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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进入战国之后,战争变得无所不用其极,战斗变得越来越灵动也越来越惨烈,阵而后战几乎成为历史陈迹,上京城外这次会战,不是因为双方都是君子,而是因为此时敌我分明、此地四野苍茫,阴谋诡计无用武之地,因此爆发出了这样一场近乎复古的战争。
天策唐军这边,已经到达潢水流域者接近二十万人马,契丹这边留在临潢府的人马,以五万契丹骑兵为主力,其中更以三万皮室军分核心,分左中右三路各万骑,耶律德光自居中路。五万契丹之外,有东胡铁骊部一万人,渤海军两万人,漠北阻卜部九千人,漠南奚族两万人,漠北敌烈一万五千人,东海室韦五千人,黑车子室韦五千人,汉军五千人,回纥五千人,女直五千人,总人数也超过十五万人。以总体战力而论,彼此难分轩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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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前夕,耶律颇德命身边卫士唱歌,歌声传出,引起共鸣,不久整个上京城都附和着唱了开来。
杨易夜卧,忽然上京城隐隐传来歌声,杨易睡不着,出账策马出营,迎风而听,此时正吹东南风,歌声传来,杨易亲炙胡务日久,略能辨别胡语,但听唱的是:
契丹家,云沙中
车如水,马若龙
草色春来一万里
芍药艳,牡丹红
大胡歌,小胡舞
自有穹庐障风雨
平沙软草天鹅肥
海东青,健如许
划见纷纷落毛羽
胡儿千骑晓打围
万里追奔驰骋飞
马为龙骑箭生翼
旌旗低昂围渐急
健儿嗷嗷从军征
四向战伐报我王
复我胭脂山
使我妇女喜若狂
复我祁连山
使我六畜重兴旺
匈奴胡雁哀鸣远
契丹勇士入高昌
四海内外皆臣属
长城南北牧牛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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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易聆听了半夜,回到军中,但见军中行止中规中矩而已,依赖军律,无乱无波,然而听见胡人唱胡歌。颇为思乡,多有辗转难眠之士兵,杨易密对李膑道:“来日之战,恐难大胜,恐有大败。”
李膑惊道:“何出此言!”
杨易道:“契丹民气未衰,不是灭族的气象。我为漠北大胜所蒙蔽。力求一战功成,却显得太急躁了。之前我重责郭漳,却焉知我自己没有此误区。”
李膑道:“如今夤夜之中,上京城内却传来歌声,这定是敌将故布疑阵,岂不闻四面楚歌之计?”
杨易道:“歌可以下令开唱,但千万人歌唱所透露的军心士气却假冒不来。”
李膑道:“将是兵胆,帅是将胆,君若犹豫。犹如三军失胆!来日这仗就打不得了!”
杨易低头半晌,他不是在思考,而是在感应着什么,过了一会道:“我既有警悟,大败是不会了。但看眼前形势,要大胜也难。之前我们定下三策,你趋向中策,而在胪驹河畔时。我以自己命不久矣,力求速功。务于上策,如今看来,却不妨退而求其次,你当以此为心,略做调整。”
唐军原先有三大预定战略目标:上略是一举歼灭契丹,一统大漠南北;中略是取临潢府。下并燕云,使得天策大唐的领土混成一块;下略是如果局势不利,不得已全身退回漠北,以保有去年的战果,待得中原恢复力量。再从中原、漠北分途夹击。
下略是无论张迈还是杨易都难以接受的,甘陇、漠北两大方面沟通不便,很容易被契丹各个击破。而且分隔既久,难保不会再出现内部问题。李膑倾向于中略,而杨易则倾向于上略,杨易是统帅,因此杨易的意见就占了上风。
杨易抬起头,看着天上明月,忽然吟诵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吟诵毕,忽道:“将是兵胆,帅是将胆,但而今,薛复却是我胆!薛复不至,我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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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内,耶律颇德对耶律德光道:“最新消息,唐军派出偏师南行,大概是想向南攻略,接应上他们在敕勒川的攻势。”
耶律德光道:“多少兵马?”
耶律颇德道:“不过数千人马。”
耶律德光道:“那就只是试探,不是决绝向南的决心。从这里到敕勒川路途遥远,唐军一直没有得到南面的消息,对他们来说,这时南行就像一个人在黑夜中走路,不敢疾奔,因为每走一步都不知道前方地面会是怎么样,随便一点障碍就能叫他们踌躇不前。”
耶律颇德道:“那数千唐军继续南下数十里,就会到达东西横亘的潢水,我早已安排耶律勒泰古在潢水南岸,遍立营寨,作为疑兵,就算不能阻得唐军无法寸进,至少能叫他们暂时不敢妄动,只要拖到此间决战结束,大功便成!若能在此击败杨易,则舍中策而选上策也未必不可。”
耶律德光大喜。所谓英雄所见略同,他们的战略也与天策唐军几乎对应,其上略是将杨易驱逐回漠北,将唐军切割成难以合并的两块,然后再运用政略离间,若能唆使杨易**最好,不然也能利用,使唐军陷入飞地隔绝的困境,而后联合石晋,南边拖住甘陇,北面鼓动漠北诸族反抗,一旦此势既成,则汉人在漠北肯定不能久呆。
中略则是退出临潢府,保有一个完整的东北以抗唐军。至于下略,那就是免于灭族罢了。
当初漠北新破,唐军气势如虹,韩延徽认为不如壮士断臂,耶律颇德虽然采纳了他的主张,作了最坏的打算,但族中反动声音极大,如耶律颇德等都认为应该坚持下去,以临潢府为前战地区与唐军一战,若能逼得唐军退去,临潢府就算已是不毛之地,但作为军区,仍然足以成为一个扼阻天策大唐的重要战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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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策七年四月。当张迈决定要北上敕勒川,当高行周的银枪白马刚刚抵达晋北,当杨易的大军刚刚离开胪驹河河畔时,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却走进了洛阳城。这个人就是范质。
他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当世最大的都会,却是第一次以天策大唐重臣的身份抵达。当初他和魏仁浦西奔时,没人知道他二人是谁。但现如今,他和魏仁浦的名字却随着天策大唐的不断成功而传遍天下士林。
现在的范质已不是当年的范质,他的过去已经没人在乎,他的学问也不是大家最关心的事,士林众人最关心的,是如果天策唐军问鼎天下,范文素将将有可能坐上文官第一人的位置——这个身份,才是整个洛阳重视他入洛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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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天策大唐派出来的使者,石晋朝廷内部的反应是不大一致的。
石敬瑭的反应比较冷淡。甚至比起契丹使者到访时更加冷淡,而亲契丹的桑维翰那边他并不打算和天策走得太近,不过冯道却非常热情,当然,当他与刘昫联合奏报时,石敬瑭仅仅是一句知道了,并让他处理接待事宜。
石敬瑭的原意,大概只是让冯道按照“惯例”行事。但冯道在这个模糊的指令下,却作出了让桑维翰准备参奏的行为——他竟以宰相之尊。协同司空刘昫、户部侍郎赵莹,率领一干文臣到洛阳西门迎候!
刘昫、赵莹都曾官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都是有宰相资格的人,三人率领一众翰林、舍人以及门人弟子出城迎候,这可是极大的荣誉。
范质远远看见,忙翻身下马。对三相作揖道:“范质何德何能,敢劳诸位大驾!”
冯道含笑道:“文素虽入甘陇,然思民之所困,忧民之所忧,今春大兵之后有荒年。文素能以百姓为心,不拘国界行赈济之事,此先秦仁者之风也,秦地百姓,受惠者何止万千。只这一桩功业,就当得我等一迎。”
去年关中大战对关中的农业造成极大的破坏,天策政权竭尽全力,勉强保证境内生产重上正轨,免税减租令的推行更是普惠下民,虽不能做到人民面无菜色,但饥荒基本是可以避免的了。
但石晋朝廷却没有这么有力的施政措施,秦东州县,到今年春天就已开始有荒年迹象出现,长安附近州县受战争影响最大,已经出现农民、市民逃荒,这些年天策富强之名越来越昭着,灾民们便多是往西边逃,对此刘知远也不甚阻截,这个三月就有数万百姓过了国界。
天策政权虽在自身极困难中,范质还是奏请张迈设法赈济,张迈允许之后,天策就在边境诸州设立难民营,一来行赈济之事,二来统一管理也能避免灾民流窜,三来饥馑常会伴随瘟疫,将人控制起来也会避免为害地方,至于赈济的标准,就只能是用杂粮稀粥、保灾民不至于饿死而已,毕竟天策如今也没有太多的存粮。
然而能不计国界,存人性命,在儒家的标准中自是仁者之为,实堪赞叹了。
范质忙道:“此事文素只是建议,能采纳此议,是我主仁君之风,而能施行此事,则是我唐廷诸君的贤臣之能。范质不过适逢其会上书一奏罢了,就是范质不开口,以我主的仁义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理。”
他说是这样说了,但却没有一个人接口去赞扬张迈——这次冯道等人出来,论名义是半私半公——公者范质是天策使者,他们以晋臣身份来迎接;私者范质是士林同道,他们以儒者身份来迎接。论动机也是半私半公——公者以唐入晋,他们要一窥唐士之学,至于私,那就是要见面套交情,为万一天策真统一了天下,他们好留条后路。
以这样的动机和名义,他们自然是不会去赞扬张迈,之所以把赈济之事说出来,不过是弄个由头,但夸奖一下范质没问题,赞扬张迈就做不得了。
赵莹笑道:“文素在陇右,岂止为民,抑且宏道。自文素与道济入凉,西凉风气为之一变,四方贤良有归。读书之辈日众,陇右自安史之乱以后胡化甚重,亏得文素与道济力挽狂澜,变胡俗而归华风!如是宏道大功,不在伯禽变鲁之下、犹在昌黎变潮之上!”
伯禽是春秋鲁国第二代君主,周公的儿子。当初周封列国,周公必须在朝廷执政,就由儿子伯禽到鲁国治国,伯禽花了整整三年在鲁国改风易俗,将鲁国的文化、习俗彻底变成第二个周朝,这就是伯禽变鲁。昌黎则是韩愈的代称,他当年被贬远赴潮州,在这里做了几个月的刺史,将一派蛮夷风气的潮州变成了岭南的书香之乡。将中原文化永久性地留在了那里,从此唐朝文化在潮汕地区千年不绝,成为南方的文化重镇之一。
赵莹这短短八个字,从小里看是捧一捧范质,而从大里说,则是要将西北风俗的汉化一举纳入中原儒者的功劳里头!虽然明眼人都知道天策政权的汉化进程从安西唐军时代就一直在进行,其汉化动力和范质魏仁浦入凉并无直接关系,但赵莹却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因为前代的史书就是他们这帮人写的,赵莹本人就是第一部《唐史》的作者。而后人要写史书必须应用的各种史料也都是他们写的,修史的权力掌握在手里,这就是他们肆言无忌的最大底气。
如果换了个脑袋不够清醒的人受此一捧,只怕就要飘飘然起来了,范质却是不敢,他进入天策已久。已经隐隐察觉到天策大唐内部正隐隐在形成另外一套话语舆论系统,这套系统虽然有很明显的华夏痕迹,但和汉朝独尊儒术后儒者独霸的话语系统完全不同,而且力量之强大远非范质魏仁浦所能想象。
文化的影响在正常情况下总是先进的影响落后的,野蛮的接受文明的。因此韩延徽韩知古入契丹。在文化上施加影响的是二韩,接受影响的是契丹;但范质魏仁浦入天策,却是范魏受影响更多。
范质心中明镜似的,所以并不受捧,接口道:“变俗之前,鲁为东夷,潮为南蛮,甘陇则是大唐故土,安西唐军更都是大唐故臣,郭杨鲁郑皆为名门之后也,本来就是华夏。随前唐亡后甘陇有胡化之征,而重新变胡归汉,则是安西入凉以后便进行的了,并非吾与道济之力。赵公此比,质不敢承受。”
群儒一听,不少人已经在暗中皱眉,他们这次大张旗鼓的来,固然有一部分人是出于私心,但从大里说也真是为了道统。
先前冯道和赵莹的两捧既是在向范质示好,同时也是在变着法子告诉他:你虽然去了天策,但大家儒门一脉,从道统的角度来讲我们都是自己人。如果范质的回应是肯做中原儒门落到西北的一颗棋子,那么反过来整个中原儒门就会成为范质的后盾,这是彼此互惠、相得益彰之事。
但没想到范质面对两捧却是两推,从表面上看这是自己谦虚,但从道统的角度看就是否认了中原儒门对西北的影响力,这可不是洛阳儒生们愿意看到的。
对面人群中走出一人来,昂然道:“若是范先生与魏先生入天策而无补于苍生,无益于道化,不知二位西行所为何来!是眼看西军强盛,预先投靠以谋取功名富贵么!”
这两句话说出来,现场气氛登时为之一变,不但咄咄逼人直指范质投靠天策是求取功名富贵,更是连字都不叫了,直接就称先生。
冯道虽然对范质两次应答也不是很满意,但对已经进入天策高层的范质、魏仁浦二人十分看重,不愿坏了彼此的关系,觉得说话的此公有些过了,桑维翰安插在人群中的儒者却大声起哄叫好。
范质眼光移了过来,见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虽不认识,观其服侍,显然也是位台阁重臣,行了一礼,问道:“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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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生病请假
前天就觉得自己的状态怪怪的,昨天强撑着把章节码完,今天实在撑不住了。请假休息一下,欠下的一更会补回来的。




唐骑 第二六零章 群儒舌战
对范质说话的,是一个老者,须发半白,一派儒者气象,口音却带着明显的秦腔。
“老夫秦州王仁裕。”
范质一听,连忙施礼道:“原来是王秦州。”
这个王仁裕,乃是当代著名的学者、诗人。五代不但是政治乱世,而且是文化末世,韦庄虽活到五代,却是唐朝留下的遗产,李煜之词旷绝古今,下开宋代,这时也还没冒头,尤其是在北方,整个时代就犹如一片沙漠一般,就没几个可以名垂后世的大诗人,这个王仁裕的名字也震不到千年之后去,在当代却大大有名,著诗过万首,时人誉为“诗窖子”,在陆游之前以数量来说也算开创一个记录了,史学著作也甚有名气,不过他的才能偏于文学,不能如冯道在政治上有重要建树。
更重要的是,王仁裕是秦人,且就是现在张迈驻马处的秦州人,在老家秦州乃至整个关中地区都拥有巨大的影响力与号召力,秦州父老无不引以为傲,每逢见到张迈必然提起,总希望张迈能将这位“天下第一大诗人”、“西北第一大儒者”、“关中第一大学问家”请回来。
天策政权自在秦西建立国人议政会议以后,对民议的重视就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尽管张迈都没听说过这个诗人,但民众既认他的名气便不能不有所因应,而且若有这样一面旗帜对稳定秦西地区也会有很大的帮助,便曾数次通过各种渠道邀王仁裕回乡养老——养老只是托词,其实就是延揽之意。
由于当前张迈正驻马于秦州,且秦州不比甘陇这种唐末之后沦入胡地的地方,而是自始至终都一直处于中原政权的统治下,张迈在秦州所进行的政治、社会改革,意义非同小可——因为一旦成功,就可以将秦州模式迅速移植到中原其它地区。所以在这个时间段这是一个特殊的政治地域,有点类似于改革开放初期的广东。
王仁裕若是政治眼光毒辣。就是爬也爬回去了,以他现在的声望和张迈对他这种声望的需要,指不定就能在天策政权内部建立起来一个秦西派系来,虽不能与安西旧部相提并论。但若掌舵得好,就发展前景而言只怕还要在河西一脉之上。
然而王仁裕这时候却拿起了文人的矜持来,不但将各种请他回乡养老的全部回绝,这时范质入洛,他更是当面找茬。
但范质对他却是尊重依旧,行了一礼,说道:“范质久在秦西,常听秦西父老无不交口赞誉咱秦州的‘诗窖’,不想今日在此见到了老先生。好叫老先生得知:吾大唐在秦西广行仁政,以国人议政选贤举能。以纠评御史察奸觉诈,监督来自民间,使得官不敢贪,吏不敢滑,武不敢犯禁。文不敢乱法,唯以百姓公论为天下器。此诚开三代之治也,虽暂时未臻于尧舜,但已是开太平的大气象也,假以年月,恐怕汉唐之盛也将有所不及。至于范质,当此大势岂敢妄以宏道自任哉!余于秦西。不过大江湖中一汪水,大森林中一乔木罢了。乐于西向,非求爵禄也,乃乐于大道所在也。”
这段话,既是弘扬天策政权在秦西所建立的功绩,也不卑不亢地回应了刚才王仁裕对自己人品的质疑。
王仁裕笑道:“桑梓书信往来。倒也常赞张龙骧之仁政,然而耳闻为虚,眼见为实,也不知道是否真有笔下写的那么好。”
范质道:“老先生久不回乡,何不回乡一探。那时就可知道纸笔所言,不及秦州实况十分之一也!”
王仁裕笑道:“怕只怕回乡容易,再离乡就难了。”
这句话可说的有些过了,明面言语一个脏字都没有,暗暗却在怀疑天策政权在对外虚夸政绩,是要骗他回去,这话若让性情刚烈的天策武人听见,当场就要发作:你个老东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给你三分颜色开染坊了!
范质却知道这时候中原士林对传闻中天策政权的善政多有存疑——不是因为天策政权在哪方面做得不好,而是因为实在做得太好了!以当前天策大唐政权结构的合理性、政府运转的效率和官吏的清廉程度,就是拿去与汉唐相比也不见得逊色,在五代这种乱糟糟的时代,那就像神话一样,很多人没亲眼见过是打死都不肯相信的。
范质这时若反口讥讽,一口气是顺了,却是无益于他出使的使命,当下按捺下来,笑道:“我西行已久,这不是来洛阳了吗?将来耳顺之后,如要回河北老家养老,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不过到了那时候,天下应该也就没有什么唐晋之分了。”
最末一句话说出来,在场所有人无不变色。
什么叫再没唐晋之分——这分明是说天下一统,至于被谁一统,看范质那神情还不明白?
范质虽是文人,但在张迈身边呆得久了自然而然就沾染了他的豪气,何况如今天策唐军是百战百胜的胜利国姿态,为了拉拢中原士林他个人可以放低身段,但一作为天策使者,那就是上国重臣的骄傲了。
临出发前张迈就给过他一句话作底气:“见到石敬瑭不必低声下气,十年之后他做安乐公时,得求着你的时候多了去!”
对石敬瑭都不用客气,何况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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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来的人里头,有亲天策的,有亲契丹的,有少数谁都不亲真正迂腐忠于石晋的,也有立场混乱都搞不明白自己要亲什么的,除了第一派,其它三派听到这话都勃然大怒,就要反唇,冯道挥手道:“天渐渐热了,嘉客远来,在城门口就站不是个事。”
一众文人学士入城,酒席早已备下,因设宴的是冯道刘昫赵莹,这三个是足以平分朝廷三公的人,所以宴席规格甚高,放在驿馆安排不下,故而冯道先前还特意请旨许他在相府设宴招待——因有桑维翰宴请韩德枢的成例在先。冯道便不怕犯忌。
不料到达相府门外,却多了几个不速之客,当前一个是桑维翰,还有一人也是重臣。却是户部侍郎李崧,这也是石晋朝廷一个文臣大佬,当初后唐选太原镇守,李崧为石敬瑭出了大力气,石敬瑭感念在怀,登基后曾拜他为枢密使,因丁母忧而回老家,最近丁忧期满,回到洛阳,尚未拜官。但谁也不敢轻视他。
桑维翰笑道:“我与李深州道路相遇,听说冯老设宴款待嘉客,临时起意,便想来叨扰一杯酒喝,冯老可别嫌弃我们作不请自来之客。”
其实他是否临时起意。冯道心里明白。在洛阳朝廷里面,其实大多数人对契丹是又惧又怕,如桑维翰这般旗帜鲜明地愿做契丹儿臣之臣者不多,在文官大佬里面,李崧在对外方略上算是他的政治同盟,相约来到,岂是偶然?
冯道轻轻一笑。道:“得几位大驾光临,吾门蓬荜生辉矣!”
他们这一群人,全是文人,繁文缛节自然少不了,也亏得范质本来就是儒林圈子里的人物,身处其中。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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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寒暄之后,开宴上酒,群儒坐下,酒才过一巡,就有一人站起来道:“嘉客远来。吾未有备,唯以一酒,借诗以祝。”
刚才寒暄之时,各人早已通过姓名,这时范质循声看去,见是李崧之弟李屿,忙站起来举杯还礼,便听李屿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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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肉缘枝叶,结交亦相因。
四海皆兄弟,谁为行路人?
况我连枝树,与子同一身。
昔为鸳与鸯,今为参与辰。
昔者常相近,邈若胡与秦。
惟念今相聚,恩情日以新。
鹿鸣思野草,可以喻嘉宾。
我有一罇酒,欲以赠远人。
愿子留斟酌,叙此平生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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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是顶级好诗,原本是送别诗,这时改了几个字,变成迎客,倒也颇为应景,鸳鸯鸟、连理枝在后世是情人的代名词,在古代比喻好朋友也未成不可,至于骨肉兄弟更是要将彼此的距离拉得亲得不能再亲了。
表面看都是好话,然而范质一听脸色就有些变了!
这首诗出自汉魏年间《苏李诗》之一,是无名氏仿照苏武、李陵的口吻写的一组五言,钟嵘《诗品》评为上品,连杜甫也奉为圭臬,四海皆兄弟一句更是流传千古成为俗语,然而这首诗是假托苏武写给李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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