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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僧侣们出去以后,一边行脚,一边探查情报,若有所得便写成佛经偈语设法传回来,这些偈语却都是有秘密暗号的,传回张掖之后,自然会有司文僧将之翻译出来。
所以现在张迈人在张掖,眼睛却仿佛已能看透整个西北,甚至窥觑到了中原的机密。
凉州土豪的动态张迈也不是不知道,但是他不急。
这个时候,张掖城内已经渐渐焕发了生机。本来,一座城市要想从荒废中忽然发展起来是很困难的,别的不说,光是基础设施的建设就足以让一个帝国动用倾国之力也得至少一代人才能完成。但也直到这时,张迈才体会到了大唐帝国遗产之丰厚!
要知道,唐朝的公共基础设施建设是极其坚固,其中有两项尤其宏伟,一是水陆交通干道的铺设,二是各道、州、县等中心城市建设以及主要农业地区的水利设施。后世欧人但知金字塔这种看得见的雄伟,却不晓得汉唐这种不夺人目却泽及百代的基础设施才更加伟大。
交通干道的建设是自秦汉以来就历代不断的,而发展到大唐尤其辉煌,甚至到了明朝灭亡,顾炎武周游全国的时候,还发现在许多地方用的都还是唐朝的驿道设施,顾炎武时代尚能有如此感慨,唐朝的基础设施建设之坚牢可想而知。
西北虽然胡化多年,但像酒泉、张掖、凉州、金城这些大城池,城内的民居虽然荒废了,其总体规模仍在。至于城外的许多水利设施,虽经多年的风霜雪雨,但只要修补一番便仍然能够使用。
因此当张迈在发展农业、商业乃至手工业的时候,便有一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感觉,而这东风,便是一套良好的政治秩序。
忽然之间,张迈有些明白中国古代为什么能屹立称雄千年不倒了——那就是因为先辈们已经打下了万分坚实的底子,因此后辈只要政治秩序稍上轨道,整个国家便能创造出令世界其它地区难以望其项背的成就!
甘州城内许多地方已经开始在冒着寒风兴土木了,狄银的宫殿,这时候也已经被改造成了甘州行政中枢,宫殿左边为政务厅,右边为军务厅,后园分成了若干房屋,作为在张掖没有家室的属官的居处,张迈也在其中分到了一间较大的屋子。不过按照规定,这间屋子也不是他的永业,一旦他离开张掖,这间屋子就必须挪作公用,确切点说,就只是他的宿舍而已。
他是整个西北唐军最高级的官员兼最高级的将领,也安于这样的待遇,他的生活基本与奢侈无缘,最多只算舒适,比起普通百姓人家来相去不远。最高领袖作风如此,上行下效,普通兵将眼见大将军也如此,自然也就不好贪得无厌地要求赏赐。
李从珂在夺取政权之后,为了实践战前的无差别赏赐承诺(即不论功过的全军赏赐),将国库都掏空了,饶是如此兵将却还很不满意,西北唐军的士兵除了因立功得得赏者之外,只是得到略高于基本生活条件的保障,然而士气却异常振奋。
而那些多出来的战利物资,则都被投入到水利修复中来,甘州全境的所有在籍百姓都能得到了最低的生活保障——甚至包括奴隶,也能确保分到足以过冬的物资。
日子仍然是艰辛的,但却已经是甘州百姓以前从未想见过的待遇了——张大将军这位新的统治者,居然真的会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啊!一些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将自己的名字登记入甘州户籍簿上的穷苦老百姓,在接到甘州州军发下的粗粮时忍不住感激涕零,对着张掖城政务厅的方向下跪叩拜,口称菩萨。
菩萨,有时候不在于祂已经完美,而只在于祂比别人多了一份心。
张迈坐在陈设简单实用的屋子里,望着窗外的雪花,有一种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未来路途还是有许多困难的,但再不像当年一样,除了眼前所见就是一抹黑,在这样的处境之中看雪,心情自然舒畅了。
“大将军,郑长史到了!”
“咦!”张迈有些诧异,踏着雪迎了出来,他不是诧异郑渭来得快,而是诧异:“我们的郑相爷啊,你怎么才来!”
————————————当日一听说瓜北告捷,虽然高昌还未解围,郑渭却马上就收拾行装,他不止自己收拾行装,连主要的属官也下令收拾行装。
当唐军还只占据疏勒一城的时候,整个长史府只要统辖六曹就行了,而如今唐军统治下的疆域绵延万里,已到了不得不分层级的地步了,因此在郑渭的主持下,在张迈的授权下,终于在曹之上立了司,立司之后,建制稍有调整,眼下主要是功、仓、兵、户、商、农、工、礼、刑九司,其中审判系统已经独立了出来,不再由长史主掌。
鉴于西域的交通形势,安西大都护府辖下各地各城的庶政自治倾向十分明显,由于张迈不断东进,所以其决策中枢其实也在不停地移动,从这一点上来说倒也和契丹颇为类似,不过唐军中枢之所以移动不是出于习俗,而是出于形势的需要。
高昌围城之前,郑渭已将九司的部分功能暂时分离了出去,命之转入龟兹、焉耆继续运作,以分担风险。但他身边仍然团聚着许多在西北来说最高端的行政人才,其中更有不少人是由郑渭亲自调教出来的,杨易的前锋一抵达高昌,郑渭马上带领他的文官团体离开高昌,在杨易特派的四营兵马的保护下,一路经伊州向东进发。
————————————“杨易前锋一到你就出城,那怎么走到现在呢?”张迈问道。他有大事要与郑渭商量,所以是在杨易出发的时候,就叮嘱他赶紧将郑渭接来,这段时间郑渭方面也不断派出文官到他麾下听命——肃州、甘州政务的易转,都有赖郑渭派出来的人,可偏偏郑渭本人却迟迟不到。
“我去了一趟沙州。”郑渭说道。
“沙州!”张迈道:“从高昌到这里,不需要经过沙州啊。就算你不认得路,护送你来的田浩也不认得不成?”
郑渭哈哈一笑,道:“不是,不是,我是到沙州去,主持了一场考试,将十六岁以上、二十二岁以下通文墨的沙州少年,招了一百二十名带来,咱们现在对甘肃瓜沙伊的治理,基本是因俗就利,但未来不能也老是这样因循啊。河西文脉,存于沙州,所以我宁可迟些来见你,也要先到那边走一遭。”
他没说完,张迈却已经明白了过来,欢喜道:“这些少年如今在哪里?我去见见。”
郑渭道:“怎么,你要和我抢人不成?这些人都还嫩得很,我也只是出题,招了些聪明伶俐,又有学养基础的来,现在还不能办事的,只能在身边帮点手尾,所以,你还是别来跟我抢了吧。”
张迈笑道:“十几岁的少年,白纸一样的人,能办多少事情?自然是要我们教了,不过你身系河西政务,事繁业忙,也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来教,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情,教导这些少年的总教头,还是让我来当吧。”
郑渭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要来跟我抢人。好吧,你做总教头,我做副总教头,咱们一起来教。”
两人说着一起放声大笑。
郑渭道:“不过我不明白,你现在怎么会没事?我现在是忙得焦头烂额,教导那些少年也得抽出晚上的时间,每天只能睡上一个多时辰。我看你,却像是无所事事的样子。凉州那边的事情已经全部解决了么?”
“没有,哪有那么快。”张迈淡淡一笑,说:“不过有些事情,做到某个阶段,总得等等的,最近一个月,我基本就是在等待。”他将本来就已经打开的窗户推得更大,让带雪的风刮进屋子来,风刮在脸上,张迈却仿佛很享受这份凉意。
“我们的势力还不是最强大的,”张迈说:“不过也已经到了只要我们不做错事,别人就奈何不了我们的地步了。所以,我们不需要急了。”
郑渭道:“沙陀唐室还有契丹,对我们可有什么动静没有?”
“契丹那边,我们的探子还没能去到,”张迈道:“至于李从珂,现在他没钱,我们不用担心他敢和我们开战。而他对付我们的套路,也未超出我们预料之外。”
“哦?”
“他可能会来册封我吧。”张迈说。
“册封?”郑渭皱了皱眉头:“这可是个麻烦事。”
“你也觉得麻烦吧。”张迈道:“眼下我身边能跟我商量这个层面的问题的人,不多。薛复是不赞成册封的,而你哥哥郑济,却是赞成册封的。”
郑渭道:“接受册封能够尽快地打通丝路,让我们赚大钱,我二哥当然赞成了。不过,真的要将共主大义就此拱手让出,却会埋下隐患,也会带来麻烦,但我们现在又确实需要尽快打开丝路,所以这可真是矛盾呢。”
在灯下谷的时候,张迈等人商议唐军未来去向时,真个是揪心涕泪,这时两人议论这件国体大事的时候,马小春就在门外候着,但见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喝着葡萄酒,对着炉火,侃侃而谈,显得闲适极了,若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在闲聊家常。
————————————张掖城外,两座军营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军营是新兵们在老兵的督导下立起来的,半点也未费及甘州的民力。军营之内,分出了上中下三等士兵,上等士兵已在练习骑射,中等士兵则在模拟搏击,下等士兵则在做体能训练。
说这批士兵是新兵,其实也不确切,其中有很大的一部分都是曾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不过以往他们是站在张迈的对立面,如今却站在了赤缎血矛麾下。而像这样的正规训练,全营所有新兵都是第一次。
薛复作为这批新兵的副总教官,在过去一个月中下足了心力,不过他知道自己这个副总教官不会再做很久了。
本来在高昌镇守的郭师庸已经接到命令,只要杨易接掌其兵权便会赶来,接替做沙瓜甘肃四州新军的副总教官。而薛复本人也已经准备率领兵马,随时护送张迈进入凉州。
“就快要到出征的时候了。”
但薛复也知道,东段和中段的任务是不同的。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局面,需要更多的手腕,却注定了不会有杨易所要面对的那么猛烈。
“算算日子,杨易现在,应该已经驱逐毗伽了吧。”
(未完待续)





唐骑 第一二六章 火烧浮屠城之一
游牧民族本无城郭建设之习惯,但与汉民族交往既久,商路渐通,渐渐也有仿效,但汉土百数十里即有城郭,漠北却可能万里之遥才有都城。
北庭回纥游牧习性极重,本身并无城防建设之意识,境内即使有城池,大多也是鸠占鹊巢,占领被征服者的固有城市,且占领之后,便略无增筑,只是坐享其成,甚至有所损削。
毗伽所在的这一部回纥,百数十年来保持着两种生活习惯,冬天在高昌时尽情享受高昌本地居民所创造的物产与财富,到了夏天,则迁往天山北麓,在广袤凉爽的草原上逐水草驰骋,可汗结金帐,牧民竖毛毡,整个民族在夏季并无定居之习性。若毗伽与阿尔斯兰之间,也没有固定的边界线,只是两族约定,以某河某山为界,东边之牧场属毗伽,西边之牧场属阿尔斯兰,两族牧民各不国界,边界之上,并无堡垒碉城之类的防御工事。若遇外敌,则纵骑兵野战,战胜则追亡逐北,战败则后退深入草原,养好伤口,回头再战。
偌大一个庭州,如今较大的一座城池,乃是唐朝时留下的庭州州城,唐朝退出以后,占领该城的游牧民族因信仰佛教,便取了佛家一个用语,将之叫做浮屠城。
城市之优于农村,在于城市之中集中了各种方便的生活设施,使人可以不出市井便满足各种生活所需要。但城市之中的各种生活生产设施,却又需要所在区域的郊区有足够的手工与农产品的支撑,庭州在北庭回纥的统治下生产模式逐渐变成较为单一的游牧生产,因北庭、岭西两批回纥的隔断,丝路商人又不再走天山以北的道路,城市设施逐渐失去了城郊农业与城内手工业的基础,回纥人又不重视城防,因此设施日陋,城池日削,至于守城器具则数十年间几未碰过。
可以说,天山以北方圆千里就是一个巨大牧场,契丹人东来也是结帐而居,这一日,隶属于契丹西北路招讨司的契丹将军耶律勒泰骨接到消息,说有一队骑兵侵入庭州东南部的草原,耶律勒泰骨早知道毗伽战事不顺,心中冷笑,骂道:“这群回纥人,真是没用。”
契丹自崛起以后,对于昔日的老大回纥人就变得很看不起,觉得乃是一个没落而再无希望的民族。自古漠北强于西域,漠北的统治民族对西域民族有一种天然的心理优势,因此毗伽虽然连连受困于张迈,耶律勒泰骨也只是认为那是回纥人没用的缘故。
“不去管他!”耶律勒泰骨说道:“这必定是张迈的骚扰,毗伽不是留了他儿子颉利守土么,让他忙活去。”
契丹人在北庭是一种特殊的存在,耶律勒泰骨平时并不介入毗伽对北庭的治理,但他在这里却有着像太上皇那样的地位,西北招讨司设立在庭州的统治点也在浮屠城内,但耶律勒泰骨却并不常住在城内,平日价也总是到处逐水草游牧,他的大帐所在,也就是他的官署所在,只是到寒风渐渐凛冽时,才入城避风。
浮屠城内房屋破落低矮,有些甚至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偌大的城池内部堆满了一个个巨大的草堆,草堆间插着无数排栏,排栏之内皆是羊马牲畜,马粪牛粪到处都是,整个城市便如同一个巨大的畜圈,在没有房屋的地方,若无人居时便空着,耶律勒泰骨入驻之后便在这些空地立起帐篷,在他来说,住帐篷可比住房屋舒适得多。
庭州城曾是大唐北庭都护府所在,城池的规模很是不小,由于缺少常住市民,夏天便成了一片城内草场,牧民们为了方便,便将西南角一处城墙垒断,引入金满河的河水入城以便饮马。
在北庭地区第一场小雪飘下的时候,东南方向所产生的骚乱升级了,原本只是一二百人的队伍间插出现,让人觉得只是骚扰,北庭的牧民见到有唐军来纷纷走避,颉利的副将葛览派出骑兵迎战时,对方却又避开。
但现在,在葛览第三次派出骑兵驱逐敌人的时候,那五百骑兵却有去无回!慕容归盈用兵之迅猛不如杨易,灵活程度却犹有过之,他从伊州进入庭州境内的时候,一开始用了疑兵使葛览以为对方只是骚扰,等待兵马到齐才猛然摆出,以将近二十倍之众设下埋伏,将葛览派出的迎战部队一口气吞了,竟使回纥军匹马不得返归!
这一战打得漂亮至极,同时也争取到了一个时间差,打赢此战之后九千骑兵快马加鞭,疾驰至浮屠城三十里外!
等到葛览反应过来,一批批的骑兵已经在浮屠城外来回驰骋。
“是大军!”城内军民都大吃一惊!
毗伽为攻取高昌几乎可以说是倾国而动,留在北庭的只剩下三四千骑兵以及全族老弱,那三四千众除了分布在四疆防范者,聚集在浮屠城内的就只剩下二千来人,牧民中的老弱妇女在过去几个月里辛苦劳作,割取了如山草料,本以为这个冬天能歇上一歇,又盼着父兄丈夫早日归来,不想等来却是忽然出现的唐军!
想到毗伽的主力还远在天山以南,想到城内城外几乎没有足够的兵力,想到方圆千里之内再无援军可以求告,所有老弱妇女都吓得哭了!
慕容春华驰马上了浮屠城外的一座高丘,举起千里镜窥探城内的情景,放声笑道:“这场大功跑不掉了。”
城内颉利却慌得坐立难安,猛地跳起,道:“整顿兵马,走!”
“走?”葛览问:“去哪里?”
“快去找父汗!”颉利道:“咱们才两千多人,根本斗不过对方!”
“王子,不能走!”葛览道:“一定要挺住啊。对方兵马将近一万,如果浮屠城失守,天山以北就任其纵横。到时候大汗南下的军马也会跟着成为丧家之犬。所以我们一定要将他们挡住!一定要将他们挡住!”
“可是……”颉利道:“我们斗不过对方啊!”
“王子,我们还有一支兵力可用的!”葛览道。
“你是说……”
“对,只能赶紧请耶律将军出兵了!”
耶律勒泰古也一早就注意到了城外的局势,他甚至还派了人出城侦探,颉利及其麾下兵将都仓皇失措,但契丹人却还很镇定,他们有三千之众,就兵力来说不如城外来犯兵马,但契丹之兵比西域之兵,千骑可扫万众,所以他们倒也并不害怕,葛览派出城外的侦查骑兵只敢远远一望,耶律勒泰古派出的十余骑却欺到了慕容春华登高窥敌之处。
慕容春华所在乃是大军核心,岂容敌人欺近?不等慕容春华下令,早有兵将纵马拦截,但那队契丹骑兵竟然等到数倍于己之众欺到三十步外这才退去,而且退兵之时还不忘回马放箭——这对侦查兵竟然也有驰马骑射的本事!且射且退,竟然全身回城。
慕容春华望见,稍微惊讶道:“浮屠城居然还有这样的劲旅?”
而耶律勒泰古在城头见到了唐军的行动之后也微为吃惊:“看来这个张迈确实有些本事,不是只靠运气而已。”
却就见颉利匆匆跑来,求耶律勒泰古出兵却敌。
耶律勒泰古能被委任为契丹在北庭方面的驻守将领,却也不是个不顾大局的人。平日价对颉利乃至毗伽颐指气使,这时来了大敌却沉住气,心道:“来的这伙兵马,来势不小,若让他们混一了天山南北,我契丹根本之地离此万有余里,再要西征可就难了。这次无论如何必须将之击退,不是为了毗伽,是为了我族!”
口中冷冷道:“当日我天皇帝攻克浮屠城,却饶过你们一族并未废立,你的祖父曾说愿为我大契丹之西藩,代我契丹驯服西域,使天山南北十数国永为契丹藩属,我天皇帝见你们有这样的气魄这才答应,结果今日你们不但不能为我契丹守土,还让敌人逼到了这浮屠城下,这样无能东西,我们还留你们做什么!”
颉利吓得连连顿首,道:“对方忽然来袭,我们是实在想不到,如果父汗在北庭的话,我们肯定不怕这区区万把人马,但现在却还得有赖将军虎威退敌,等到父汗回来,我一定将将军的恩义一一禀报,来年也一定向契丹皇帝陛下加倍进贡。”
耶律勒泰古哼了一声,道:“加倍进贡?你们回纥领土萎缩了几倍,还能加倍进贡?”
葛览站出一步说:“耶律将军,现在好像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如果你真的不出兵的话,那我们只好引兵西撤了,要是让唐军得了浮屠城,我怕到时候契丹别说贡品,就要连藩篱都丢了!”
耶律勒泰古怒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这还是我的错不成!”
颉利连忙拉了葛览一下,喝道:“葛览将军不得胡言乱语!”其实他们两个一个匍匐求告,一个暗示威胁,是早就商量好了的。
耶律勒泰古虽然不悦,却也知道葛览所言不差,哼了一声说:“你们这就去整顿兵马,准备出城迎战吧。”
葛览道:“现在?现在都快黄昏了。而且对方的兵力比我们多……”
“糊涂东西!”耶律勒泰古道:“兵力多又怎么样?他们忽然闯到这附近来,就是要对你们这群胆小鬼造成威压慑服的效果,但既是忽然出现,必然就是疾驰而来,既然是疾驰人马必然困倦,我们就是不能给对方休息的时间!”
葛览却道:“但对方既是疾驰而来,所带粮草肯定不多,所以如果我们能守住城池,支持得几日,他们粮尽之后就不得不退。”
耶律勒泰古冷笑道:“守城?守城岂是你我两族所长,再说……”他指了指二十步外一处城墙破口,破口附近有一个老牧民正在瑟瑟发抖,说:“你认为这样的城池,这样的老弱,可以守城吗?不必说了,整顿兵马,立刻出击!”顿了顿又道:“我冲他中军,你们在侧翼掩袭,不要拖我的后腿。”
葛览道:“是。”退了下去,颉利道:“真要出击么?”葛览道:“出击吧。契丹骑兵天下无敌,勒泰古既然提出他要冲中军,就是真的有心出力。而且他说的也对,我们的人并不擅长守城,而且浮屠城内也没什么器械可用。”
颉利恨恨道:“浮屠城城防失修,他们契丹人也有责任。”
葛览为之默然,契丹虽然曾经打败了北庭回纥,但由于距离太过遥远,阿保机甚至没办法留下太多本族兵马镇守,所以最后没有直接进行统治,而只是扶持其旧汗族统治间接统治这天山南北,然而耶律阿保机也好,述律平也好,对北庭回纥汗族也并不是完全信任,如果回纥人痛定思痛,在吃败仗之后卧薪尝胆,将浮屠城重新修建为一座易守难攻的要塞,再设法将契丹留守在北-疆的留守兵马驱逐,那契丹骑兵再要万里东来,胜败之数就难说了。
因此契丹人对北庭回纥的策略,就是要确保其天山以北没有能够抵御骑兵驰骋的高墙深池,让庭州千里之地都变成一片平旷的牧野,如此则万一有变,契丹人仍可西进北庭,在西域有了一个根据地以后,再要进兵山南就容易多了。
因此浮屠城城防之荒废,固与北庭回纥的习性有关,也与契丹的统治策略不无关系。
颉利对契丹人虽然不能无怨,这时大敌当前却也只能协力对外。
慕容春华指挥骑兵,正要设法从城防薄弱处突入,忽然发现对方竟然打开城门,出城排列骑兵阵势,竟然像不打算防守。
慕容春华微为吃惊:“我们才来,对方就要野战?”
眼看敌军一员大将跨着骏马,从容逡巡于大军之前,三千契丹骑兵随后而出,行动不急不慢,却自然而有一股杀伐气势,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唐军也毫无惧色,方兴未艾之契丹,毕竟非日暮西山的回纥可比!慕容春华一凛,心道:“这场功劳,看来也不好立!”
(未完待续)




唐骑 第一二七章 火烧浮屠城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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