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志之锦瑟无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淡月新凉
“天下之大,有哪里是老夫不能去的么?”老头子笑眯眯的问道。
锦瑟却没有被他逗的心思,微微垂下眼眸去:“是苏黎叫你来的么?”
“何以见得?”老头笑道。
锦瑟闻言,心头微微一动,随后抬头看向他:“如果不是他叫你来的,那么,你可不可以为我所用?”
“你想利用老夫?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锦瑟讷讷道,“我一无所有。不过那依之地却有许多珍奇,想来你是知道的,你要好处,尽管上那里取去!”
老头顿时扬声大笑起来:“那些珍奇么,你先替老夫保管着,总有一日老夫会问你讨的。”
如此他便是答应帮自己了?锦瑟诧异,忙又道:“你只要我要什么?”
“你苦恼,他亦苦恼,老夫焉能不晓得?”老头眨眨眼,“等我好消息。”
老头就住在这酒楼附近的一家客栈中,锦瑟陪他回去时,几乎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来找自己的。可是他总是一副似是而非的模样,锦瑟知道问了也是白问,索性便不问了。
从老头住的客栈出来,锦瑟在街上胡乱晃了晃,从一家玉器店出来,刚欲回郡守府,却突然发现斜对面一个小巷口,正有一对男女缓步走进去。
看到那两人的背影,锦瑟忽而僵住,仿若遭了雷击一般,竟不能动。
眼见着那两人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小巷中,锦瑟蓦地清醒过来,咬咬牙,追了上去。
巷子并不深,只有十来户人家,锦瑟看见那两人进入其中一户小门小院的人家,便快步追了过去。
院门竟并未上闩,锦瑟不知这两人为何会大意至此,却还是推门便走了进去。
刚刚跨进院门不过片刻,忽然便听得那尚未闭合的堂屋门中传来“砰”的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砸碎了,锦瑟一僵,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里面传来女子的冷笑声:“放不下你就回去,是我求你留在这里了?”
那声音清冷,盛怒之下,却仍然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甜美。
分明是她熟悉的,此时此刻,却又陌生至此。
随后传来的男子声音也是她熟悉的,带了一丝戏谑的轻笑:“我说什么做什么了?这脾气可真是大得没谱!”
“你第一日识我我就是这个脾气,你若是嫌烦,受不住,那大可以另寻去处!天下这么大,有的是脾气温柔的小姑娘等着你!”
“我偏是不喜欢温柔的小姑娘。”男子的声音愈发戏谑起来,“我偏偏就喜欢,你这只生满利刺的小刺猬。”
随后,两人的声音都消失了,锦瑟缓缓捏紧了手心,再度向前走了几步,待来到那半掩的堂屋门口,才忽而又听见了女子微喘的声音,清冷之中带着七分不耐三分妩媚:“你进来时院门也不关,如今就想着要胡来?”
“唔。”男子轻笑了一声,“谁若胆敢闯进来,看得你一分一毫去,我便挖了他的眼出来,给你泡酒喝。”
女子蓦然大怒,声音中的三分妩媚骤然消失不见,冰冷摄人:“在你心里,我不过就是个妖女,对罢?我要人的眼珠子做什么?你若是真心待我,那便将你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我倒情愿喝下那酒!”
男子蓦地低笑起来,低声说了句什么。女子顿了片刻,似乎又没那么恼了。
两个人声音低低的说了几句话,便忽而又没了声音,片刻之后,屋中传出令人耳热的喘息声来。
锦瑟眉头紧蹙的站在原地,微微咬了下唇,无论如何也不明白现下究竟是何种情形,只是听到屋中人的声音,却知自己不应再留在此地,刚要转身离去,却忽然听见女子的声音又响起来:“去把门关起来,否则别指望我从你!”
屋中男子似乎又纠缠了片刻,才缓缓拉门走出来,想要关上院门。
既然来不及离开,锦瑟也不躲避,仍旧直挺挺的站在那门口,屋中男子一走出来,迎面便与她相视。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并未对她莫名出现在此表现出多大的惊讶,反而只是淡淡挑眉一笑:“你怎么在这里?”
锦瑟冷眼望着他,终于缓缓低身:“见过皇上。”
屋中蓦地传来一丝轻响,随后出现在门口的女子,一如锦瑟想象的模样,美颜绝色,一顾倾城,只是见了她,眉头却不知因何紧蹙。
锦瑟与她对视了片刻,忽听得苏然道:“朕还是喜欢你管朕叫大哥。”
“大哥?”锦瑟嗤笑了一声,“您这样的大哥我要不起,正如我姐姐已经死了,虽然我很想这世间任何一个像她的人是她,然而到底是要不起。”
说完,锦瑟再度眸色深寒的看了看站在苏然身后的女子一眼,随即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苏然身后,那有着与锦言一模一样容颜的女子,忽而恨恨推了苏然一把,随后也转身,却是进屋“砰”的一声关起了房门,似是再也不肯开启的模样。
锦瑟大步匆匆的跑回到郡守府时,忽而迎面便撞上了正要出门的苏墨。
她蓦地便顿住了脚步,敛容侧身,让出道路来。
苏墨看了她一眼,随后便不动声色的从她面前走了过去,然而刚刚走出几步,却蓦地又退回了她面前:“你怎么了?”
锦瑟偏头看了他一眼:“什么怎么了?”
她原本便黑白分明的眼睛,只见那瞳仁愈发的漆黑,却映衬得脸色苍白如纸。
苏墨静静打量了她片刻,随后却仿佛从她那五个字中得到了回答一般,点了点头,转身继续走出了大门。
锦瑟又在原地静静站了片刻,这才转身,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这夜,苏黎回来得很匆忙。
天下志之锦瑟无双 第一百零四章 原乡11
一回来,他便不顾锦瑟最近正在与自己闹别扭,径直来到了锦瑟的园子,却发现满园一片漆黑,半丝灯火也不见。
苏黎心头微微一顿,大步推门而入,来到房中,待点亮火折子,看见床榻上躺着的锦瑟,又上前唤她:“锦瑟?”
锦瑟从沉睡中慢悠悠醒转,睡眼惺忪的望着他:“什么事?”
苏黎这才似微微松了口气,道:“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锦瑟凝了凝眉:“困了便睡了,况且天已经黑了不是么?”
苏黎又顿了片刻,才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锦瑟半眯着眼睛想了想他所谓何事,想了半天才顿悟:“哦,你是说下午苏然带了绫罗回来的事么?”
今日下午时分,苏然忽然就领着绫罗回到了郡守府,满府的人顿时又惊又好奇,不消片刻这个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郡守府,锦瑟焉有不知的道理?
她如此平静,反倒实在有些不同寻常,苏黎伸手贴上她的脸,低唤了她一声:“锦瑟。”
“我知道你担心我有事,你放心,我没事。”锦瑟朝他笑笑,“我知道她不是我姐姐,我万分确定她不是我姐姐。”
第二日锦瑟起来的有些晚,慢腾腾的为自己熟悉换衫之后,走出房间,却赫然发现厅中竟坐了一抹窈窕的身影,看情形,似乎已经等了她许久。
见她终于出来,绫罗缓缓站起身来,朝她笑了笑,丝毫不见昨日面对苏然时的清冷尖酸,反倒一如锦瑟初见她时的模样,是个清冷中又透着温婉的人。
一个人,竟能有如此发差的两面么?锦瑟静静地想着,绫罗已经开了口。
“你起来了。”绫罗道,“你这园中来个服侍的丫鬟也没有,我不知道你几时起身,又不好进屋打扰你,唯有坐在此地等了。”
“是么?”锦瑟淡淡道,“不知绫罗姑娘为何要来见我呢?”
绫罗微微一笑,道:“不知道你心里是否还有误会,我是想来对你重申一次,我真的不是你姐姐。”
“这我已经知道了。”锦瑟语气淡薄,“还有别的事吗?”
绫罗垂眸片刻,依然微笑:“难道你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自然是有的。”锦瑟冷声道,“请你收起你这副伪善的嘴脸,顺便告诉苏然,你们两个人,都让我恶心透了。”
绫罗微微叹了口气:“你果然还是误会了。”
锦瑟容颜一片冰冷,丝毫不为所动。
“我知道你肯定以为我一早便已经与他合谋,要来骗你些什么,但是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的确是在仲离遇见你那次,才第一次遇到他。”
绫罗声音平静舒缓,仿佛是忆起了当初的情形:“我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人,从来没有,所以很好奇,很想接近他。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来是青越的皇帝,我曾在去年万寿节混进皇宫为他献舞,却发现他美人在怀,并且即将为人父,所以又离开了皇宫。却没想到他竟然派人追查我的下落,最后查到我在洛林郡,故而寻了过来。”
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然而当锦瑟听到苏然是为了寻她而来到洛林之时,克制不住的冷笑起来:“如此看来,我那位心思深不可测的义兄,还真是个痴情种子!”
绫罗闻言笑笑:“你可以当我是胡说八道,然而我要解释的已经解释清楚,告辞。”
锦瑟别过脸让她自行离开,绫罗行至门口,却又转回头来:“其实,我还是很希望你能相信我的话。毕竟你曾将我错认为你的姐姐,我看得出来你有多辛苦,我实在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情,再给你造成什么困扰。”
锦瑟微微吸了口气,平静道:“绫罗姑娘请放心吧,你们对我,还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闻言,绫罗微微叹了口气,转身提裙离去。
锦瑟静静在厅中站了片刻,仍旧回到了房中,复又躺倒,继续早已经饱足的睡眠。
从锦瑟园子所在的西厢到苏然园子所在的东厢,要么经过花园,要么经过回廊。
绫罗提裙走上回廊,刚刚行出几步,便蓦地顿住了脚。
前方拐角处,正有一芝兰挺拔的身影负手而立,青衫磊落的模样,倒不怎么似皇族中人。
绫罗顿住脚步,垂眸行礼:“见过秦王。”
“绫罗姑娘不必多礼。”苏墨回转身,眸色幽深,“不知绫罗姑娘可愿借一步说话?”
绫罗勾起唇角,却是冷笑:“奴家与秦王有什么好说的吗?”
“若你当真是什么绫罗姑娘,自然没什么与本王好说。”苏墨也笑了起来,和煦如春风,却吹得人身上发凉,“只是,你确定自己是绫罗吗?”
“可笑,我竟不知自己是谁?”绫罗微微偏了头,眉毛轻挑,似是嘲笑。
“你若实在想不起来,本王倒是可以提醒你一番。”苏墨淡淡瞥了她一眼,“顺便,也可以提醒一下你先前见过的那人。”
绫罗脸色终究微微一变,却依然噙着冷笑:“告诉她?秦王舍得吗?就不怕她伤心欲绝?”
苏墨笑了笑:“本王素来只知,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她这般一直为你伤心难过下去,倒不如,索性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让她看清自己的伤心难过有多不值得。疾痛过后,谁说不能大好呢?你说是吧,绿荷姑娘?”
绫罗神情并无多大变化,脸色却蓦地苍白起来:“秦王果然好眼力。”
“眼力再好,当初也几乎被你骗了过去,那一场诈死,做得真是漂亮。”苏墨眸色暗沉,冷笑翩然,“还有当初,你忠心护主的种种,本王竟都看不出那是假的。”
绫罗微微深吸了口气,道:“那不是假的,只不过那时候我是绿荷,如今,我是绫罗。”
“换了一个身份,便能将这十七八年的姐妹情一并舍弃?”苏墨神情依旧浅淡,却依稀有着逼人的气势,“眼看着她为你的死性情大变,姑娘心头,就半分愧疚也无吗?”
“呵。”绫罗轻笑一声,“愧疚,那是绿荷的,可惜绿荷已死。绿荷一辈子都是为别人而活,绫罗只想活得自私一点,为自己而活罢了。”
苏墨再度将视线投向她:“为自己而活?那请问当初绫罗姑娘初现身仲离是何目的?顶着这张与锦言极其相似的脸进宫献舞又是什么目的?若这也叫作为自己而活,那绫罗姑娘是视自己身后藏着的人为无物?”
“这些事,奴家实在没必要向秦王交代。”绫罗敛眸道,“若秦王再无别的事,绫罗先行告辞。”
“你不说,又有什么难猜?”苏墨在她与自己擦身而过时淡淡开了口,“其实你的模样并非与锦言一模一样,只是占了八/九分相似。只可惜锦瑟对锦言心结太重,以至于竟认定了你与锦言一模一样。然而这世间为何有人会生得这般相似?”
绫罗顿住脚步,冷笑一声道:“奴家与锦言姑娘是双生呢。”
“足足小了七岁的双生,本王倒真是第一次见到。”苏墨微微偏头看向那张与锦言无比相似的脸,“只可惜,锦言没有双生姐妹,这一点,当初为宋侯夫人接生的稳婆可以作证。”
绫罗走也走不得,说也说不得,索性按捺住性子,静静等待着他往下说:“还有呢?”
苏墨不曾说话,却蓦地伸出手来,轻轻在她下巴上一勾。绫罗霎时大怒,几乎克制不住的扬手便要挥向他。
却教苏墨一把捏住了手腕。
苏墨淡淡撩开她的袖口,露出她手腕上刺着的一枚极小的弯月,倏尔勾起了嘴角:“果然。”
绫罗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来,用袖子掩住袖口。
“你也是那依后人。”苏墨看着她的模样,道,“如今绿荷的身份不再用了,这枚弯月也不再需要掩饰了,因为皇兄早已经知道,并且也接受你那依族的身份。哪怕你最初接近他的目的是想帮那依族复仇,如今也已经不再重要,是不是,绫罗姑娘?”
绫罗捂着自己的袖口,强自按捺了心神,看着苏墨云淡风轻的脸:“说来说去,秦王还是没说奴家为何会与锦言长得像。”
“因为你是锦言的表妹,锦瑟的表姐。”苏墨淡淡道,“你的母亲,正是宋侯夫人的双生姐妹。”
事已至此,绫罗反倒轻松下来:“皇上早就说过秦王不简单,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只是不知秦王将奴家的底细摸得这样清楚,究竟是要换得什么呢?”
苏墨骤然冷笑了一声:“对于你,本王还能有什么指望?绿荷虽已死,本王却也希望她在黄泉之下,能念及与锦瑟多年的情谊,放过已然一无所有的她,再不要靠近她半步!”
绫罗怔了怔,片刻之后,倏地转开了脸,强忍住微微泛红的眼眶,淡淡咬了唇道:“我也希望她能过得好。”
“是么?”苏墨道,“若有朝一日,她知道了你的身份,发现了你所有的秘密,还要如何才能过得好?”
绫罗蓦地深吸了一口气:“我懂你的意思。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接近她了。”
她刚刚说完,忽而便瞥见望见自苏墨后方缓缓而来的苏黎,顿时敛了容,淡淡的与苏墨擦身而过。
“见过宁王。”又与苏黎迎面遇上,绫罗不得不停下来,行了礼。
苏黎瞥了一眼不远处苏墨的身影,淡淡负手而立,缓缓道:“不知绫罗姑娘这是从哪里来?”
绫罗淡笑一声:“这个方向,不是唯有锦瑟姑娘所住的小院么?”
苏黎眸光蓦地一凝,冷声道:“离她远一点。往后,你再敢靠近她一步,不管你是谁的人,本王都不会对你客气。”
“宁王如今也并未见得待奴家有多客气。”绫罗冷笑一声道,“不过有什么关系呢?绫罗知道宁王素来对任何人都是不客气的,也不敢奢望。”
“嘴皮子功夫倒是不错。”苏黎冷笑一声,“不管你是谁的人,不可否认,你本事确实也不小。除了每出现一次,当下时态便混乱一次之外,单凭你能赢得皇兄的欢心,便已经是不简单了。不过你要相信,你本事再大都好,本王想要你的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绫罗闻言,却仍然只是笑笑,却不回答,移步翩然而去。
苏黎缓缓来到苏墨身后时,苏墨依然云淡风轻的看着廊外的景致,尽管此时此季,还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看。
苏黎冷眼瞥了他的侧颜一番,终究没有开口说话,转而继续前行,来到了锦瑟所住的小院。
却没想到锦瑟竟仍然是睡着的,床幔低垂。
苏黎自顾自的挂起了床帐,这才看见她瞪大了眼睛躺在床上,双目却无神,竟仿佛睁着眼睛睡觉一般。
天下志之锦瑟无双 第一百零五章 天为谁春1
“锦瑟?”他低低唤了她一声,锦瑟涣散的目光这才缓缓聚集起来,看向他,轻轻应了一声。
“怎么这么晚了还在睡?”他看了看她已然梳洗过的模样,心头已经有数,却还是道:“还为着前些日子的事情与我置气。”
锦瑟顿了片刻,眸色终于缓缓流动起来。只见她倏地坐起身来,露出身上完好的衣衫,随后一把推开了苏黎,整着云鬓起身,还是负气的模样:“我才没那闲工夫与你置气。这些都是小孩子的把戏,是那些孩子气的人惯使的!”
“如此说来,我的锦瑟,是已经长大了?”苏黎蓦地自身后拥住她,已有所值的问道。
锦瑟一听便知道他又挂记着一些事,联想起那日在那家小院中听到苏然与绫罗发生的事,心头倏尔骤冷,被他抱在怀中,竟还是克制不住的抖了抖。
苏黎察觉得分明,缓缓松开她来,将她转向自己:“我与你说笑呢,你又瞎担心了是不是?”
锦瑟瘪瘪嘴,摇了摇头,又道:“最近精神总是不大好,我想出去走走。”
苏黎看着她,片刻之后,忽而开口道:“我答应你,送你回那依族的地方。”
这可实在算得上一份大惊喜,锦瑟似乎还回不过神来:“你是说真的?”
是太过惊讶,以至于竟然会忘记,他这个人从来是不说玩笑话的。
当天下午,锦瑟提着一罐蜜酿酒,来到了那老头居住的小院。
她知道没有老头的帮助,苏黎只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在送她回那里的,所以心头实在很是感激。
没想到刚刚进了院门,却忽然听见从里面的屋子中传来了一阵箫声,那曲调正是她所熟悉的。
锦瑟一怔,随后寻声而去,终于在一间类似书房的屋子中找到了吹箫人。
正是那老头,正坐在一只凳子上,神思深沉的缓缓吹奏着一支箫。
那支曲子,她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她也会,而且是前些日子刚刚从久远埋藏的记忆之中学会的。
苏墨告诉她,那是那依族的曲子。
锦瑟静静站在那间房门口,一直听到老头吹完了整首曲子,才轻轻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老头抬头看向她,脸上浮起的笑容依旧如从前一般:“丫头,你怎么来了?还给我带了一罐子好酒?”
“是啊。”锦瑟将那罐子酒放到桌上,“我还记得,好久之前,我似乎欠了你一罐酒的酒钱,如今便拎了酒来还给你。”
老头笑得开怀,胡子微微翘起:“那次的酒钱你拿一壶酒来还,那这次,你拿什么还?”
锦瑟眯着眼睛想了想,目光触及他手边的箫,忽而道:“我也会吹箫,那不如就让我给你吹奏一曲,算是报答?”
老头眉毛微微一挑,示意她随意。
锦瑟便伸手取过箫来,只闭目凝思了片刻,便将箫放到唇边,缓缓吹奏起来。
曲折蜿蜒,却异常动人心魄的小调,在她口中吹奏而出,竟一点不差于那老头。
一曲毕,锦瑟伸出手来,缓缓抚过碧绿的箫身,垂眸道:“这首曲子,我只知音律,却不知配词如何。你能告诉我么?”
原本这便只是一首小调,因此曲子所配的歌词也极其简单--
“白山过来了,黑水过来了,苦苦的等待,这命中的注定。白山过来了,黑水过来了,深深的冥思,这修来的缘分……”
配词虽简单,却叫锦瑟觉得有种难得的惊艳。
后来,她曾经在偶然阅到的一本藏经之中再度读到这几句话,方才知晓,原来这才是出处。而最初以此词来配上那依族小调的人,也是极其聪慧睿智的。
夜,微雪。
苏黎披着一身薄薄的积雪踏上回廊,让人伺候着脱了大氅,这才走进屋中,却见锦瑟正抱膝坐在南窗下,而打开的窗户,正对着一枝雪夜腊梅。
听见声音她也没有回头,苏黎上前在她身边坐下,锦瑟却顺势就倚了过来,轻轻的靠在他怀中。
如今苏黎倒是怔了怔,随后方伸出手来,轻轻圈住她的腰身:“怎么了?”
安静了许久,锦瑟才忽然道:“我今天新学会一首曲子,唱给你听,好不好?”
“洗耳恭听。”苏黎道。
锦瑟便清唱起来:“白山过来了,黑水过来了,苦苦的等待,这命中的注定。白山过来了,黑水过来了,深深的冥思,这修来的缘分……”
苏黎凝神细听完,疑惑道:“这曲子有些奇怪,不似青越的曲风,配词也古怪,这样简单直白,倒似异族的民风。”
锦瑟看向他,轻笑起来:“嗯,你最是聪明。”
苏黎伸手抚上她的后脑:“你从哪儿学来的?”
“你定是担心是那绫罗教与我的,是不是?”锦瑟微微舒了口气,“放心吧,我没见过她。”
“她那个人,古怪诡异得很,又来路不明,我不让你与她接触,也是为你好。”
锦瑟答道:“我自然知道。你安心吧,我不会再与这个人有什么瓜葛。况且,后日我就要启程离开,也绝不会与这个人再有什么交集。”
听她提及离开,苏黎眸中闪过一丝黯然,缓缓抵住她的额头:“闭嘴。”
两个人隔得这样近,锦瑟连他的每一根眼睫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于是她静静数了一会儿,待发现自己没法数得清才放弃,伸出手来,又一次极其难得的触碰了他。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