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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正当耶律阮父子见面之时,东方的战场上,双方主帅却同时陷入一种沉恐之中。
沉恐的原因,是由于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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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军大帐,石拔沉着脸,柴荣也陷入沉思,拔野略显不安。
三日前,瘟疫在俘虏营被发现,跟着疫症以可怕的速度传播了开来。
第一个被发现感染的人迅速就被隔离,随军医师也以最快的速度进行诊断。然而尽管病人已被隔离,新的患者却接二连三地出现,以至于整个俘虏营开始出现人心惶惶的涌动,石拔不得不出动横刀与弓箭,才能暂时压住人群的暴躁不安。
可是,这种情况是无法持久的,整个俘虏营正处于一种极度的压抑之中,俘虏們虽然害怕刀箭,但是瘟疫却更加可怕。冲出去虽然可能会被斩杀,但留在营中,更是讨不了死亡的厄运。如果石拔不能在短时间内拿出有效的手段,那么人群的恐慌将可能导致整个俘虏营从内部崩溃。
“到底是什么疫症,还不能完全确定。”
军医站在大帐之外,离得老远,帐门掀开了,石拔等诸将坐在帐中,军医得抬高了声音説话。不让军医入帐,不是因为不尊重他,而是军法的规定。由于军医已经接触过病患,所以很难説他身上没有病毒,为了避免这种病毒传给将帅們,他来回报之前必须先撒石灰消毒,然后要离得远远的回报情状。
“已经发现的疫者,好几个正发高热,全身不适。头、咽俱痛,四肢酸痛,大便稀,性情变躁。最早发现的疫者,已经在生死关口,其他疫者,发病也显得相当的急。”唐军的军医,是由张迈创其体制,引入了生理卫生的理念,从远西一路走来,陆续吸收了回纥、吐蕃、波斯、明教、祆教、天方教等诸多文明的医术,再加上随军不断有伤患病患实操历练,这些年已经培养成了当世屈指一数的军医队伍。
但瘟疫的种类与数量,普天之下不知道有多少,尤其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忽然爆发的疫症,军医却还不敢有绝对的把握。
“已发现的症状,与以前遇到的一些病患有相似之处,只是……却还不敢完全肯定。”军医道:“此外尚有一虑,从现在的情况看,已经发现的瘟疫患者,并非全部,只怕俘虏之中,甚至士兵之中,已有部分身受感染而不自知了。”
帐中将帅,帐外士兵,脸上同时露出惊恐之色。胡振喝道:“不要胡言乱语!”
石拔却沉声道:“慌什么!我听元帅説过,瘟疫其实是一种病毒,病毒能否侵入人体,不止和病毒的厉害与否有关,而且和人本身的体质有关,如果我們体质强悍,那么就算病毒厉害百倍,它也侵害不了我們。”
军医接口道:“都督説的不错,现在的发病者,大多数乃是伤患。不是伤患,也是弱者。”
帐中将帅,帐外侍卫,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英才,对自己身体的强健程度都有信心,再想石拔转述的是元帅的话,元帅的话还会有错么?便都略为安心。
石拔挥手道:“説下去。”
军医又道:“此外尚有一点,发病最早的几个人,脸上、身上,已经出现脓包,形状似鬼,十分丑陋……”
他还没説完,柴荣心头忽然一动,拔野却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惊呼出来:“难道是……”
石拔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喝问道:“是什么!”
拔野道:“这……末将不敢乱説话。只是想起一种极为可怕的瘟疫……”
“是什么瘟疫?”
“那瘟疫……”拔野脸上现出极为为难的神情,似乎那瘟疫的名字就连提起都不愿意:“听説是漠南那边,当年一个擅养牛羊的小部落爆发的一种可怕瘟疫,那场瘟疫牵连甚广,连带着他們的亲近部落、周边部落都受感染,那个部落差点因此而被杀灭,只是那些去杀他們的人,后来也被感染,好像他們的血也变成了魔鬼的毒血,他們口里呼出来的气也会成为毒风。血沾上一点也会死,毒风闻到了,也会感染瘟疫。因此其他部落也不敢太逼近他們了,只是用骑射将他們赶走,这个部落便一路被驱逐到了漠北,后来就没了声响,不知道是否已经灭族……难道那种东西,现在还在吗?”
诸将一听,更是骇然,其实在一些心狠手辣的将帅心中,已经生出一种灭掉这瘟疫的“计策”来,即将所有可能感染的俘虏隔离之后全部斩杀。可听拔野刚才的説法,斩杀者一动刀,沾血会死,闻到毒风也会感染瘟疫,那可怎么得了?这个瘟疫,还怎么控制!
胡振等都忍不住惊呼:“这么厉害!”
石拔问道:“你见过这种瘟疫?”
拔野道:“没见过,见过还得了!不过我见过一个患了瘟疫却没死,又侥幸脱逃没被人烧死的漏网之鱼,那人惨得很,在草原大漠见独自流浪,没一个部落愿意收留他,甚至不让他靠近,我见过那人,果然和恶鬼一般可怕。”
石拔尚能保持冷静,问道:“那种瘟疫,如何诊治?”
“没法治的。”拔野道:“那种瘟疫,据説是天神降下惩罚,也有一种説法,説是魔鬼来人间找人。因此那种瘟疫,中者要么就死,要么就变成人间厉鬼。大漠的习俗,遇到感染这种瘟疫的人,死了的要烧掉,就是活下来的,也得活活烧死!”
柴荣听得皱眉,诸将却更是心慌,有一二人便道:“若是这边习俗如此……那我們不如便入乡随俗吧。”
诸将齐齐看向石拔,要听他决定,柴荣心中却已经冒出了另外的想法,对石拔道:“都督,此次爆发的是否拔野所説的那种瘟疫,尚不确定,不如等拔野去看过之后再説。”
拔野一听要他去看病患,脸上现出为难之色。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刀头时常舔血,可是那魔鬼瘟疫的传闻实在太过恐怖,而且是人类无法掌控之事,因此就算是他也不愿意靠近瘟疫患者。
柴荣见了,道:“你不敢么?要不我陪你去!”
拔野听得哼了一声,道:“去便去!”
两人辞出帐来,随军医来到为患者特别准备的病营,拔野不肯入内,只让人抬出来远远一看,果然那个瘟疫患者脸上、手上长满了斑疹,显得整个人极其可怖!
拔野一望,脱口惊呼:“没错!果然是鬼面疮!”
柴荣看着那鬼面疮患者,却是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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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的西征大营之中。
军师耶律敌猎带着一种惶恐的表情,低声説道:“详稳,没错,果然是鬼面疮!”
耶律察割嘴角抽搐了一下,喃喃道:“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爆发!”
旁边罨撒葛这个耶律察割麾下的第一猛将,连铁兽石拔都敢挑战的人,这时却仿佛见到鬼似的,马上叫道:“我这就去将那个部落给灭了!”
耶律察割喝道:“你瞎嚷嚷什么!”回头问耶律敌烈:“只是那个小部落的人感染了么?消息传出去没有?”
“消息还没有传出。”耶律敌烈道:“属下十分谨慎的。染病的,是当初兀欲在西面征来的一个小部落,在军中没什么人缘,也没人去过问他們的事情。所以事情还能保密。”
“那就好。”耶律察割稍微安心了些。
罨撒葛却大不悦,道:“兀欲真是好事做不成,坏事一件接一件。仗打不赢!却将恶鬼送了过来!”
数日之前,耶律安抟率众回归主力部队,他麾下的人马品流复杂,其中就有不少是耶律阮西征时随即征调的大小部落,这时爆发那被漠北人称为“鬼面疮”的瘟疫,与唐军营中感染瘟疫者,乃是同一部落的人。
耶律敌猎又道:“虽然目前发病的,只是那个小部落的人,但耶律阮部勒军伍的时候,这个小部落的人却与其他部落群居混住,又曾战场来往,除了皮室精骑之外,其他部落都可能不知不觉间接触过他們。据我族巫医説,西征战败归来的人,除了皮室之外,很可能都已经感染了瘟疫而不自知。”
耶律察割眉头皱了起来,罨撒葛道:“那还有什么,患鬼面疮者,全部烧死!这有什么好説的!老规矩了!”
耶律敌猎道:“人太多了。如何杀他們?这些人一见形势不对,少不得会情急拼命。若被几百个冲了出来,闯入军中,那时候刀杀不得,人碰不得,再加上流言肆虐,只怕更要坏事!”
耶律察割低头沉吟,道:“既然如此,便先令这些人换个地方驻防吧。”
耶律敌猎马上会意,道:“好,我知道有一个山谷,乃是绝地!”
耶律察割道:“传令,让一个疏远部族,监视他們入谷,一旦入谷,马上封锁谷口,放火烧山!”
耶律敌猎道:“是。”又问:“那么这个监视的部族呢?”
以往的规矩,那些护送、监视瘟疫部落的部落,通常也要被流放。
耶律察割道:“事情办完之后,马上宣布他們背叛通敌,以骑射,将他們驱逐向西!”
“向西?”耶律敌猎登时眉开眼笑,哈哈道:“好计策!若是这些人中也有被毒风感染了,而唐军却不知道,竟然接纳了他們,那可就有趣了。”
便在这时,有人禀报:“详稳,耶律安抟将军,好像也生病了。”
“生病?生什么病?”耶律敌猎哼道:“该不会是知道自己打了败仗,怕受惩处,托病不肯来吧。”
“不知何病,”那侍卫道:“属下回禀之前曾打听过,説是安抟将军这两天偶尔会打寒颤,而且乏力,骑不得马。似乎是真的病了。”
耶律察割道:“或许是风寒之类,请巫医去看一下吧。”
“巫医去看了。”那侍卫道:“但安抟将军不肯让巫医入内,将巫医赶走了,他自己则包得严严实实的,手不露出,连脸都不给人看见,好像很怕风。”
耶律察割眉头紧皱,道:“现在天气又不甚冷,无端端穿着大衣,弄什么玄虚!”
耶律敌猎哼了一声,还要説什么时,忽然想起一事,耶律察割也同时想起什么,两人对望了一眼,耶律敌猎命侍卫暂退,两人再次对望,耶律敌猎道:“安抟……他不会这么倒霉吧!”
罨撒葛反应较迟,这时也领悟过来,叫道:“你們是説,安抟这小老儿也被鬼面大王附身了?”
“那是有可能的,他在兵败期间,兵荒马乱的,保不定曾与那个小部落杂处过。”耶律敌猎道:“我夜里在派人一探。”
他派出了人再去秘探,当晚耶律安抟营中有人焚烧东西,説是焚烧垃圾,只是却有焦臭传出,耶律敌猎派人去过问,耶律安抟回説是烧死一头病马。
耶律敌猎道:“病马何用烧死!这中间,必有蹊跷!”
罨撒葛叫道:“一定是安抟军中也有人被鬼面魔王附身了,一定是这样的。”
耶律察割和耶律敌猎同时大感为难,耶律安抟的身份可不低,与其他疏远部落不同,那是契丹最核心的一支人马,其皮室军乃是前人皇王耶律倍的亲信,虽然耶律阮被俘虏了,但这支人马仍然不是能随便、秘密处置的。
更何况,耶律安抟也是一员智将,与那些浑浑噩噩的小部落不同,一有个风吹草动,他马上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因此很难将他轻易骗入绝地。
耶律安抟虽然掌握着一部分皮室军,但毕竟他所掌握的兵力,无法与耶律察割相提并论,若是寻常情况下,耶律察割要正面围攻耶律安抟,后者绝无还手之力!但是,被鬼面魔王附身的人,是不能近身接触的!在这种情况下,要想绝无后患地处置他,就变得很困难了。
耶律敌猎也知道耶律察割的难处,却还是催促道:“详稳,连皮室都有人被鬼面魔王附身,此事非同小可。我們得当机立断!”
耶律察割低头良久,道:“好,动手吧!”
“杀?”
“杀!”耶律察割道:“若射杀不绝,便逐!向西逐去!”
耶律敌猎眼睛一亮:“详稳是想……”
“哼!”耶律察割冷笑一声,道:“我知道张迈有收降的传统,他們唐军原来,未必知道鬼面疮的可怕,若是这次他們鬼迷心窍,竟然收了安抟,那么就是苍天绝他大唐!哼!此次鬼面忽然降临,可能是祸,但如果祸水西引,却也可能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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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安抟军中。
耶律安抟包在大衣之中,神色不知道是沮丧,还是痛苦。
他的几个心腹部将跪在地上,其中一个身体发颤,另外一个脸上长着脓疮,更有一个脸色虽然洁净,手上却是斑疹累累!
为首一员老将,泪流满面,道:“将军,乌库压已经烧了。不过我們烧的时候,暗处似乎有人影闪过,又有耶律敌猎的人来过问,末将遮掩了过去,説是烧马,但看对方的反应神色,只怕未必相信。”
“事情看来遮掩不住了。”耶律安抟有些无力地点了点头:“鬼面魔王太过厉害,我們……唉!”
“将军……”手上已经出斑疹的将领道:“我們已经被鬼面魔王附身了,就算不死,这一辈子也别想摆脱。与其这样一生一世受这折磨,不如来个痛快!将军,请将我們几个……也烧了吧!”
其他人齐齐低声道:“为面鬼面魔王再次肆虐,祸害其他皮室军兄弟,我等情愿受死。”
耶律安抟脸上露出极度痛苦之色,道:“你們认为,你們死了,这件事情就完了?”
“那……”为首那员老将骇然道:“难道……”
“他們不会放过我們的,一个都不会放过。”耶律安抟道:“一人沾染魔鬼,全军都要受牵连。我們被鬼面魔王缠上,那是命,我們也只能认命。但军中却还有没染病的人,也要……”
那老将忙道:“将军,我們死就死了,但那些没患病的孩子……得救救他們啊!”
“是得救救他們。”耶律安抟道:“就是我們,也得自救。不过,既然假烧马的事情被耶律敌猎知道了,那么至迟他們今晚就会动手了。”
诸将齐声惊道:“那怎么办?”
“他們动手,我們倒不怕。”耶律安抟近乎绝望地道:“只要将消息传出去,漠北诸部没人敢靠近我們,这样我們仍然有机会冲出去,可自此之后,就算鬼面魔王不要我們的命,也不会再有部落愿意收留我們,接近我們了。我們就要成为游荡在大漠草原间的幽灵了……”
(未完待续)





唐骑 第二一六章 草原鬼面军之一
天策六年,秋。
这是一年中草原最好的季节,野草丰,羊马肥,冬天还有些远,一场热风从南袭来,那是返秋为夏的风,许多牧民知道这可能是一年中最后一次天气转热了。接下来,天气便会一日冷似一日,直至寒冬了。
可也就在这时,一场可怕的瘟疫忽然借着秋热,在草原间蔓延开来。
不,那不是瘟疫,在草原牧民的口耳相传中,那是魔鬼!
鬼面魔王!
相传,只要被鬼面魔王附身的人,都会生重病,要么生命会被夺走,就算不死,也将从此变成鬼面,成为游荡在人间的恶鬼!
而那些遇上恶鬼的人,也会跟着被鬼面魔王附身!
其实,如果是学过正经医学的人,便会知道这是一种厉害的病毒肆虐,它可以通过人体接触或者飞沫传染,传染具有一定的概略,但是,虽然中原的医术已经传入漠北,可就知识水平来说漠北毕竟不能和中原相比,就牧民的理解能力来说,魔鬼传说比起瘟疫来更容易理解,当然,对他们来说那根本就是一回事。在口口相传之下,鬼面魔王的威力又变得更加可怕。
这场可怕的瘟疫本来不至于席卷大漠,毕竟漠北各地分部而居,不但各个部落之间距离遥远,而且部落内部牧民个体通常也相距甚远,就算有厉害的疫症本来也不至于迅速传开,但是耶律阮的征兵行动却将许多不同的部落聚集在了一起,之后战败,败兵、战俘又都聚集在了一起,漠北的卫生条件本来就比中原差,在这种情况下更是恶劣了数倍。
疫症先从某个小部落爆发,跟着传染开来,不但契丹近族,到后来就连皮室军,也都有人感染了!
也不只是契丹军中,天策唐军之中俘虏也爆发了疫症!
但就在这个危难之时,胡汉双方却采取了极端不同的措施!
在唐军,一个专门的营区已经开辟出来,有病和疑似有病的人都被迁了进去,营区位于水源下游,占地颇大,每个病人都有一个独立的小营帐,有照料者穿梭其间,而负责照料的人,竟是柴荣所率领的孤儿军。
眼见俘虏之中发生瘟疫,若按照漠北的作法,马上就将这些人坑杀以绝后患了,而大唐的军队居然还立营加以照顾,那些漠北牧民、胡族骑士见了都是感动的。
只是如今孤儿军在漠北乃是主力战斗力之一,在战争期间分出这样一支精锐——哪怕只是其中的数百人——去照看瘟疫患者,一些刚刚归附的人如拔野便忍不住想到:“铁兽是疯了吗?难道他就不怕精锐部队被瘟疫感染上了?”
但说也奇怪,柴荣本人和数百将士在瘟疫区进进出出,照料病患,但数日下来,竟无一人被鬼面大王附体!
数千归附胡人,数千战败俘虏,见到这个景象心中大生敬畏。他们实在想不通,肆虐漠北的鬼面大王怎么奈何不了唐人?难道说中原人士真的得到上天眷顾、鬼神庇佑么?
怀中同样的问题,拔野也忍不住去问柴荣,柴荣道:“这个鬼面疮,在我们中原也有的,不过我们都不怕。”
“为什么?”
“因为我们已经有了对付的办法。”柴荣道:“我们元帅对军中医疗卫生十分重视,对各种瘟疫的预防也都有预备一手。这鬼面疮的预防之法,元帅早在我军于轮台刚刚成军的时候就已经送到天山了。因此我军上下,人人体内都种有一种克制鬼面疮的东西。”
“克制鬼面疮的东西?”
“恩,是一种豆。”柴荣道:“此豆是元帅下令所种,具体如何,我也不懂,只知道种了以后,便不怕那什么鬼面大王了。所以我孤儿军人人不怕这鬼面疮。”
拔野听得半懂不懂,只觉得十分玄乎。问道:“那能不能给我也种一个神豆?”
柴荣笑道:“你既已入华,该没什么问题。不过我不懂得种豆。听说后方会有一位活佛来到,他曾从凉州那里学会了种豆之法,到时候请他帮你种吧。”
拔野从柴荣这里听到的话,慢慢地就传了开去,但就像这疫症传着传着变成鬼面大魔王一样,张迈下令天策医疗团体研发、推广的种豆医疗技术,也在口耳相传中变了味道。
——————————几乎同时,契丹大营。
夜,静悄悄的,那个感染了“鬼面疮”的小部落奉命前往数十里外的某个山谷驻防,就在他们进驻那个山谷之后不久,谷口忽然被封死,惨叫声从谷内呼号传来,但由于距离得远了,并未惊动契丹大营。
可是却有几个斥候悄悄埋伏在那附近,听到谷内传来的惨叫声后暗自骇然,他们迅速返回,将情况回禀了耶律安抟。
耶律安抟和几个感染鬼面疮的部将闻讯个个面皮抽搐,一个部将颤声道:“难道……整个部落都感染了?”
“自然不是全部都感染了,但宁可杀错一百,不能放过一个……这个,不是我们对付鬼面疮的手段么!”
还能呆在帐中的全部都是皮室将领,但是他们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面临这样的厄运!
“那么我们……”
“我们也全都得死,只看迟早了……”
想到被坑死于绝地的惨况,所有部将都脸色剧变。
他们是勇敢的战士,但并非全不怕死,当想到要面对死亡,而且不是战场战死,那种恐惧还是袭拢了过来。
——————————大营之中又有了动静,除了那个部落之外,其它军地中发现有疫症的营房也正一个接一个地被处理掉,耶律察割的手段狠辣而沉着,动手迅疾,又不出半点声响。只是这次行动毕竟不小,他想要瞒住耶律安抟也是不能。
“将军!”就在即将破晓的时候,一个将领几乎是滚了进来:“有兵马,朝我们这边行动了!”
耶律安抟瞑目无言,只余嘴角在颤动。是为了全族而就义待死,还是……“将军!”部将们都等着耶律安抟的一句话!他们在等待他的决断。
耶律安抟目光从这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将领脸上看过去,终于眼神恢复了冷静,一字字道:“我们这些已经被魔王附身的人,虽死不悔,但是军中毕竟还有不少兄弟并没有被附体,我们至少要救他们的性命。”
“那么……”
“走!”耶律安抟道:“杀出去!”
众部将精神一阵抖擞,齐声领命:“是!”
他们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一等耶律安抟命令传下,马上分头行事,一炷香之后,耶律安抟便带领三千兵将离开了契丹大军驻区。
契丹主力不敢拦阻,更不敢近身肉搏,只以骑射驱逐。
几乎与此同时,更有一股流言在契丹军中散播开来:“鬼面疮!军中有鬼面疮!”
“有些部落感染了鬼面疮,已经被详稳全族坑杀了!”
“全族坑杀?那也太可怕了吧!被魔王处死理当烧死,但为什么要全族坑杀!”
“谁知道呢,鬼面疮的可怕,你又不是不知道,碰到被附体的人也会跟着被附体,甚至就算没碰到,只是被喷一口气,也会被附体的!”
“可是全族被坑,那也太惨了吧……”
“不好,听说我们隔壁营中,也有一个鬼面疮!”
“什么!”
恐惧比鬼面疮传染得更快,很快地,流言就窜遍契丹各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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