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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妇扶摇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瓜尼姑
她捧着手炉,试探着问道:“另外的一两个,爹可拿好主意了?”
沈世兴摇摇头,道:“没有。哎,爹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一个姑娘家家的。”
他好像有些习惯了什么事都和沈清月商量,每次都说完了才觉得有些不妥。
沈清月索性就道:“父亲,既您没有主意,不如我叫罗妈妈替您去挑?”
沈世兴眉毛一抬,忖量了片刻,才道:“……也好。”
罗妈妈挑的,又不是沈清月挑的,也不至于叫人说闲话。
沈世兴略坐了一会子,沈清月没话跟他说,他料想女儿心里还是有些介怀吴氏说的话,便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起身走了,临走前不忘安抚一句:“月姐儿,你别胡思乱想,你肯定是爹的亲生女儿。”
沈清月望着他点头,道:“女儿知道的。”
沈世兴说罢,才挑帘走了,他刚走,罗妈妈正从外边儿回来,她打帘子进屋,双手冻得通红,肩膀上全是雪。
沈清月亲手递了个手炉过去,道:“您怎么也没打伞?”
罗妈妈接了手炉,坐在绣敦上,靠着铜盆烤暖和了身体,才道:“不妨事。早起去见了我家小子,您的铺子经营的很好,比之才入手的时候,翻了几倍了。”
年里办年货的多,沈清月手下几间铺子的生意好做。
沈清月脸上挂着笑,道:“那便好,说起来几个铺子的掌柜我都没见过,过段日子我见一见他们,也顺便给他们封个红包。”
罗妈妈搓搓手,坐上了罗汉床,道:“好。”
沈清月又同罗妈妈提了给沈世兴纳妾的事,她没说让罗妈妈去外面挑,只问罗妈妈有没有什么主意。
罗妈妈道:“院子里只有三个二等以上的丫头,姑娘肯定还要调教一个出来,将来都带走。既老爷要纳妾,我就顺便去庄子上多接两个丫头进来,想法子调教一番,等丫头乖些了,再送给老爷做妾,有过这么一段,丫鬟做了妾,心里也有几分怕,行事总要掂量掂量您乐不乐意。”
妾侍身份低下,便是纳进府,也要尊着沈清月,若再给罗妈妈教一教,就更好掌控。
沈清月觉着这个主意不错,就道:“等您有空,就去庄子上看一看,有没有年纪过了十五的贫家女。”
罗妈妈道:“若要挑妾侍,这个容易,不如去牙婆手里买?”
沈清月摇了头,道:“不好,父亲纳妾,只为延续香火,身子结实才是第一位,牙婆手里的,只怕太弱了些。”
罗妈妈没再建议,只问道:“下次去庄子上,姑娘随不随我一道去看一看?”
上次去庄子上查蔡氏怀孕的事,沈清月怕罗妈妈看出端倪,就没带罗妈妈去。
沈清月端起水杯抿了一口,道:“我就不去了,省得旁人说我的手还插到父亲房里去了。”
“也好。”
沈清月放下茶杯,又抱着手炉,直视着罗妈妈,缓声道:“还有一件事,要请罗妈妈帮我查一查。”
罗妈妈道:“姑娘说就是。”
关于出身的事,沈清月一直是避着罗妈妈的,查了这么久,到红儿那就断了,但可以肯定的是,罗妈妈和胡掌柜背后的人肯定和她的生母有关系。再查下去,肯定要去真定,也就一定会惊动罗妈妈和胡掌柜背后的大人,她无非是为了知道自己的身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眼下倒不如透露消息,让他们自己来找她。
沈清月睫毛一下下地扇下来,道:“……我要您帮我去查一查,我父亲十五年前,在真定读书的时候,他是借住在友人家里,还是住在学里,如果是住在友人家里,那家人现在怎么样了。”
罗妈妈倒是面色无异,只道:“姑娘可知道老爷在真定哪里读的书?”
沈世兴读书的事不是秘密,沈清月已经打听好了,便说了个具体的位置给罗妈妈。
罗妈妈应下之后,喝了茶暖过身子就出门去了。
沈清月看着罗妈妈利索的背影皱了皱眉头,罗妈妈看样子对此事丝毫不知,看来那位大人只是派了个足以信任,却不知情的人来照顾她。
她没猜错,罗妈妈的确是不知道和沈清月有关的事,她只知道主子叫她来照顾这个姑娘,但当她把这件事告诉胡掌柜的时候,胡掌柜吓坏了,惊了一身的冷汗。
罗妈妈与胡掌柜二人密谈,她锁眉瞧着胡掌柜:“怎么了?”
胡掌柜没解释太多,只道:“没什么,姑娘太聪明了,她有没有试探过你?”
罗妈妈思忖了一会儿,道:“没有,姑娘没探过我的口风,我旧主的事,打我进府之后,就没问过几次。”
胡掌柜抹了把脸,道:“我知道了……姑娘近来可有什么异常之处?姑娘去了什么地方?”
罗妈妈回忆着道:“去过蔡家,去过沈家庄子上,别的就没有了。”
胡掌柜面色严肃道:“我知道了……你先按兵不动,我回去禀了大人再说。”
罗妈妈做了一辈子的下人,她知道什么事不该问,便也没有多说什么,交代下了,就回了沈家。
胡掌柜抛下铺子里的事,先叫人去舒家传了信,等到天黑的时候,悄悄地赶去了舒家。
他的行动很隐蔽,若是换了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他的踪迹,但跟踪他的人偏偏是福临。
福临身上有功夫在,又走过江湖,一般的甩人法子,根本甩不掉他,他跟到天黑,子时之前就回了顾家,给顾淮报信。
他道:“爷,没错儿了,就是舒家。”
顾淮等了好几天了,今儿这个时辰,也还没有就寝,他手上还握着笔,抬眼直直地看着福临,道:“真是舒家……”
他知道沈清月和舒家肯定有关系,但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层亲密的关系。





弃妇扶摇录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舒阁老的仕途并不顺利!为官几十载!曾经历过三落三起的波折。
他眼下虽贵为朝中阁老!却只有一个妻子!房中并无妾侍!因为他说妻子周氏与他共过糟糠!不可辜负。
舒阁老见多了家族败于内的例子!舒家还定下了家规,男子非年过四十无子,不得纳妾。
如今!他与周氏膝下仅有一个儿子舒行益,虽夫妻二人子嗣单薄,好在舒行益子嗣福厚!与妻罗氏生育了三子。
舒行益的三个儿子里!有两个成了亲,大儿子膝下有一双儿女!老二的妻子过门不久!也怀上了孩子!独独老三舒良衡!还未成亲。
舒家的子嗣,从“行”字辈的爷们开始!渐渐丰隆起来。
而外人不知道的是!舒阁老还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叫舒行洁。
庆元四年,舒阁老被第二次起复的那一年!因没有十分把握在京城里站住脚跟,便没有携妻儿老小全部上京,将妻女留在了真定老家。
庆元五年,舒阁老受同僚排挤,第三次被贬谪,他带着儿子回了真定。
庆元六年,舒行洁病死,丧事简便办过,只有族亲和邻里知道一二。
舒行洁死后,舒阁老很快再次起复,这次的起复,他再未经受过大坎坷,一路高升,直入内阁,位极人臣。
舒阁老起起落落的这些过程,顾淮都是清楚的,但舒阁老的女儿舒行洁的事,还是福临去真定那边查过了,他才知道的。
更巧合的是,舒行洁回真定的那几年,沈世兴正好去了真定读书,而且他读书的地方,离舒家老宅不远。
沈清月出生的那一年,正好是舒行洁病死的那一年。
胡掌柜又异常的照顾沈清月,他与罗妈妈见过面后,又急急忙忙地派人去给舒家报信。
顾淮近来又听说了些关于沈清月出身不干净的闲话,据说蔡氏怀孕怀的很诡异,五年不孕,偏偏去庄子上就有了沈清月。种种迹象表明,沈清月恐怕是舒行洁的女儿,也就是舒阁老的亲外孙女!
沈家除了二房前途可期,另外三房朽木不可雕,顾淮没想到,沈家还藏着沈清月这样一个金凤凰。
难怪他总觉得沈清月的相貌和聪慧都不似沈家之人,只怕是肖其母舒行洁更多。
顾淮查到这里,也不禁好奇起来,舒阁老的一双儿女,总不会有天壤之别吧,舒行益是有栋梁之才,舒行洁也该是个婉婉有仪的女子才对,庆元四年,沈世兴都成亲好几年了,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又怎么会发生肌肤之亲?
并非顾淮有意偏颇舒家人,男人到底还是更了解男人,通过他的观察,越发觉着当年沈世兴的行止,肯定没有那么磊落。
而舒家肯压下此事,大抵是因为舒行洁怀上孩子,怎么说都是德行有亏,加之当年舒阁老正被贬官,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若是再闹出家风不严的丑事,唯恐会连累舒家众人。
顾淮想的入神了,他捏着一支笔,笃笃地敲着桌面,眉头也拧了起来,舒行洁养在深闺,便是单纯,也至于是个蠢人,不知沈世兴是用什么法子哄的她芳心暗许……也不知沈清月若知道自己的身世,会是什么心情。
她肯定会难过罢。
毕竟她的出生,不是那么的光明正大,生她的人,背负着洗刷不掉的污点。
这真是叫人难受得要窒息。
顾淮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据福临所说,胡掌柜这次是唯一一次见过罗妈妈之后,慌张得得有些失度了,他一点也不觉得,会是沈清月不小心在罗妈妈面前露了端倪,他更倾向于,沈清月是故意给舒家漏口风,试探舒家。
沈清月什么时候知道实情,取决于舒家会怎么做。
舒家会不会认她。
顾淮再没多想,沈清月贯来是个有主意的姑娘,她自己的事,她自己会做出最合适的决定,还轮到他操心。
舒家认不认沈清月都无妨。
只是,他非要中状元不可了。
因为,万一认了呢?
顾淮愈发没了睡意,他打发了福临,又像是回到了在宝云寺读书的日子,看书作文,废寝忘食。
与此同时,舒家的灯烛也还亮着。
舒阁老白日忙着和同僚议事,夜深才回来,他听说胡掌柜在等他,宵夜都没吃,就赶过去见人。
胡掌柜替舒阁老管着很多事,他亲自连夜赶来舒家,肯定是有大事。
舒阁老踩着雪进了书房旁边的厅里,胡掌柜正在喝茶暖身子,见了他来,立刻要起身,他便摆摆手,示意胡掌柜坐下说话。
胡掌柜也没客气,捧着茶杯又喝了一口,就切入正题,道:“大人,姑娘好像知道了……”
舒家三代,除了已故的舒行洁,全是男丁,在舒家,“姑娘”这个称呼,舒阁老和舒夫人、舒行益和胡掌柜,都心知肚明,是只属于沈清月一个人的称呼。
舒阁老身量中等,不胖不瘦,眉毛浓而短,双颊饱满,看着敦厚,笑起来尤其慈和。
他撩起衣摆坐下,慢慢儿地皱了眉头,道:“她知道了?怎么知道的?”
胡掌柜道:“罗妈妈说,姑娘去过了蔡家和沈家的庄子上,后来就请罗妈妈去帮忙打听沈世兴在真定读书的事。”
舒阁老缓缓地点了点头,道:“那就是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了……这丫头,心思怎么这么细腻。罗妈妈可漏了痕迹了?”
胡掌柜答道:“她说还没有,姑娘没有探过她的口风。”
舒阁老若有所思,她母亲当年若是有她这样机敏就好了,他声音一贯的低沉温和,道:“她都查去真定了,罗妈妈才跟你透了信儿。她瞧着像心思缜密的人,指不定这回你来,就是她故意为之。”
胡掌柜僵了脸,道:“不能吧……姑娘才多大?”
舒阁老只是一笑,摇了下头,道:“也是,她还小,不至于这样厉害。”
胡掌柜表情缓了一些,道:“那您的意思是?”
舒阁老道:“她要去查就去查吧,只查个大概,别叫她知道详细了。”他轻叹一声,几不可闻地道:“总要叫她好好过个年,过年,要欢喜,不然来年一年都不高兴。”
胡掌柜端着茶杯不语。
舒阁老又自顾道:“她明年就要及笄了吧……”
胡掌柜也想起了沈家最近发生的事,便一股脑说给了舒阁老听。
舒阁老喜怒不形于色,也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没有把沈清月的事当成一般的闲话来听,他听了柳氏昧嫁妆等事,从结果倒推,不禁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这丫头没吃亏。
他很快又不笑了,沈清月现在没吃到亏,肯定是因为以前吃了亏。
以前沈家的这些脏事儿没传出来,他还以为沈世兴再怎么着会对亲生女儿好,如此看来,沈世兴连个父亲也当得不称职?
胡掌柜瞧着舒阁老,基本上能揣摩出他的心境,很适时地道:“姑娘这样懂事也好,能凭自己的能力过好,总比将来四处哭求得好。”
舒阁老想起自己的女儿,不置可否,眼神也黯淡了下去,很快他们就换了别的话题,聊起了湖广和沿海官员的事,周学谦父亲要丁忧,户部原先的位置便宜了别人,台州那边也有些不安生。
二人聊到深夜,俱都乏得打哈切才作罢。
舒阁老起身活动了下筋骨,道:“顾淮近来如何?”
胡掌柜跟着起身,道:“好像一直闭门不出,在家中读书。”
舒阁老满意地点了点头,负手而立,道:“今科举子里,能胜过他的没有几个……若他能中进士,殿试上我就能给他一个人情了。”
殿试评卷,是要十位考官勾画十卷,有圈、尖、点、直、叉,五个等级,唯有超过六个一等“圈”的好文章,才能入天子的眼。
评卷为了防止作弊,避免考生成绩相差太大的情况出现,还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圈不见点,点不见直”,也就是说,如果第一个评卷官给考生的卷子打了“叉”,后边的评卷官不能再给“圈”。
若是有一个评卷官给了“叉”,后边有人给“圈”,其中一个,要受到非常严格的处罚。
没有官员一身正气到为了一个考生,和同僚闹个你死我活。
若顾淮的卷子一开始就被人画了“叉”,便不可能划为一等卷子,也就罢落了。
舒阁老是第一个评卷的人。
今科举子来投靠他的很多,他中意的很有几个,顾淮是其中之最。
舒阁老抬了下眉毛,忽然想起来道:“他从前是不是县试、院试、府试都是第一?”
胡掌柜点了下头,道:“正是。”
舒阁老一下子就精神了,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间无,若顾淮能中了会元和状元,岂不是开国以来头一遭!
若真如此,顾淮的名字肯定是要载入史册的,即便他以后没有半点功勋,也会流芳百世。
何况,他现在只是潜龙在渊。
舒阁老又问了句闲话:“他定亲了没有?”
胡掌柜答道:“好像还没有,小的回去侧面问一问。”
舒阁老颔了首,胡掌柜连夜赶了回去,没有被人看见。




弃妇扶摇录 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腊月里!终于晴了一天。
趁着天晴!罗妈妈去了庄子上挑丫头!两个十六岁的!一个十二岁的。
十六岁的丫头!都是正在说亲!还没说上亲事的姑娘!她俩听说是给老爷做妾,本身也是愿意的,另一个十二岁的丫头!长的不出挑,但是很懂眼色,瞧着也很朴实!陪沈清月上马车的时候!还知道给她提裙子。
不到天黑,罗妈妈就领了三个丫头回家去。
沈清月把这三个丫头都报给了方氏!上了沈家家仆的名册!其中两个年纪大的!走了公中的账!卖身契暂时留在方氏手上,又定下了以后在府里学过了规矩!当一段时间的差!再拨去沈世兴房里。
至于最小的丫头!沈清月直接带回了院子里,卖身契也捏在她自己手上!给丫头娶了个名字叫雪竹。
腊月二十二的时候,两个大丫头取了名字,分别叫冬香、冬菊,学过了规矩,便丢去了灶上做事。沈家几个开了小厨房的院子,这些日都在找灶上要人,这两个丫头,便被沈清月要到院子里当差,待忙的时候过了,还回大厨房去。
两个“冬”,是预备给沈世兴的丫头,进了重霄院,多由罗妈妈盯着,观察言行,顺便调教规矩,雪竹跟着春叶她们学侍奉之道。
期间,罗妈妈给沈清月禀过一次消息,说真定那边的事有消息了,沈世兴当年读书借住在友人的家中,他读书的族学早就不在了,友人也搬走十几年,无迹可寻。至于舒家的事,胡掌柜并没有透露口风给沈清月。
沈清月虽只得到了一些不重要的消息,但她知道,胡掌柜背后的大人,肯定知道她的动静了。
眼看着接近年关,灯节也要来了,沈清月心里惦记着沈清舟的事儿,便没有再让罗妈妈去查什么,而是耐心地等,等那边人的态度。
腊月二十三,灶王节,沈家要祭灶,沈家的男丁全部都回了家来,由沈世昌主持祭灶,在厨房里焚烧了灶神像,唱了祭灶歌,才算祭完了灶。
二十四的时候,家里的姑娘和爷们儿都写自写好了对联,相互赠送。
沈清月早起也呵手写了几副,给二房的人送去,她去的时候,沈正章他们写得正高兴,还叫她也去猜一猜,评一评。
方氏这几日忙的很,难得也抽出空来陪孩子们一起写对联,她指着桌上的对子,同沈清月笑道:“月姐儿,看你猜不猜得出来,若是猜对了,我有彩头给你。”
沈清月一笑,她的字虽写得不算顶好,但是她鉴赏能力尚可,二房人的字,风格迥异,各有高低,她肯定能猜出来。
她走去长桌前。
长桌上一共摆着六副对子,二房除了沈正章的孩子,正好六个人。
沈清月一一看过去,其中三副对子,字迹偏娟秀,无疑是方氏、沈清舟和二太太的,她先指出了方氏好沈清舟的,剩下的就是二太太的,另外三副,字迹稚嫩的是沈正繁的,另有两副她看了一会儿,竟然辨不出来,哪个是沈世文,哪个是沈正章的。
沈正章眯着眼温温一笑,道:“你肯定猜不出来。”
沈清月不由得心静神定,低头细看,两副对子用的都是行草,笔法结构都很好,意境呼应,行云流水,笔法天成,乍然看去,还真分不出来哪个是沈正章写的。
正巧两个对子里都有个“意”字,沈清月便做了个比对,两个字都很有筋骨,笔力劲健,筋脉丰满,血气畅达,左边的运笔稍显老成沉稳,右边的略飘逸淡泊,她指着左边的道:“这是二伯父的。”
另一边的,自然是沈正章的。
接着便是哄堂大笑,沈正章道:“这是怀先写的。”
沈清月微愣,顾淮的?
沈正章解释道:“早上怀先让人送了对子给我,我仿他的字写了一副,本来说等我父亲回来认,没想到你先来,正好叫你认错了。我父亲估摸着也认不出来,晚上找他讨赏去。”
沈清月低头去看对联上写的字,和顾淮给她的书上馆阁体相去甚远,难怪她没认出来,她又去看对联的内容,上边写着“五更分两年年年称心,一夜连两岁岁岁如意”,很普通的一副对子,但“称心如意”四字难得,倒是有些称她的心意。
二太太在旁边浅笑道:“可惜了月姐儿的彩头没了。”
方氏也温婉地笑着,道:“今儿是没了!”
众人说笑了很一会儿,沈正章等人顺便送了沈清月好几副对子。
他们散了之后,沈清月便与方氏去了次间里说话,方氏问她新来的丫头用着顺不顺手,她说有罗妈妈和几个大丫头带,省心的很。
方氏放了心,便说起看花灯的事,她道:“听说是秦淮那边过来的花灯,样子很新奇,只有今年有,你们姊妹以后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出去,这回我禀了老夫人,你们好好出去散散心。”
沈清月点了点头,叫方氏注意身子,搭理内宅不要累着了。
方氏道:“就是年里忙一些,前院的事有你叔伯和兄弟们,倒也还好,等过了年,我就把家里的事交付给你大嫂。”
这倒是在沈清月的衣料之中,方氏不喜欢管事,柳氏丢手不管,本该她儿媳妇接任,明年让大太太主持中馈倒也合理。
两人又说了些话,沈清月就回院子了,她回院子时,丫鬟提的篮子里放了五六个对子,红红的纸,很是喜庆。
沈清月还没进屋,丫鬟就跑了过来,道:“老爷来了。”
“知道了。”沈清月应了一声,便提着篮子往屋子里去,雪竹在门口伺候,替她开了门,春叶接着替她打起次间的厚绸布帘子。
父女二人一见,沈世兴先笑了,盯着她臂弯里的篮子,道:“从你二哥和舟姐儿那儿来的?”
沈清月放下篮子,冰冷干净的双手相互搓了搓,更像一把水嫩的葱似的,她坐在罗汉床上,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手炉,道:“是,找哥哥妹妹们要对子去了。”
她一瞥,就瞧见小炕桌上放着沈世兴写给她的对子。
沈世兴拿着对子笑道:“我也给你写了一副。”
沈清月接了对子,神色淡然道:“多谢父亲,女儿字丑,便不献丑了。”
沈世兴一笑,道:“无妨。”
沈清月瞧见桌上只有一杯茶水,瞧了春叶一眼,就吩咐她道:“叫冬香奉茶来。”
沈世兴听到陌生名字,就道:“你挑的新丫鬟?”
沈清月道:“不是我的丫头,罗妈妈从庄子上挑回来的丫头,分去了大厨房当值,我借来使唤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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