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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大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纳川
说着就对自己的老婆嚷嚷一声,说:“快来打招呼,你看谁来看咱们了,是我经常给你说的王一鸣。”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连忙走过来,个子不高,胖胖的,看着王一鸣,笑了笑,说:“小强给我经常说起你,说你是全班最出息的人,现在都进了中央,是大官了。没想到还会来看我们这样的人。”说着眼泪就下来了,用手中的毛巾,不住地擦眼睛。
王一鸣一看她这个样子,也受了感染,眼睛立即湿润了,他拉着熊小强老婆的手,说:“嫂子,我和小强是同学,上高一的时候,还同桌半年呢!是兄弟,不管到哪里,都是兄弟,别伤心了,你们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我早该来看你们了,就是没时间。这一次正好回老家,住在了县城里,才知道你们在这里。”
小强连忙把大家往桌子旁让,两口子搬板凳,擦桌子,张罗着让大家坐下。这个时候,又有来吃夜宵的人,小强站起来,说:“对不起了,今天有特殊情况,下班了,请您到别处吧!”来人听说,只好走了。
打发走别人,小强对自己的老婆说:“你去赶快做吃的,什么好吃的,都来一份,我陪他们说话。今天晚上不干了,休息。我陪一鸣好好说说话。我们老同学,二十多年没有见面了,难得啊!”
几个人坐下,小强的老婆为大家做着吃的,大家围在一起,边吃饭边聊天。
几个同学开玩笑说:“谁也想不到,你这个北京城里的大部长,会在这个地方吃夜宵吧。等明天我们的县委书记和县长知道了,也来这个摊子吃一顿,那小强的这个摊子,就火了。”
小强笑得合不拢嘴,说:“要真是他们来了,免费免费,算是做广告宣传了。”
王一鸣边吃边问了小强家的情况,几个孩子了。
小强说:“两个,一个姑娘一个儿子,姑娘是大的,十七了,在县一高上一年级。儿子今年十四岁,上初二。住的还是机械厂当年给的那两间房子,平房,听说要拆迁了,地皮要卖给开发商了,要建设商品房。我们这个房子,没有产权,属于公房,所以我们得不到一点补偿。”
王一鸣说:“县城里的商品房现在是什么价格?”
小强说:“每平方米一千一二吧,我们买不起的。我和张桂花,都是下岗职工,说是下岗,其实哪里还有我们的岗啊!一分钱都没有。不摆这个摊子,连吃饭都成问题。现在厂子事实上已经不存在了,厂领导把地皮也卖了,说是还银行的贷款。我们600多下岗职工,可能一分钱也得不到。这几天工人们开始串联,说准备阻止商品房开发,把地皮拿回来,我们集资,在上面盖房子或者商铺卖,算是给大家一个活路。我没去,一来你嫂子一个人弄着这个摊子,肯定是弄不了;二来我也想了,闹有什么用,人家早就串通好了,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你就是再闹,也是胳膊扭不过大腿,现在谁不知道,官官相护。有钱人帮有钱人,当官的帮当官的,谁还把我们这些小百姓看在眼里。你要是硬闹,人家也有办法,警察别看对治安案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在县城里,大白天的,两拨人打架,只要不打死人,警察就是走过旁边,他也装着没看见。但工人一闹就不一样了,就不是治安案件了,他们说是威胁了社会稳定,不但警察,连防爆警察、武警都会出动,一个一个,荷枪实弹,戴着头盔,好不吓人。逮着一个,就像农村杀猪的捆猪似的,把你往车后面一仍,拉到没人的地方,在太阳底下晒个大半天,也不让你喝水,也不让你上厕所,你说你服不服。所以进去的人,都学乖乖了,想起受过的罪,都老老实实了。就是再委屈,也不敢对抗政府了。活着比什么都好。我还有两个孩子要供养啊,离开了我,这娘三口,都得流浪街头,成为要饭的。所以我现在是什么活动也不参加了,他们给几个就算几个,我也不闹了,再闹更没有好果子吃。好歹我还有这个摊子,一天下来,还可以挣个三五十块钱,够我们一家生活的了。等把两个孩子供养大了,都能够上到大学毕业,找个好的工作,我就满足了。我经常给两个孩子讲起你,说如果你们上到了大学毕业,找不到好工作了,就去找你一鸣叔叔,他现在是大官了,是个好人,他会帮你们的忙的。等老了,干不动了,我和你嫂子,就回农村的老家。家里好歹还有一片宅子,可以起两间房子,够我们两口住,就行了。这县城里,也不是我们这样的人生活的地方,连喝的水都涨价了,什么都贵,我们也花销不起。”
王一鸣听他讲的,心里一酸,眼泪差点要掉下来,饭也吃不下去了,他没想到,原来在县城里非常风光的机械厂的工人,如今竟然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在计划经济时代,机械厂是全县闻名的八大企业之一,生产的农机配件,行销全国,效益好得很。厂里有篮球场、足球场,设施都是当时第一流的,县城里有什么重大的体育活动,都要借用他们的场地。
那个时候,在机械厂上班的小伙子,在县城里,随便挑媳妇。工资高,福利好,有食堂,有宿舍,是真正的工人阶级老大哥。没想到,改革开放没几年,厂子就不行了,到最后,竟成了这样的结局。
县城里其它的厂子怎么样,王一鸣还想了解了解,就问大家,“当年的八大企业,现在还在吗?”
同学们说:“都垮了,有的地皮早卖光了,上面都开发成了商品房。现在县城里,唯一兴盛的企业,就是房地产开发公司。其它的,都完了。”
“那全县工人靠什么就业啊?”
“哪里还有就业,没人管了,自谋生路。没听电视里天天唱吗,‘从头再来’。整个县城,下岗失业的不下三万人,到外地打工的打工,回农村老家种地的种地,留在县城里的,男的大多蹬三轮,女的大多摆小摊。你看那县城里那么多的人力三轮车,大多数都是下岗工人。女的呢,批发个毛巾、鞋子之类的东西,沿街串巷,叫卖东西。有的长得漂亮的,年轻的,嫌弃干这个丢人,又不挣钱,就去了外地,做了三陪小姐。这样的人多了。现在的社会,笑贫不笑娼,只要你能挣到钱,也没有人说你了。你看那满大街的美容美发店,坐在里面的小姐,袒胸露乳,里面连一把剪刀都没有,都是干皮肉生意的,他们都是外地人,本地人不在本地做这个,怕熟人认出来。”
王一鸣问:“那你们都靠什么生活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各想各的门路。上班的,有工资发,虽然不应时,有时候要拖欠个一年半载,但到年底,快过年的时候,好歹都会给补齐。平常里没有钱了,只能是求亲靠友,借。农村里有地的,还好些,回家还可以要点粮食,自己买点菜,可以过下去了。现在就是怕孩子上学的花费,一个孩子,每年学费带生活费,需要上千块。更怕家里有病人,一旦得病,就是倾家荡产。现在好多人没有医疗保险,就是有,也报销不了几个钱,看大病,还是靠东挪西借,家里有一个重病号,全家人的生活都受拖累。在县城里,做个公务员,一个月下来,也就是四五百块钱的工资,门头差事又多,今天他结婚的,明天他家死人呢,都得应酬,封礼,一个月下来,总有几宗事情,这个钱,不花又不行,县城又只有那么大,你接到请帖了不去,下次见了人,没办法开口,你赖啊!没脸见人。于是,就是再穷,也得打肿脸充胖子,鼓着肚子硬撑。所以,现在的生活压力,简直是让人感到喘不过气来了。大街上失业的成群,没有饭吃,就偷就抢,尤其是那些十七八岁,一二十岁的小青年,早早就下学了,找不到工作,没有钱,还想活得风光,有酒喝,有饭吃,于是就拉帮结派,闯荡江湖。在县城里打架斗殴,这一派和那一派,为了争地盘,抢生意,经常是大打出手。这些人,都是不要命的,谁下手狠,谁是英雄,大家都佩服。在县城里也就成了名人了,到哪里都有人巴结,整天有人请,连那些当官的,也给这些人面子,和他们称兄道弟,有的甚至拜把子。公安局的破案,也要这些人的帮助,要不然就得不到线索。现在的社会啊,简直是乱透了。一鸣你好歹还是个副部长,有机会见那些大官们,难到下面这些事情,他们一点也不知道,还是知道了,装糊涂。你得向上面反映反映,现在到哪里,都是这个样子的,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民不聊生啊!”
王一鸣听他们乱七八糟的讲了许多县城里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都是触目惊心,这些事情,让王一鸣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他没想到,仅仅是十几年的光景,这个偏僻的县城,就是这样一幅样子了。这个县城,也就是全国的缩影,其它的地方,也不比这个地方好多少。王一鸣承认,自己这些年,官越做越大,到基层的时间越来越少,就是到了基层,在当地官员的陪同下,看到的都是当地最好的一面,所有的阴暗面,大家都对他回避了,谁也不敢讲,谁都怕触霉头。大家一级一级,哄骗上去,就成了村骗乡,乡骗县,一直骗到国务院。
在北京时,看到的都是欣欣向荣的一面,觉得中国的改革开放,简直是太好了,大家一说起来,都是大好局面,蒸蒸日上啊!报纸电台电视台,也是开足马力,表扬与自我表扬相结合,整天向全国、全世界灌输我们取得了举世瞩目的伟大成就,欺人与自欺,让大家都失去了基本的常识,不敢面对现实,整天晕晕乎乎的,在麻醉中混起了日子。
王一鸣感觉到,坐在北京自己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确实感受不到危机,看不到这个社会现在已经是一团乱麻,官当得越大,离人民越远,也就离社会真相越远。想到自己是这个状况,王一鸣从心里真是感到,可怜那些比自己官大的多的人,他们离社会真相的距离,毫无疑问,是更远了。他们得到的信息都是过滤了多少遍的,他们耳朵里,再也听不到像自己的这帮同学那样,直言不讳毫不留情的话语了,没有一个人向他们说实话,他们从本质上来说,已经是瞎子聋子,怪不得他们的脸上,什么时候看,都是带着灿烂的笑容。他们就像是生活在真空中的人,这对于一个身居高位的人,不能说不是悲哀。连真相你都看不到,你还能有什么正确的判断力呢!讲出来的话,做出来的决策,只能是离广大人民越来越远,你不拿老百姓当回事,长此以往,老百姓也就不拿你当回事了。大家你糊弄我,我糊弄你,在相互欺骗中,混起了日子。这里没有发自肺腑的尊敬,爱戴,只有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应酬的神情,这样的领导人,哪能有什么个人魅力可言呢!





省委大院 省委大院 第十章2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几个小时,看看快到十二点钟了,大家还意犹未尽。小强的老婆还在加菜,王一鸣说:“吃好了,吃好了,嫂子你也忙了一天了,也该休息休息了。”
大家于是就站起来,王一鸣掏出随身携带的提包,从里面拿出500块,递给熊小强说:“这是我的一点意思,是给两个孩子的,让他们好好上学,争取考上好的大学,毕业后找个好工作,到时候,如果我有能力,一定会帮忙的。别人的不帮,因为找我的人太多,我的能力也不够,但你的孩子,我还是会想点办法的。”
小强推让了几次,看王一鸣执意要这样做,只好留下,说:“别的客气的话,我就不说了,总之,我这一辈子是完了,没出息了,我希望两个孩子比我强,如果他们能够考上大学,到时候少不了还要麻烦你,我们全家先谢谢你了,感谢你来看我,我两个孩子知道了,对他们,就是很大的鼓舞。”
王一鸣说:“你和嫂子也要保重身体啊,该休息时要休息,挣不完的钱啊。身体好了,才能多挣钱。”
小强两口子,不住地点头,说:“记得了,记得了。”
大家握手告别之后,四五个同学,拦了两辆出租车,陪着王一鸣,回了县委招待所。这个时候,县城的大街上,空荡荡的,笼罩着的气氛是令人不安的,不时的有三五成群小青年手里提着酒瓶,喝得东倒西歪的,大声地说话,或者在大街上公然撒尿。有的把喝过的啤酒瓶,狠狠地砸在地上,碎玻璃溅得一片片的。
第二天早上,县委书记和县长都来陪王一鸣吃早餐。说起对县城的印象,王一鸣说:“这次回来,最大的印象就是县城里像是回到了解放前的上海滩。这样下去,人民怎么会有安全感。你们都是父母官,该抓一抓了,总不能大家都上不了街,憋在家里,看电视吧。养那么多警察,干什么用的,连个县城都管理不好,我看公安局长该撤职了。”
他的话把县长和县委书记,说的成了大红脸,一个劲地说:“是,是,我们这就安排,限期一个月,再整治不好县城的治安,我们就联合向市局打报告,要求市公安局调换人员。太不像话了,整个县城的社会治安,一天不如一天。晚上老百姓连上街都害怕,我们实在是惭愧啊!王部长你也知道,这县公安局,局长不归我们县委管,是上面局里派来的,可以听我们的,也可以不听我们的,有什么事情,我们还得看他的脸色,真是难啊!”
王一鸣也体谅他们做父母官的难处,知道他们这个位子,也确实不好干。上面千根线,下面一根针,一个大县,要工业没有,财政困难,基本上寅吃卯粮,靠借款度日,有的时候,连县委机关,都会拖欠工资。所以他们见了王一鸣,就像见到了财神爷,想通过他的影响力,给县里多弄点资金。对于他们的要求,王一鸣有时候也会力所能及,安排些资金,特意交代部里的有关部门,对老家这个县倾斜一下。几年下来,也为老家的县,弄了几百万的资金,虽然不多,但也解决了一定的问题。所以他回到老家,说什么话,这些父母官们还都买账。
第二天,王一鸣又在县城里呆了一个上午,抽空到弟弟二虎家看了看。二虎现在是县二中的校长了,副科级,官虽然不大,但管着几百老师,学校的学生,也有五六千了,在县城里,也是一个有影响的人物了。
最关键的是,大家都知道,他是王一鸣的弟弟,他哥王一鸣是个大官,说的话连市里的市委书记和市长都给面子,县长和县委书记,就更不用说了。他这个副科级,还是县委书记和县长,看在王一鸣为县里办了不少事情的份上,特意安排的。
原来二虎上班后,一直在县城的一个初中当老师,成了家,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两口子都是教师,都在一个学校,日子虽然说不上好,但教师的待遇,在县城里还是有保障的,所以比着别人,还是过得挺好的。
等王一鸣的官越当越大,先是当了市长,在老家引起了轰动。后来又到了北京,做了副部长,回到省里,连省委书记和省长都要给面子了,二虎在县城里,也成了知名人物。
有的局长什么的,要到北京办什么事情,都要千方百计,和二虎套近乎,让他向王一鸣写个信,或者打个电话,通融通融,找人的时候方便些。
二虎这个人,性子爽快,别人三句好话一说,就耐不住性子了,拍着胸脯,为别人办事。有的时候,甚至亲自和别人一起,千里迢迢,坐上小汽车,到北京城里找王一鸣,为别人办事情。当然自己也落点好处,吃点喝点,还可以分点好处费。
王一鸣对这个弟弟也是没办法。知道弟弟是个急性子,直脾气,你说得狠了吧,他生气;你不说他吧,他耳根软,容易为人驱使,不明不白的,为别人跑腿办事,也给王一鸣平添了不少麻烦。
所以王一鸣,对他也是讲究了技巧的,首先表扬了他的热心肠,为别人办事,两肋插刀,这样的性子,在县城里混,肯定有不少朋友,人缘好。但今后要多长几个心眼,不要二两小酒一喝,就拍胸脯保证了,现在办什么事情都不容易,要花钱,找关系,就是不用这些,也欠人情,日后还得弥补。所以那些半生不熟的人,就少交往些,少往自己身上揽事情,少给自己添麻烦。把自己的学先教好,以后有机会,向上走一走。
二虎一听就明白了,原来自己的哥哥是批评自己多事,虽然马上弄个大红脸,但毕竟是自己的哥哥,不是外人,再说了,小时候哥哥没少修理自己,现在也已经习惯了,谁让他是你哥哥了。所以饭吃的虽然不痛快,但从此以后,就长了个心眼,不再像原来那样,为了显示自己能力强,什么事情找到他,他都揽。
过了一段时间,王一鸣觉得自己的弟弟,还是可以造就的。就在县委书记在北京出差,拜会自己的时候,酒足饭饱之际,向县委书记做了交代,想让他关照一下自己的亲弟弟。
县委书记哪敢怠慢,回到县里,就给县教育局长打了招呼,让他提拔王二虎做了学校的副校长,以后又调到教育局,做了股长。两年之后,就提拔了副科级,到了县二中,做了校长。
在县里,这个二中校长的位子,是个肥缺,现在孩子上学都是大事,在农村的孩子,都想去县城里上学,二中虽然比不过一中,但也是重点中学,所以平常里到二虎家送礼的,多了去了。大部分是安排孩子上学的,也有的是师范毕业生,想在二中,找到一个教书的位子。
这当个教师,在县城里算是很好的岗位了,工资有保障,住房好解决,特别是女孩子,当上了有编制的教师,连婆家都好找的多,长的再丑,都有人抢着要。因为你有个好工作。但是,要想得到这样的岗位,不找人,不送礼,在现在的社会,是办不成事情的。
因为二虎的特殊背景,他决定要的人,就是县教育局长,也得给这个面子,所以,找二虎办事的人,很多很多。特别是逢年过节,二虎家里,简直成了超市了。送烟的,送酒、送猪肉羊肉牛肉的,一个春节下来,能拉上一车的东西。这些东西,收了又不算受贿,整个县城里都是这个风气,哪一个领导家里,都是这个样子的,大家见怪不怪了,你不说我,我不说你。
吃不了,就自己办个超市,卖掉,换成钱。所以这几年,二虎的日子是芝麻开花节节高,除了工资以外,每年都有一大笔灰色收入。手里有钱了,二虎就在县城里买了地皮,盖了房子,楼上楼下,三百多个平方,围着一个大院子。这个条件,放在北京,就是别墅。
爹娘时不时地会到县城里住几天,享受享受儿子的别墅,吃点好东西,在这个问题上,王一鸣承认,二虎是孝顺的。为父母做的事情,比自己多的多。
到二虎家里,王一鸣才知道,弟弟这几年,家里变化太大了。别的不说,光是院子里那喝过的空酒瓶,就可以看出他的消费档次。那些酒瓶,不是五粮液,就是茅台,少说也有几百个空瓶子,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几个是假的,但这个消费水平,在县城里,已经是生活在金字塔顶尖的人了。二虎抽的烟,最差的也是红塔山什么的,大中华也经常不断,一年下来,没有个十几万,是过不上这样的生活了。
王一鸣看弟弟过上了这样的生活,心里是喜忧参半。这个结果,是自己当初促成的,没有自己打招呼,他二虎不可能过到今天这个地步。而现在这个结果,确实充满了风险,万一哪一天,二虎犯了事,成了腐败分子,阶下囚,自己也是始作俑者,是自己害了弟弟,让他走上了这样的道路的。
但屋子里陪着的有县委书记和县长,王一鸣不便说什么,晚上他用手机,专门和二虎通了电话。
王一鸣安排自己的弟弟,说:“二虎,你现在不一样了,不是我当初艰苦朴素的弟弟了,你变得爱摆阔气了,连吃的喝的,都这么讲究了,你的工资,没到这个水平,你这样下去,我真担心你,要是把持不住,早晚非出事不可。”
二虎说:“哥,没事,现在的社会,就是这个样子的,在我们县城里,你不这样,人家都笑你傻,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你看我们县的书记和县长,哪一个干上三五年,不是千万富翁,他们说白了,都是利用手中的职权,为自己谋福利。当官发财才正常,当官了不发财,谁也不会干。大家约定俗成,都是这个样子的,谁也不告谁。你看我们县,这么多年了,有一个县委书记和县长进监狱的吗?他们都是那样廉洁吗?谁不收礼啊!逢年过节,光礼金就可以收个几百万。全县哪一个乡镇、局委的一把手,不给他们送礼啊,除非你不想干了。多了三五万,少了也得个一两万,几十家单位,一年下来,多少钱,你算算就清楚了。所以个个查起来,都是贪污犯。和他们比,我这根本算不上号。你放心吧,我就是吃点喝点,挥霍点,基本上没敢往腰包里装多少,够不着犯法的。”
王一鸣说:“人各有志,我也不劝你了,我也管不了你了,但我提醒你,不能忘本,咱是农村娃子出身,没有担待,你占点小便宜就算了,大的贪污受贿,可别干,到时候一旦出事了,谁也保不住你,你还得自己受罪,何苦呢!”
二虎说:“哥,我知道了,我会记住你的提醒的,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放下电话,王一鸣感慨万千,看来权力这个东西,真是可以改变一个人,一个多么老实、诚恳的孩子,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仅仅几年,就蜕变成这个样子了,看来,社会风气的影响,真是太大了。
回到北京,王一鸣心里老是想起老家那些下岗职工的镜头,想起熊小强的生活。他为这个没人管没人问,在主流媒体上销声匿迹的庞大群体,担心,焦虑,自责,好像他们的下岗,是自己促成似的。
确实,在出台的政策中,王一鸣所在的s部,也是主要部门之一。当时,全中国的主流媒体,都在灌输一个观点,改革开放,需要一部分人做出牺牲,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有的经济学家竟然鼓动说:“要牺牲一代工人阶级,没有3千万到5千万的工人下岗,就无法推进改革进程。”
基于这样的考虑,国家才出台了一系列政策,这些下岗职工,在为国家做了多年贡献之后,一夜之间,就被当成了垃圾,扫地出门。他们成了这个国家里,没人管没人问的群体,他们独自在社会上打拼,拖着自己衰老的身躯,没有工资,没有保障,不知道明天在哪里,得了病就只能死在街头或者家里,这样的人加上他们的家属,有上亿人左右啊,这是一个多么庞大凄惨的人群啊!曾经的工人阶级,老大哥,我们竟然这样对待他们,向他们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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