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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师姐的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吃书虫子
杨夕忙道:“我知道,权当修炼。”
残剑牵起一侧嘴角:“嗯,悟性不错。”
绝天峰,吾省殿。
殿门大开。
不少修士聚集在门口,却没有人敢进去。甚至连堵在门口都没敢。
战部首座“拎”着五代守墓人驾到,让这些或被召来,或有事求见的人长松了一口大气。众人纷纷用“终于有替罪羊了”的神情望着杨夕和邢铭。
残剑邢铭习惯了。谁让里面是他亲师父?
杨夕很不习惯,难道掌门不是一个慈祥老爷爷?而是可怕老爷爷?
邢铭在门口把杨夕放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以一种难以想象的伏低做小的姿态,牵着杨夕进了门!
“师父您老人家闭关可好?徒儿十分想念您!”
杨夕一步没落稳,险些绊了个大跟头!
只听里面传来一声四平八稳的清脆声音,这声音十分柔和悦耳,也远比杨夕想象的年轻。
“滚门口蹲着,等会儿再说你的事儿。”
残剑邢铭乖顺的拎着杨夕在门口蹲好。同时投给外面围观人群一个“老子为你们牺牲良多”的表情。外面众人纷纷以眼神示意“大恩不言谢,您承受的凄风惨雨,兄弟们都记得!”
杨夕:靠靠靠靠!不带这么刷下限的!威武霸气的昆仑剑修呢?嚣张跋扈的残剑先生呢?掌门老爷爷到底是有多可怕?
结论是,的确很可怕。
进了大殿,隔绝声音的禁制就无效了。杨夕蹲在门口,影影绰绰的看见里面三十几位修士排排坐好。
一个身穿白衣,白发披肩的修士背对着大门。吾省殿的地面光洁得杨夕能照出自己长了几根眉毛。然而那浑身雪白的修士仍然是脚不沾地的飘在地面半尺的高度。
单看一个背影,就绝对是个洁癖。
“大师兄,无面师弟。五代守墓人,拿来做招魂的试验,差点把魂儿给玩儿脱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愚蠢,赋予了你们这种超凡的勇气,做出这种蠢哭母猪、笑死阎王、生生气活所有师父的行为,逼得你们可怜的掌门从闭关里活活的爬出来,给你们擦屁股?绍棠已经是一条半截儿入土的老蛇了,你们怎么就不能让师兄安心的褪一次皮。一次,好么?”
杨夕:“!!”
这这这……内容信息量好大,一时难以消化。
邢铭显然也意识到了里面挨骂的人是谁,作出一副深沉模样。这丫头会习惯的……
杨夕小声道:“那个……残剑先生……掌门人的原型是什么蛇?”
邢铭:“是……五步蛇。”
杨夕:“就是……轻轻咬你一口,走不出五步,肯定会死掉的那种蛇?”
邢铭:“嗯。”
“无面师弟,你今天是又不小心吃了大师兄练的丹药么?审美有缺陷这种事,因为你的辈分,没人敢当面嘲笑你。但你自己要明白,单靠脸难看,是不可能把昆仑的敌人通通丑死掉的。另外,大师兄的丹药少吃……什么?没吃?……除了大师兄的丹药,还有什么能残害你的智慧到这种障碍的程度,以至于你敢顶着这么一张脸来见我?”
“回去换张脸,立刻,马上!还有大师兄,去把你的所有丹药从昆仑最高的山崖上倒下去,敢捡回来一粒,我就把你所有的徒弟丢到刑堂里面滚钉板。”
应声响起的,还有后堂传来的惨叫声。
“告诉刑堂,叫声不够惨。下手可以再重点,要不就上【搜魂术】,那个一般人比较忍不住。”
杨夕:不……不愧是……五步蛇……
然后,杨夕就看见白发苍苍的昆仑大长老,捂着脸飞出来了。
看起来更老了一些。
万年丑脸的无面先生,面无表情的跟在后面,路过门口,对着邢铭点了个头。其实,那张脸已经比之前杨夕见到的好很多了……
杨夕蹲在门口,残剑邢铭的身后,默默的听着里面昆仑掌门·真毒舌·花绍棠先生,一刻钟之内连续把十几位长老骂得□□,掩面而出,又不得不挣扎着爬回来。
杨夕悄悄吞了吞口水,当昆仑果然不容易。怪不得长老们看起来都好变态……
最后,掌门终于发话了:“邢铭,进来。”
杨夕低着头跟在邢铭身后,紧张得同手同脚的走进去。
“邢铭见过掌门师父。”
“杨……杨夕见过……掌门。”
杨夕一抬头就呆掉了。
脑子里傻傻的响起一个声音:家主被,比下去了……
眉如远山,目如秋水。
杨夕怎么也没想到,白发披肩的昆仑掌门转过脸来,竟然是一副二十啷当岁的俊美模样。
杨小驴子以前见过最好看的人,就是程家家主程思成。可是程思成那种好看,是一种不笑含情的尘世美。所以有人敢私底下叫他程娇郎。
昆仑掌门花绍棠这只蛇妖,活生生长了一副九天谪仙下凡尘,让人看了就只敢偷偷在心里膜拜的脸。
宽袍大袖,纤尘不染,低低的看过来,就如观音垂眸,隐隐的全是悲悯。
前提是,这尊俊美的谪仙,他不说话。
“邢铭,昆仑交到你手上才六十年。看看你给我惹的这一屁股狗屎。战部被人传是魔修,区区一个白允浪你都搞不定,长老们一个比一个能闯祸,弟子们一个比一个能偷懒,收个徒搞得山脚下人心惶惶。等为师死到地底下去,是不是还要时不时跟阎王爷掐一架,然后跑回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邢铭:“徒儿知错了。”
杨夕:(⊙_⊙)掌门威武。
花绍棠歇了一歇,在首位上坐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水:“为师再教你最后一次,昆仑掌门,到底要怎么做。”
杨夕这才注意到,掌门人刚刚在骂那些与他同辈的长老们的时候,始终是长老们坐着,他站着的。杨小驴子忍不住挠挠头,觉得掌门嘴巴虽然毒,但是好会做人。
花绍棠一挥手,“把白允浪抬出来。”
杨夕眼睁睁看着,两名昆仑弟子从后堂抬出一个,上身□□鲜血淋漓的白先生!
杨夕这才知道,刚刚一直在后堂受刑的人是谁。
连邢铭都露出了一个错愕的表情。
那两名昆仑弟子额头上系一条青布丝带,上书一个“刑”字。手持刑杖,面无表情的立在一边。
已经倒完了“全部丹药”,跑回来坐着的大长老,露出个满脸心疼的表情。
换了一张英俊面孔的无面先生,见状一句话不说,脸上活活的写了两个字“活该”。
白允浪被打得实在很惨,裤子上也已经被血浸透。估计是为了给他留点面子,在抬出来之前才给穿上的。
然而已经这样了,却还要挣扎着趴下刑凳,双膝“咣当”一声的砸在地面上。全然不似自己的膝盖。
怆然道:“不孝弃徒白允浪,见过掌门人。白允浪自知罪责重大,当一死以谢师门……”
邢铭见状,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掌门一抬手阻住了话头。
谪仙般的昆仑掌门放下手中茶杯,十分伤眼的把右腿往左膝盖上一横,抬手一指白允浪:
“我去你娘的‘一死谢罪’!”
掌门人爆粗口,把白允浪愣在了当场。一脸悲怆将化未化,就那么凝在了面子上。
花绍棠花掌门,虽然一直就不怎么和蔼,不带脏字的把弟子骂得想回娘胎重生一遍,或者干脆再也不肯生出来远离这个“坎坷恶毒的人间”,这是花掌门最擅长的大招。
但他一直标榜“为人师表”,讲究个“文明”的骂法,“去你娘”三个字儿,是并不常见的。
花绍棠一双凤眼吊起来,幽黑幽黑的看着眼前曾经最爱重的弟子,这个昆仑花费无数资源堆出来的昆仑首徒。
“做错了事,一死了之,留下的烂摊子谁给你收?邢铭还是我?再或者是你师父?”
白允浪如遭雷击,膝行两步,就要一头磕在地上:“师叔……允浪不是……”
花绍棠抬起一脚,蹬在白允浪肩膀上,生生顶住了白允浪磕头的架势。
“少说不是,看看你这些年干的破事儿。邢铭那个闷头壳,带着昆仑横冲直撞不知道迂回,你坐着看!你师父学了一辈子阵法,到老没几天好活了瞎捉摸炼丹,你坐着看!你无面师叔天天恨得你牙根痒痒,几乎要把你抓出来弄死,你坐着看!还有你捡的那个小混蛋叫什么……什么成不成的,眼见着歪路上越走越远!你,还是坐着看!”
花绍棠脚尖勾着白允浪的脑袋,不让他低头,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居高临下的逼视着眼前的破孩子。“我说允浪,我怎么记着你是掌门试炼的时候自己撂挑子不干的,不是能力不够啊?怎么着,掌门不当了,一派掌门的决断也一起撩挑子里喂狗了?”
花绍棠这一番地图炮放下来,在场躺枪一片。
“闷头壳”的邢铭闷着头壳认训,估摸着已经知道一会儿会因为什么挨骂了。
“没几天好活”的大长老捂着脸,一脸被戳中心口的痛不欲生。
唯有无面先生还想挣扎一下,道:“师兄,我可没想把他弄死!”
“闭嘴!”花绍棠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冷淡道:“你又没经过掌门试炼,知道个屁!你那一肚子怨气就跟小崽子撒娇没差。好意思跟我提!”
无面先生的挣扎,被“小崽子撒娇”五个字残酷镇压了。
花绍棠又低下头来:“允浪,你告诉这丑货,若是六十年前,他如此跟你怄气,你会怎么做?”
白允浪跪在地上,只觉得肩膀上有千斤的重量,脊背都挺不直了。声音轻得近乎飘渺:
“允浪会……亲自登门,跟师叔请罪……师叔要打要骂,允浪只管接着,总不能让师叔一直憋着气……”
一旁生闷气的“丑货”无面先生,闻言忽然僵了一下,反而恼羞成怒咬牙切齿起来。显然他是吃这套的。
白允浪浑身颤抖,满心羞愧,只想把脑袋低到地面上。然而掌门那条长腿硬生生踩着他的肩膀,就是不让他磕这个头。
花绍棠盯着白允浪:“那你,为什么没去?”
鲜血很快在白允浪膝下汇聚成小小的一滩殷红。
“允浪……没脸见师叔……”
花绍棠:“去你娘的‘脸’!”
纤细眉尾凛冽的一立,花绍棠毫不留情道:“掌门试炼你自己滚回来那一天开始,‘脸’这东西就跟你不沾边儿了。换个直接点的理由。”
白允浪良久的盯着脚下那一滩嫣红。血液,如果汇聚得足够多,也是可以像水那样照人的。凶恶的,狡诈的,惊恐的,还有……无辜的,他透过血液,看见过各式各样照出的面孔。血红色的,扭曲的面孔。
而此时,他清楚的在自己的血里,照出了一个血红色的,扭曲的自己。
“允浪……不敢……”
“不敢是个什么意思?”
“允浪怕……”
掌门的声音,无波无澜的响起。“怕的,什么。”





(修真)师姐的剑 第54章 被欺上门
那夜之后,沉默的不只是白允浪。洗剑池那一泓“洗净灵魂”的清水,再也不能涤荡年轻剑修们的迷茫。
白允浪又一次坐在“吾省殿”的房顶上。久久凝视他爱了整整前半生,至死不渝,从不怀疑的昆仑。
他问那只于世不容的旱魃:
“邢铭,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提剑杀人,可能是错的?”
“师兄,你杀错人了?”
“不……我是说……我们杀人这件事本身,可能是错的。那些死去的人,换一个角度想想,可能是无辜的。”
“哦——”邢铭仿佛好一会儿才理解,白允浪的意思。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师兄……难道你以前都觉得,杀人这件事,还能有正确的?”
白允浪猛然一愣。只觉得那一瞬间,腔子里的那颗心都停跳了。总有……该死之人,当杀之人……
只听邢铭接着道:“如果说杀人还能有正确的,大牢里的刽子手,岂不是都成了英雄?他们杀的该死之人,总是最多的。”
邢铭的语调淡淡的,很平静,“师兄,我不知道你这两天是怎么了。但如果你在犹豫这个,在邢铭看来,实在不能理解。杀人是不得不为的手段,从来都是罪孽。目的才是当做与否的评判,邢铭想要守护昆仑,只要昆仑需要我做的,不论什么,我都会去做。但我并不会认为那就是对的。”
白允浪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这样一种想法,不对,又怎么能去做呢?
“师兄,邢铭没死之前,是一个军人。就是专门打仗,琢磨着怎么杀人的那一种人。战争之中,其实并没有哪个国家比另一个,更正确一点,可邢铭还是在做着那些事。土地就只有那么多,人却在不断的生出来,活不下去了,不去争抢又怎么办呢?百姓想要安居乐业,就总有士兵要杀人越货,这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我抢了,我杀了,我死了,我血债血偿,归于尘土。我的百姓,或者别人的百姓,在我鲜血染就的土地上,继续耕种。我不后悔,也不明悟。我做了,他们就不用去做。”
邢铭顿了顿,漆黑眼眸映着昆仑繁星璀璨的夜空:“师兄,我想着,千罪尽归我身,人我同罪当斩。这是守卫者的天职和宿命。”
邢铭大约是终于觉得这个师兄,实在是块不可雕的朽木,整日琢磨一些不该由人来琢磨的事情。活动活动刚利索没有几年的腿脚,颇有点不耐烦的站起来,
“师兄,我很喜欢昆仑,你瞧,它比起我从前守护过的国家,到底还是能多一点正确的。所以,谁敢动昆仑一毫一发,我就让他血债血偿。”
那只欢蹦乱跳了没几年,正喜欢满地乱跑的旱魃,磕磕绊绊的爬下房去,留下白允浪一人独自怔愣。“守护者……”
战部首座,刑堂堂主。做着其他昆仑不必做的事情……白允浪闭上了眼。
我明白了。
昆仑的掌门,应该是能够守护那些喜乐平和的,独自忍受满手鲜血的人。
可明白了,却不代表能做到。
而后,昆仑傻小子白允浪的掌门试炼……一次,不成。两次,三次,四次……
终成心魔。连踏上试炼之路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五岁上山,就是个看不得有人不好的脾气。昆仑山上一条看家的狗和抓耗子的猫干了一架,你都要去劝个架……”掌门门人清越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花绍棠抿了一口凉茶,清清淡淡道:“说说吧,你那一死打算谢的是什么罪?”
白允浪神色一恸,便要以头触地:“允浪识人不清,养虎为患……”
花绍棠抬起一腿,踏在白允浪肩膀上,没让他磕这个头。道:
“程思成这个事儿,不能怪你。人么,年轻的时候谁没有过错信两三好友,认错三五知交。就是我这把年纪,不也错看了你,把你当作继承人带在身边教养了几百年。”
掌门人一手心口插刀术实在出神入化,活生生让人听不出来这是在安慰人,还是在挤兑人。
白允浪面上愧色更深,想要磕头,却肩膀拗不过掌门人的大腿:“允浪受门派栽培,却不能担当大任……愧对掌门人栽培,愧对师父授业之恩,愧对无面师叔救命之恩。”
“英俊”的无面在旁重重哼了一声,“你还记得我救过你……”
白允浪恸道:“弟子六十年来夜夜煎熬,不敢一刻忘怀……”
却听花绍棠打断道:“这个,也不怪你。”用杯盖撇了撇茶叶末子,头也没抬“昆仑既然有掌门试炼,自然就准备好有人通不过试炼。这人吧,自己个儿的心思,未必就能自己说的算。你错的也不是这个。再想想……”
白允浪连说两个心结,却被掌门一一冠以“不怪你”的回答。心头勒紧的那一根绳索,悄然间就有了一丝松动。
昆仑掌门花绍棠,是谪仙般的外表下隐藏了一颗简单粗暴的灵魂,铁面无私得像个阎王。他是从不安慰谁的。
白允浪看着掌门人一脸山雨欲来的平静,“允浪愚钝,请掌门人训示。”
花绍棠捧着茶碗的手垂下来,低眸看着白允浪:“诛邪榜上,名列第一这事儿,你是怎么搞出来的?”
白允浪惭愧道:“弟子灭了夜城三大世家,夜城帝君联合六位正道大能围剿弟子,弟子为求自保……”
“那三大世家可都是当杀之人?”
白允浪果断道:“□□掳掠,为恶一方,死不足惜。”
“你以一敌七赢了输了?”
白允浪唯一迟疑,“其中两个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小人,弟子一狠心就给杀灭了。另几个是真心的替天行道,但是弟子修为不够,留不得手,于是伤了他们……大约是,赢了吧。”
花绍棠淡淡的“嗯”了一声,不知道是对白允浪下手之前知道分辨好坏表示满意,还是单纯的对“赢了”这件事表示十分满意。
“那你觉得你是邪修么?”
白允浪低声道:“弟子的确造下杀孽……”
“你觉得,你是邪修么?”
白允浪微不可查的答了一句“弟子觉着……不是。”
“那夜城帝君说你是邪修,你就认了?”花绍棠突然发飙,“哗啦”一碗茶水,全部扣在了白允浪的头顶。“你知道有多少人捏着悬赏榜,踩着飞剑满天飞,就为了砍你的脑袋么?你真以为没人能得手么?”
白先生半身鲜血,满头茶叶,堂堂元婴修士,真是再也不能更狼狈。“师叔明鉴,三百年前,人人皆知允浪是昆仑继任,三百年后却是邢铭接任。我昆仑传承之秘不能外道,我若不认下这邪修的名头,邢师弟继任后,何以在其他门派面前挺胸抬头,明正言顺?纵然昆仑弟子心长齐,只怕也被有心人利用,终日不得安生。所以允浪……必须是邪修,也只能是邪修!”
此言一出,大殿内寂静无声。众位不着调的长老的们,脸上都显出了些许奇异的默然。
连一直躬身垂首的残剑邢铭,都几乎忘了装孙子,下意识挺直了身子。
只听白允浪轻声道:“弟子对不住昆仑,能做的,便也只剩下这个了……”
许久,只听花绍棠一定一顿的道:“狗,屁,不,通。难道教出个邪修的弟子,我昆仑的脸面上便很有光彩么?”花绍棠一双深潭般的美目,渐渐的就凝成了一双竖瞳,“而且你未免太小瞧了你的师弟,邢铭若连这点风言风语都抗不下,这昆仑掌门的位置,也轮不到他来坐。”
花绍棠抬起一脚,把白允浪踹倒地上,凉凉一笑:“哦,路见不平你忍不住出手,杀人众多又心中愧疚,然后就忍不住糟践糟践自己。掌门试炼,明明不想却强撑着上,到头来过不了,又糟践糟践自己。现在这程思成的事儿,你被人骗了,连累师门了,又想来糟践自己一回吗?我说白小浪,昆仑什么时候教出你这么个一点业障都背不得的剑修?”
白允浪如遭雷击,这番话语正中他心思,而此刻升起的羞愧甚至比自认有罪时更胜。按说这糟践自己以求补过的心里,本也是人之常情,可常人哪里会把这般大家心知肚明的隐秘心思拿到光天化日里晒?奈何花掌门他不是人,他是□□裸活脱脱一条毒蛇修成的千年老妖,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不能说。
而一声“白小浪”更是盖过了千百句恶声恶语,直似把时光向前翻动了数百年。那时间,年轻蛇妖的“毒舌*”尚未有今天这般纯熟;温吞如水的少年也还未双手染血。那时的无面还不是“无面”,那时的昆仑大长老看起来还没有这么老,那时候白允浪还不知道为什么新来的邢铭小师弟为什么总是蹦来蹦去的时候,并且四条短肥的“胳膊腿儿”抻得很直。
那时候,对于断刃白允浪来说,真是一生中最好的时光。
只可惜,岁月从不因其美好,而多做一分停留。
“六百年前,无面把你捡上山,好吃好喝养了你十几年;后来你师父又把你收在门下,倾囊相授教了一百多年;然后我把你带在身边,亲手□□了三百多年。我说白小浪啊,我不求你能传承衣钵,但我昆仑就是这么养了一条狗,我是不是也能看见它跟我摇摇尾巴逗我高兴,而不是跑到我跟前一头撞死,就让我跟着伤心呐?”花绍棠半垂着眼皮看着白允浪,“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出了昆仑的门墙,所以你死了,我们这帮老家伙就不难受了?”
一番话说得白允浪两眼险些滴出血来,伏在地上连连叩首:“掌门师叔,允浪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花绍棠这回没有用腿拦着白允浪磕头,漠然无声的受了他的全礼。末了,才转过脸来对着邢铭:“看见了么,你一再姑息的结果,你大师兄在你看不着的地方,想得已经有多歪了?”
邢铭低头,道:“弟子,明白了。”
“我死之后,你才是昆仑的主事人。昆仑上下,凡有过者,当训则训,当罚则罚。你现在顾了他们的面子,将来误了的可能就是他们一条命。”
邢铭恭恭敬敬应了一声“是”。
杨夕板着一张团团脸站在旁边,来来回回琢磨这掌门人的说话,觉得很有些意思。简单粗暴,直击要害,偶尔真情流露时,效果意外的好。这快刀斩乱麻的风格,十分对杨夕的胃口。只是这最后一段话,听起来好像有些莫名的违和感?
“咦?”
杨夕不小心发出了声音,花绍棠转过脸来,仿佛这才注意到屋里多了这么个小玩意儿。颇疑惑的指着杨夕道:“什么东西?”
“东西”这个名词十分恰当的体现了杨夕被忽视到底的地位。大长老忍不住咳了一声,拼命向掌门人挤眼睛,奈何花掌门全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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