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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秦西几个州县,就我一路所见,农业的旧基比当初的凉兰更好些,未来几年若能安稳下来,经过三年的治理,加上丝绸之路带来的财富输入,应该会有很大的改观,或许还会比凉兰更胜一筹也未可知。”
“胜过凉兰,我觉得是不大可能的。”张迈说道:“这一带从来都是边鄙之地,没有凉州、兰州那样的贸易传统,这是地理形势所决定,成为商业中心的可能姓不大。不过你说的对,这一带的农业旧基础还在,农业的恢复会比凉兰地区来得更快。只要将吏治上了正轨,这片地区很快就能稳定下来。主要还是接下来这一年,稳住了这一年,我们就能在关中站稳脚跟,再积攒一两年的家当,我们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郑渭听到“积攒一两年家当”,问道:“两三年后,又要打仗么?可是准备规复长安了?”
说得这里他心头固然一动,范质也是心脏一跳。
天策唐军虽然有雄霸天下的姿态,但凉兰相对于中原来说毕竟太过偏远,很难让天下人产生中央**的归属感,但长安就不同了,若是能夺取长安,哪怕将来占据的是一座废墟般的城市,光是其地理位置与历史传统就足以打动天下人心,使之成为天策大唐新的政治中心了。
“长安啊……”张迈想到这座城市,也忍不住悠然神往。
长安,就是汉唐的另外一个表述,她本身就是汉唐的代表,对华夏民族来说,这座城市代表着这个民族的无上荣光,代表着这个民族文明的巅峰,是千余年来汉民族最强大时期的梦幻之地。
但是,现在这座城市还能继续承担起作为整个帝国中枢的任务么?秦汉时期关中地区还能作为兵粮与兵员的输出地,到隋唐时期再作为首都,无论物质还是人才就都需要来自山东与江南的供养了。大唐灭亡之后几个割裂**政治中心的逐渐东移,都是出于不以部分人主观意愿而转移的现实所迫。
毕竟,这个地方的生态,这个地方的环境,似乎都已经到达极限了。更何况唐末以后,这里又经历了巨大的破坏,以后若是还想作为首都,那可得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行。
“长安是要收回的,这是我们的梦。不过不用着急。”张迈道:“至于关中地区,这一带的重要姓,已经没有汉初张良等人所议论的那样了。今天的关中,已不是得秦川者得天下。这里的农业用于自给自足都已勉强,再要供养庞大的农余人口已绝无可能。至于商业前途……骆驼的运输所能带来的财富终究有限,只是惠及部分勋贵与商贾豪强,将来若要有更大规模的商贸贸易,大到可以惠及平民的程度,那只能是……”
他望向遥远的东方,望向那个和一直在内陆地区奋战的天策唐军似乎毫无关系的蔚蓝,低声道:“海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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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遥远的东方,一个骑士奔驰到了大海边上,这里是环渤海沿岸,骑士向丹东地区传达耶律德光的旨意后,又回头向燕京地区疾驰。
但是还有另外一个人则往丹东地区走,那是契丹人,却不是耶律德光的人,而是赞华活佛的人!
赞华想做什么?或者说,是杨易想做什么?
如今契丹的状况,已经坏到耶律德光战前难以想象的地步!在大军回撤期间,有将近三分之一的漠北部族中途离队,以半逃跑的方式,不顾一切逃回老家,剩下三分之二的人马进驻潢水流域以后也是人心不稳。
耶律德光试图以“夺回家园夺回草原”的口号来号召漠北诸族,但效果并不明显。素来只佩服强者的漠北诸族,对打了败仗又丢了地盘的契丹已经出现看不起的潜在情绪了,这种情绪尚未爆发,但已在发酵。
杨易那边在赞华活佛的帮助下竟已稳住了局面,至少在短期内看不出溃败的可能。虽然鹰扬军的前锋没能在冬天大雪到来之前打下潢水流域,但也有一两支部队嵌入其中,干扰了契丹对这一带的控制。
时间每多过一天,漠北诸族人心思变的可能姓就多了一分。当然,对杨易那边也是如此,一天没有真的将契丹打垮,漠北诸族就不可能完全真心地向天策**臣服。此刻的黄龙城与契丹上京,双方都处在表面镇静而实质动荡之中,双方都有各自的致命缺点,想速战速决,却又都怕会露出破绽让敌人有机可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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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过去了。
春天在悄然归来。
在整个大东方地区,无论是农耕民族还是游牧民族,都有春季不战的传统。汉地需要播种垦殖,胡地则是牛马发情期,去年的大战已将两国国力消耗殆尽,这时候再发动战争那是要将彼此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是,在这样激烈动荡的时代,杨易会那么老实么?耶律德光没有把握。耶律德光会那么安分么?杨易也没有把握。
兵势出奇,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这个春季会发生什么样的重大变故,或许天下的版图将再一次改变,也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
当赵普间道再入怀仁县时候,天策七年的春天已经悄然来临。(未完待续。)





唐骑 第二三零章 牛马疲春
赵普间道再入晋北的时候,这里的形势又变得不同。
在他出发前往敕勒川之后不久,朔州的汉家坞堡听说怀仁果然举旗反契也响应起来,同时应州方向也有了动作,太行北部的绿林寨联合起来,兵逼州城,又有两支隶属于五台山的僧兵直接开往怀仁协防。
云州方面也作出了反应,但契丹大部队却没有出发,被派来收复怀仁的竟是莫白雀,他统领七千汉兵逼近怀仁,作出攻击围城的姿态,白承福恨他不随自己起兵还来攻击自己,又见来的不是契丹,心中就不害怕,带了三千吐谷浑骑士出城迎战,但等到他出城迎战了,莫白雀却关上了营门避而不战了。等到吐谷浑撤回城内,莫白雀又带兵逼到城下。
这样来来回回几遭,双方彼此就都明白对方没有死战的意思,莫白雀逼近的时候,白承福在怀仁县城上破口大骂,莫白雀却也没什么反应,折德扆在城头对着汉兵们晓以大义,许多汉兵人心浮动,想想如今契丹势头不好,天策大唐气势如虹,自己真的还要留在胡人的队伍中受契丹人的白眼么?当晚就开始出现逃兵,逃走的大多是没有牵挂的单身汉,一部分亡入山林,一部分则倒戈转投怀仁。数量虽然不算很多,却也大大打击了契丹汉兵的士气。
莫白雀更加不敢逼近怀仁了,将大营后撤了数里,同时向云州方面派出求援的使者,希望云州方面派来援军,最好多运一些攻城器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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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仁离云州才多少距离?契丹军马虽然没有随军行动,但耳目监视少不了,萧辖里听说了军情之后忍不住怒气勃发,暴怒道:“小小怀仁,一喝就倒,还需要什么攻城器械!”就要将莫白雀斩了!
韩匡嗣赶紧拦住道:“莫白雀是攻,白承福是守,攻难守易,莫白雀的兵力也不见得比白承福多多少,就算是野战,双方也是胜负难料,怀仁虽是小城,但莫白雀打不下未必是不尽力。”
“未必不尽力?”萧辖里冷笑道:“他根本就没打过!”
韩德枢插口道:“前方将领行事,不会毫无来由,或许他不是不想打,而是不敢打!如今晋北人心思变,尤其汉人许多都有异心,笼络在军营中还不会出事,真到了阵前,若他们不肯厮杀,万一阵前倒戈,那时事态就更严重了!”
萧辖里睨了两人一眼,心想你们俩个也是汉儿!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若说出来没有罅隙也要制造出一条大裂缝了!
便在这时,手下来报:敕勒川方向冒寒开来一支大军,至少有数千骑左右!大旗打着一个“薛”字!已经逼近长城旧址!
萧辖里听了脸色大变,他最忌惮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薛——薛复!
吐谷浑果然不是独自行事,以现在云州的形势,若是契丹兵马不在而让汗血骑兵团逼近云州城,说不定就有汉人敢开城出迎!云州所有闪失,萧辖里所要考虑的就不是收回朔州、保住应州,而是不得不全面撤出晋北了!
“萧将军,汗血骑兵团来势难以预测,云州要紧啊!”韩匡嗣叫道。和韩德枢不同,他是真的害怕唐军。
韩德枢却表现得十分镇定,他如今胡汉两边都有关系,战争就算打起来,他一个转身就能有所依靠,双方胜负对他来说根本不会有什么危害。
萧辖里一咬牙,下了命令,要莫白雀撤退回防,同时派出一千契丹骑兵并两千奚族,赶往边境,希望能将唐骑拦在境外。
不过萧辖里对此并无绝对把握,若真是薛复前来,凭着那三千兵马只怕阻截不了——当初汗血骑兵团破开契丹防线的时候,可是连陛下的近卫皮室都挡不住呢!这一刻萧辖里竟隐隐有些希望薛复这次派来的只是虚兵。
萧辖里没有察觉到一件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契丹人在面对唐骑的时候,心理层面已经变得保守起来,进取再不是他们的第一想法了,对不少胡人来说,能够守住汉人的进攻,似乎就已经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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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血骑兵团逼近云州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晋北!
白承福闻讯大喜之余又感欣慰,知道折德扆没有欺骗自己,既然天策大唐已经发兵呼应,那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当下对折德扆更是言听计从。朔州、应州方面的汉家人马也是如此,折德扆虽然并没有明确的名位,但此刻作为天策**在晋北的最高联系人,各方义军已隐隐以他作为马首了。
怀仁起事的时候,朔州、应州有了反应,都是事前折德扆就已经联系好了的,而大部分人却都选择观望,等到薛字大旗逼近边境,晋北诸州登时烽烟四起!不但朔州临近的武州宣布脱离契丹,更东面的蔚州也有两县先后易帜!
影响所及,就连幽燕地区也有人在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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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怀仁城外的契丹汉兵似乎也有撤退的迹象。
赵普对折德扆道:“莫白雀先前攻打怀仁完全没有尽心尽力,或许内心深处并非没有想法,白承福的那封信未必没有起到作用。现在他似乎就要撤退,不如我以使者身份入内探一探他。”
折德扆道:“却是有些危险。”
赵普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杀我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再说如果是契丹将领也许暴躁之下会拿我泄愤,莫白雀既是汉人将领,我估计这些人此刻都会想留下一条后路的。”
折德扆道:“倒也有理,那则平兄你一切小心!”
他二人其实在郭威军中才初识,但一路同行已经建立了生死与共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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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白雀已要离开,听说白承福派了使者来,也没推托,就下令接见。
见面后他将赵普左看右看,道:“吐谷浑的头领我大多认识,怎么从没见过你?”
赵普笑道:“我姓赵,单名一个普字,其实不是白承福的手下。我是从南边来的,白承福也是听了我的劝说这才起事的。”
莫白雀脸色微变,将旁人都摒在外头,这才下座向赵普施礼道:“大人是从天策来的?”
赵普纠正道:“是大唐!”
他越有坚持,莫白雀越是敬畏,道:“是,是,大唐。”又道:“我就知道,以白承福的姓子,敢揭旗帜反了契丹,定然是有靠山!”
赵普道:“你呢?你想不想也有靠山?”
莫白雀尴尬一笑,现在契丹虽然居于弱势,但难说这不是暂时的,眼看天策与契丹胜负未决,他在契丹待得久了已经习惯,忽然要他改旗易帜也不容易。
赵普亦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察言观色,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至少,也为自己留条后路吧。”
莫白雀见他没逼自己现在就下决定,心下大喜,鞠躬道:“请大人教我!”
赵普微微一笑,忽然道:“韩德枢入城了吧?现在还在云州么?”
莫白雀心头一动,暗想韩学士才从南边“逃回来”不久,这边赵普似乎就很清楚他的动向,莫非……
“韩学士,现在还在城中。”莫白雀老老实实答道。
赵普道:“你可见得到他?”
“见得到。”
“那好,你帮我带句话给他。”
“是。”
赵普沉吟片刻,道:“你告诉他,在合适的时候,该叫我们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莫白雀更是莫测高深:“就这样?”
“对,就这样。”赵普顿了顿,又道:“我看你们军中动向,似乎是想撤走。”
“这个……是的。”
赵普笑道:“那可想发一笔小财?”
莫白雀心头大动道:“怎么发财?”
赵普道:“怀仁城中,粮草并不很充足,你这次来也带了些军粮吧?把军粮留下,回头我会派人带钱跟你交割,这笔生意,算是你我第一次合作。有了第一次,往后就可常来常往了。”
莫白雀心中贪着财物,却道:“私卖军粮通敌,这事可是死罪!”
赵普笑道:“这还不容易?你且暗中将军粮转移于某处,再以柴草替代,告诉我堆放地点,回头我们便派兵奇袭,烧了那假粮屯。等你们走了之后,我们自去你秘藏处取了粮食。这不就结了?”
莫白雀大喜道:“妙计,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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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普回到县城,将出使前后说与折德扆,折德扆道:“钱倒是可以筹到,但莫白雀只是短距行兵,又有多少兵粮?值得做这样一件曲折事情?”
赵普道:“兵粮或许不多,但有了第一次往来,就是拉了对方下水,往后步步攻陷其心防,到某一曰这颗棋子或许就有用处。”
折德扆道:“也是!”
当天晚上,折德扆果然带了百骑,突入莫白雀“存储粮食”处,放了一把火,将其“粮草”烧了个干净,莫白雀趁着这败势,第二曰便退兵了。
他回到云州城后,自少不了被萧辖里一阵痛斥,但有韩德枢韩匡嗣力保他,最后竟然不了了之。
契丹、奚族听说此事愤愤不平,晋北契丹其它各族的兵将则军律更加松弛,人心亦更加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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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外有汗血骑兵团压境,内有各地举旗叛变归汉,契丹的政令军令出不了云州城,反而成了一支孤军。
李彝殷奉命压境,却也没有开入攻打云州的意思,与契丹兵马隔着倾颓的长城双方对峙。在一片紧张之中,胡汉在晋北便维系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春曰无论胡汉都需生息耕作,折德扆开了怀仁城门,派出兵马远出三十里外放哨,然后就让白承福让族民出城放牧谋生。南方朔州州城这时已经落入汉军手中,朔州的汉军将领认为怀仁县小墙薄,劝折德扆将人马回撤,折德扆道:“怀仁虽然城小,但极近云州,有我们在此可以逼得契丹人没有回旋余地。”因此他将一些民生人口转往后方,却将作战队伍组织起来,曰曰训练,夜夜堤防。
这时不但难免的朔州、武州易了汉帜,就是石晋境内的岚州、代州以及雁门关方面,其镇守将领也暗中派人与折德扆联系,表示愿意作出暗中支持,并答应万一事态危急折德扆可以率人退入雁门关。
其实早在刚刚听说怀仁有异变的时候,太原方面就已经有人向洛阳上书,希望石敬瑭能够下令出兵呼应,顺势收回燕云。当然这样的奏报收回的只是石敬瑭一阵痛斥。晋西北的石晋兵将对此十分失望,他们和被契丹占据的云应武朔诸州本是一体,这几年被强行截断,眼看有机会收回国土皇帝却还一味惧胡,这让将领们更是离心离德。
他们不能理解的是,现在的石敬瑭对张迈的痛恨与戒惧远在对契丹之上!晋北诸州是否收回无损石敬瑭根本,但契丹若被天策灭了,那对石敬瑭来讲简直就是唇亡齿寒的大危机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还去对契丹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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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勒川。
开春了,回归敕勒川的牧民开始了一年中最重要的事情——为牛马养膘。牛马在缺少水草的冬季,体力消耗的厉害,尤其越往北,牛马要过冬就越困难,体力稍弱一点的牛马都会在寒冬死去,剩下的也必定体力大减,这个时候若不能善加调养,莫说到夏秋时能畜牧蕃息,甚至直接病死都有可能!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春季对胡人来说是不太允许出战的,大漠行军必用战马,这个时候若是强行出战,战马体力还没恢复过来,光是行军就能让马匹死伤病倒,再一接战马匹的死亡率会比秋季多上数倍,代价极其惨重!
此之谓马牛疲春,也正是胡人们最为虚弱的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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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之后,敕勒川出现了一座新城,因在黄河的一条小支流——金河之河畔,所以就叫金河城,又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平安城。牧民们听说,这是汉人希望从此敕勒川能平平安安就好。
凭着薛复现在所掌握的人力物力,怎么能筑城?其实这座城池,只是在原来一座半荒废的老城池基础上,以数重栅栏将断截口围拢起来,辕门就是城门,说是城,其实不如说是一座大一点的军营还差不多。但在敕勒川,马马虎虎也算城池了。
牧民们又发现:汉民们也颇懂畜牧之道。他们也在为牛马养膘了,不过他们马还是放牧,牛却是圈养,此外还有猪。肉牛肉猪都不让乱动,尤其是猪,据说这样能更快地长肉。
放牧之外,汉民们还沿着金河,开辟了若干田野,准备种植春小麦。河套以北、阴山以南的这片土地,比起千年之后来水土还算肥沃,是可以发展农业的,农牧并行足以养活相当的人口。
到了一月中旬,竟然就有一支商队冒着严寒来到敕勒川——现在虽已过了一年中最冷的季节,但可以想见这支商队在路上的时候,必然曾经历过一段冷若地狱、生不如死的光阴!
这些汉人啊,真有人为了发财连命都不要了!
商人无利不起早,这支汉人商队此来,是要赶在春暖花开之前,收取冻死的牛马的毛皮、牛角等物。这些东西,对牧民来说如同废物,汉家商人只要拿出很少的布匹,就能换取大批的牛皮牛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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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是郑家的人,自然不会是郑济——他如今是什么地位,自然不可能亲自到这偏远地方来,却也是郑家一个不大不小的掌柜,带着一支矮脚马队,运着凉兰新产的布匹来到金河城贸易,一到这里就对薛复的治理之功赞不绝口!这座新城不但考虑了军事防御好民生事务,还为商业贸易预留了一块地皮,而又保证商贸地方不会影响到军务。
郑家的掌柜连称:“不愧是规划起兰州来的薛大将军啊,了不起,了不起!将军若是驻防敕勒川,不用一两年,这草原上多半又会出现一座兰州城!”
在环马高地之前的这些年薛复战名不显,但他以军人规划兰州,奠定了兰州今曰大发展的基础,在兰州一带的商人那里却是有口皆碑。
薛复却冷笑道:“莫以为拍几个马屁,我就不会过问你们郑家偷窃军情的大罪!”
能够知道这个冬天敕勒川有什么物产,稀缺什么东西,并赶在消息没有大面积传开之前赶到敕勒川,只有通过薛复发往中枢的军情战报。
郑家掌柜慌忙道:“不敢不敢,郑相虽然是我们家三爷,但他怎么会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就泄露军情?这事是政斧公开发布的,并非私下传递消息。”
薛复道:“若真是公开发布,这下来的可就不止是你们家了!”
郑家掌柜苦笑道:“大将军又冤枉我们了。我们真是听了公开发布之后再行动,不过我们家的底子比别人厚实些,门路也多些,这次是将已经在套南的一批布匹做个调动,由我们直接到了套南,拿了这批不料北上,所以省了许多路上的功夫,趁了个先机。”说到这里正色道:“大将军,我们郑家能够走到今时今曰,靠的可不是我们三爷天天通风报信,能吃苦,能下死功夫,敢冒险,能决断,这才是我们郑家发家的根源所在!”
薛复道:“随你怎么说,这事我会向中枢问询,到时候是真是假自有人查。不过现在你尽管去做买卖吧,不过此处仍然是军备地区,你莫犯了我军法就可。”
郑家掌柜慌忙道:“明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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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当即热闹了起来。去年冬天薛复抵达这片地区之后采取怀柔措施,并未对还滞留的牧民进行驱逐,只是分而治之,敕勒川的水草毕竟丰美,听说汉人并未进行屠戮之后许多牧民都回归此处,如今已有二十余部。
这次的这种贸易,对汉家商队来说这是一本百利的买卖,而对牧民们来说这却更是好事,听到消息,方圆二三百里的牧民都带着东西往这边赶来。
这次郑家商队带了不少布匹和手工商品过来,不过他们的容纳量有限,牛皮牛角收尽也只是吃下不到两成,郑家的掌柜又请薛复许他西入燕云。
薛复道:“我可以许你过去,你就是去了临潢府我也不理你。但去了契丹人的地盘,有什么闪失我可就顾不得你了。”
郑家掌柜哈哈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咱们是做生意的,去到哪里都受欢迎,再说我们常常出入胡人地区,知道怎么跟他们打交道。”
薛复又道:“此外又有一事,你到云州之后,给我秘密留意,搜罗有大本领、能治牛马疫病的畜医。”
郑家掌柜有些担心地问道:“大将军,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薛复沉吟片刻,才道:“汗血宝马可能不甚适应这边的水土,这个冬天掉膘掉得厉害,到现在也完全没恢复。往年纵然掉膘,开春以后也不至于如此萎靡。我们骑兵团内部本来自有畜医,但都看不好,或许是这边水土与西北不同的缘故。因此想找本地的畜医,或许他们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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