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里的太子爷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九月流火
当然了,这只是郡王府一厢情愿的想法,现如今能不能选上还是两说呢。只不过,怀陵郡王府的人如今都热火朝天地准备参选,却对另一种可能不屑一顾罢了。
几位夫人眼睛晶亮,姑娘们也都扭过头,和贴身丫鬟窃窃私语。楚老夫人怀视全场,咳嗽了一声,说:“都安静。”
姑娘们顿时都住了口,抬头看老夫人。
楚老夫人接过楚珠的话,继续扮黑脸:“虽然王妃说想从我们家选两位姑娘,但是这话还没有准头,太原这么多人家,若是其他家有合适的姑娘,王妃必然会舍我们而取其他。过几日怀陵郡王府设宴的时候,王妃会从众多闺秀中挑最合适的两位,所以你们不可以沾沾自喜,懈怠不前。县主十二岁,既然伴读是为了陪县主读书,那年龄不好相差太大,所以大姑娘、八姑娘就不用参加了。”
大姑娘楚锦娴应声站起来,对老夫人行了一礼,以示遵从。她已经十七了,还是家族的嫡长女,身份高贵,便是她年龄合适,老夫人也不会让楚锦娴去给别人家当伴读。又不是公主伴读,怎么能劳动嫡长女?至于八姑娘楚锦姿,她今年才六岁,当然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合适的人,就集中在十五到十二这一批人中,其中又以楚锦瑶这些十二三的为佳。
楚老夫人顿了顿,说:“我给你们寻了两个嬷嬷回来,以后你们不能再像原来那样松散了,每日都要跟着嬷嬷学规矩,不要坠了我们长兴侯府的脸面。你们懂吗?”
姑娘们都站起身,垂首肃目应道:“孩儿明白。”
老夫人又让两位嬷嬷出来和姑娘们见面,一堆人相互见礼后,嬷嬷就把姑娘们带走,去荣宁堂后面的一处院子里教规矩了。
两位嬷嬷一位姓花,一位行邓,都是极严厉的人。花嬷嬷教坐卧规矩,邓嬷嬷教书画女红等才艺。花嬷嬷和众位姑娘说:“姑娘们方才也听了,楚老夫人托我们来教姑娘规矩。都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圣人也说教不严师之惰,我们对姑娘们严厉,都是为了姑娘你们好,还请各位姑娘谅解则个。”
“不敢。”楚锦瑶混在姐妹中,轻轻说道。
花嬷嬷对楚家姑娘们的顺从非常满意,她又训责了几句,然后就让姑娘们演示请安礼。
请安礼是高门大院中最基础最常见的礼仪,楚家的姑娘都是从小做到大的,早就和饮水吃饭一样自然。然而花嬷嬷是宫里放出来的嬷嬷,严厉非常,一路走过来,不断地用戒尺打姑娘们的腰、手等部位。
“腰要挺直,不要前倾。”
“再往下蹲一点,稳住,不要晃。”
“手!”花嬷嬷一戒尺狠狠打在七姑娘的手背上,她吊着一对眼睛,毫不客气地说,“七姑娘,我已经提醒你好几次了,你的手怎么总是放不对地方?”
七姑娘是二房嫡幼女,唤楚锦娇,以阎氏那样精明护短的性子,七姑娘也被养得骄纵而无法无天,姐妹里也就楚锦娴能喝斥住她,其余人都不会去招惹这位混世魔王。七姑娘素来争强好胜,处处要在姐妹里拔尖,现在被花嬷嬷当着众人面打骂,七姑娘险险没站起来回嘴。她想到日后的王府伴读之位,这才勉力压制住自己脾气,没好气地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花嬷嬷毫无表情地扫了七姑娘一眼,就走开了。七姑娘旁边就是楚锦瑶,楚锦瑶一看嬷嬷过来了,心里暗暗捏一把汗,没想到花嬷嬷停在楚锦瑶身边,上下看了看,却挤出些稀薄的笑意:“五姑娘做的还不错,小时候跟着宫里放出来的嬷嬷特意学习过吧?”
楚锦瑶难掩吃惊,花嬷嬷竟然夸她?楚锦瑶来不及想花嬷嬷是不是看错了,连忙回道:“嬷嬷抬举了,并不曾。”
其他姐妹都露出不服气和不可置信的表情,花嬷嬷挑眉反问:“你没特意和宫里人学过?”
楚老夫人的丫鬟被派过来看着几位姑娘,她见了这种场面,上前一步说:“嬷嬷有所不知,五姑娘小时候被抱错了,这些年一直养在外面,是最近两个月才回来的。”
“是吗?”花嬷嬷将信将疑,“你最近两个月才回来?那你为何行的是宫礼?”
她行的是宫中的礼节?楚锦瑶也吃惊不已,她都是秦沂怎么指点她就怎么练的,她如何知道为什么是宫礼。楚锦瑶装模作样想了一会,最后颦着眉摇头:“我也不知。”
花嬷嬷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许是你歪打正着吧。宫中的礼仪看起来和外面的无异,但是细节处,却要比外面规整许多。天下礼节,都已宫廷为首,教规矩的嬷嬷没研究过宫廷礼仪,就不能出来教姑娘规矩。”
楚锦瑶露出受教的姿势,乖乖听讲。等花嬷嬷走后,她才暗暗松下心里微提着的那口气。
趁花嬷嬷转身,七姑娘扭头狠狠瞪了楚锦瑶一眼。楚锦瑶稳稳当当地半蹲着,眼角里瞅着七姑娘摇摇欲坠,不停被戒尺打,心里暗爽极了。
一节课下来,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被戒尺打了几次,唯有楚锦瑶,毫发无损,甚至还得了嬷嬷的赞。七姑娘就站在楚锦瑶旁边,两个人对比鲜明,倒害的七姑娘多挨了几板子。等一散课,七姑娘的丫鬟连忙过来扶自家小姐,七姑娘在丫鬟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直,气恨地剜了楚锦瑶一眼。
被人瞪一眼又不疼,但是七姑娘手心上的板子却是实打实的。楚锦瑶幸灾乐祸地想,你自己规矩做的不好,还能怨旁边的人太端正不成?昨天七姑娘故意给她的裙子上泼水,楚锦瑶正憋着一口气呢,今天就看到七姑娘被嬷嬷体罚,还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楚锦瑶浑身舒坦地去荣宁堂用饭,连腿上的酸痛仿佛也不算什么了。她从小就习惯了做农活,腿虽然细,但肉都是实的,这点程度的运动量,虽然有些酸痛,但楚锦瑶还真不放在心上。
用饭之后,好些姑娘们都围在楚老夫人身边撒娇,说是腿疼腰疼,楚老夫人见此,只好取消了下午的规矩课程。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慢慢来吧。
楚锦瑶则觉得无所谓,现在大家都在老夫人这里坐着,她不好离开,也很难找到机会和秦沂说话。楚锦瑶正想着如何抽空问问秦沂,为什么嬷嬷说她学过宫礼,冷不丁的,秦沂的声音低低响起。
“楚锦瑶。”
楚锦瑶吓了一大跳,她警惕地看了看周围,这才低声问:“这里这么多人呢,你怎么突然说话?”
“来不及解释了。你跟着林家这个小子,我有事情要办。”
楚锦瑶一听,什么埋怨都没有了。秦沂最近正面临着生死大难,秦沂说有事情,那就一定是大事,楚锦瑶选择毫不保留地信任秦沂。她和楚锦娴说了一声,说自己要出去更衣,楚锦娴点头:“好,你记得带上丫鬟。她们在外面说话,你出去的时候,把丫鬟叫上。”
“哎,好。”楚锦瑶满口应下,等出门的时候,却悄咪咪地溜走了。
她要做的事情,可不能带着丫鬟。
等到了无人处,楚锦瑶微微喘着气,问秦沂:“突然让我出来,怎么了?”
公子看到她,显然也很吃惊:“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玉佩里的太子爷 39.风光出嫁
太子爷说,你错过了关键剧情, 不给你看这一章!快去补啦~
林熙远含笑进了屋, 一路上目视前方, 并没有左右张望,周围坐了这么多姑娘,他也没有失礼地抬眼去看。林熙宁走到楚老夫人身边,标准而又悠然地行晚辈礼:“见过楚老夫人。楚老夫人安康。”
楚老夫人向来严肃,但是此刻见了林熙远, 也忍不住露出宽慰的笑:“原来是世子。世子怎么想起来我们长兴侯府?招待不周, 还请世子见谅。”
林熙远笑道:“老夫人这是说什么话。长兴侯府乃钟鸣鼎食之家, 一路走来,贵府规矩之井然, 让我受教不已,怎么能叫招待不周呢?”
楚老夫人被说的大笑,她很少有这样开怀的时候, 嘴边深刻的八字纹都笑开:“世子喜欢就好。”
和楚老夫人问安之后, 林熙远才像楚珠行礼:“二婶。”说完之后, 他又笑着对林熙宁等人点头:“二弟,大妹妹,二妹妹。”
楚珠回娘家, 自然将自己的儿女、庶女都带过来了。林熙远是王府的嫡长子,他口中的二弟是林熙宁, 大妹妹是楚珠的庶女林宝璎, 二妹妹是嫡女林宝环。
怀陵王府的子嗣比起长兴侯府实在清减太多, 郡王和郡王妃唯有一子一女,俱是嫡出,便是世子和县主林宝珠,王府二老爷就是楚珠的夫婿,膝下也只有一个儿子林熙宁,一庶一嫡两个女儿。
林宝环是王府的娇娇女,兼之又是姑奶奶唯一的嫡女,自来了长兴侯府后便是众星捧月,可是如今在林熙远面前,林宝环不敢有一点骄纵之色,连忙低头行礼:“大哥。”
林熙远是她们的嫡长兄,还是堂堂王府的世子,即便他看起来是一副温和公子的脾气,但林宝环却知道,她们的大哥远不止如此。
楚家的众姑娘们看到素来眼睛长在头顶的林宝环在林熙远面前都乖的和兔子一样,她们对林熙远越发心折。翩翩公子,家世显赫,容貌俊美,而且总是摄着三分笑意,这种浊世佳公子,哪个少女不喜欢?
林熙远站在荣宁堂,那便是万众瞩目。姑娘们都在偷偷打量林熙远,她们昨日还觉得表哥林熙宁风姿出众,但是现在看了世子,林熙宁顿时就成了平平。说白了,林熙宁就和她们家的兄弟一样,在家庭的教导下举手投足都是贵气,但也没和同龄人有多大区别,因为大家都是这样。但是林熙远,明显不同。
林熙远身上顶着众多视线,却笑容不改,脸上一丝丝僵硬都没有,仿佛生来就习惯了被人注目。他神色自若地和楚老夫人、楚珠等长辈谈笑,进退有度,举止优雅,任谁见了都得赞一句后生可畏。
楚锦妙偷偷看了一会,收回视线,但身侧的手攥地越发紧了。这就是王府和侯府的差距,同样教养继承人,二公子就不会有林熙远这份光芒,她只要去了王府,就有机会接触到县主、世子这一类的人,日后借着县主的机会,能和世子时常见面,说不定还能见到皇太子!这可待在长兴侯府前程远大多了!
楚锦妙这样想,其他姑娘也都不是傻子。胆子大的继续偷偷瞄林熙远,心有沟壑的,已然垂眸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她们的站姿都没有改变,但是姐妹间的距离却突然疏远起来。
楚老夫人仔细问王府老太君的身体,林熙远说完后,楚老夫人笑道:“世子今日特意赶来,实在辛苦了。既然大老远来了,那便不妨多住几天,我们两府是亲家,本就是再亲密不过的关系,你婶母、宁哥儿等都在,你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安心住下吧。这些是你的表妹,不必生分。”
楚老夫人说了之后,林熙远才回过头,给各位姑娘行了个揖礼:“各位表妹好。”
他虽然转过身来,但眼睛却虚虚看着地面,并没有大喇喇往姑娘脸上瞅。老夫人看到后越发满意,就连赵氏等人也满脸笑容。
这可是实在是个好儿郎啊,家世好,人才好,品行也好,实在没得挑了。
世子对她们说话了,姑娘们都微低下头,蹲身给世子回礼:“表哥好。”
这声表哥表妹,其实是有些牵强的。但是老夫人都这样说了,长辈的意思她们心里都懂,所以半推半就地就遵从了。楚锦瑶混在姐妹堆里,低着头,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细若蝇闻地给林熙远请安。
在场有三房共七八位姑娘,这些姑娘们平日里脾性各不相同,有跳脱的也有不爱说话的,但是此刻,她们却清一色的温柔娇弱起来,行礼也摆出了礼仪课巅峰,若是花嬷嬷在此,看了不知道要有多感慨。
阎氏精明,一张利嘴也最是会说话,她见到林熙远的时候就觉得这条大鱼不能放过,看到现在的情形,她趁机上前,爽朗地笑道:“都是一家人,表兄妹之间不必这样客气。世子似乎是第一次来,人还认不全吧?”
林熙远眼神闪了闪,笑道:“是。劳烦二夫人替我介绍各位表妹了。”
早在阎氏说话的时候楚老夫人就觉得不妥,她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到林熙远竟然笑着应下了。楚老夫人有些意外,她和顾嬷嬷对视一眼,又坐了回去,打算静观其变。
阎氏一看林熙远应下了,越发开心,热情地介绍各位姑娘。而介绍的时候,她稍微在言辞上做些功夫,将二房的姑娘着重点出,而其他房的,带一句就过了。
赵氏听了之后气得肝疼,但是当着外人的面,却很不好发作。阎氏指到楚锦妙和楚锦瑶面前时,耍了个心眼,说:“这两位是我们府上的四姑娘和五姑娘,世子应当对五姑娘很是眼生吧,她刚从外面接回来。”
这就是阎氏的狡猾之处了,她同时介绍楚锦妙和楚锦瑶,但是楚锦妙提了一下就略过,反而着重强调,五姑娘刚从外面接回来。
什么样的姑娘才会刚从外面接回来?没人会想到被抱错之类的缘由,大家心中默认的,都是外室之女。
人家明明是嫡出女儿却被阎氏暗示成见不得人的外室女,可是你能说阎氏说的不对吗?不能。楚锦瑶听了之后佩服不已,后宅里,说话果然是一门技术活啊。
但是楚锦瑶却没什么纠正的意思,她对这位世子可没有任何想法,白天那一遭实在太丢人了,她巴不得这位世子一眼都不要看她。
林熙远心里哦了一声,他笑着对楚锦瑶说:“五表妹好。”
说完,他一双笑盈盈的眼睛,直直地望向楚锦瑶。
楚锦瑶垂着眼,没有和林熙远对视。其他人见了,虽然暗恨楚锦瑶得了林熙远的单独问好,但是看楚锦瑶的表现,她们心说了一句倒还知礼,也就转过了视线。
楚老夫人也觉得楚锦瑶很有规矩,虽然是穷人家来的,但是没有借机摆弄,规矩竟然比宅门里长大的小姐还要好些。楚老夫人满意之极,对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孙女也改观了不少。
外人觉得楚锦瑶知礼,事实上,楚锦瑶不敢抬头的真正原因却能将她们吓死。楚锦瑶叫苦不迭,她怕被认出来,下午还特地找借口回去换了衣服,没想到林熙远居然跟到老夫人这里来了,还要一个一个问好。楚锦瑶心里忧伤极了,她都换了衣服,为什么还是被认出来了?
林熙远的到来仿佛是一颗石子,丢在小姐们平静如湖水一般的闺中生活里。表面上看来湖水平静如昔,但是底下却掀起汹涌的暗流。
小姐们这回才直观地意识到,被选为伴读,意味着什么。
楚锦瑶当日回了朝云院,入寝时,她坐在西稍间的小塌上和秦沂诉苦:“你说,我该选这个伴读吗?”
秦沂想了想自己的伴读过得都是什么生活,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伴读是个好差事,他说:“伴读看起来光鲜,但是暗地里,少不得要给皇子公主背黑锅,受气是难免的。”
楚锦瑶点头:“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好不容易有嬷嬷来教导,我本来就差别人一截,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如果还不把握的话,那就活该被四姑娘笑话了。所以,我想着,白日上课时我好好学,等最后去郡王府由王妃相看的时候,我故意穿的差点,落选就成了。”
秦沂很是赞同,他发现楚锦瑶心态倒是意外的好,上进,却又洒脱。秦沂问:“怀陵虽然不上不下,但毕竟是个郡王府,你就一点都不心动吗?”
“心动啊。但是也要看是不是我的东西。”楚锦瑶笑着举起玉佩,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说不心动。”
“对。”秦沂本来想绷着脸,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你这个死心眼啊。”
“谁不想让自己过的好一点呢,如果有机会过得好,我也会争取。可是我在世子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已经没机会了,不如放平心态,好好和嬷嬷学些东西。这才是正经事。”
秦沂没说话。男子的通病,他原来很不喜欢那种费尽心思掐尖上爬的人,总觉得恬静淡然,与世无争的女子才是好的。可是现在听楚锦瑶这样说,他却觉得很真实,也很可爱。
后宫里那些说着自己不争的女子,其实不争,反倒是最大的争。
“你该睡了。”秦沂说,“明天恐怕有得闹呢。”
楚锦瑶听到后也叹气:“原来这些姑娘们就话里藏话,一个个有心机的不行。现在要争伴读之位,指不定能咬成什么样子呢。你说,我如果被误伤了怎么办?”
“不用担心。”
“嗯?你是说你会帮我避开吗?”
“不。”秦沂平静又冷酷地说出真相,“我的意思是,你一定会被误伤,你的心眼哪能斗得过其他几个。勾心斗角这种事情,总要多吃几回亏才能学会,反正你皮实,没事,放心去吧,就当长记性了。”
“你真烦。”楚锦瑶砰地一声把玉佩放到塌上,还赤着脚从旁边的桌案上取了一个果盘过来,啪地反扣在玉佩头上。“那我也给你长长记性,你晚上就这样捂着睡吧。”
秦沂低低地笑,楚锦瑶听到这个货还敢笑,越发生气,原本打算吓唬吓唬他,现在她倒真的来气了,当真不去管玉佩,自己上床,放下帘子睡觉去了。
烛灯灭了以后,唯有月光透过窗棂,孤零零地洒在地板上,清澈又安静。月光中,一个人影慢慢从玉佩里走出来,他个子极高,肩膀平直,腰身劲瘦,身形还带着少年人的清瘦,但脊背却非常挺拔,骨感分明。他身上穿着一套靛蓝色的窄袖常服,袖口处,用金线绣着四爪蟒龙。
秦沂这几天魂魄越来越强,渐渐竟然能脱离玉佩,独自在外面行走了,只是现在的他依然握不到实物。月光照在秦沂的身上,竟然透过他,投射到地上。他的脸几乎和月光一样清透白皙,眼睛犀利明亮,眼角微微上飞,显得精致,又英气。
秦沂近几日入夜后便出来走动,看看能不能从楚府找到什么线索。他打算亲自去白日的那个院子看看,他是脑子发烧了才会指望楚锦瑶。秦沂正打算避开耳目出门,临走前,他突然停住身,转身朝架子床看去。
楚锦瑶睡着了,睡梦里翻了个身,把半个肩膀和手臂都伸到锦被外了。
二月春寒料峭,夜里颇有些凉气,她这样睡,明日起来又要肩膀疼。
秦沂折回身,拉高锦被,盖到了楚锦瑶身上。
秦沂突然发现,他可以碰到真实的东西了。
这实在是一个好消息。
还真是够不小心。
楚锦瑶便是有千言万语也得换了衣服再说,等她再回来,果然已经迟到了。所以,昨日大部分人都没见着楚锦瑶新裁的裙子,今日她将洗干净的裙子穿出来,正堂里的人一见着,眼里都闪过惊艳和讶异。
楚锦瑶从小做农活,比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运动量大得多,身体好,个子也高。她上面穿着交领右衽宽袖袄,袖口绣着大团大团的粉色芙蓉花,下面穿着白底紫色团花纹云锦马面裙,在裙子两侧的褶子上,用紫色绸缎缝了花边,上端紧贴着裙褶,下端是挺括的、自然下坠的绶带,最下方还缀了流苏。绶带比裙子花纹的紫色要深一点,一片压着一片,走动时流苏轻摇,宛如孔雀开屏。而楚锦瑶身形高挑,穿着短袄和马面裙,愈发显得腰身细长,亭亭玉立。
楚老夫人见了楚锦瑶的打扮,仔细看了两眼,什么都没说。老夫人想着,五姑娘虽然长得最好,但是规矩终究远远不如侯府里长大的姑娘,可惜了。而楚珠看了之后,忍不住问:“这衣服……是哪家绣坊做的?”
楚锦瑶说:“是丫鬟裁剪的。”楚锦瑶长了心思,没有说是自己。若不然,她可有得要被盘问,而且日后有人托上门来,又该怎么办?
楚珠听说丫鬟做的,点头道:“嫂子倒给你安排了几个手巧丫鬟。”这条裙子,做的实在好看。
楚锦妙刚刚还风光无两,力压众姐妹,然而楚锦瑶一进来,大家的目光就都被吸引走了。论贵重,楚锦瑶的衣裙自然远远不及楚锦妙,可是架不住人家的衣服裁剪好,也有新意。
楚锦妙真是怄都要怄死了。
尤其是林熙宁,楚锦瑶进来之后,楚锦妙很确定林熙宁的眼神亮了一下。楚锦妙恨恨地揪自己的手帕,果然,男人都是一个德行的,别管他们嘴上怎么说,他们就是喜欢颜色好的!
楚锦妙和林熙宁是自小的姑表兄妹,楚珠也很喜欢楚锦妙,小的时候,楚珠还笑着和赵氏打趣过,说正好楚锦妙和林熙宁玩得好,不如以后做对欢喜冤家。赵氏当时一笑而过,但是心里却记下了,没人的时候,赵氏还偷偷问过楚锦妙。
当时楚锦妙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对林熙宁自然是不同的,但是如果说多么喜欢甚至非君不嫁,其实也犯不上。楚锦妙就这样和林熙宁以亲密的表兄妹身份相处着,打算日后顺其自然,静观其变,赵氏也是一样的心思。可是现在看到林熙宁扭头去看楚锦瑶,楚锦妙心里突然就爆发出一股强烈的不舒服。便是她不喜欢林熙宁,林熙宁也不该当着她的面去看别的女子。当下,楚锦妙对伴读一位越发势在必得。
她在长兴侯府里的身份太尴尬了,虽然赵氏还一如既往地宠爱她,可是以后呢?长兴侯对她越来越平淡,而老夫人高高在上,不大在乎她这个孙女,下头人仗着她不是侯府的正经主子,渐渐竟然敢松懈她的指令了。楚锦妙拔尖了十三年,这么能咽得下这口气。但是如果换了王府,那就完全不同,说不定,她还能有大造化。
楚老夫人见人都齐了,轻声清了下嗓子,热闹的荣宁堂立刻安静下来。
今日姑娘们不约而同穿的很鲜亮,固然有楚珠在的原因,但是论其根源,其实在于老夫人。
老夫人昨日得知了王府要给县主选伴读的事情,便有心让自己孙女们好好打扮一下,别坠了自家脸面。老夫人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后宅里各有各的门路,消息很快就从荣宁堂传到大房、二房和三房。阎氏听人提点说明日让姑娘们收拾用心些,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特意给两个女儿好好打扮了一通。等到了荣宁堂,阎氏心里暗暗道了句果然,看这一个个的,都是有备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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