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人饮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谦少
“没有没有。”我连忙解释:“你们来救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这句话并没有让李貅更开心。他一直阴沉着脸,直到送我出了北京,要把我交给别的人了,他还是十分不开心。等到了分手的时候,他才跟我说了句:“是我爸一定要把你送出去的。”
我想他说的是李祝融,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就“哦”了一声。
“他说把你留在北京也没用,郑敖会一直找机会的。他说郑敖到了那个位置,已经什么都不怕了,他唯一无能为力的只有生死,所以他要你假死。”李貅不情不愿地说。
这大概是当初囚禁我爸总结出来的心得吧。
我很小的时候奶奶就教我说:以后奶奶要是走了,你爸爸会把你接走,他带你去的地方会有很多有钱有势的人,他们好像会很友善,也许会让你以为你是他们的家人。但是你心里一定要随时记住你是谁,你是从哪里来的。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得,你和他们不是一类人,你不过是一个寄宿者,他们对你好是恩情,不对你好是本份。这样到了大家撕破脸皮的时候,你也不至于不知所措,活不下去。
我爸一直以为他瞒得很好,以为奶奶不懂他的处境。其实她都懂,有权有势的人,真想得到一个人,为什么要顾忌手段,让自己受委屈呢?他们这辈子又受过多少委屈呢?
还好,我没有不知所措。我有想去的地方,我知道一无所有的人该怎样赚钱,我知道做什么小生意不需要多少成本,就算带着个小婴儿,我也能谋生。我仍然是最初那棵走了狗屎运的荆棘,没有被温室养成一棵盆栽,也没有真的以为自己是一株根正苗红的玫瑰,当我被移出温室的时候,我照样能像当初一样,在石缝中活下去。
李貅下车的时候,我在逗婴儿篮里的睿睿,他那时候太小了,可能还有点营养不良,很怕人,我手一靠近他,他就躲开。我就一直逗他,让他知道我靠近他不是要伤害他。
李貅看着我逗了一会睿睿,我把汽车后窗上放着的玩偶拿起来,弄干净了,跟睿睿笑着说:“来,送个礼物给你……”
“这是什么?”李貅在我后面问。
我拿起玩偶研究了一下:“是个羊驼吧?”
李貅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送你羊驼,是想你回送礼物给我的。”
我惊讶地看着他。
他别开脸看着外面,麦田一望无际,郁郁葱葱,天高云淡,真是个好天气。
“我小时候有段时间很讨厌你,从来没有人像爸那样对我好,我以为你是来和我抢他的,所以想把你赶走。因为我爷爷从小就教我,想要什么东西,只有自己去抢,无所作为只能眼睁睁地失去。”他深蓝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你小时候每次学校放假都会给我送礼物,我总是弄坏然后丢掉。后来有一年冬天,下了雪,爸说你就快回家了,我忽然想,如果你再送我礼物,我就叫你和我一起玩好了。”
“但是那年你没有送我礼物,后来很多年,你也没有再送过我礼物了。”
那是我初中的时候吧,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突然发现,其实在学校呆着也没什么不好,我好像没那么想回李家了,也没那么想要他们喜欢我了。大概是心冷了。
只是一切都过去了。
时过境迁,他不再是那个凶巴巴的坏小孩,我也不是那个一门心思只想和他好好相处的男孩子了。
我心里那点暖和的东西,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就算我现在想要和他和好,想要说一句“没关系”,然后像当年那样,就算知道他比我还凶比我还聪明,还是会把他当弟弟来照顾,遇到危险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我也做不到了。
他们这种人,有最聪明的头脑,最高明的手腕,运筹帷幄,工程实业,都难不倒他们。但惟独缺了与人好好相处的能力,他们没有学过怎样对人好,大概也不需要学,他们的站的位置,是不需要同伴的。
我在他们中间耗了二十年,现在终于走了……
-
“爸爸爸爸,”睿睿跑过来抱着我的腿:“爸爸我要听故事。”
我从回忆里反应过来,把睿睿的鞋子摆在窗台上,转过身来抱起了他,笑着问他:“怎么不和牛牛玩了……”
他把头靠在我肩膀上,表示不想说牛牛。
他已经三岁整了,五官轮廓像璞玉渐渐被雕琢清晰,都是我熟悉无比的样子,有时候我看着他的时候常常会晃神,好像我仍然是那个初到李家的孩子,第一次遇到这么漂亮的小孩子,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总让我想起郑敖,
所以我才常常担心没办法给他最好的。他遗传了郑敖的外貌,也遗传了他的聪明,有时候根本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普通的童话书他看得不耐烦,我有想过送他去幼儿园,试听过一节课后放弃了这个打算,他根本不想和同龄的孩子交流——准备来说,叫不屑于,他的眼睛像极了他父亲,那个轻蔑的眼神,我是很熟悉的。
我查过相关的资料,智商很高的小孩子是不能和同龄人玩的,据说这会让他们很烦躁,因为对方的交流速度根本跟不上他。
我学了很多食谱,买书和玩具的时候也比照着比他大几岁的孩子买,我发现他的记忆力很强,看书的速度也快,我只能把店里那些不适合他看的书放到比较高的层。
我自己在教他英语。
我很想陪着他长大,一辈子做他的父亲。当初我遇见他的时候,他还那么小,满身是伤,连洗澡的时候都不喜欢我碰他,他才几个月,什么都不懂,就已经有这样的条件反射。我一点点接近他,让他习惯我。小孩子大概天生有忘记坏事情的本能,他很快把我当成了他的爸爸——也可能是妈妈,整天腻着我,稍微放一下就哭,睡着了还抓着我的衣领不肯放手,那时候我还住在我前一所房子里,哪里有点乱,邻里却很热心,帮了我不少忙。她们都说我太娇惯他了。
但我很喜欢他。
那么小,软软的一团,浑身奶香味,什么都不懂,你对他好,逗他一下,他就咯咯地笑,整天除了吃就是睡,手臂像莲藕一样白白嫩嫩的,头发细软,琥珀色的眼睛清澈无比,我在地上铺了地毯,给他买了个小恐龙的连体衣,他穿着在地上爬来爬去,拿到什么都往嘴里塞。
我跟李貅说我决定留在这个城市,我不想回去了。但我心里清楚人生没有绝对,我没有问过郑敖的消息,不知道他现在和叶素素结婚了没有,有没有自己的孩子。
我怕他发现睿睿,我给睿睿起的名字是许睿,但我心里清楚他的父亲是谁。他长大之后也许会怀疑自己的身世,怀疑自己不会有个这么平凡的父亲。
如果他一辈子注定是要做大事的,我把他从北京带出来,到底是对他好,还是把他的起点硬生生压低了?叶素素并不是坏人,她也许会好好对待睿睿,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
睿睿把头埋在我肩膀上,蹭了一会,嗅了嗅我头发:“爸爸。”
“怎么了?”我拍了拍他的背,他吃过饭也看过书,应该睡午觉了,他天生有扇子一样的睫毛,非常好看,头发细软墨黑,皮肤白得像牛奶,让人想要咬一口。
睿睿在我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伸手抱住了我脖子。
“爸爸,我最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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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从院子里剪来的向日葵插在花瓶里,我的书店靠近学校,买书的多是小女生,天生喜欢花,最近门口的两丛绣球花开完了,我准备补种几棵虞美人,可是花店那边一直没空,我准备明天自己开车去一趟。
牛牛撅着屁股,蹲在绣球花下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牛牛,你在干嘛呢?”我走了过去。
“我在帮你种花。”牛牛给我看他手上的蚯蚓:“这是我爸爸挖来钓鱼的,书上说是益虫。”
我揉了揉他的光头,他的脑袋圆圆的,像动画里的小和尚,皮肤晒得黑黑的,他也像他爸爸,笑起来眼睛就不见了。上次他跟着街上的大孩子去烤红薯,把眉毛都烧掉了,现在总算长好了。
我从店里拿来松土的小锄头,把土松开,那些被他捏得半死不活的蚯蚓都慢慢钻进了土里,牛牛专心地蹲在旁边看,这个小孩不管做什么都是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看起来很好玩。
“睿睿爸爸,这样花就会长得好了吗?”他认真地问我。
“肯定会的。”我牵着他黏糊糊的手:“走,我们去洗手,别让睿睿知道你玩过蚯蚓,不然他一定不肯跟你玩了。”
“睿睿总是不肯跟我玩……”牛牛很沮丧的样子。
我被他逗得笑起来:“那怎么办呢?”
“没关系的,”牛牛仍然心情很低落,却很看得开地安慰自己:“我愿意跟他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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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来这边已经两年多了,原先在河东,地方小,建筑挤,我开的店虽然生意好点,但睿睿渐渐长大了,我担心他整天呆在只有高楼大厦的地方会没有童年的感觉,就换到了这边来,李貅原先留给我的钱不少,我开了个书店,还剩了很多,今年书店熟客多了,已经可以回本了。
这个学校位置并不算非常好,背靠着后山,外面横七竖八地有几条街,这条街是最宽的,背后就是学校的树林,我这栋房子后面有个小院子,我在里面种了很多花,算是无聊时的消遣。
李貅告诫过我,我也没有做过会登记在案的事,连租房子都是用他给我的□□,当律师更是别想了。
但看着睿睿一天天长大,虽然没有郑敖他们小时候那种吓人的聪明,但性格还是很端正的,大是大非分得很清楚,虽然对人还是有点冷淡,我已经很欣慰了。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概做不了什么大事,能够给睿睿一个快乐的童年就好了。
直到那个客人走进店里之前,我这一天都是很好的。
店门口设置了会自动招待客人的录音机器,我坐在椅子上看《洗冤录》,听见门口有人进来,也没抬头招呼。那个人似乎在门口站了一会。
然后那个人朝我走了过来,他走得很近了,挡住了我的光,我才抬起头来。
他的声音很奇怪,像是有一点紧张,又有一点难以置信。
他说:“许朗。”
如人饮冰 第70章 爱恨
我没想到郑敖会出现在这里。
这几年来,我偶尔也会梦见他,但都是支离破碎的片段,比如当初小时候一起在李家玩的场面,比如那年大年初一,我送他走出去坐车的那个大雪天。
但是我从没想过他回来找我,我记得我走的时候他已经订婚了,现在应该快结婚了,他确实成熟了很多,头发短了,人瘦了高了,现在是秋天,他穿着的风衣很好看,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他的目光比以前更有力了,看着我的时候,感觉那里面沉甸甸的都是时光的重量。
我知道我该说点什么,该云淡风轻地招待他,像个多年的老朋友,时光荏苒,我们都不是过去的那个自己了,三年都足够睿睿从一个小婴儿长成能说能笑的孩子……
对了,睿睿!
我的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开始渐渐地硬起来,我知道那是我的支撑。我不能让他知道睿睿在这里——就算他知道了,也不能让睿睿跟他走。我努力打叠起勇气,我甚至对他笑了一笑:
“好久不见。”
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又被压抑了下去,然后他也跟我打招呼:“好久不见。”
我的理智渐渐回来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的,”我甚至站了起来,准备泡茶招待他:“你还好吧,叶素素呢?”
“我们没有订婚。”他在我背后说:“我取消了婚约,一直在找你。”
“哦,是吗?”我把茶叶放进杯子里,头也不回:“找我干什么?”
他似乎怔了一怔,然后轻声回答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哪里。”
我想起了李貅替我做的假死的骗局,一定是被他识破了。
“我一直在这边。”我告诉他,热水瓶里的水还是滚烫的,倒进茶杯里,茶叶打着旋,热气一起冒了上来,我的眼睛看着茶杯底:“我过得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他没有说话了。
我把茶杯递给了他,他接过去,但没有椅子坐,我也不想拖一张椅子给他——他在这里越久,看到睿睿的可能就越大,我不能冒这个险。他端着茶杯,指节有点发白,眼睛仍然有点贪婪地跟着我转。
我开始整理起书架上的书籍。他站在那里,有点挡着光了,大概因为瘦,轮廓越发清晰起来,还是和原来一样精致漂亮。那双眼睛,就算我没有和他对视,依旧时时浮现在我脑中。
“你,”我整理了一会书,见他一直不说话:“你没有别的事吗?”
这句话其实是探他口风的,他不可能专程为了我跑一趟,三年下来,他早该习惯没有我陪的日子了。如果他专程跑来的话,那就这可能是为了睿睿。
“我是过来找你的。”他告诉我。
我有点不开心了。
以他的能力,不会不知道睿睿的存在,如果他想带走睿睿,大家摊开说就是,何必这样拐弯抹角。虽然我走的时候闹得有点不愉快,但如今三年过去,物是人非,还有什么好装的。
“你确定你不是为别的什么而来的?”我反问他。
郑敖怔了一下,毕竟是聪明,然后反应过来,唇角翘起来:“你是说那个孩子吗,我知道的。”
“你要带睿睿走吗?”我把手上的书□□书架里,然后问他:“你觉得你能给他更好的生活?你以后肯定是要联姻的。到时候睿睿的身份怎么算呢?”
“他叫睿睿?”他问我,我就不信他没调查过。
“是的,”我加重音告诉他:“他叫许睿!当初我带走他的时候,你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我并没有和你抢他的意思……”郑敖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转头看向书店店堂和后面房间的连接的那个门口。他的感知向来都这么敏锐。
我转过看过去。
睿睿站在那里。
他光着脚,大概是午睡睡醒了找不到我,就从床上跳了下来,仍然穿着那身牛奶白的睡衣,很委屈,摸不准要不要哭的样子,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郑敖。我不知道刚才的对话他听到多少,但是他那么聪明,只要看一眼郑敖的脸,就会瞬间明白过来。
他们长得太像了,轮廓、眼睛、瞳色,连此刻对视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睿睿,快进去。”我连忙叫睿睿:“不要出来。”
睿睿的眼睛仍然看着郑敖,只转过来看了我一眼。
“许睿!”我叫他的名字:“你连爸爸的话都不听了!?”
我从没这么严厉地跟他说过话,睿睿瘪了瘪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跑进了房间。然而下一秒又飞快地冲了出来。他光着脚直接跑到了我身边,然后抱住了我的腿,大声哭道:“爸爸不要把睿睿给坏人带走!”
我有点不知所措,印象中他自从懂事开始还没有这么大哭过,连忙弯下腰把他抱了起来,耐心哄他:“别哭了,爸爸没有要送你走,怎么不穿鞋子呢,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睿睿不管不顾,只抱着我的脖子大哭,大概把午饭吃来的那点力气都用来哭了,哭着哭着还回头看了郑敖一眼,又开始大哭起来。
郑敖皱着眉头,看着我。我没等他说话,先抱着睿睿去房间找鞋子去了。
等我把睿睿哄好,已经差不多是十多分钟之后了。睿睿很快就哭累了,只抱着我的脖子小声抽噎着,我一直哄着他,郑敖就一直跟着我,好像我离开他视线一秒就会带着睿睿跑掉一样。我的房间小,东西又多,他在里面完全转圜不开,不知道磕了多少下,倒是比以前耐痛了,一声不吭。
我抱着睿睿坐了下来,睿睿不肯松手,我只能就这样跟他谈。
“你回去吧,”我跟他说:“我不可能把睿睿给你的。朋友一场,算我求你这件事,等睿睿长大了,你要他回去也好,要他继承也好,他都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睿睿哭得一抽一抽的,只听见“等睿睿长大了你要他回去”几个字,死死抱住我脖子:“我不回去,我要跟爸爸在一起,现在不回去,长大了也不回去!”
我连忙安抚他,拍拍他的背,睿睿身体一直不算好,这样哭太伤身体了。
郑敖眼神幽深:“你求我?”
“是的。”我完全坦诚地看着他:“为了睿睿。”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来了句:“如果我让你为了睿睿,跟我生活在一起呢?”
睿睿也觉得这是个重要的问题,连忙竖起耳朵听。
我说:“可以。但是我只管睿睿,不管你。你这几年应该也习惯没有我的日子了,我们住一栋房子里是可以的。”
郑敖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显得有点悲凉起来,他甚至还自嘲地笑了笑。
“你已经不想管我了吗?”
“这点你三年前不就清楚了吗?”我反问他:“从你决定和叶素素订婚那一天起。”
你觉得我只是一个喜欢你的男人,可以牢牢地掌控住我,所以嘴上说着喜欢,却连一个伴侣的位置都不给我,要我去当妾。就算对一个和你谈恋爱的女人这都是足以让人牢记一生的侮辱,何况我是个男人。
郑敖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
他只是忽然问道:“那如果我现在问你还喜不喜欢我呢?”
我拍了拍睿睿的背,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一个人醒来要几秒吗?”
他摇头。
“对于我来说,这个数字是三秒。”我告诉他:“我以前常做关于你的梦,梦见我们年纪很小,很年轻。你知道在梦里人是会当真的,而且记不清现实的记忆和规则,所以我在梦里总是很喜欢你。然后每天我醒来的第一反应,都是要去找你,因为我那时候喜欢你。然而第二秒我就想起你做过的那些事,第三秒我就能平静下来。”
我问他:“郑敖,你现在觉得,我喜不喜欢你还重要吗?”
我以前的时候,常觉得爱不爱很重要,张口就是爱恨,经过了这些年,渐渐明白,重要的不是爱恨,是我们之间的经过的那些事。因为那些事足以让爱变成恨,也足以让昔日最亲密的朋友和暗恋的人,变成今日的形同陌路。
郑敖没有回答我。
他说:“那如果我爱上你了呢?”
我笑了起来。
“那又关我什么事呢?”我问他:“不是你爱我,我就一定要跟你在一起的。”
-
这是他当年说我的话,如今原话奉回。
我仍然记得那天阳台的月光,记得他和李貅在花房里的对话,记得他说出这句话的神态,他的姿势,和他那时的样子,年轻、狂妄、仿佛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种新奇的快乐在等着他去临幸,每一样都比那个叫许朗的人重要。
如今江流石转,我成了说这句话的人。
真是报应不爽。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作息又开始崩坏了。
大家以后不要很晚等更新了,早上起来看一定会有的。
如人饮冰 第71章 威胁
说完那句话,他竟然没有生气,这让我很惊讶。
他只是笑了笑:“你还记得啊。”
他态度这么好,倒显得我在无理取闹,睿睿睁着大眼睛看了他一眼,他伸手摸了摸睿睿的头,睿睿躲开了,又缩回我怀里。我看着他,他却似乎比以前平和许多。
都算了吧,还计较什么呢,那时候他不过十九岁,寻常人正在上大学的年纪,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犯过的错误,都是应该被忘记的,我虚长他两岁,这点度量总是有的。
“你回去吧,”我抱着睿睿站起来:“不要想带走睿睿,我不会把他交给你的。你以后再结婚的话,会有别的孩子,睿睿的处境会很尴尬。今天怠慢了,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
我得打电话问李貅怎么办,还有我爸,他会赞同我把睿睿留下来的。早在当年他就开解过我,说郑敖是郑家的环境养坏了,我是和郑敖不一样的人,就算不能原谅,至少要理解这一点。
郑敖也站了起来。
“我不会结婚的。”他在我身后说:“除非是和你。”
我笑了起来。
“郑敖,你何必非得跟我过不去呢?外面花花世界,你要什么没有。”
“你说过的。”他似乎不太擅长说那个字:“我喜欢你,不关你的事,你不用和我在一起,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说着话,我的眼睛却看着店外的车。
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无论如何,不该只带一辆车来这里,而现在那辆车竟然缓缓地开走了。
“那是什么意思?”我看着那辆车。
他也回头看了看,然后笑了起来。
“这三年我也仔细想了想。”他笑着,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笑意:“如果还能再找到你的话,我大概又会像以前一样不顾一切地抓住你,把你关在我身边。而且我身上那些你讨厌的东西又会死灰复燃。所以我做了个决定,离开北京。”
“什么意思?”我惊讶地看着他:“你的工作呢?你不回北京,怎么指挥?”
“都交代好了,工作交给李叔和于素素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可是郑家……”我找不到确切的形容词:“那么多人都留在北京,你一走,他们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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