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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娇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桐盏
尤其是她往东暖阁去时,那跪了一地的六宫妃嫔,哭的要多伤心有多伤心。可这里面,有多少人是真的是哭皇上,更多的,是哭自己不幸罢了。
祖宗的规矩,这后宫佳丽, 又子嗣的,许还能捞个太妃,在宫里荣养,而没有子嗣的, 大抵都逃不过去外头的庵堂了此余生,而更不幸的,会挑选几人殉葬, 帝陵修的再繁华,到底到了那边,怕寂寞, 不说真的和生前一般,后宫佳丽三千,可美人该有还是得有的。
看着战战兢兢跪了一地的妃嫔,郑太后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这和以往不同,成元帝还在位时,她虽也地位尊贵,可还是缺了些什么,没如今这么有底气。尤其地上跪着的这些人,那哀伤绝望无助的目光,郑太后更意识到,权力果真是个好东西。
“主子,这次殉葬的名册您看看,可还有什么遗漏的?”
桂嬷嬷这几日也得意的很,走路都有些飘忽。虽四处是哀乐,可在她看来,紫禁城的天从未这么蓝过。
她是知道太皇太后一直都视那温氏为眼中钉肉中刺,而今,先帝爷去了,太皇太后若是想借此出去温氏,谁还敢说一个不字。
人死如灯灭,太皇太后确实想拔掉心头这根刺,可如今越是身处高位,越是得行事谨慎。三皇子虽被废黜,可乾州离靖南王属地不远,就怕到时候生了什么事端。所以,即便她再恨淑贵妃,这时候,也得留她一条命。
甚至,她还准备封淑贵妃为淑太妃,依旧住在翊坤宫。
“到底是娘娘考虑长远,奴婢自愧不如。”听了郑太后的顾忌,桂嬷嬷笑着奉承道。
郑太后呵呵笑了笑,“你呀,哪里是没考虑道,不过是惯会哄哀家开心罢了。”
说罢,她不由想起了如今还在淑芳阁的蕙嫔许氏。依着宫里的规矩,她无育嗣之功,先帝又是在和她颠龙倒凤时出了事儿,这不管怎么,总没有留她的理由的。
尤其新帝还格外的黏着她,郑太后确实想留一枚棋子在自己身边。她虽不至于眼老昏花,可新帝的性子,之前东宫压抑的很,又被圈禁在禁宫那么久,性子免不了有些喜怒无常。这个年纪的孩子,当然不喜欢她这老婆子管束,她呢,也拎得清,皇帝喜欢什么,那就一切都随他的意,没得等他翅膀硬了之后,心底和她生了嫌隙。
可留着这许氏在新帝身边,她多少还是有些防备之心。这许氏,野心大的很呢,否则,当初也不至于选秀时就早早爬了先帝的龙床。
犹豫几秒,桂嬷嬷低声劝慰道:“主子,奴婢倒觉得许氏留着还有用。不说别的,就皇上的性子,虽说年纪尚小,可却看着是个心思重的。这您若执意取了许氏的性命,皇上心里,怕会暗暗记您一笔,不划算的。”
“奴婢知道您怕许氏心思不轨,可她算什么的东西,虽是许府出来的,可不过一个庶女,许阁老怎么可能在乎她。她如今连命都是您给的恩旨,日后,您便是她的主子。这道理,她不会不懂的。毕竟,这天下,除了您,没人会管她的死活。奴婢再说句僭越的话,皇上虽黏着她,可之前,皇上不也黏着锦绣那宫女。可锦绣落水而死,您看皇上嚷嚷着找锦绣了吗?可见,皇上是个寡情的。这样的性子,纵是许氏真的有什么心思,也成不了大事。”
新帝的嚣张跋扈,喜怒无常,这几日郑太后早就体会到了。别看小小的一个孩子,瞧着什么都不懂。可他却知道,自己当皇帝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不,昨个儿傍晚在御花园放风筝,一个小太监侍奉的不如意,直接就差人把那小太监扔在湖里了。
这样的阴晴不定,这样的残暴,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多少让郑太后有些唏嘘,有些心惊。可思来想去,这也未尝就不好,一看就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也不会成为她的威胁。她只要更加纵着他,更加顺着他,那用不了多久,整个天下都会知道,宫里的太皇太后才是真正的主子。
既如此,郑太后也没再多犹豫,直接封了许蕙为蕙太妃。
处理完这些事儿,郑太后便有些乏了,这几日,她虽说无需和朝臣们劳心劳力,可想着眼下这格局,心里多少是梗得慌。内阁那边,她该如何入手,还有这京津冀的兵力,九门的部署,这些,她都两眼一抹黑。更不要说,还有个手握重兵的镇北王了。
她之前还担心,镇北王会趁着这次捞个摄政王当当。可他却自始至终没提。这愈发让她忧心了。
任何人都可以是纯臣,可镇北王绝对不会是。而他的按兵不动,只能说明,他有更大的野心,他谋取的更多,甚至是这整个天下。
有镇北王在那虎视眈眈,郑太后怎可能睡得了安稳觉。若不想法子除掉这个隐患,日后只会夜长梦多呢。
可眼下却不可能对他动手,许家,殷家,傅家,这三角关系何其稳固,傅祈钰若真的出了事儿,她面临的,也是极其复杂的局面。
“主子,您若说许家和傅家关系稳固,那奴婢不说什么。可殷家,这高宁大长公主殿下毕竟身上流着李氏王朝的血液,她还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家王朝覆灭不成?”
“清溪郡主和镇北王大婚,那是镇北王御前请旨,这整个京城的人可都知道,高宁大长公主殿下其实是有意把清溪郡主留给殷家二公子的。只是,谁能知道会出了这个意外。奴婢觉得,您不妨请高宁大长公主入宫,好好絮叨絮叨,她若真的置若罔闻,那她便是李家的罪人。问问她,若是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只要高宁大长公主殿下肯松口,您大可以许殷家更大的荣华富贵,只要您先攻破一方,那许家和傅家,奴婢就不相信是铜墙铁壁。”
“哦,对了,谁都知道高宁大长公主殿下怜惜清溪郡主,到时候,您大可以给道恩旨,择清溪郡主另嫁,哪怕是高宁大长公主殿下还想把清溪郡主留在身边,也没什么。左右不过是后宅之事,您说呢?”
一席话说的郑太后心情瞬间好了几许,是啊,她虽和高宁大长公主一直不对付,可不可否认,她身上流着李氏家族的血。她若真的甘愿当这个睁眼瞎子,那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定国公府
先帝驾崩已有几日了,高宁大长公主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还和往日一样,剪剪花,弄弄草。
可即便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宫里的事情,还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她耳朵。
“殿下,皇上昨个儿傍晚溺死了一个太监……”
闻言,高宁大长公主微微蹙眉,放下手中的剪刀,往屋里走去。
周嬷嬷忙递上浸湿的帕子。
高宁大长公主轻轻擦了擦手,沉声道:“太皇太后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周嬷嬷缓缓道:“殿下,那郑氏如今不知又多得意呢,怎么可能为着这点儿小事坏了皇上的兴致。”
高宁大长公主冷哼一声,不屑道:“确实,她野心大的很。只是,她想当武后,也得看着天下人答不答应。”
说完,高宁大长公主颇有些感慨,又道:“李家的江山,确实是气数将尽。皇帝那么小个孩子,就已经如此喜怒无常,性情暴、虐,偏偏这郑氏还当睁眼瞎子。这会儿细细想来,这里面有多少是郑氏的私心,当真是阴险的很。”
周嬷嬷附和道:“可不是,听说一个时辰前封了蕙嫔为太妃。这宫里宫外,谁不知道新帝黏着这蕙嫔。这太皇太后瞧着是给许氏人情,可实际上,其实是想法子控制新帝呢。”
高宁大长公主当然知道郑太后的野心,可她这种方式,真的让人很不耻。
可这些,她又能说什么。李家的男人是一代不如一代,她纵然忧心,却是无济于事。
想着这些,她暗暗叹息一声,拿起身侧的茶杯轻抿一口,不料,才喝了几口,就听外头丫鬟进来传话说,宫里的太监来传话,说是太皇太后请大长公主殿下入宫吃茶。
自打成元帝逝世,这几日,高宁大长公主一直都对外身子抱恙,不便见客。没想到,郑氏会如此心急,连这几日的功夫都等不了了。
郑氏打的什么主意,高宁大长公主岂能不知。
郑氏在害怕什么,她更是一清二楚。
确实,高宁大长公主不想当李家的罪人,可她更不想当天下的罪人。
“主子,之前京城好多传言,说王爷怎么着都会捞个摄政王当当。太皇太后约莫愈发摸不准王爷的心思了,才从您这边入手。”
提及这事,高宁大长公主从心底里佩服自己这外孙女婿。如果说之前她心底还存着什么嫌隙,那么上次谢家之事,还有文字狱的事情,镇北王的表现,让她忍不住赞赏,那么这次,她更多的是佩服。
摄政的王爷,这确实一手遮天,可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更别说,辽东王和靖南王那边,会借此生了别的什么心思。
从这点儿来看,高宁大长公主承认自己这外孙女婿确实是有能耐,更有耐心,懂得韬光养晦。这点儿,李家的帝王,确实没一个比得上。
“他这个时候若急着把权势掌控在手中,不可避免会惹出多少猜忌,太皇太后手中,也便多了把柄。你说,她会不会借着清君侧的名义,暗中拉拢辽东王和靖南王,对付镇北王。他纵是手握重兵,可面对两面夹击,也会很被动吧。”
看自家主子言语间难以掩饰的赞赏,周嬷嬷忍不住笑道:“主子,您如今是愈发喜欢王爷这外孙女婿了。”
闻言,高宁大长公主微微勾勾唇角,没有否认,“郑氏好不容易坐到如今这位子上,可偏偏,手中并没有实权。除了一个阉党冯振依附于她,内阁那边,京津冀,九门,她哪一个掌控在手里了。这个时候,如何能睡得安稳?她私心想从我这边找突破口,可我也不是傻子,如何就会听她的糊弄。就她那容不得人的性子,若我真的如了她的意,等她真正成为这天下第一人,如何能再容得下我们定国公府。你也知道,她一直都对自己的出身耿耿于怀,和我不对付。我怎么可能真的轻信于她。”
“而且,就她那阴冷的性子,就怕到时候连个痛快都不给我们定国公府,让我们整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奴颜屈膝的哀求多几日的活头。”
说完,高宁大长公主殿下冷冷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满眼都是嘲讽。
郑国公府如今再次成为京城数一数二的世家,郑国公夫人周氏,简直要乐开怀了。这不,几日的功夫,就暗中送了不少的金银珠宝往女儿那里去。
郑涟那日到底没等到傅祈钰,不过听说王爷每日回府都很晚,而且直接就往书房去了,也没往许氏那边去,她便没怎么纠结。
新帝登基,朝臣们确实少不了劳累。加上外头都在传,王爷连个摄政王都没捞着,可能王爷心情不爽吧。想着这些,郑涟心底更是一丝不平也没。
一旁,采凝却有些心思沉重,这几日,主子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可她哪里敢告诉主子,王爷虽回来的晚,可就是再晚,也还会往郡主那边去。
奴大欺主的事情,采凝当然也心有戚戚,可夫人特意捎了话过来,说让她看着主子些,别整天只想着争风吃醋,尤其在这当口,怕主子不小心惹了王爷动怒。
采凝虽然怕自家姑娘,可更怕夫人周氏,斟酌再三,还是把这事儿给瞒下来了。
“姑娘,这些首饰真好看。”看得出,夫人这次送来的东西,确实是精挑细选。
郑涟自然是得意的很,郑家有多少家底,她其实是知道的。可如今,宫里有了太皇太后,多少人暗地里巴结郑家啊。所以这些金银珠宝,也只是个开始。
人啊,荷包里有了钱,才好办事。郑涟直接就拿了几百里银子递给采凝,她入门只带了采凝这么一个贴身丫鬟,府邸上上下下的人,没一个对她忠心。可她相信,有钱能使磨推鬼。尤其郑家现在在京城的地位,她就不信那些贱婢抵得住这些诱惑。
哦,对了,还有那姜王氏,郑涟想起姜王氏母女,如今也不再不痛快了,直接就拿了一羊脂玉镯子和一支金簪递给采凝,“这些拿去给姜王氏母女,就说是我赏她们的。”





锦娇记 第155章 平安符
静寂的夜晚, 除了阵阵哀乐, 内廷着实静的可怕。
殉葬的名单已是定了, 至于什么人被记在了名单上, 如今的容太妃,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帝就这么突然去了,容太妃忍不住回想往事, 竟是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
先帝尚在时, 她整日提着心,仿佛头上挂着一把刀。那锋利的刀刃,什么时候落下来,这样的恐慌,着实是折磨人。
好在,再难的日子,也算熬过去了。皇太孙继位, 那么小的孩子,还不是由着太皇太后和内阁那边说了算,能成什么事儿。而她和大皇子,也算是安稳了。
容太妃私心想着, 什么时候她可以和太皇太后求道恩旨,她在紫禁城困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出去了。大皇子已经出宫建府, 她自然得跟着儿子出宫荣养去。
容太妃这么打算着,才刚和大皇子提了那么一耳朵,熟料, 大皇子竟是有些急的跳脚了。
“母妃,您疯了不成?您怎会想过出宫荣养呢?”
见大皇子那神色,容太妃上下打量她一番,突地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战战兢兢道:“你,你不会还有那心思吧?”
容太妃再不敢说下去,她在这宫里受了多少委屈,又亲眼看到当初受先帝宠爱的三皇子被废黜,贬到了乾州,这宫里瞬息万变,唯独一个能自保的方法,那就是放弃所有的野心,当个闲散王爷。
先帝还未驾崩时,容太妃眼瞅着儿子在户部愈发得力,整个人的神经没一刻不是紧绷着。先帝猜忌心重,她虽不得先帝的宠,可多少爷看的出来,先帝这是在试探大皇子,等到合适的时机,只怕大皇子的下场还不如三皇子。这样的恐慌中,好在先帝终于是去了,容太妃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这会儿,看大皇子仍然没歇了心思,她怎么能不难过。
“母妃,新帝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纵然能顺利长大,可迟早会失了民心。您没听说,昨个儿御花园的事情吗?这么小的孩子,就这般残、暴,内阁和宗室,迟早会有异议的。而到时候,儿子的机会就到了。”
“您和儿子得太皇太后多年照拂,这情分自然是旁人比不了的。您啊,有时间多陪太皇太后吃吃茶,聊聊天,这才是上策。”
“这些年,儿子一直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如今终于是让儿子给等到了,母妃,您千万得站在儿子这边。哪怕是您心里有万般不愿,也请您不要拒绝儿子。”
先帝还在世时,容太妃总想着儿子能避开别的皇子的锋芒,这会儿,瞧着儿子满目的哀求和炙、热,容太妃却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知道,儿子是不会回心转意了,她还能说什么。怕就怕,她这边不同意,而他,也因此和她这母妃产生隔阂,自个儿暗地里拉拢朝臣,若到时候真的出了事儿,她怕是悔之晚矣。
容太妃暗暗宽慰自己,可这天晚上,她还是辗转难眠。翌日醒来时,神色多少有些萧索。
只这还未用完早膳,却见宫女素青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
“娘娘,不好了,一大早奴婢便不见了福禄的影子,忙派人去找。没想到,这小畜生竟然跑到御花园去了,恰巧蕙太妃在逛御花园,好巧不巧的惊了蕙太妃。”
“奴婢原想着只要好好求求蕙太妃,该是没什么事儿的。谁成想,皇上下了书堂之后直接过来找惠太妃,得知这消息,直接就让太监们把福禄往死里打。”
想必是那场景格外的残忍,素青的脸色愈发苍白了,声音也忍不住在颤抖:“正在这个时候,蕙太妃出面求情了,可谁都想不到,惠太妃那么蛇蝎心肠,说福禄冲撞了她,盖因为这小畜生蹦跶太欢快。”
“奴婢原还在琢磨这到底什么意思,不料,皇上却一个了然的眼神,直接就让人打断了福禄的腿,奴婢看着福禄气息奄奄,却只能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等蕙太妃和皇上走了之后,才敢跑回来回禀您。”
福禄是容太妃养的一只小狗,宫里太过寂寞,若不是有这小东西陪着她,她怕是熬不下来。平日里,容太妃从不让福禄往外头去,今天突然跑了出去,还冲撞了蕙太妃,这许便是它的命数吧。
容太妃鲜少去主动争些什么,福禄去了,她虽说也免不了伤心,可为着一个小畜生,去得罪蕙太妃,去和皇上过不去,她万万是不敢想的。
万事息事宁人即可,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素青是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的,可这会儿,还是有些气不过,“娘娘,那蕙太妃真的太嚣张跋扈了,仗着皇上黏着她,还真把自己当宫里的贵主了。她既无育嗣之功,先帝又因为她才……”
说到这,素青突地顿了顿,又道:“娘娘您就是太宽容了,皇上登基,您得太皇太后多年照拂,这宫里您算是熬出头了,怎么却还要避着那蕙太妃。”
闻言,容太妃摇摇头:“你也说了,皇上性子阴沉,喜怒无常,我何须去招惹这麻烦。既然今个儿皇上护得了那许氏,那许氏确实是有恃无恐。你当若没太皇天后的恩旨,她怎么能活到今日,还当了太妃。”
素青也知多说无用,可心里到底梗的慌,原还想着什么时候大皇子过来,得回禀给大皇子。可容太妃像是知道她的小心思一般,直接就下了禁口令:“这些小事无需去叨扰大皇子,记住了,日后这宫里的事情,没本宫的许可,不许惹大皇子烦心。”
这边,容太妃下了禁口令,可她太不了解大皇子了,他野心那般大,内廷自然不少他的眼线,稍微的风吹草动,便会传到他耳朵。
同一时间,太皇太后也得到了消息。
太皇太后微微抬眸,看了一眼桂嬷嬷,半晌,沉声道:“当时随侍皇上身边的太监,拉出去,都给哀家杖毙。”
桂嬷嬷心里猛地一咯噔:“娘娘,皇上知道了,怕是会闹腾。”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那便让他闹腾去!这才几日的功夫,看看生了多少事端。内阁和宗室那边早就有看法,哀家若这个时候不出手,他当真不知收敛收敛。”
说来也怪了,太皇太后第一次觉得有些好奇,这蕙太妃到底有什么法子,能让皇上这么黏着她,对她掏心掏肺。
可她确实不便对许氏出手,一来,她还需要这枚棋子,二来,若皇帝知道是她赐死了许氏,那这心里,怕是真的恨上她了。
“娘娘,那许氏在您面前,不过是个奴才罢了,您何须把她放在眼里。”
“老奴担心的是,大皇子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提及大皇子,太皇太后心里一沉。
大皇子的野心,她一直以来都知道,留着他,确实是个麻烦。然而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大皇子。留他在京城,新帝还这么小,大皇子狼子野心,让人很难放心呢。
可若贬他出京,该用什么名头呢?
而且,新帝年纪这么小,玩性又大,虽说整天几十个太监贴身伺候着,可若是真的有个万一,她也是束手无策呢。她虽不看好大皇子,觉得他野心颇大,可也曾想过,给自己留一个后招。
这些年她对他们母子多有照拂,虽也有些嫌隙,可到底情分是不一样的。若新帝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她转而扶大皇子上位,哪怕是碍于孝道,大皇子也该尊她这老祖宗。
“娘娘,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大皇子,您万万留不得。您忘了宫里可还有四皇子呢。说好听点儿,四皇子性子敦厚,说不好听点儿,那便是有些愚笨。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四皇子才是最好的选择。更不要说,四皇子对皇位从没有野心,您可不能养虎为患啊。”
“您又不是不知道,大皇子自小受了多少委屈,因为自己出生卑贱,这早已成了他的心魔了。这样的人,但凡有翻身的机会,您绝对控制不住,到时候,您真的枉费了这些年的心思,枉费了您的苦心经营。”
桂嬷嬷一番话说得太皇太后直接就愣在了那里,半晌,她低笑一声:“哀家知道嬷嬷担心哀家,可这事儿,怕是我们自个儿吓自个儿呢。皇上才登基,谁敢背地里动手脚,这不是有弑君之嫌吗?”
太皇太后知道桂嬷嬷方才是肺腑之言,可说真的,她从来就没喜欢过四皇子。木讷,老实,浑身上下真的找不出优点来。
可不喜欢归不喜欢,方才桂嬷嬷的那番话,确实让她警醒了许多。没错,大皇子和她确实有些情分,可若真的到了那一天,把一切都堵在他的孝心上,这确实有些愚蠢。
“娘娘,您何不借着这个机会,着大皇子去皇陵守陵。一个孝道压下来,大皇子还有反驳的份?就是朝臣和宗亲,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太皇太后微微蹙眉,拿起身侧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才幽幽道:“嬷嬷,你这心眼,可比哀家都高呢。”
桂嬷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奴不过是替主子分忧罢了。”
“而且,奴婢听说容太妃有心和您请道恩旨,想出宫荣养。可大皇子这么一去,容太妃不得安了心,在宫里颐养天年,而我们有了容太妃做人质,大皇子即便有别的心思,即便心里不服气,也得对您心存忌惮。”
天渐渐热了,到了午后,人便忍不住有些懒散。许姝不过小憩了一会儿,竟是梦到了上一世破宫那一日。
她随废太子圈禁禁宫多年,早不知外头今夕是何年,可平日里内廷哪会有那么大的动静,禁宫的太监们也都是惊慌失措。
太子闻着外头的动静,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许姝的目光,多了些意味深长。
“娘娘,您还是逃吧,趁乱穿了宫女的衣服,逃吧。您是女眷,新帝继位即便不对您做什么,殿下也容不得您的。”
说话的是之前宫里的一个老嬷嬷,之前得过外祖母的恩典,趁乱偷偷溜了进来,想带她一起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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