死了多少人,想到这些都是因为自己,释少阳简直被逼得发疯。
苏兰舟忽然一脚踩在小徒孙的肩头,把这小子直接踩了个脸着地。一杆烟枪戳着释少阳的腮帮子:
“刚跟你说过了,云想游的剑俯是被人活拆的。尸骨埋进了云家的祖坟,无碑无文,跟早夭的娃娃一个待遇。可昆仑这边儿的冢还没给他立,咱们剑修死后不留尸骨,一柄本命灵剑戳在坟包上就是一辈子最好的碑。云想游被人活拆剑俯的时候,剑都没来得及拔,小棠察过了,还在剑俯里边儿憋着呢。”
苏兰舟居高临下的盯着释少阳:“你想让他在昆仑连个坟都没?”
释少阳的额头抵到地上,肩膀颤抖,到底妥协了。
人群外,杨夕静悄悄的转身离去。
在微暗的天色中,一路走到昆仑战部的临时指挥所。
杨夕驻足,拦住了一位袖口上绣着“内”字的剑修:“这位师兄,我听说死狱囚犯是战部交接的,我想打听一下他们的现状,不知该找谁?”
岂料,那剑修看了杨夕一眼,半点面子没给:
“战部次席是你说找就找的?”
杨夕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话背后意味着,囚犯的事情是战部次席亲自在管。只是不知为何,这位剑修的口气这样冲。
想了一想,掏出昆仑玉牌递过去:“这位师兄,我好像有一个战部训练观摩的奖励可以领,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找次席报道?”
剑修长眉一挑,狐疑的接过玉牌。匆匆扫了几眼玉牌上的字,也不知他看见了什么,很是惊异的抬头:“你是杨夕?”
杨夕点头:“是我。”
剑修盯着杨夕的脸,露出个复杂神色。具体描述的话,类似于在珍珠当中看见了鱼眼睛,然后强迫症发作。
冷淡丢下一句:“等着。”
杨夕并不知自己的名字何时变得这么好用。
靠在一面土墙上静静的等,望着天边渐暗的残红。
她知道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把珍珠落在艳阳城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她其实对于所有温暖的感情,都是很稀薄的。死不掉,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她所能感受到的,更多的是憎恨、愤怒、杀意这些极其恶劣的情感。或者同情、愧疚、敬佩,这些很中性的词汇。
巨帆城黑市里,决心为了薛无间对上夜城帝君之前,珍珠问了她一句:昆仑也不能信吗?
她略一停顿,便答了:不能。
而那短暂的停顿,并非因为迟疑,只是恍然发觉自己竟然是这样的狼心狗肺。
即使昆仑的日子过得那么开心,从没敢奢望过的高尚、平等,在这座又野又凶的门派里,家常便饭似的摆在桌面上任君采撷。
白允浪对她这个倔驴混蛋坏孩子,就差含在嘴里边儿捂了,可还是没能捂透那颗冰凉冷硬的心脏。
心脏里,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还是藏着一块黑暗黏湿的禁区。那里面装满了,试探,怀疑,不信任。
毫无道理的恐惧感,和深入骨髓的孤僻,阴影一般笼罩着她,枷锁一般束缚着她。十几年如一日,如履薄冰,马不停蹄。
“虚境”之中,察觉到自己同掌门人的观点有彻底的不同时,杨夕忽然看清了悬在头顶的那柄吹毛断发的利剑。
她心中只有平静的四个字:终于来了。
原来即使从未看清,她却始终直觉的知道那柄剑的存在。出于一种天然的想法——我这么贱、这么坏的一个人,老天爷怎么会平白砸到我头上一个昆仑。
天爷这老东西,一定是憋着大招儿折腾我呢。
战部剑修们带血的遗言,更是把那雪亮的锋芒递到了杨夕的眼皮底下。
杨夕清醒的意识到,这是一个以信仰支撑的门派,而自己的信仰……与这个门派的掌舵人不同。
“喝点酒么?”一个年轻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杨夕抬头去看,一个黑衣剑修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站得端正而标准,像一柄不会拐弯的标枪。
杨夕接过酒,点头致谢。
她猜自己刚才的脸色一定是很难看,人家才会这么问。
“我是严诺一,负责这次从南海逃出来的所有人的安置,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修真)师姐的剑 第216章 百废待兴(四)
在杨夕的请求下,严诺一带着她参观了死狱囚徒们居住的“工棚”。
彼时夜色已深,灯火冥冥。
几百顶帐篷扎到一堆,歇了工的修士,手上捧着昆仑出品的粗瓷碗,聚在一起咒骂昆仑都是扒皮精,战部都是吸血鬼,一边胡吹海侃“等爷有了钱”。
灯火照不到的地方,有那么几对人影子,拉拉扯扯,亲亲热热。好不知羞!
杨夕看着却笑了一下:“还真是不知愁。”
“他们中的大多都是苦出身。少数出身好的,也基本命途多舛。活着就是辛苦,没人比他们更懂了。”严诺一站在杨夕身后,面无表情搭话。
杨夕惊异了,回头看着这位没表情的师兄。
仔细一看,发现这位师兄五官摸样,相当的俊秀精致,只是那不近人情的神态,看起来太显老。
严诺一抿了抿唇:“我正在一个个排查他们的经历,便于管理。”
“师兄做事好严谨。”杨夕由衷道。
严诺一有点不自在,没说话。
杨夕没有过多纠缠,转而道:
“师兄,这些人中有一个人修妖道,能变狗的,师兄可熟悉?”
“你说犬霄?”严诺一抬手指了指身后战部的营盘,“那小子如今进了战部了。”
杨夕露出个一个惊悚的神情,那条疯狗跟她认识也不短了,两次要弄死杨夕,也两次险些被杨夕弄死。彼此还都好好活着,真的只能说一句机缘巧合。
严诺一叹了口气,很头疼的样子松了松领口道:“那可真是个滚刀肉。他在攻打炼尸门的时候立了功,论理也是有资格提要求的。谁知道他不要赎身,却要求开个剑俯。开完了就死活赖在战部门口要当剑仆,不答应他,就在墙根撒尿。如今由马烈带着呢。”
攻打炼尸门的事儿,昆仑并没有给自己记大功,如今看来,八成是记在小师兄、犬霄他们头上了。
杨夕本以为犬霄离了死狱,必然是要跑没的。那疯狗当初为了个自由身,可是连命都豁出去的。不过这番不怕死的泼皮行径,到真像他干出来的。
忍俊不禁道:“那狗子性野,吃人。不知那位马师兄是何人,可能管束得住?”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