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扶摇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瓜尼姑
秋蕊吓得躲了一下,道:“她们说是老夫人的主意。”
吴氏急得跺脚,嗓音尖利道:“怎么可能!”
沈清月见吴氏急着要走,不疾不徐地问道:“您这就走了?不训话了?”
吴氏剜了她一眼,不再像往日里还装一装慈母,她面色阴狠道:“你给我等着!明儿我再收拾你!”
沈清月笑容很淡地看着吴氏,她眼神里的不卑不亢,倒叫吴氏吃了一惊,但吴氏来不及细想,风风火火地同丫鬟回院子里去了。
吴氏回了院子,在次间里与两个管事妈妈说话,她这才知道,真的是老夫人的主意。她又恨又怨,发了一通脾气,正在发愁,秋蕊又进来禀道:“夫人,二门上的婆子被打发了。”
秋蕊说的婆子,自然就是拦下钱氏的婆子,她是吴氏的人。
内宅女人的权势,无非是掌握内宅,除了银子开路,便要消息灵通,二门是连通内宅和前院的地方,也是消息传递最迅速的地方,失去这一处的掌控,吴氏如同瞎了一只眼。
吴氏顿时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这才短短两刻钟内,她就丢了这么些重要的地方!她死死地攥着帕子,当着下人的面没忍住就哭了一大场,哭着哭着还晕过去了。
当天吴氏就病了,请了大夫。
老夫人还颇有微词,她才剥夺了吴氏的权力,吴氏就病了,这不是甩脸子给她看么!
她也不管吴氏是真病还是假病,总之心里就是有一根刺了。
当沈清月去永宁堂跟老夫人请了安,说要去吴氏身边侍疾的时候,老夫人留了个心眼。
沈清月到了吴氏院里,吴氏正好要吃药,吩咐她道:“你给我把药吹凉了。”她顺从地端起碗,吹着药,就吹了一小会儿,便喂到吴氏嘴里,道:“您喝药。”
吴氏尝了一小口,立即吐了出来,呵斥道:“你要烫死我啊!”
这就烫了?
沈清月眼底藏笑,面色却佯装害怕,一失手,整碗药都泼在了吴氏身上,一脸无措道:“我不是的故意的!”
吴氏打惯了丫鬟,平常也不大将沈清月放在心里,一不舒服就抬起手,想甩耳光,但她没想到,沈清月竟然敢躲,她的大半个身子从床上探出去,一头栽了下来,差点儿就脸着地了。
沈清月连忙道:“您怎么了!”
吴氏呕的吐血,喉咙一腥,眼睛都花了,她颤着手指头指着沈清月道:“你敢躲?来人!给我把她压住!”
丫鬟婆子还来不及动手,老夫人的人就来喊了:“二姑娘可在?老夫人叫你去帮着抄佛经呢。”
沈清月连声应道:“在的,在的。”她旋身行礼,道:“母亲告辞,您安心养病,女儿下回再来侍疾。”
吴氏猛烈的咳嗽着,发红的眼睛清楚地看见沈清月嘴边挂着稍纵即逝的得意之笑。
沈清月从容地离开吴氏的院子,神清气爽,她以前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人,她觉得太狭隘下作,可当她看到吴氏气歪了的脸,她便觉得这种手段,倒也好用。
到了永宁堂,沈清月真就去次间里帮着抄佛经,不过她心里明白,老夫人不是真要她抄,而是为了让吴氏不痛快。
即便如此,沈清月也还是抄的很认真,她端坐在椅子上,撸起袖子,露出一截儿雪白的手腕,手执狼毫,下笔落墨,一笔一划都写得十分仔细工整。
时辰过半,老夫人便着郑妈妈叫停,吩咐沈清月回去。
沈清月笑着将佛经叠放着,双手奉给郑妈妈,道:“请您拿去给老夫人吧,拙迹不知堪不堪用。”
郑妈妈只是客气地回了个笑容,道:“好,时候不早了,姑娘回去吧。”
沈清月朝郑妈妈福一福身子,便走了。
郑妈妈拿着手里的一叠佛经,本想随意处置,她低头一瞧,睁圆了眼睛,低声惊呼,沈清月的字,倒是比几个哥儿写的还要好!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拿给老夫人看。
老夫人正在掺瞌睡,半睡半醒,听见脚步声,掀开眼皮子见是郑妈妈来了,问道:“何事?”
郑妈妈两手递上佛经,咧嘴大笑,道:“您瞧瞧。”
老夫人原本也只是随意地瞥一眼,便是佛经倒着,竟也看出字迹的优美,她伸手接了佛经,细致品评。
她坐着纹丝不动,看了约莫一刻钟,便不住地点头道:“月姐儿的字倒是写的很好,字有筋骨,笔力劲健,筋脉通畅。不像寻常女儿家,多是笔力软弱,笔势不通之辈。”
沈老夫人从前也同沈老太爷一起指导孩子们的课业,多少也懂得一些为学和做官之道,评书法、品名画的能力也有几分,一时间还真是对沈清月刮目相看。
更要紧的是,沈清月心知肚明不过是做做样子的事儿,却也做的这般讲究,这份韧性品格,更是难得。
老夫人小心地收好佛经,同郑妈妈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久不问几个姐儿,一直都是听旁人说,眼下看来还是要自己亲眼所见才是真的。”
郑妈妈微微皱眉道:“您合该荣养天年,这些事本不该您操心的。”
老夫人摇了摇头,往四季兰纹绣的迎枕上靠了靠,阖上眼眸淡声道:“别的事我可以不操心,你知道的,月姐儿的事,我想不上心都是不行的……我是没有想到,吴氏会这样对月姐儿。”
她眼里看到的沈清月,同吴氏和下人口中说的沈清月,完全不是同一个人,她不知道自己的双眼究竟被蒙蔽到什么程度了。
郑妈妈略微垂头,沉默不语。
荷包风波过去之后,沈家内宅安宁了十来天。
沈清月再没去给吴氏侍疾,也未请安,吴氏却还未发作。
眼看着交佛经的日子要到了,两个禁足的姐儿也都乖巧的很。
沈清月闲来无事,自己在院子里挖了几分土地,种了些蔬菜瓜果和花朵,她正给小苗儿浇水,就听得夏藤和春叶二人说道:“五姑娘院子里的兔子死了。”
沈家几乎没有人养宠物,沈清妍禁足之后就养了只兔子解闷,倒是很招丫鬟们的眼。
这才不到一个月,怎么就死了。
沈清月手上没有停,又听春叶问道:“怎么死的?”
“……听说是吃了。”夏藤闷声道:“我见过那只兔子,毛茸茸很可爱的,浑身雪白,眼睛是红色的,像大夫人戴过的簪子上的红宝石。”
沈清月的手腕滞了一下,这种兔子是肉兔,但是她没想到,沈清妍连养来做宠物的兔子也要吃,她心里莫名有些怪异,却并未将这件事往心里去。
直到沈清妍解禁的那一天,沈清月听说她的手受伤了,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沈清月嘴边缀着一丝冷笑,吩咐道:“夏藤,把我的青药膏拿来。”
青药膏是沈清月自己做的治外伤的药膏,加了一份特殊的草药,效果很好。
她拿着药膏,领着丫鬟去一道去了永宁堂。
正好沈清妍在里边请安,她乖巧地坐在绣敦上,双手裹着纱布,纱布隐隐透出淡淡的血迹,她的眼睛哭红了,鼻头也微微泛红,面色稚嫩,楚楚可怜,这样的姑娘,受伤了不能抄写佛经也是情有可原的。
老夫人和郑妈妈的脸色,似乎有所缓和。
沈清慧则不如沈清妍聪明,她不会以哭讨巧,只晓得闷闷地坐在一旁,揉着发疼的手腕,噘嘴不说话。
谁乐意看这样的丧气脸?
老夫人和郑妈妈的视线都只落在沈清妍的身上。
沈清月进来福一福身子,也在另一边的绣敦上坐住,她打量着两个妹妹,不由得绞了绞帕子,会哭的孩子总是得到的多一些,她从前愚蠢呆笨,痴长沈清妍两岁,却不知道还能在长辈面前这般讨好。
老夫人语气都温和了一些,对家里的女孩儿们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你们都才十三四岁,总还要在家中留个一两年,以后好好学规矩,从前的事,便不要再提了。”
家里的小娘子们,名声都是连在一起的,一个不好,另外的几个也要跟着受牵连,老夫人少不得要顾全大局,还要替高嫁的长孙女考虑,沈清月的委屈,算什么委屈?何况沈家又不是没有处罚犯错的两个姐儿。
沈清月自然而然便想通了这一点,她一点都不意外,从前老夫人便不多待见三房,也不大疼她,不会这么快就转性的。
老夫人又训了几句话,末了扭头看着沈清月,道:“你们姐妹几个,将来都要相互帮衬,在家里的时候更该和睦相处。”
沈清月并不恼,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从袖子里摸出青药膏,看着沈清妍道:“妍姐儿,这是青药膏,治外伤很好,我听说你手伤了,正好要来同老夫人请安,就想着顺便带给你,我看你纱布上都还见了红,布也不是新的,是早上没来得及换药吧?你现在可以涂上试试看。”
老夫人甚觉欣慰,没想到不需她敲打,沈清月便这样晓事,她又怎么能坏了姑娘们修复情谊的机会?她吩咐郑妈妈:“去取纱布来,让芊结给妍姐儿换药。”
沈清妍面色巨变,双手稍稍握拳,绷着脸磕磕巴巴道:“不、不用,早上换过的,谢谢姐姐的心意,我回去再用。”
沈清月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沈清妍的纱布根本不是新的,她却说换过了?
老夫人皱起了眉头,目光渐渐变冷,沉声道:“郑妈妈,去取新纱布来!”
弃妇扶摇录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老夫人要求沈清妍当众换纱布上药,她如临大敌,从绣敦上猛然蹿起来,脚跟绊在绣敦上摔了一跤,拉着旁边的沈清慧也跌倒在地上。
屋子里乱做一团,老夫人看着行为举止一点都不端庄的两个孙女,气得脸都黑了。
这还好是在沈家,若是在别人家作客,沈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沈清月起身要去扶两个妹妹,老夫人出言拦下她道:“扶她们做什么,她们自己不会站起来么!”
她看着东倒西歪的两个妹妹,只好装作面色为难地坐回去了。
沈清慧委屈地噘着嘴,好冤枉啊!她老老实实用簪花小楷抄写了佛经,眼睛都快瞎了,手腕也连着疼了好几日,老夫人凭什么连带着把她也给厌上了!
都怪沈清妍!
待二人坐好了,老夫人看着沈清妍方才拉过沈清慧,还撑在地上的手,沉声道:“手不疼了?”
沈清妍小脸紧绷,朱唇微张,无措地看着老夫人,圆溜溜的眼睛含着眼泪,哽咽道:“老夫人……”
老夫人一点情面没留,厉声道:“给五姑娘换纱布!”
芊结拿着纱布走过去,皱着眉,道:“五姑娘,手伸出来吧。”
沈清妍嘴巴噘得高高的,眼泪一颗颗地往下落,她的眼睛又圆又亮,眼眶泛着红,很叫人不忍。
老夫人切齿道:“给她把手上的纱布拿下来!”
芊结是永宁堂的人,第一句话那是尊重沈清妍五姑娘的身份,这会子可再不会有好脸,她捉住沈清妍的手扯掉纱布,一双完好无损的手露了出来。
沈清妍果然是装的。
沈清月嘴边的笑容淡的几乎瞧不见。
老夫人的脸黑成了锅底,她念着姐儿年纪小才绕过这次,却没想到,沈清妍年纪这般小,竟有这等深的心思,哪里像个正经人家的姑娘,更别说是沈家人!
沈清妍噗通一声跪在地毯上,抱着老夫人的双腿,眼泪漱漱地落,抽噎道:“老夫人,是母亲不舍我受罚,才教我用了这法子,孙女错了,孙女再也不敢了,真的,孙女再也不敢了。”她摇着脑袋,脸皱巴成一团,哭的很惨,似乎真心悔过。
沈清月心中冷笑,这就是吴氏教的好女儿,出了事便将责任丢到母亲头上,还真是对母亲情深义重呢。
老夫人嫌恶地挪开腿,面色不豫地盯着沈清妍道:“你母亲舍不得?难道她还觉得我罚你罚错了么!”
沈清妍不知如何辩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夫人手里佛珠拨弄的越发快,她冷眼看着沈清妍道:“你犯了错,罚抄这等小惩罚你都要想法子糊弄过去!我不过是叫月姐儿随便替我抄佛经,她都认认真真地抄写下来,工整干净,用心用力。你若晓事!就该凡事照你姐姐学学!”
沈清妍很懂得审视夺度!她看向沈清月!求救道:“姐姐,我以后一定向你学习,一定好好听老夫人的话,再也不惹她生气了。”
沈清月蹙着秀眉,道:“妍姐儿,看来你还是不知错,你并非惹老夫人生气,而是错在知错不改。老夫人岂是因为个人喜怒才去罚你?你真是曲解了老夫人的良苦用心。”
简简单单一句话,既打了沈清妍的脸,又给老夫人戴了高帽,令老夫人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话,甚至还要继续重罚沈清妍!
老夫人果然眉目舒展。
沈清妍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她冷冷地看向沈清月,目光如淬毒液,两手也握起了拳头。
老夫人同小娘子们道:“都回去吧。妍姐儿的佛经继续抄,既然一百遍你不肯抄,那便抄一千遍!还是一个月的时间,倘或迟了一天,便加十遍,若一直迟下去,迟到你及笄了,那另寻清净的尼姑庵里抄去!”
沈清妍浑身战栗,老夫人竟狠心到要将她发配到庵里去做姑子!她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儿,抽抽搭搭说不出话来。
沈清慧见老夫人没有提她的名字,忍不住欣喜问道:“老夫人,那孙女呢?”
老夫人斜了她一眼,道:“以后修身养性,休要再犯!”
沈清慧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她立刻行了礼要走,走之前还瞪了沈清妍一眼。
沈清月弯腰伸手要去拉沈清妍一把,只见沈清妍面色微僵,很快便将冰冷的手放到她的手掌心里。
沈清妍从地上站起来,恨不得咬碎了一口牙,脸上却丝毫不显狰狞,温顺地同老夫人行了礼,同沈清月一道走了。
姐妹二人出了永宁堂,走在宽阔的甬道上,四下无人,安静祥和,五尺见方的青石砖,干净整洁。
沈清妍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擦干净了脸,但泪痕犹然可见,她抬头望着沈清月,模样十分柔弱,道:“姐姐,我真的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胡闹了。”她话锋一转,声若撒娇地问道:“可是姐姐……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没有受伤?是谁告诉你的吗?”
若叫她揪出这个人,她一定打死她!
沈清月眉间含着一抹惊诧和伤感,她道:“妍姐儿,你难道以为我是故意要揭穿你的?”
难道不是么!
沈清妍心中恨意十足,面色渐冷,道:“到底是谁告诉你的?你不说,我也早晚会找出来!”
沈清月温声道:“确实没有人,我今日真的是一片好心,想要给你带药膏子过去,却没想到弄巧成拙了,妹妹可千万不要冤枉下人,平白叫人受委屈。”
沈清妍冷哼一声,提着裙子快步走了。
沈清月站在她的身后瞧了一会子,沈清妍不过是不足十三岁的小姑娘,却能为了自身利益说变脸就变脸,难怪后来会变成那般心机深沉的人。
看来有些事,不一定和年纪有关系,有的人,天生就有算计人的本事。
沈清月慢步回了雁归轩,沈清妍争强好胜,报复心强,不会罢休的,那个莫须有的“告密者”,一定会成为她心头的一根刺。
如沈清月所料,沈清妍回了穿柳堂,便关起门将丫鬟们全部罚跪,六个二等及以下的丫鬟们跪了一晚上,都没有查出真相。
吴氏也大为光火,她同沈清妍贴身的两个丫鬟大发雷霆:“你们两个日夜伺候,知道的最清楚,是不是你们两个透露的!”
两个丫鬟流泪求饶。
沈清妍想起了什么,她指着其中一个道:“我记得我说炖兔子的时候,你还舍不得去,劝我去厨房拿鸡血,是不是你?!”
丫鬟吓得一边磕头一边求饶,连声道不是。
沈清妍恹恹地靠在罗汉床上,炕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她看一眼就想掉眼泪,一千遍佛经,也不知道没日没夜地抄到何年何月去了。
吴氏心中也闷着一口气,她拂袖道:“都给我滚出去!”
丫鬟们搀扶着跑出去了。
吴氏自己已经在老夫人那边吃了瘪,自顾不暇,沈清妍这回也确实做错了,怎么说也躲不过去,她劝慰沈清妍道:“我自有法子对付月姐儿,你好好听话,先忍过这次再说。”
“什么法子?!”沈清妍眼睛冒光,恨不得马上就撕了沈清月。
吴氏握着沈清妍的手,切齿道:“我终究是她的母亲,她的婚事总是要我做主的。她这样算计你我,我不会让她好过的!从前真是我小瞧她了,竟没想到她藏的这么深。你放心……在沈家内宅,她还翻不出我的手掌心,雁归轩里我立刻就送人去。”
沈清妍听不到确切的报复法子,气急败坏地蹬了蹬腿,撕了几张桌上的纸,抱着吴氏哭道:“一个月的时间哪里够,除非我成天什么事儿也不干,只抄佛经还差不多。”
吴氏叹道:“那能怎么办,叫人代抄被发现了,又要罚你!你有时间在这儿哭,还不如早些抄完。”
沈清妍到底是怕了,万一老夫人真要送她去尼姑庵,谁都拦不住。她刚拿起笔,花厅里当值的丫鬟竟来禀,说今日绣房重开,老夫人吩咐姑娘们都去绣房里重学刺绣。
吴氏拧眉问道:“老夫人吩咐的?!”
丫鬟点头道:“老夫人吩咐的,奴婢告退。”
沈清妍脑子嗡嗡作响,刺绣少说也要学上大半日,这样下去,她一整个月都别想睡个好觉了!
吴氏深吸一口气,替沈清妍擦了擦眼泪,捧着她的脸,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先去学刺绣,娘给你想办法,先去绣房再说。”
沈清妍心里忐忑恐惧,止住了眼泪去了绣房,却见沈清月并不在。
陶姑姑因多嘴饶舌,主家罚她一月不准授课,再见学生们,心里未免异样,她看着沈清月从前坐的地方空空如也,心里很不是滋味,也很纳闷——是老夫人准了沈清月不来的吗?可再怎么说,沈清月也该来打个招呼吧。
她按下疑虑,授课了一上午,中午从园子里出去的时候,正好同沈清月撞上了,便语气不善地问了缘故,还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你便是再不跟我学刺绣,尊师重道却还是应该做到的!”
沈清月惊讶道:“陶姑姑,老夫人说我该术业专攻,精学顾绣才好,便许我以后只同我二伯母学顾绣。此事我特地嘱咐了妍姐儿,难道她没告诉你么?”
陶姑姑愣了一下,道:“……没有。”
弃妇扶摇录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陶姑姑又一次“冤枉”了沈清月。
沈清月却娇颜含愧,道:“也就是昨天的事,我和妍姐儿在甬道上一道走路说话,郑重交代了她,丫鬟们都瞧见了。我本想着,和她毕竟是亲姐妹,叫她替我带个话儿也未有不妥。不过也确实是我的疏忽,此事该我亲自来同您说的。”
荷包的事,沈清月明明是受害者,若她不愿再面见陶姑姑,托人带话也未为不可,但她不仅语气客气,还将所有的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陶姑姑越发难堪,她目光闪躲,有些不自在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既另寻老师,便专心跟着二夫人好好学习……倘或苏绣上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来问我。”
沈清月眸光微亮,声音高了些许,欢喜道:“学生求之不得。”
陶姑姑心情微妙地点了点头,她不禁审视着沈清月,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眼前这个学生似的,她沉默了一会子,才道:“你自去忙吧。”
沈清月福一福身子,微微一笑,便回了雁归轩。
春日杏花似雨,梨花如云,缤纷落英铺满地,飘着一路的香气。
下午,陶姑姑去绣房的时候,单独叫了沈清妍,质问她为何不主动告知沈清月不来绣房学刺绣的事儿。
沈清妍一脸茫然,道:“姑姑,您在说什么?学生怎么知道老夫人许了月姐儿不来绣房的事?月姐儿又没告诉我。”
陶姑姑露出怀疑的目光,稍一犹豫,便选择了信任沈清月,毕竟沈清妍已经骗过她一次,是不可信之人!
她狠狠地拧着眉,朝沈清妍愤怒拂袖,道:“妍姐儿,你太令我失望了!”
沈清妍不解地皱着眉,道:“陶姑姑,您到底……”
“够了!回你位置上去吧,我要上课了。”陶姑姑无情地打断了沈清妍,冷酷地走到讲桌前,肃起神色授课。
沈清妍憋了一肚子气,却不敢顶撞陶姑姑,只好乖乖溜溜地坐回去,她不甘地拿起针线戳向绣面,猜也能猜到,一定是沈清月在背后捣鬼。一个不留神,针扎在她指头上,登时冒出一颗血珠儿,落在了绣面上,迅速晕染开,成了污点。
下午学完女红,陶姑姑收起姑娘们的绣面检查,轮到沈清妍的时候,她直接将绣作扔了回去,道:“这样脏的东西,怎么能看?!”
沈清妍抬头看着陶姑姑,以前她也有不小心弄脏绣面的时候,陶姑姑从来都是偏爱她,从不计较,今天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情地落她的脸面!
陶姑姑语气严肃地道:“今儿晚上回去,重绣了给我。”
沈清妍深吸一口气,忍住了脾气,低着头捡起绣作,吸了吸鼻子,起来福身认错,又拉着陶姑姑的袖子,和从前一样撒娇道:“姑姑,我知错了,我下次再也不会弄脏绣面。”
她两根手指头扯着陶姑姑的袖口,轻轻地摇晃着,雾蒙蒙的双眼楚楚可怜。
陶姑姑乍然想起沈清月不卑不亢、从容不迫的样子,与沈清妍略显心机的小女儿家姿态截然不同,她这回并不买账,厌恶拂开了沈清妍的手,冷声道:“知错就改是好事,明儿给我的绣面,可再不要弄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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