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张迈道:“局面已定,咱们去看看那城主吧。”
便与刘岸一前一后朝城主的府邸走,一路看去好生失望,他终于明白杨定邦所说的“没有油水”是什么意思了。
这下巴儿思是怛罗斯河灌溉区与荒漠地带的交界点,居民以从事定居牧业为生,兼务农,同时做些小买卖,或者给俱兰城的商人、怛罗斯的驻军做些中转搬运的活儿,谋生所得仅能糊口,穿的衣服破烂斑驳,住的房屋大多数也是破陋狭窄,门仅能容人进出,屋内数步见方——这种地方,哪里还算一座“城”?简直就像张迈记忆中边远地区的一个贫困乡镇,只是多了一道土城墙而已。加上此地战略位置并不是很重要,唐军占领此城对喀喇汗王朝造成的损失,也等如被蚊子叮了一下。
见这里穷成这样,张迈刚进城时的兴奋消解掉了十之八九,心想这个消息传出后,喀喇汗王朝各地方就会警惕,以后就难以收到这样的奇袭之效了,从此唐军以有心算无心的优势就可能会失掉,那么这次的突击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这点困扰只浮上了一会,他马上就强制性地将之扫除——眼下唐军已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只能在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来!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是正常的。
到了那莱伊斯的府邸——其实也就是一座大一点的房子而已——已经连亲自审问那城主的兴趣都没有了,杨易向他汇报审问结果:“城中存粮并不多,只够几百个土兵吃上一个月,如果要搜缴得逐户逐户去搜刮,不过城南的几个牧场圈着五百多匹马,一百五十多头骆驼,二三千头羊。”
这倒算个不错的消息,如果赶得及在援军到达前连马带羊都带走,也算是一点小小的战略物资补充了。不过这点收获相对于唐军的预期来说,仍然还是少了许多。至于怛罗斯俱兰城的军备情报,这个城主看来则全然懵懂,不像假装不知。
“此外,城内的工坊、城外的牧场、草场,好像总共还有七百多个奴隶。”
“奴隶?”张迈最惦记的就是这事:“是唐民吗?”
“好像不是。”
张迈哦了一声,派小石头去通知郭洛,让他去解救那些奴隶,“让郭洛将那些体魄强健的选出来,其他的就将他们释放吧。先留在城内,等咱们离开就给他们自由。”
他在莱伊斯府邸走了一圈,对杨易道:“我刚才一路走来,见城中除了这莱伊斯的府邸之外,还有三四栋大房子,其中一座规模尤其大,怕不有三四进、七八间的门面。”
若在中原地区,这等规模的屋子也就是一个中等偏下富商的水准,但在这下巴儿思地区,“我看这人也是此地首富了。你留下几个人看守这府邸,其他的就去把那几座大房子的前后门给我堵住了。”
杨易笑道:“迈哥你要从这里榨油水吗?要不我这就带人冲进去,一家一户地刮。”
“不,咱们是文明人啊,先礼后兵,用礼要是刮得到钱,就不用兵了。”张迈笑了笑:“你派人发请帖给他们,我今晚请他们吃饭。请帖嘛,就有劳刘司马大笔一挥了。”
刘岸也笑道:“这请帖要用什么名义写?”
张迈这时还打不定主意是否要公开使用唐军的名义,想了想道:“就且用灯上城主的名号吧。”
刘岸随身带有笔墨,却找不到纸张,要知道中华的造纸术传到这一带不过百年,尚未大规模普及,纸张的价格也不便宜,并非家家户户都用得上。这下巴儿思的莱伊斯是个文盲,所以府里也没这东西,刘岸叹道:“我的皮囊留在的副坐骑上了,里头有纸。”
他就要去取,张迈拦住他道:“算了算了,咱们还是太斯文了,写什么请帖啊,叫几个会说胡语的士兵去请就是了,就算你懂得天方文字,怕这下巴儿思的土财主们也未必认得。”
唐骑 第十章 借钱宴(第二更)
被张迈盯住的那户人家,叫做伊本·奈尔沙希,岂止是本城首富而已,在整个喀喇汗王朝来说也是有数的富豪。
下巴儿思的环境,本身是无法诞生大富豪的。不过此地贫困,穷则变,变则通,加之临近边境,有怛罗斯的一些军务活溢出落到下巴儿思,因此养活了许多做生意谋活路的人,其民俗与社会氛围都有利于培养有商业头脑的人,伊本·奈尔沙希就是从下巴儿思走出,以一匹骆驼起家,走俱兰城,慢慢地又将生意做到了怛罗斯、八剌沙衮,最后定居中亚商业重镇疏勒,靠财富积聚、捐献军资成了一个迪赫坎。
他在下巴儿思虽然还有房子,但整个家族其实都已经定居疏勒,这次是带了家人回老家探亲,不料就撞上了唐军进城,可以说真是倒霉透了。
这日他正在打盹,忽然被小儿子吵醒,说有一伙来历不明的人进了下巴儿思,一开始他还骂小儿子大惊小怪,后来听说那伙人已经控制了全城出入要道,还有人冲进了莱伊斯府,敏锐的奈尔沙希才有些害怕了,忙对将五个儿子都派出去打探消息。一开始小儿子阿布勒回报说这伙人自称是博格拉汗的人,奈尔沙希才松了口气,阿布勒又说据他分析不大像,只怕是假冒的。
唐军的行动好不神速,等奈尔沙希这样的人反应过来,街道已经戒严,跟着奈尔沙希家的前后偏三个门也都来了士兵站岗,奈尔沙希这才慌了,一边派下人用巨石挡住了大门、后门、偏门,一边将妻女都藏到地窖里去,女人们哭哭啼啼,几个儿子、女婿也手足无措,但直到这时,老奈尔沙希还是弄不明白——
“来的究竟是什么人?真是博格拉汗的人,还是萨曼的军队吗?”
“只怕都不是。”经常在外面跑跳,也是全家第一个注意到这件事情的小儿子阿布勒·伊本·奈尔沙希说:“看他们的行动,也不像火寻人。”
“那难道是库巴的圣战者?”
“也不像。”
“那是什么人?山林里来的野蛮人?还是沙漠里的强盗?”
“都不像啊。”阿布勒·伊本·奈尔沙希说:“他们的纪律看起来比阿尔斯兰大汗的近卫兵还严明呢。”
这让老奈尔沙希更迷糊了。
不久张迈的邀请到了,老奈尔沙希见到了更慌,要想不去,他的小儿子说:“老爹,人家把前后门都堵住了,咱们能躲到哪里去?你不去时,人家还要来请,要是请不动,说不定就用刀剑了,那时候更没好脸色看。若是好事,不用害怕,若是坏事,躲也躲不过。”
老奈尔沙希无奈,道:“那你们谁跟我去。”几个儿子和女婿都面有难色,只有小儿子点头,老奈尔沙希大怒:“养了你们这么久,没一个有用!”只好在小儿子的陪同下去赴宴。
这次张迈请客,是为了向这些富商“借钱”,名之为借,实类于抢,干这种粗活当然要有一副凶恶的脸孔。
张迈是生活在大都市里的人,和中亚地区常年在草原沙漠上被风沙刮的人相比,他的面皮实在是白净得有些过分,脸上没有凶相,从头到脚都是一个文明人,来到这个时代几个月,这种面相还没有彻底转变。他想自己出面,没法让这些商人见面就怕,想来想去,就把自己手下里头长得最凶狠的刘黑虎挑了出来。
刘黑虎是汉人与铁勒人的混血,眉如漆刷脸似墨,嘴唇短得遮不住牙齿外漏,身材又高又胖,尽是横肉,整一头史前怪物一样,当初张迈第一次见到他也吓了一跳,这次却故意挑了他来代替自己“款待”嘉宾。
结果老奈尔沙希等一见到他就吓得两腿发软,刘黑虎大大咧咧地说:“这次是我们灯上城城主设宴,不过忽然有紧急军务来,所以由我刘黑虎代城主来款待各位,不周的地方,请各位多多担待!”
这几句话文辞是张迈教的,但由他嘴里说出来却是恶音毕露,老奈尔沙希等都说:“不敢,不敢。”
阿布勒·伊本·奈尔沙希心想:“军务?听这些言辞,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强盗。灯上城?那又是什么地方?从来没听过的。”
六家大户二十个“嘉宾”,个个瑟瑟缩缩,只有阿布勒壮起胆子上来给刘黑虎敬酒,小心翼翼地问:“这位将军,贵军进城以后,我们都还不知道贵军的旗号呢。”
“旗号?我们是灯上城的将兵。”
阿布勒陪着笑说:“下巴儿思是乡下地方,请恕小人孤陋寡闻,却不知灯上城在哪里?”
刘黑虎豹眼一睁:“你说什么!连灯上城也不知道?”手重重一捶,满桌子的酒菜都跳了起来,汤汁溅了一地:“灯上城就是灯上城!每年阿尔斯兰和博格拉汗都要来进贡的,你们居然不知道!”
这几句话有如惊雷一般,吓得众商人肝胆欲裂,更有一个商人的随从啊的一声,当场吓得口吐白沫,摔倒在地,刘黑虎骂道:“没个鸟胆子!”
张迈在幕后暗暗窃笑:“这次主宴的人选对了!”一边派了军医出去料理那商人随从的手尾事。
由一个樊哙式的大老粗主持的鸿门宴,能是什么好宴席?没吃两杯酒,就发下一张白纸,一家一张,说:“这次我军到了下巴儿思,粮饷不太足,所以我们城主设了这个宴,想向各位筹借点粮饷。各位看看能借出多少,就写上吧。你们放心,我们不会白借了你们的,回头城主会给你们写个借条,城主说的,我们灯上城借钱,有借有还,还有利息。”
白纸发下去后,六家商人都是面面相觑地发愣,刘黑虎叫道:“愣什么,写啊!不会写字的就出声,我们这里有专人帮忙。”
商人们赶紧埋头书写,老奈尔沙希拉了小儿子一下,低声问:“你看写多少好?”
阿布勒附耳过来,低声说:“把咱们在下巴儿思能带走的财产全写上。”
老奈尔沙希微一沉吟,暗暗点头,心想这些人如此做派,虽说是借,等如是抢,他们既围了城,困了府,若要硬来时,还有什么东西保得住的?既然如此,与其做无用的小气,不如干脆全送,落得个人情,因此便写了满满的一纸。
六张纸写完送到幕后,这些商人写的都是阿拉伯文,张迈不懂阿拉伯文,但阿拉伯数字还是看懂的,文字方面则要请教刘岸,张迈在六家赴宴之前已打听过他们的基本情况,知道奈尔沙希为城中首富,资产之雄非其它六家能望项背,这时将六张“捐资表”看了一遍,不得由大赞:“这奈尔沙希家真是商中之豪杰,眼光魄力非其他人所能比。”
老奈尔沙希的这张捐资表上,除了若干金银牛马之外,还有小麦一千五百袋。原来这几十年里中亚军政变动频仍,怛罗斯一会属萨曼,一会又被回纥人夺取,疏勒昨天还是奥古恰尔克汗治下,今天就到了萨图克手里,喀喇汗王朝的阿尔斯兰和博格拉汗也明里暗里互相争雄,当前几大势力虽暂时进入均势期,但谁知道明天会如何?老奈尔沙希目光久远,未雨绸缪,除了疏勒的大本营外,在好几个地方都蓄积有粮食财产作为后路,以备若起战乱多一个躲避的地方,此为“狡兔三窟”之意。下巴儿思是他的老家,也是诸窟之一。
却有一个叫哈木兹的捐得最少,只认捐了一头骆驼,一百斤小麦,文字扭曲歪斜,不知是害怕,还是不舍得,张迈便将这张捐资表退了出去。
刘黑虎拿到后,就按照先前张迈教他的问:“这张玩意儿是谁的?”
哈木兹发抖着回答:“是小人的。”
刘黑虎猛地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朝他扔去,怒道:“你的!你打发叫花子那!来啊,送他回去!派人把他家前前后后看紧了!这人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就将吓得魂不附体的哈木兹当场轰了出去。
其他四家商人暗中捏了一把冷汗,都想:“还好我们没那么吝啬。”
这时刘岸走了出来,骂刘黑虎道:“城主设宴,黑虎你怎可这般没礼貌!”却将那四张“捐资表”都还给了那四户商家,说:“各位的盛情,我代城主谢了,不过这点小款子,我们城主还借不出手。”
最后向老奈尔沙希恭恭敬敬地呈上一张张迈亲笔签名的借据,道:“城主让我感谢老商主的厚爱,此为借据,利息为一分五厘,并返还小麦一百一百五十袋,其余金银牛马也都返还一成,但这借款仍按全额计算。往后无论是在下巴儿思还是哪里,只要是奈尔沙希家的人,我们灯上城都会加以保护的。”
老奈尔沙希一听松了一口气,躬身谢过接了,心里却也不把这张欠条当真,虽然此次丧失了许多财物,但也换来了平安,反倒是其他四家惶然惊恐,不知如何是好,宴会散了之后,都来问老奈尔沙希:“老商主,你究竟‘借’给了他们多少?”老奈尔沙希道:“我把在下巴儿思的财产全部‘借’给他们了。”
几个商家都感吃惊:“全借了?难道你真认为这伙来历不明的人会还给你不成?”
老奈尔沙希苦笑道:“还不还都无所谓了。不过我们家暂时来说是平安了,你们呢?呵呵,哈木兹的下场,难道还没让你们明白过来?还有,你们真认为自己不借,财产就保得住?”
最后一句话说得众商家面面相觑,在佩服老奈尔沙希的同时也暗自后悔,都想:“咱得赶紧想个办法,求这灯上城主收下我们的财产才好。”
他们走了以后,老奈尔沙希对小儿子道:“你看这伙人是什么来历?”
“来历暂时还看不出。”阿布勒说:“不过我看他们的来头很大,瞧他们今天的言行,断不是普通强盗能有的,甚至就是博格拉汗、阿尔斯兰麾下的大将,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手腕。”
他们家是到过八剌沙衮、疏勒等大地方的人,见过世面,甚至结交过回纥权贵,眼界非屈在下巴儿思的土包子财主可比。
老奈尔沙希微微点头:“不错,虽然还不知道这帮人背后的势力有多大,但有这样的手腕,将来成就一番事业是很有可能的。今天借出的这笔钱,往后说不定真能收回来呢。”
阿布勒说:“老爹,回头我想去求见一下那个城主。”
老奈尔沙希想了一下说:“且等等,下巴儿思虽然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但这里离怛罗斯甚近,忽然被人攻占,塞坎必然会有反应,且看他们如何应对,再定去向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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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第十一章 城外伏击之一(求票!)
在占领下巴儿思的第二日,一大早,那五家大户就都上门,倾尽家资求唐军笑纳。
这是昨晚宴会的成果,看着五张捐资表,张迈乐得笑逐颜开,教育小石头等道:“看见没有,咱们中华是礼仪之邦,做事情啊,能和平尽量和平,能用礼就不用兵,请客吃饭能解决的事情啊,就不用动粗了。这下巴儿思的商户虽然和咱们没什么关系,但咱们好好用礼仪来劝告他们,他们也就都接受了,还给我们捐赠军资粮草呢,一顿饭吃下来就变成咱们的朋友了。双方和和气气的,这样的办事方法,多好!”
小石头等深为接受,连连点头。
杨定邦暗中对刘岸道:“咱们张特使啊,脸皮真厚,这些后生听了他的话都学他,以后咱唐军的风气,只怕……”
张迈耳朵竖了竖,问:“说我什么呢?”
刘岸咳嗽了一声,道:“杨校尉说特使此举大有古人之风。古人云: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特使此举,不动干戈而得钱粮,又结交了朋友,大有古来圣王之风。”
小石头没什么文化,与马小春耳语:“刘司马说什么呢?”马小春道:“刘司马说,张特使果然有办法,只一个晚上,也未动粗,就把这下巴儿思能榨出来的油水榨了个七七八八。这很符合我们老祖宗的作风。”
小石头哦了一声道:“我们的老祖宗也是这样的啊。”
“这个……”马小春挠了挠头:“我读的书少,刘司马既然这么说,应该就是吧。”
第三日郭师庸所率领的三武营陆续开到,进驻下巴儿思,这时安守敬已经派人将张迈敲诈到的钱粮物资都榜上马背、骆驼,随时准备撤走。郭洛又解放了那几百名奴隶,其中三百多人在唐军的发动下自愿加入,郭洛便将他们编成后勤队伍,负责赶马和运输。
郭师庸到达之后,见这下巴儿思的规模与新碎叶城相近,起了思乡之意,叹道:“咱们的新碎叶被张特使一把火烧了,这座城池虽然小,可水土也不错,气候比新碎叶城那边也好多了,要是不用走,迁到这下巴儿思来,那多好。”他心想以唐军上下的勤劳,进驻这里后辛勤劳作,也是可以过日子的。
杨易等年轻人见了他这等样子,暗中冷笑,只是面子上不好摆出来。连张迈心里也觉得郭师庸这几句话太无远志了。
“莫胡思乱想了。”杨定邦道:“这里的水土天气虽然比新碎叶好些,但四面受敌,又没天险,守不住的。”
郭师庸笑笑道:“我不是不知道这些啊,只是走得有些累了,实在很想有个定居的地方啊。嘿,不说了,不说了!”
七营将士在下巴儿思驻扎休养,郭洛在城内训练那三百多后勤队伍,郭师庸又安排振武营驻扎在东城郊,以防怛罗斯方向的敌人,安排广武营驻扎于西城郊,以防俱兰城方向的敌人,同时广派侦骑,甚至派士兵化装成牧民,直到怛罗斯、俱兰城附近去放牧,密切注意回纥人的动向。
刘岸留下七营将士所需的军粮后,命兴武营运送部分粮草回灯下谷,张迈见他打算运回去的只有五百袋小麦,说道:“就这点东西,不值得特别让兴武营走一趟。不如且等等,看看形势,等我们回谷时,再一起押运回去。”
刘岸却道:“特使,就是只有一百袋小麦,我认为也该运回去。”
“这是为何?”
刘岸道:“灯下谷是一个什么也没有的死谷,虽然有水,但若无外来粮草接济,可以说是一天也呆不下去。我飞熊营、乌护部以及民部几千人呆在里头,口里不说,心里其实都不踏实的。这五百袋小麦运回去,对几千人来说虽然只是小补,却是让大伙儿看到了希望,知道我们已经取得了胜利,哪怕只是小胜,也足以让他们得到一点希望,多一份信心啊。”
张迈恍然大悟,对刘岸思虑之周全大为佩服:“刘司马,还是你想得周到!”
钟旻当即出发,以骆驼押了小麦进入沙漠。张迈又对郭洛道:“这奈尔沙希家见识不凡,我听说他们在疏勒、怛罗斯都有生意,消息必定灵通,肚子里一定有很多的情报,只不过还未和我们交心,所以不肯主动吐露,我想最好能‘邀请’得他们家族中一两个重要成员随军,你觉得如何?”郭洛道:“好主意!这事我去办。”
老奈尔沙希人在城中,却仿佛能够凭鼻子嗅到唐军的动态,对儿子道:“灯上城这伙人的行动诡异得很,不像普通强盗啊。”
就在这时,城西有急报传来,铃声一路传来,显得十分急促,张迈正与郭洛商量刚刚归附的三百奴隶以及那些投降的土兵能否改造,郭师庸已经派人来请:“特使,郭校尉有请,有急事商议。”
“是什么事情?”
来人压低了声音,那回答却让张迈、郭洛都心中一凛然:“怛罗斯那边发兵了!”
“怛罗斯发兵了?来得这么快!”
张迈和郭洛赶到莱伊斯府时,诸营都尉、副校尉等主要将领都已经到了。张迈坐下后便问:“我们攻占下巴儿思才五天,夺到城池时,也未见有人逃逸去报信,这里又没有夷播海那样的烽火台,怎么怛罗斯的人这么快就收到消息就发兵?”
郭师庸道:“消息是奚胜传来的消息,他躲在怛罗斯城外十里处,见怛罗斯方向开出两支军马,都有千人上下,分别朝俱兰城和下巴儿思这边开来。奚胜望见后马上派暗骑日夜不停赶来报信,信使会比行军来得快,但这里离怛罗斯毕竟太近,推算起来,最迟明天傍晚,或者后天早上敌军就能抵达这附近。”
“千人上下?”杨易叫道:“那怕他们什么!”
郭师庸说:“奚胜望见后就派人回报,这个消息,未必很准确全面,再则就算首发部队只是一千人,也得防这些人只是前哨,后面还有大军。此外还有一点可虑,我们这次向怛罗斯、俱兰城发放假消息,说我们将攻击俱兰城,据派往俱兰城的邱子骞回报,俱兰城那边已经加强了防范——这种反应是对的。可怛罗斯怎么会同时派出两支部队,一支却朝下巴儿思来?这里面怕有蹊跷。我们此来一是募集钱粮,二是敲山震虎,如今目的都已达到,不如且避开吧。”
郭洛却道:“那又不然,钱粮和情报固然重要,但军心士气一样重要。不战而走,有怯懦之嫌。若是听说有敌人到了附近,也不管对方强弱如何就躲避,那我们以后能活动的范围势必越来越狭窄。我认为不妨打上一仗。”
他这么说,杨易自然支持:“对!只有千人上下都还不打,那还等什么!下巴儿思虽然得来轻易,可到手的这点东西,还不够我们这支队伍吃一个月,更莫说带回灯下谷给几千人做东归的军资了!我们要打游击,以战养战,这里是才开始,而不是拿下下巴儿思就够了!东归路上,总不能永远都遇到下巴儿思这种软柿子,肯定要打硬仗的,今天连兵力比我们少的敌人人都不敢斗,明天如何去爬葱岭?如何去闯疏勒?如何回得到中原?”
郭师庸便不开口了,对自己那个“撤退”的提议也不甚坚持。
张迈见状,便知诸将都有一战之心了,接着杨易的话头道:“阿易说的没错,我们的目标不是下巴儿思,这里只是个起点!我们的目标,应该是疏勒!是敦煌,是无数危难背后的长安!”
郭师庸杨定邦安守敬虽然都是中年人,但杨易与慕容春华等几个副校尉却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年,听了张迈的话后跃跃欲试,连安守敬也道:“特使,如果消息无误的话,我也觉得可以打一仗!怛罗斯那边若只是派偏师前来,不管他们此来的目的是什么,都将是我们围点打援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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