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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海印大吃一惊,暗道不好,要回寺,料已来不及,便朝敦煌城奔去,要寻李膑、张毅等想办法。
没走多久,忽有所警觉,又躲入小路边的草丛里头,从草间望见有四五个人急急忙忙赶来,其中一个道:“快些走,眼下怕只有三界寺能藏身了。”
灵俊出自张氏,作为他的徒儿,海印与张家也有很多联系,这时一听就知道是张毅的次子张中略,从草丛间一看,只见那几个人里头还有嘉陵——也是扮作俗家装束,心知有异,出声叫道:“你们去哪里!”
嘉陵与张中略都吃了一惊,齐齐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海印道:“你们呢?你们怎么又在这里?还说什么要去三界寺。”
此时事态显然颇急,嘉陵便长话短说,道:“城内出事了!张家还有李司马所在的张氏旧宅都毫无征兆地就被人围住了,李家也被人盯住了!我幸而出来办事,要回去时被一个混在商贩中的密探示警,便没再回去,路上遇到张中略,知道城中有变,就赶紧乔装混了出来,正要赶往三界寺。你怎么在这里!”
海印顿足道:“我正要往城内找你们商量呢,路上却见有数百骑兵奔三界寺而去,这会我师父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三界寺万万去不得了,我们得赶紧走。”
嘉陵与张中略面面相觑,张中略乃是个二十出头的书生,书虽然读得不少,但历练却嫌不足,一时间慌乱了起来,反而是嘉陵经历过了这么多事人已成长了不少,当即道:“敦煌城如今必然是出大事了!李司马目标太大,被人盯住了那也没办法,为今之计,却要赶紧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免得我们的人被打个措手不及。”
一直以来,嘉陵都只是作为辅助人员在办事,但在这个危难时刻,周围再没有一个人能指导他、指挥他,他不担当也得担当了,当即道:“如今城内必然已经十分危险,回去不得了,但我们在城外仍然安插有三拨人马,料来不至于被一网打尽!我这就去给高昌、瓜北传警,但这两个警报虽然能传得快,却无法详细,还得有两个人分别去瓜北、高昌详述此间情况。”
张中略道:“我去瓜北吧,我哥哥在那里。”
嘉陵却道:“不,你去高昌。”
张中略一奇:“为什么?”
嘉陵道:“此后的事情祸福难卜,你们张家已经被围,万一形势再度转恶,你们兄弟二人一在东,一在西,至少能保住一个,而不至于被一网打尽。”
张中略听嘉陵这般说,那是为自己的家族打算,心中既有一点感动,却又更有一种害怕,知道事情果然来得猛恶,要不然嘉陵也不会作出这样最坏的打算。
海印则点头道:“不错,反正瓜北那边的道路我也熟,我可以去。”
“那好!”嘉陵道:“你们一个去瓜北,一个去高昌。”三人交换了彼此的情报后,嘉陵又摸出一块布帛和一支炭笔来,就在田野间刷刷刷写了两封打乱文字次序的秘密文书,交给他们二人:“这文书能够证明你们是自己人,现在就去吧。我会留在敦煌附近,以待有变。”
海印收了文书便走了,他是曾经行脚过千万里的人,此去瓜北路途虽险嘉陵对他却有信心,张中略却有些踌躇,道:“去高昌,那可得经过伊州啊。”
张家有两个心腹老家人跟着他出城的,这时叫道:“二公子,伊州万万去不得的,现在道路一定盘查得很严!”
“不,不去伊州,去蒲昌海!”嘉陵道:“现在敦煌城内局势险诡,动手的人要先控制城内,然后才是城外,通往伊州、瓜州的道路首先会被监视起来,但通往蒲昌海的道路这时应该还来不及封锁,那条荒漠之路虽然艰苦些,但你快些走,应该还能赶在对方锁路之前过去。到了蒲昌海西北角的楼兰古城便找马继荣马太尉,他会派人送你们去焉耆的。”
张中略道:“马继荣?他于阗可是曹家的女婿,可别……”
“放心吧!”嘉陵道:“于阗是我们可以信任的朋友,马太尉更是我们可以信任的人。你只要去到楼兰古城那就安全了。”
张中略的一个老家人却知道去蒲昌海的道路,当即引了少主前往,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嘉陵喃喃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这场围捕,竟然来得没有半点迹象,李家都被盯住了,张家的人只逃了三个出来!还有慕容家,似乎也被围住了……”
他沉思了片刻,心想:“于阗太子还有福安公主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如果能够设法得到他们的消息就好了。”
他揭下了帽子,帽子里头竟是两三寸长的头发,原来这段时间李膑预计到随时可能有变,便让嘉陵暗中蓄发,以待危急之时或可作掩饰之用,平时则以僧帽示人。这时李膑将头发抚散了,从包袱里拿出一身褐衣草鞋换了,却去找安西军安排在城外的情报探子,路上遇到人,便自称姓鲁,叫鲁二郎。
————————————海印行走在前往瓜北的路上,不敢图快,五日以后才越过沙瓜边界,这日忽望见道路上灰尘飞滚,暗伏着打量,待发现来的有数百人,为首的是两面旗帜,一面是“曹”字,一面是“慕容”,心中暗暗纳罕:“曹……慕容……又是从晋昌方向来,莫非……是曹元深和慕容腾?他们怎么会在这里,看这走势,竟然是要去沙州!”
他虽然极想去看个究竟,但终究不敢妄动。
但海印的猜测却没有错,这数百人正是曹元深与慕容腾及其护卫,他们刚刚接到曹议金的命令,要他们即刻赶回沙州,兵权由前往传令的阎肃代管。曹元深为人行孝,听说父亲病情又发,惊吓得赶紧卸了兵权赶回去。虽然在领命之后他的心腹提醒此事可能另有蹊跷,但那时候曹元深已经领命,也便没办法了。
两人赶到沙州境内时,在敦煌城外已经觉得气氛有些古怪,曹元深望着城头有些踟蹰,不料城内早派出一千多骑兵出来护送,这股架势倒像怕他不肯进城一般。
即至进城,更觉得城内弥漫着一股死气,自安西唐军开通丝路以来那种生机盎然的气氛全然不见了,城门虽然没关闭,但对进出的人盘查得甚紧,就像防贼一般,官家作出如此敏感的行径,民间的日子哪里会好过?市井之中店铺也十闭其三,剩下的也甚不景气。
进城不久慕容腾便被请走,虽然他说自己也要去见曹令公,但来“请”的人却是阎一山的哥哥阎一峰,不由分说地就将慕容腾请走了。
曹元深看得暗自惊疑,情知出大事了,赶回府邸要拜见曹议金时,却被他大哥拦住了,道:“爹爹病重,需要休养。”
曹元深在兄弟几人里头脾气最好,这时却忍不住有些恼火,叫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放下兵权,山长水远的跑来,不就是因为听说父亲病情转急么!如今我来了却不给我进去,你这算什么道理!”
父亲有病,儿子自当在跟前伺候汤药,这才是正理,但曹元德还是不许,道:“爹爹的病情,不宜多受打扰。”
“老大!”在将伺候的人全部叫走后,曹元深道:“你葫芦里头究竟卖的是什么药物!让阎肃来接我的兵权,还要把我和老四都叫回来,现在敦煌又变成这副模样——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周围虽然没人,但曹元德还是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话,曹元深脸色大变,叫道:“这种事情如何做得!大哥,这会让我们在曹家失去立足之地的!”
曹元德却冷笑道:“立足之地……立足之地!哼哼,这次如果放过张迈,等父亲一死,我们才会都失去立足之地呢。如今我是为了曹家要放手一搏!这次我叫你回来,不为别的,就是希望你也能支持我。”
“那不可能!”曹元深道:“张迈对我们曹家确实有威胁,但到目前为止,他对我们有恩义而没有仇怨,我们请他来,他便来,瓜州有了危险,他不顾自己是个客人,二话不说就前往援救,而且还以少胜多打了个大胜仗!他对我们这样的态度,无论听在谁耳朵里都要对他竖起大拇指的,我们就算出于家族的考虑而忌惮他、防范他,但也总得有个度,若是干了此事,日后传将开去,满河西的汉民都要将我们视为汉奸的!”
“那些小民的看法,何必理会!”曹元德道:“别说这次只是联胡,就算是真正的胡人来统治他们那又如何!高昌的汉民,伊州的汉民,甘州的汉民,龟兹的汉民,在胡人的统治底下,不依然乖乖的么?”
“可我们不同啊!”曹元深叫道。
“是,我们是不同。”曹元德冷笑道:“我们最大的不同,就是以前对他们太客气了。以至于这些小民是越来越放肆了,也许现在也该叫他们知道,作为平民,该怎么样尊敬他们的君王!”
曹议金虽然曾号称“托西大王”,但就算如此,只要他一日不死,他作为君王的也是曹议金,而不是隐隐以君王自居了的曹元德!
曹元深见曹元德说到这里下巴微微抬起,心道:“老大入魔了,没救了!”只因他毕竟是次子,离权力的神器较远,对沙瓜统治威权之被侵夺少了几分曹元德那样的切肤之痛,故而行事比曹元德显得更理智些,这时叫道:“我要去见父亲!”
一出门,却被人拦住了,曹元深怒道:“你们放肆!”
曹元德却冷笑道:“二弟,是你放肆了,有我在一日,你就不该如此不顾父兄之令而我行我素。”
曹元深叫道:“我不是想我行我素,我就是要去见爹爹问个清楚!这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他老人家的意思!”
“不用问了!”曹元德却挥手道:“从今天起,我的意思,也就是他老人家的意思!”
————————当日曹元忠是带着兴奋与憧憬出城的。
当初张迈竟然以三千骑兵飞劫百帐部,跟着打埋伏击败了狄银,差点还活捉了他,黄金宝冠从此挂在了血缎长矛上面,成了张迈对甘州回纥的无情嘲笑,那个作为傀儡诱敌的景琼则更被押进囚车,送到了晋昌城。
这位回纥王子被押入晋昌时已经完全丧失了入敦煌时作威作福的气派,那个连张迈也不放在眼中的年轻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萎靡不振的废人!如果说敦煌城外的那一刀在他心中埋下了对张迈的深深畏惧,那么再次被俘就彻底击垮了他的自信心!
想想在曹议金眼皮底下依然飞扬跋扈的景琼,再看看困在囚车中满脸胡渣不断颤抖的景琼,曹元忠几乎不敢相信那是同一个人,在那一刻他忽然后悔得要死!
自己当初真该随张迈行动啊!
飞劫百帐部也罢,夜袭药罗葛也罢,那都是足以成为传说乃至奇迹的事件,是曹家做不到甚至不敢想的“奇迹”,自己本来有机会置身其间,然而却又擦肩而过,这让曹元忠感到懊丧不已。
但让他惊讶的是,曹议金竟会在那种情况下给了自己一道命令,让他出城增援张迈并听其调度,这道命令虽然解释说是担心张迈孤军在外无法久支,所以要曹元忠赶往增援,但阎一山还是很怀疑这道命令的真伪,因为他看不出这道命令的背后曹议金有什么样的意图。阎一山甚至觉得这道命令不像是出于曹议金的意志。
但这道命令偏偏却又是无可置疑的,因为有曹议金亲笔署名的严令——曹议金的亲笔署名近年来已经十分罕见了。
张迈对晋昌方面并未隐藏自己的行踪,所以曹元忠很容易就找到了安西军在瓜北的主力。他出城以后向北,在瓜州大泽的南畔寻到了张迈。
由于狄银败得突然,他的许多辎重也尚在瓜州境内来不及带走,其中还包括从晋昌城外掠夺到的许多粮食,张迈与杨易派遣部落游骑兵四出截击,竟然得到了资粮无数。
进入张迈的大营之前曹元忠细细打量那些百帐部落军,人还是那些人,可是他们脸上却少了一股傲慢而多了一种服从,张迈在泽北发散抄家之财施恩,跟着又以骑兵击败狄银立威,如今的百帐军对张迈已经是服服帖帖,杨易部勒起来无人敢有半点抵触,这在曹议金时代乃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看到这一些以后,曹元忠对张迈便更加由衷地佩服了。
“张大都护不仅会打仗,而且会治军,不仅会治军,而且会治胡!”
这时的曹元忠,心思还是比较纯的,在他走进张迈的大帐时,要去接替曹元深的阎肃才刚刚进入晋昌,接下来一段日子里头河西地区变化之翻天覆地,都非这一刻的曹元忠所能想象,所敢想象!
(未完待续)





唐骑 第七十章 山雨欲来
初夏,何春山沿着商人们踩踏出来的道路北上。
安西如今的疆土乃是一条长长的线,这样的线形领土在国防上有着天然的弱势——受攻击点太多了,但在商业上的优势则同样明显。汉地、天方、印度、回纥——东南西北四大板块的商业交流都必须通过安西,加上这个新兴势力廉洁高效的行政机构以及郑渭恰到好处的边税设置,让四大板块的商业来往处在良性发展之中,同时也让安西大都护府在过去的一两年里赚了个盆满钵满。
走回纥的商人必须经过亦黑山城,温延海在这里设置了一个渡口,回纥那边也有接待处。安西与萨曼作为西域两个文明程度最高的政权,在半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关税协商制度——两邦的合作达到了这个层面,可见其交往之日深。两个邦国通过关税协商,从长远来说对商贸收入的增长十分有利,但亦黑这边却不行,安西与岭西回纥实在还谈不上“友邦”,双方最多只能算是休战,再说,岭西回纥的地方官吏其实就是某个部落酋长,其眼界与行事风格都十分野蛮而粗暴,更不不可能像萨曼那样,看得长远且能守信。
所以,货卖的商人按照安西方面的明码标价在亦黑交足通行费用之后,过了渡口,却就得用很不光明的手段去贿赂镇守北岸的酋长。
当然,何春山是不需要遭受这种待遇的,亦黑一战打掉了八剌沙衮对安西的傲慢,阿尔斯兰本人还能保着一份矜持,但他手下的人却对张迈又恨又怕。但是,地方酋长又对越来越富裕的安西羡慕不已,阿尔斯兰对与安西通商并不热衷,但地方酋长为了自己的利益却大开其方便之门,甚至直接派亲信组成商队南下贸易——不过这种事情自然也得瞒着阿尔斯兰。
正是在这样的形势下,两河(碎叶、伊丽)流域的物产,从毛皮、畜类到谷物大量地流入安西,并换来了疏勒、宁远的手工产品以及转口而来的珊瑚、珍珠、美玉等奢侈品。
因此当何春山进入过渡以后,一路上竟然走得十分顺畅,沿途的地方酋长都以一种巴结的态度迎他送他,并希冀着能从他这里搞到一点好处。何春山也十分识做,一路上连批了二十八张中等外交放行特条,贴上这类外交放行特条的货物虽然还要接受边关盘检,但由于作为政治物品进出所以一律免税,如果是高等的外交放行特条,那就连检查都免了。何春山的这个权限可以从亦黑一直用到疏勒,仔细计算起来,那可是老大的一笔钱,那些得到特条酋长会是如何的欢喜,自是一路上都将他当金主般来拜。
亦黑与八剌沙衮之间只是山河隔绕,若没有军事阻隔两地其实并不算很远,不久抵达八剌沙衮,这里有大唐边疆将士开辟的十万亩灌溉良田——其水利至今还在起着重要作用,但享受者却早已经变成了回纥汗族,而有着大唐边军血统的农民却成了贫贱的农奴。城垣则是在旧碎叶城的遗址附近新建,每一块砖石下都不知埋藏了多少农奴的尸骨。
若是郑渭到此多半会为此感慨一番,何春山对这些事情却视而不见,和对大唐有着童年憧憬与深厚感情的郑渭不同,何春山对任何国家其实都没什么很特殊的感情,他效忠张迈是因为张迈够强悍,他效忠安西是因为他觉得安西有前途,利益盘算之外的事物无论是民族也好,文化也好,都无法真正打动他的心。
进城以后,还没见到阿尔斯兰,早有酋长帮忙给他引见了八剌沙衮方面的权要。
岭西回纥除了汗族之外的第一大族本来是阿史那,亦黑一战之后阿史那家族一蹶不振,源自九姓乌护的另外一个大族——葛萨家族趁机崛起,如今给阿尔斯兰做宰相的是葛萨丹摩,这也是一个懂得望风转舵的主儿,在政治上他凑阿尔斯兰的趣大力反对与安西的邦交,但在私底下却和许多地方酋长有勾结,许多“违禁”之物如良马、谷物之所以能够出口到安西,葛萨丹摩起到的作用不可小估。
但何春山到达八剌沙衮之后,葛萨丹摩却避而不见,只是暗中派了人送了一份厚礼过来,这种貌似冷漠实际亲近的态度却也在何春山的意料之中,他算定了这些回纥大臣不敢在阿尔斯兰眼皮底下和自己公开结交的。
不过何春山对这些人的期望并不高,他了解这种人,可以因利而来,也可以以利诱之,不过要靠这些人来推动何春山心目中的那件大事那是不大可能的。这些人可以利用,却很难给何春山以谋划上的帮助。
面见大汗的礼节本来安排在第二天,但何春山进城当天却忽然病倒了,这场病来得好重,以至于他连下床都没办法,所以觐见的事情就只有推迟了。何春山用了三天来生这场病,这三天里收集到了许多关于阿尔斯兰以及八剌沙衮的情报——尽管他人在宁远时就已经做了准备,但就近打听和遥遥运筹效果终究不同,有许多微妙的细节不是靠千里传送文书能说得清楚的。
在何春山生病的第三天晚上,阿史那家族的一个成员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溜了进来,在双方确认了彼此可以互相信任之后,阿史那.科伦苏的这个侄子道:“何尊使,你这次来,是想要挽回上次的那件事情么?”他说的“那件事情”,就是指毗伽已经向八剌沙衮派出使者并企图联合岭西回纥夹攻安西,那个消息也正是阿史那家族泄露给安西的。
科伦苏的侄子不等回答,就说:“如果是那件事情,那恐怕很难成功。大汗的心意,谁谁也无法轻易扭转的。”
何春山道:“相爷也没法么?”
“相爷?嘿嘿,我叔叔如今早不是相爷了。”
“虽然如此,但阿史那家族在岭西回纥里头仍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会说不上话的。”
“嘿嘿,我叔叔确实还可以在大汗面前说话,但大汗现在恼恨我叔叔得很,如果勉强进谏,效果只怕会适得其反。”
何春山笑了起来:“这个不要紧,只要阿史那家族有心帮忙,事情还是有可能的。”跟着附过来与科伦苏的侄子耳语,科伦苏的侄子听到一半脸上就显出诧异来,何春山说完之后道:“怎么样?”
科伦苏的侄子这时脸上的诧异已经变成了佩服,点头说道:“要是这么办的话,说不定还真能成,不过这事还得请示过我叔叔才行。还有,葛萨那边也该设法打点打点,如果说我叔叔现在是大汗的逆耳之臣,那葛萨他们就是顺耳爱卿了。”
又过了两天,何春山的病才算好了,回纥人的繁文缛节不多,阿尔斯兰当即决定下午便召他来见,何春山这几日故意不进肉食,每天都吃到十分少且清淡,加上路上的奔波,脸上便有饥颜菜色,看起来倒真像是大病初愈。
阿尔斯兰坐在虎皮大椅上,冷笑道:“你就是张迈派来的人?张迈要和我说话,怎么不叫刘岸来?叫你这么个病鬼来做什么!”
这话说得无礼之至,何春山却只是一笑,一点都不被对方挑动,说道:“大汗错了,我不是大都护派来的,我是大都护麾下宁远镇守使郭洛将军派来的。郭将军权力虽大,但官爵和刘司马也不过是伯仲之间,他如何排遣得动刘司马?所以只能派我来了。”
阿尔斯兰大怒,挥手道:“滚!”见何春山动也不动,喝道:“给我将他轰出去!”
左右要动手,何春山却忽然大笑起来,阿尔斯兰道:“你笑什么!”他既接话,本来已经按住何春山的卫士就又退了下去,何春山笑道:“我笑大汗果然如人所言,乃是一个莽夫!”
阿尔斯兰怒火更甚,指着何春山道:“你说什么!”
葛萨家族的人在旁看见暗暗顿足,心想这小子怎么这么蠢,当着阿尔斯兰的面说出这等话来,只怕使者的身份也保不住他了。
何春山却毫无畏惧,笑道:“我说,大汗真是一个莽夫。要知道我官爵虽然不高,却甚得张大都护的信任,大汗若要和岭东回纥联手攻我安西,那就该好好抚慰我才对,让我告诉张大都护说八剌沙衮这边局势甚稳,好让我安西军在大汗动手之时欠缺准备,那样才能收出其不意之效啊。现在将我打回去,甚至杀了我,那岂不将大汗心中的意图泄露了么?如此行径,不是莽夫却是什么?”
阿尔斯兰脸色微变,目光从群臣脸上扫过去,要看是谁泄露了机密,许多人被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一瞪,心里都吓得七上八下。
何春山哈哈笑道:“大汗,你不用找了,向我们泄露这个消息的人,不在八剌沙衮。”
“那在哪里?”葛萨丹摩厉声问道。
何春山心想:“这个葛萨丹摩是个草包!他也不想想,若我刚才所言乃是套话,那他不就不知不觉间将八剌沙衮给卖了么?”口中却笑道:“大汗和相爷应该想得到才对啊——传给我们消息的人,就是——毗伽!”
“什么!”金帐之内,好几个大臣都惊诧起来,阿史那科伦苏冷冷一哼,冷笑道:“真是胡说八道!”
何春山笑道:“我胡说八道?哈哈,信不信由得你们。”
阿史那科伦苏又哼了一声,才道:“你说毗伽故意泄露消息给你,他却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春山笑道:“我们张大都护连收东方三镇一事,大汗与诸位想必已有耳闻。至于归义军北上挺进伊州,这时却不知道是否听说。毗伽那厮所占土地,主体是我大唐的西州(高昌)、伊州和庭州,如今被我们和归义军的联盟取了西州与伊州,三分国土已丧其二!不瞒大汗说,眼下我们大都护已经去了敦煌,要迎娶于阗国主的女儿也就是归义军曹议金令公的外孙女福安公主做第二房妻子。只等婚事完毕,盟约更固,那时候便要擂鼓而北,夹攻庭州了。毗伽现在是惶惶不可终日,想要反扑,却被我军扼住天山南北的交通要道,想要固守,却哪里抵挡得住我们两家联手?要知当初归义军未出手时毗伽就已经在我们大都护马下被杀得一败涂地!如今毗伽的实力大削,而我军却已经得到了归义军的助力,当我安西军与归义军正式联军北进之际,便是毗伽灭亡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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