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灵异

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所以这次的这场粮价事件不仅是北庭之战的后遗症,同时也是关乎天策境内两种不同商业势力的一场大商战,此战就算不在粮价事件上,也会在另外一个领域引发。
今天郑渭特意回家,可不是为了吃饭叙家常,而是想探探自家的家底,看看这些亲近的商家还有没有足够的力气来挽回此势,但从郑济的回答中他已经知道答案是否定的了。
“这件事情,元帅不会答应的!”郑渭说道:“元帅西征之前虽然将政务大权都托付给我,但这件事情很明显与他的心意相违背。”
郑济道:“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钱粮的问题。现在国库空虚,如果你拿不出钱粮来平准粮价,那么就只能去和他们商量。”
“和他们商量,那便是去向他们低头。”郑渭道:“低头也就算了,可是在这等形势下低头,他们开出来的条件一定苛刻。大略估计,只怕新取之牧场山矿之利,得有一半落到他们手中去!兵将在前奋死争战时,这些人未出力气,等到战局鼎定后他们却利用战后之灾来收取战果,军方知道了之后肯定得有意见!”
天策军将士在前奋勇杀敌,为了国家连性命都拼上了,但如果战后忽然发现自己流血奋战争到的土地,却都落到了一群脑满肠肥、无功于国的商人手里,这让他们如何能够接受?郑渭虽然不是军人,但也是从岭西一路跟来的,对兵将们的心情都能够理解,自知此事若行势必在天策境内引起轩然大波。张迈远在万里西方,但杨定国第一个就不会答应!
郑济眉头皱了皱,道:“你不肯答应,那打算怎么办?”
郑渭沉默不语,他实在也没办法。
郑万达插口问郑济道:“咱们家在高昌,还有多少存粮?”
郑济报了一个数字,包括大米多少,粗粮多少,小麦多少等等,郑渭一算,约够两万人四个月的口粮,有些意外——这个数字,可比他预期之中要少得多!
原来北庭战役之后,跟着是郭威西征,再跟着是张迈西行,这两次大行动也都需要军粮的,所以早在杨易之前军方就已经从高昌民间透支粮草,这些事情郑渭晓得一些,却不知道郑家的存粮被抽得如此严重。
郑万达道:“我也不知道从北庭撤到高昌就食者有多少,想必至少也有七八万吧。咱们就将仓库开了,先给南下就食者发粮,钱就算借给国家,以后国库有钱了再还我们把,这样也能支撑一个月,先保证了军队的供给,帮国家稳住军心再说。”
郑济一听,面有难色,叹道:“爹,你真要毁家纾国不成?”
粮食在特殊时期也可以作为硬通货,尤其是小麦,西域很多地方进行交易,不是算银子(这时候白银还没成为通用结算手段呢),不是算钱,而是算值多少袋小麦。如今郑家家库空涩,最后一笔流动资产就是这批存粮了,这也是郑家最后的本钱,若是将这个家底也扔进去,郑家只怕就连维持工坊的工人配给都成问题了。做生意最怕的就是资金断链,若是营运不善,偌大的家业都可能会因此而坍塌掉。
郑万达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似乎是想到了往事,说道:“老二,不要忘记,我们郑家起家于货殖府,起家的钱,本来就是军资,真的就是将家产全部投进去,那也只是一种‘还’!”
郑济道:“可就算我们真这样做,那也不过维持一个月,且无法扭转整个大局。而且南下就食的士兵、民兵、工事兵或者俘虏、奴隶、家眷也都是人,是人就要打自己的小算盘,我们将粮食发下去,难保他们转身就去卖给粮贩子,那就更是自损益人了。只要利之所在,禁令也成废纸,再多的粮食也填补上这个无底洞。我只怕我们破了家,却仍然没法改变整个大势。”
郑万达沉吟道:“那先这样吧,你让老三写个欠条,就将我们的这笔存粮卖给军方,入了军仓,然后再让老三跟军方商量,下个命令,秋收之前,所有就食者都到军营聚餐,若还有人敢偷粮食往外卖,自有军法论处,如此则不管外面局势如何,先将军中的士气稳住再说。”又对郑渭道:“老三,家里做到这样已经是极限了,再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郑渭当晚竟没在家里睡觉,拿了从郑济处得来的数字便回去了,郑济在他离开前半开玩笑地道:“三弟,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家究竟是在这里,还是在那边。”郑渭便知哥哥是有些怪自己为了官家将自己家盘剥得太重,不过郑济也只是发个牢骚,第二天仍然火急派人前往高昌交接事务。
郑济派去的人出发后,又给郑渭写了个条子,让家人送来,郑渭打开了,见上面道:“以存粮食(读饲)就食者乃是治标,不能治本。”
郑渭便知道郑济的意思,是最好利用存货作为平准杠杠,调节物价。不过要以经济力量稳住物价,政府本身的存货就得足够,郑家所贡献出来的这批存粮却还是不够的。
然而郑家的这次出手,总算是给天策唐军解了燃眉之急,杨定国知道后对郑万达大为赞叹,连道:“我只道他是个铁公鸡,没想到这次竟然肯自己拔下几根毛来!”安西武人与货殖府恩怨纠缠百年,杨定国虽然是夸奖,那语气却还是带着几分嘲弄。
至于对那些趁乱发国难财的大小商贩,杨定国可就更不客气了,在听了郑渭的分析之后,这个天策国老当场就火了,当着郭汾等人的面道:“其实对这些人何必这么客气!我却有个办法!”
郭汾忙问道:“叔叔有什么好主意?”
(未完待续)





唐骑 第一一五章 国贼与民贼
杨定国说道:“如今咱们天策军正面临难关,这些奸商却趁火打劫,祸害国家,是为国贼!中部诸州百姓,在去年北庭之战正剧的时候,我们出国库债券跟他们买粮食买羊买木料,他们能够信任我们,去年冬天郭威西征,带走了大批的蓄积,跟着今春元帅西行,更是将北庭几乎都搬空了,杨都督不得不再次向高昌要物资,结果洛甫拿着仓司批出去的条子,高昌、龟兹、焉耆、伊州的许多农户、牧民就将小麦、羊都献出来,而如今咱们还没钱给他们将这些国库债券兑换了,他们被我们收了这么多的粮食,家里肯定吃紧,偏偏这些奸商又抬高了粮价,这不是害人么?是为民贼!这些人虽然也号称是咱们大唐治下百姓,可是咱们对内也得分个好歹。大部分的百姓虽然都是好,但对这批既是国贼又是民贼的家伙,又何必跟他们客气!”
要是张迈在这里,听到这样一番将治下民众分为民、贼的理论一定大大惊讶,这不就是将国民分为“广大人民群众”与“一小撮敌对分子”的翻版么?考虑到杨定国所处的时代,或者不该叫翻版而该叫雏形才对。
其实这种二分法并非近代革命者的创造,在古代社会已经有了很深的思想渊源,杨定国的这番话说将出来,旁听的张毅、张中谋父子,乃至郭汾、薛复,心里却都不怎么反感,也不怎么错愕,未必说他们就赞同杨定国的主张,只不过对杨定国这番话后面的逻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在他们的心中本来就有这种观念。
唯有郑渭反应比较大,已经皱起了眉头。
杨定国又道:“元帅经常跟我们说,我们做事也好,用兵也好,都要分清敌我,对于朋友、兄弟、亲人,对于百姓,都要有十二万分的耐心,可是对于敌人,那就不用客气了,什么手段都能用!高昌、龟兹的这些贼子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既然国家缺粮,咱们不妨就派人去将他们暗中控制起来,再派人去提醒提醒他们,若是他们还识相肯合作,那是最好,若是不识相,哼哼!便找个心思活的大员,看看律法之中有哪一条能治他们的罪,将这些贼子给铲了!人治了罪,他们的存粮便充公!这次缺粮的问题便解决了。我敢保证,像这样的人手底下绝对不可能干净!”
张毅听得有些错愕,因杨定国平日处事光明正大,而且品德甚好,无论在疏勒、在高昌还是在凉州那都是有口皆碑,人人都觉得这位“国老”正统得有些古板,张毅是做梦也没想到他也有这样狠辣的一面!
郑渭却听得背脊发冷,额角冷汗直飚了出来,要说话甚至喉咙都有些颤抖。这件事情本来牵扯不到他身上,真办起来短期来说甚至对他郑家也是有利的,然而杨定国做这件事情所依赖的思想郑渭觉得实在太可怕了。
“国贼?民贼?”郑渭在杨定国还没说完的时候就想:“高昌的那些商人虽然十分可恶,但都是在现行律法之下行事,可以说他们钻了律法的空子,不是什么好人,却不能说违法。”
他是商人出身,不像武人出身的杨定国那样心中有着极其明显的爱憎与极其强烈的道德感。在郑渭看来,钻律法的空子以谋求利润本来就是商人的天性,甚至就是商人在恶劣环境下赖以生存、在顺境中赖以发展的最大动力,反而是“毁家纾国”的行为其实才是违反了商人的本性,如果将这种本性视为罪恶,那他郑家也休想干净。
至于杨定国所说的要寻这些奸商一些罪行,一个国家的政权若想要抓一个人的把柄,就算是圣人和佛陀只怕都能被揪出一堆毛病来,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郑渭的眼光非庸俗可比,看得比寻常人要远得多,马上就想到,若是按照杨定国的这种思路,今天既然“设法”来整治这些奸商,明天就可以用同样的手段来整治其他人,甚至若有朝一日杨家、郑家失势,别人也就可以用同样的手段来整治他们自己,这可是一条不可轻易逾越的底线!一旦越过去了,后面就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了。
郭汾由于立场的缘故,一时没像郑渭般想那么远,但也隐隐觉得不是很妥当,说道:“这个法子,做起来应该不难。只是……会否有损我们立国之信誉?”
杨定国道:“事情有经权之分!虽然现在北庭之战已经结束,但中部的情况却比战争还危险。在这种时候必须当机立断,从权行事!而且我敢断言,若是将这些奸商铲除,不但不会有损我们立国之信誉,而且全境之内,无论军民都会欢呼称颂。”
张毅也点头道:“国老此策也有道理。天下之纲常大义,莫过于君臣,然而孟子云:‘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臣不可弑君,此为千古大禁,但贼民之独夫则当除之而后快。君犹如此,何况商贾?这便是从经还是从权的分别了。高昌、龟兹的那些奸商不顾国困民贫,还在那里拼命抬高粮价,弄得国家困顿,军士生忿,民怨载道,若我们趁势将这些害群之马除掉,不仅军心可慰,百姓也必然拍手叫好。”
郭汾听得有些犹豫,问郑渭和薛复道:“郑长史、薛都督认为怎么样?士兵与百姓会否反对?”
薛复想了想,很谨慎地道:“士兵们对这种祸国殃民的奸商最是反感痛恨,如果我们事前能够加以说明,全军兵将对此是不会有意见的。”他这两句话其实只是陈述事实,但说将出来却仿佛薛复也赞同了一般,郭汾也就点了点头。
郑渭道:“老百姓多半也不会骂,若将这些高昌大商人铲除,高昌的粮价马上就能降下来,中部的百姓多半会像杨国老说的那样欢呼称颂。”
郭汾道:“照这样说,薛都督和郑渭长史都是赞成杨国老的这个建策的了……”
郑渭马上就打断道:“不,我不赞成,嗯,不是不赞成,我是反对!这件事情,无论如何做不得!”
杨定国等一怔,张毅道:“郑长史是怕行不通么?”
“怎么会行不通!这件事情容易得紧!”郑渭道:“我军在高昌、回纥的威信早已确立,要办成这件事情,甚至不需要派个大员去,也不需要军方动手,只需一个狡猾的小吏,拿着一纸命令,就足以掀翻一个大商家,抖出万石小麦来。至于要从律法上给那些商家找个罪名,那就更加简单了。”
杨定国道:“既然军民快意,百姓赞成,事情又能办,郑长史为何还要反对?”
郑渭道:“士兵赞成的事情,就能做么?百姓赞成的事情,就能做么?”
杨定国眉毛抟了起来,觉得郑渭这两句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道:“若是顺应军心民心的事情,为何不能做?”
郑渭道:“若只是让军民一时痛快,益得他们短浅,却害得他们深长,这样的事情就不能做!杨国老,我实对你说,那些商家所建的那些大仓库在哪里我大多知道,因为他们建仓的地皮就都是我批出去的——所以我说要取他们的粮食很容易。可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他们买来了粮食而没有偷偷摸摸地藏起来,却就放在我们看得清楚明白的地方?”
“这……”
郑渭道:“他们堂而皇之地建粮仓,那是因为他们相信我们不会派人去侵犯他们的这些粮仓!这是我们和他们之间的默契,若是打破了这层默契,巧取也好,豪夺也罢,要得到这些粮食都是很容易的,但我们立国之根基可就荡然无存了!”
杨定国摇头道:“我们立国的根基,可不在这上面!我们是靠将士浴血打下来的这个天下,我们是靠百姓支持撑起来的这座江山!我们的律法,是保护百姓的,不是保护这些奸商的!”
郑渭却道:“律不可移,法不认人!律法面前,哪有什么奸商、百姓的分别?律法之作用,就在于那些奸商就算是坏人,只要他们没有触犯律法,我们就不能动他们!”
杨定国失笑道:“照你这样说,难道明知道他们是坏人,都不能动他们了?”
“当然!”
杨定国不悦道:“那你是说,明知道那些奸商在祸国殃民,我们也不能动他们了?”
“当然!”郑渭道:“那是我们自己没将事情做好,我们的律法也还不完善,以至于让他们钻了空子,责任在我们,不在他们。往后我们当设法把这些篓子给补上,但现在却不能动他们。”
杨定国很不能理解地盯着杨易,仿佛觉得郑渭的逻辑十分荒谬,说道:“我真是不明白,元帅怎么让你这么个善恶不分公子哥儿来当这个家!不过我也总算明白了,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当家,所以高昌那边才会奸商当道呢!”
(未完待续)




唐骑 第一 一 六章 无君之时
在如何对付高昌一带的“奸商”的问题上,郑渭与杨定国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杨定国主张强硬,要以严厉的举措打击这些“不法商人”,他认为此举不但能够以最小代价顺利解决中部地区的粮价问题,而且能够对以后所有企图扰乱粮价的“奸商”起到吓阻作用。
郑渭则担心这样做会对天策政权的律法精神造成不可估量的破坏,但是这个层面上的论述相对来说显得比较“虚”,郑渭说破了嘴皮子杨定国也无法接受。
这位杨国老只是道:“好,就算你说的都对,我只问你打算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高昌目前粮价的混乱,根本在于官府以及比较能按官府指挥办事的存粮大族(如郑家)都在去年冬天耗费掉了太多的存谷,实力大削,以至于无法左右整个粮食市场的行情。
要解决这个问题,务本之法,莫过于从别的地方调粮过去。而当下天策境内还有大量余粮的地方,一个是宁远,一个是凉州,刚好是位于东西两极。大西北的陆路交通有其特殊性,即州与州之间的距离极大,而且道路不好走。从凉州到高昌的陆路,差不多和杭州到北京那般遥远,且凉高之间又没有一条京杭大运河,这样的距离要靠人力畜力来运输像粮食这样的大宗商品几乎是不可能的,过去发生在北庭的战争,唐军的补给基本上都来自龟兹至肃州一线,再往东的甘凉兰也有军粮西输,不过是输至瓜沙二州,以阶梯方式填补瓜沙因粮草北运而出现的缺口,饶是如此旅途消耗仍然极其庞大。而要从凉州直接运粮到高昌去,考虑到中途的消耗,那么非得准备三倍以上的粮食不可,这个消耗以凉州如今的存粮也消耗不起。宁远那边的情况也类似。
另外就是采取“就食”政策,即不运粮食,而让人跑到有多余存粮的地方就食,这个方案相对来说可行得多,然而也有很多问题。首先这样大规模而且长距离的人口迁徙仍然是很耗费粮食的,其次大规模的军民迁徙还会引发一系列复杂的社会问题,因宁远那边如今必须全力支持西线的战事,所以这些人便只能迁到凉州来,从高昌到凉州的距离,这样距离的就食相当于是从河北一直跑到浙江——中国历史上都从来没有当政者主持过这种“就食”。
(中国历史上最常见的就食是临州就食,再麻烦一点就是临省就食,如从山西跑到陕西,从河南跑到山东,从淮北跑到淮南,当然也有从北方一路慢慢迁徙数千里到南方来的,但那种迁徙的结果就是来到南方后就扎根不回去了,这已经不是那种临时性的就食了。)杨易当初将这大量的军民派到高昌来本来就是在北庭被张迈抽调走太多畜群而做出的一种临时措施,只要等北庭恢复了生机这些人还是要回天山北麓去的,若是郑渭先将他们接到四千里外的凉州,等秋收之后又将他们送回来,这一来一回所造成的巨大耗费又势必给天策政权本来就糟糕的财政雪上加霜。而且这些疲兵留在高昌休养,一旦漠北出现异动杨易马上就能将他们调回去驻防,可要是他们到了凉州,这个距离的调兵就算时间上来得及,在途中疲于奔命又会将所有的兵马累倒不可。
总之算来算去,似乎总是杨定国提出的方案成本最低,且最能配合杨易的国防策略。然而郑渭却咬死了不肯放松,在杨定国逼问他拿出解决方案来时,他犹豫着说出了另外一种解决的办法,就是向粮商们妥协——出让一些山林田园、牧场矿藏之利给他们,让他们开仓平抑粮价。
结果不出郑渭所料,杨定国一定就火了,大怒道:“将山林矿藏之利给他们?这些可是将士们浴血奋战打下了的,每一寸土地都染着血!若是战前有大贡献的家族也就算了,这些奸商战前没有半点帮忙,靠着战后趁火打劫,竟然就要将儿郎们拼死争来的土地占了去,你要朕干出这等倒行逆施之事,那非寒了全军将士的心不可,以后再没人会奋勇作战了!你这是要挖我天策大唐的根基啊!”
郑渭本知此事不妥,说出来后就后悔了,这时赶紧道:“也非是要大批地出让,只是出让一部分,争取得一些钱粮来,好在高昌就近养疲兵、民兵,同时也让财政缓口气。同时得到的钱粮还能用来分流出部分军民到瓜北、肃州、温宿等地就食,我们再从凉州、宁远调粮到这些地方,几个法子一起办,熬到秋收便什么事情都好办了。”
杨定国这时怒火已盛,道:“不行!一寸也不许出让!这是原则问题!我们大好男儿行事,凭什么要向这些脑满肠肥的蠢猪低头!”
郑渭叫道:“杨国老,这是治国,不是打仗!马上打仗可以热血,马下治国可得讲究仔细,讲究妥协,讲究平衡!这些都是温吞慢细的活儿!”
杨定国是故安西副大都护,现在还挂名安西大都护,乃是岭西老兵的领袖,地位甚高,因此人称之为“国老”,在某些特殊场合张迈都要推他坐在自己上头呢,但这次的事情论起来属于政务,属于郑渭该管权限之内,所以他就更有发言权。两人一个地位高,一个权力实,双方各执一词,从早上一直到中午,争得面红耳赤,鲁嘉陵去了凉州未回,文武两班人马,张毅是文官,这时却倾向于支持杨定国,薛复是武将,这时却倾向于支持郑渭。
这个时候便暴露出张迈不在的麻烦了,郭汾虽然魄力也不错,见识在当代女子之中也算第一流的了,但她终究不是张迈,下面的人意见差不多时她能顺水推舟,下面的人产生重大分歧时光凭她便弹压不住了。更何况郭汾心中对于两派的意见也是模棱两不可——不是两可,因为很明显这两种意见都是坏处更加明显些。执政者最难的不是从两种好意见中选取一个更好的,而是从两种不好的意见中选取一个不太坏的。
双方争到了午时,杨清终于冒着被责骂的危险进来低声跟郭汾说该用膳了,郭汾趁机道:“大家且先吃饭吧,吃晚饭再谈。”就命郭鲁哥家的将饭菜端上来,杨定国人越老火气越大,一边吃还一边骂,郑渭却是一边吃一边冷笑,但那眼神分明就是再嘲笑杨定国不懂治国。
郭汾在一边看得暗中叹气,委实不知道该如何决断才好。要想找人商量,可是眼下凉州既亲近又有见识的人就在这屋子里了,却还哪里再找人商量去?
这顿饭吃的极不痛快,吃完之后一谈又吵了起来,杨定国道:“这事谈不下去了!派人给元帅送信,请元帅决断吧!”
这时尚是二月,八剌沙衮都还没打下呢,郑渭冷笑道:“元帅现在远在前线,此去万里,一来一回都什么时候了!而且他身在前线,主持战务,如何能够理清楚后方的千头万绪?我们不能调理后方,那元帅还留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郭汾眼看再争下去也无法解决事情,便道:“如今大事难决,我想多召几个人,群策群力,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对策,各位以为如何?”
杨定国笑道:“我倒是不怕,这事便是捅到纠评台,纠评御史们只要还有良心,还没糊涂,便也不会姑息这些奸商。”
郭汾便让各人推荐人选,郑渭想了想,本想推举郑济,但为避嫌,就改为推举奈布,杨定国则推举了乌爱农,张毅推举了沙州宋家的宋景,薛复推举了安六。约好明晨再议。
散会后郑渭回前府办事,到黄昏忽然笔一投,叹道:“众议难决大事,明天肯定也要徒劳无功!”
张中谋在旁边听到,因说:“郑长史,这事若是闹得开了,只会对你有利。”
郑渭奇道:“怎么这般说?”
张中谋道:“事情闹开了,肯定瞒不住。高昌那边如果得到消息,一定会有行动的。”
郑渭皱眉道:“我和杨国老相争,是想将事情办好,而不是想将事情办砸了!”沉吟片刻,对张中谋道:“你先找几个干练之才,连夜赶赴高昌、龟兹,将那些存粮大族监视起来。被你刚才一说,我忽然想起或许竟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也未可知。”
1...281282283284285...459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