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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这番话说出来,桑维翰不禁为之语塞!虽然范质所说的数字他们还没核实过,但这是只要调查一番就做不了假的,谁敢在这种场合信口胡言?
范质又道:“至于以肉食者来指责吾唐者,则更是好笑!孟子云: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此即先贤所期待的仁者之世——则吾儒吾汉,非不食肉也,乃无能为也!今吾唐治下,肉食参半,棉花为衣,羊毛为裘,非独富贵者,中产以上皆可衣之,则孟子若临河西,必大赞吾唐之隆盛,臻于仁政矣!”
桑维翰,一时缓不过气来。他倒不是辩才输给了范质,而是范质用来压制他的,全都是天策实打实的政绩!在事实面前,有时候言语与文才都会显得无力。如果双方口才悬殊也就罢了,偏偏彼此才力相当,有政绩为底气的范质就占了上风!
李崧哼了一声,道:“天下财货,本有定数,如天策偏居一隅,怎么可能就能超迈汉唐、臻于孟子所言之隆盛治世!这番言语,要么就是阁下虚夸,要么就是其中有诈!”
范质笑道:“是否欺诈,待我为阁下细细论之。我河西凉兰甘肃沙瓜六州,不计军户,共有户口约八万八千多户,口五十一万。六州之畜,以官府所能掌控计。牛六十万头,羊二百四十万只,猪存圈者九十八万,如此。则人均而有牛一头有余,有羊近五头,有猪近两头。鸡鸭之属,每户存于圈者至少十只。如此则半农半畜之家,何愁不能吃肉?至于棉衣之产,年四万件,羊毛裘袍,年两万领,积以数年,则河西之地。何愁不能衣帛?遑论河西,就算是秦州,度过战后荒年之后,中产以下之家也必有此生活。”
他回顾王仁裕道:“老先生,明年可以派人回家乡一看!”
他又是一大堆的数据砸了下来。把在场许多儒士砸得晕晕的,心中一算,好像河西每个人的确能分到一头牛、五头羊、两头猪,再加上鸡鸭和蛋,吃肉的确不成问题。只是众人听说河西有这么多的鸡鸭牛羊猪,无不羡慕。
冯道则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自古国家有多少人口、牲畜,等闲是不示于人的。以免泄露了自家的国力,但范质却毫不忌惮地将这些数字如数家珍地当众说出来,这究竟是愚蠢到近乎弱智,还是自信到近乎狂妄?亦或是另有目的?
却见李崧捻须冷哼道:“河西牛羊众多,人所共知。那是你天策的运气,占据了膏腴之地罢了。”
范质哈哈笑道:“这话可就叫人齿冷了!论道天下膏腴之地。西北能比中原?这话说出来,天下谁信?”
冯道的儿子冯可忍不住道:“若不是河西更加富庶,那为何中原百姓没有这样的生活?”
“冯世兄问得好!”范质的年龄,比起冯道要小一辈,因此称冯可为世兄。“冯世兄可知道吾主龙骧张元帅,食有多少?衣是何衣?住何等宅院,用何等器皿?”
“这个我怎么知道!”
“世兄不知,待我说来!”范质道:“吾主张元帅,每天晨起,便是一碗羊奶,两样小品,外出锻炼,约一个时辰后,再喝一碗肉粥。午饭无客人时一菜一肉一汤,有客人时两菜两肉一汤,晚饭再有一餐,或饭或粥,菜式于午时等若,分量减半。间或喝酒。衣者或棉衣,于秦州与士卒同起卧,凉州则有大宅一座,大小还不如冯相之府邸,无宫无殿,后花园一座,数亩而已。食若瓜果酒米,衣或裘袍冠鞋,除了部分是友人所赠,部分是内宅所制之外,日常大部分都是直接到市集购买或订制,并不养宫廷裁缝、酒匠。”
众人听到这里,也不觉得有多奇怪,既不豪奢,也没觉得节俭,冯可说道:“此中产富裕之家之生活也。”
范质抚掌笑道:“正是!我们元帅所过的,正是中产富裕之家的生活,并无秦皇汉武之豪奢,也不故作卧薪尝胆之穷俭。就是靠所元帅私属庄园所产,维持这样的生活绰绰有余,元帅也领俸禄,月领薪俸五百贯,茶、酒、料、薪、蒿、炭、盐以至喂马的草料,折合为钱亦百贯上下,若有政事军务,另作公务补贴,此为我天策大唐俸禄第一等级,定例之外则不侵国库一文钱。如此则一人所耗,能有多少?若鹰扬将军、定国将军、平章郑相,其所得俸禄等而次之,数十文武大臣,所耗能有多少?故而此有限耗费之余,百万牛羊可以均分于军民,赋税所得,取之于民,转眼用之于民,而非供君王一人之挥霍!故吾唐之治国也,上富而下裕,非西北之富庶过于中原,而是财富分配有序有节。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岂虚言哉!”
冯可听得怅然若失,他们自然知道,中原现今的统治者,自石敬瑭以至于各节度使是如何的穷奢极欲!石敬瑭在河东时曾有廉政之名,但那是为了邀名而如范质所说的“故作卧薪尝胆之穷俭”,他表现得在节俭的时候,实际的花费也少不到哪里去,更改变不了治下的财富分配。
至于桑维翰等人所享受的生活,比之张迈那也是奢华了何止十倍!且其一丝一缕,都属民脂民膏!上梁如此,下梁可知。安西唐军在早期就是近乎财产平分,到现在也能与民同苦乐,而中原这边,则是再穷不能穷了皇帝陛下,再苦不能苦了将军大臣,则中原百姓水深火热的日子可想而知。
现而今听到天策那边是那样治理国家,一对比眼前的石敬瑭君臣,那真是圣贤书中所载的仁君气度、治世气象!只是想想,就是无比的仰慕,甚至心向往之了。
冯道更是因此想到天策唐军这些年来的战争无往不利非是偶然,“其战场将士之勇猛固然难能可贵,而后方如此良政更是其保持长胜不败的国力根本所在,此古人所谓战胜于国内者也!”
就在冯可等年轻一辈儒者失神之际,李崧猛地厉声喝道:“冯世侄!勿受此人所欺!圣人所言的治世,哪里是那么容易达到的!天策如今就算真的有这般富庶,也是靠了掠夺所得!据我所知,关中一战,天策自孟蜀手头就夺得粮草无数;契丹败北,又遗落了牛马不下数十万!故如今西北之富庶,乃是强盗之富庶,而非君子之富庶也!”
范质道:“孟蜀南撤,的确有不少军粮留下。契丹败北,也的确留下牛羊遍野。”
李崧笑道:“你这话,倒也说的老实。”
范质道:“然则这牛羊、军粮,又哪里去了呢?”
李崧道:“这个谁知道!”
“我知道!因为这笔钱粮这批牛马,有一大半就是我经手的。”范质笑道:“不但我知道,这里的王仁裕老先生,应该也知道。王老先生,孟蜀留下的粮食,你中产以下的桑梓只怕都吃过几口,至于契丹留下的牛羊,秦州今年能够度过战后荒年,也是亏了那些牛羊啊!王老先生,我说的没错吧。”
王仁裕谔谔不能出声,他其实也不是对天策大唐有什么恶感,只是出于读书人的矜持而故作清高罢了,但从家乡各种渠道听来的消息,天策的确是分下了不少米粮赈济穷人,又分发了许多牛马助耕,他的乡下也分到了五头!
范质道:“战场之上,战而能胜,此乃国威!至于所掠之物,半数用于犒劳有功将士,半数归入国库,其中又大部分投入秦西之生产,按照吾主张元帅之说法,这就叫‘取之于敌,用之于民’!这岂是强盗手段哉!以范质愚见,能行此八个字者,何止雄主!乃是大仁大义之圣主也!不这样做,难道还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敌’才叫君子?”
他阐述着张迈的主张,越说越是激动,到最后代入感强烈无比,犹如张迈附体,忍不住双手挥舞,大声道:“若将‘取之于敌,用之于民’叫做强盗,则吾愿华夏神州,遍地皆强盗也!若‘取之于敌,用之于民’为强盗,则吾愿华夏,永为一大盗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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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第二六二章 惊破奇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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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第二六三章 外交的阳谋与阴谋
范质一句话说出来,把满殿的石晋君臣震得人人哑口个个无言,不是不想说话,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在他开口之前,石敬瑭桑维翰都有预测过张迈派范质来说什么,在桑维翰想来,张迈左右不过是对石晋的这次出兵进行抗议,甚至进行威胁恫吓罢了。无论是抗议,还是威胁,石敬瑭和桑维翰都自有应对之法。
但他们却万万没想到,张迈派范质来,竟然是主动要来“帮”石晋“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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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石敬瑭发兵,不要说张迈这样的当世顶级人物,就是个眼睛亮一点的,也都不会不知道石敬瑭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说什么接收燕云,接收燕云需要那么大的阵仗么?
但张迈却好像一个傻瓜一样,竟然还要来帮忙,要做石晋的后盾,帮石敬瑭接收燕云!
这不是人家来打你了还帮人家数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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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维翰在一瞬间却是背脊冷汗直流!
张迈当然不是傻瓜!这种貌似傻瓜的行为,一字一句全都依托大义。
“中国土地,只要回归中国,一切好说。”
这种堂堂正正的外交话语,和张迈一贯以来的政治主张是一脉相承的,让人听了而不觉得突兀。
“当下以燕云回归华夏为第一要义,至于归唐归晋,暂时可以不议。”
这是第一个坑!
“若契丹是真心无条件归还燕云于晋,我主乐观其成……”
这是第二个坑,坑点就在点出“无条件”三字!
“愿以敕勒川兵马襄助晋军,监视契丹交割领土……(只要石敬瑭同意),吾国便是大晋盟友,敕勒川的汗血骑兵团,便是贵国大军收复燕云的后盾!”
这是第三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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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这次与契丹外交斡旋的负责人,桑维翰自然比谁都清楚。这次的军事行动,只是披着接收燕云的外衣,外衣之下的本质,则是契丹和石晋联合起来针对天策大唐的军事行动。所谓接收燕云规复国土的大义,只是一个幌子。
但张迈却偏偏装傻,还“真的相信”石敬瑭是秉大义行事,而且还要来帮忙,而且是无条件帮忙,做得比谁都慷慨,实际上却是要戳破石敬瑭那一层比纸还薄的伪装!
你石敬瑭说自己北上是要收回燕云,好,那我就帮你收。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并不准备染指燕云。而要主动帮忙的天策唐军,石晋大军如果还要进攻,那用什么名义?失去了大义名分而强行进攻,怎么向国人交代?如果是倚强凌弱还好,但是要去攻打比自己更加强大的天策。那是自削士气去找虐!
这是第一层用意。
石敬瑭若顺水推舟,真的接受天策的帮忙,那时辽晋的暗盟便破!毕竟,契丹和石晋之间的信任度也并不是那么牢靠,如果耶律德光和石敬瑭之间的信任度,能有张迈杨易那么坚牢,自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但辽晋之间却本来就关系紧张,若是石敬瑭不付出任何代价就想拿到燕云,契丹也不可能答应的,契丹不予而晋军强取,则失一盟友的同时又增一强敌。
这是第二层用意。
那么如果石敬瑭不顾正名与大义,最后还是坚持按照与契丹的暗中约定进攻天策。则在当前局势之下,恐怕会再一次将自己推到华夏公敌的位置上去!
这是第三层用意!
桑维翰在一瞬间将张迈恨得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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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敬瑭在这一瞬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也是一代雄主,窝里斗的阴谋诡计玩得多了。但说到国际争衡的外交阳谋,中国人自战国之后就退步得厉害!
为何退步?因国家大一统了,四周要么就是都还没进入文明圈的野蛮人。要么就是根本没有抗衡实力的小国,对付野蛮人只能用武力抵抗,对付撮尔小国直接用实力碾压偶尔展示点仁义就好,千年以下,虽然有类似三国这样的特殊时期,终究不是历史的主流,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外交实践的环境,没有了实践,自然退步。
石敬瑭在与李从珂阴争天下之时,手段之忍、黑、毒、辣不在司马懿之下,但一到国际交涉就显手段低能,以张迈看来,石敬瑭当初就算要向契丹借兵,若是能更沉住气些,手腕更灵活些,原本也未必需要付出燕云十六州那样重大的代价——燕云之割对石敬瑭来说损失的可不只是人口土地,连同他的得国基础也一举削损殆尽了,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连出兵都不敢理直气壮,现在被张迈轻轻一挑,就套在里头出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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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之借与收,乃寡人与刘德谨之约定,不劳张元帅挂心。”
在经历短暂一阵沉默后,石敬瑭终究还是开口拒绝了。当然,这阵沉默虽然短暂,在冯道等人眼里却还是看出了石敬瑭的尴尬。
桑维翰则心头一放,石敬瑭既肯表态,他就好接着帮口了。
范质道:“国主与他人之约定,吾主本不敢干涉,然而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契丹,禽兽也,禽兽焉有信义可言?吾主唯恐中原君子之国,而被禽兽之邦算计,顾念彼此虽界分东西却血脉相连,因此不惮险远,愿尽一国绵力以助!”
桑维翰道:“我大晋天朝大国,行事自有主张,无须边藩干涉。”
范质咿了一声说:“吾主一番好意,怎么落到桑枢使口中,就变成干涉了?”
桑维翰哈哈笑道:“若真是好意,贵国就不会趁着混乱,派人北上,割据于朔、应之间了。”
范质笑道:“朔州应州,并非取之于晋,乃取之于胡。且彼时不知贵主与契丹另有未曾告人的密约也……”他有意无意间又将密约两字扣住了。尤其“未曾告人”四字,几乎是要挑明为“不可告人”了!
桑维翰自知道范质的弦外之音。冷冷道:“如今知道了,又当如何?”
范质道:“吾主言道,唐也晋也,兴亡者一家一姓也。家国兴亡。君臣当之。燕云关乎华夏天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但这八个字实在太有力量,张迈提前了一千年通过范质之口胡汉出来,在场别说冯道、刘昫、赵莹等人,就是李崧也是心头一震,桑维翰也是胸口莫名为之一慌。
范质接着道:“因此当前大事,以规复国土为最重。为此吾主愿以大局为重,只要贵国国主一句话,我军愿意退出应州、朔州。”
桑维翰还没开口,冯道抢着道:“张龙骧要吾主一句什么话?”桑维翰一听怒目而视冯道!冯道却恍若未觉。
范质道:“一致对外,暂息干戈!”
冯道转向石敬瑭道:“陛下。天策此议可行,此议当行!臣请陛下为天下大义,与西藩暂息干戈。”
桑维翰大声怒喝道:“冯道!你大胆!你的心究竟向着谁!”
冯道凛然道:“我的心,自然向着天下,向着中国,向着百姓,向着天子!”他跟着向桑维翰一指喝道:“倒是你。侍契丹唯恐不媚,割国土唯恐不速,陷国家于不全,陷人主于不义,你的心,到底是向着谁?向着中国。还是向着契丹?”
桑维翰指责冯道,那是指他暗通天策,不忠于石敬瑭,但这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冯道指责桑维翰却是字字大义,无须意会。直接就骂!桑维翰可以挑拨石敬瑭猜忌冯道,却没法与冯道正面相争,一时被堵住了无法开口。
石敬瑭喝道:“够了!外人面前这么闹,成什么体统!”
冯道桑维翰慌忙跪伏在地道:“臣有罪!”
石敬瑭冷冷盯着微笑的范质道:“寡人累了,谁引西使下去休息。”
赵莹一听,就站出来领命——他知此间凶险,不想掺和。
范质向石敬瑭行了一礼,道:“一句话就换回十六州,还请国主三思。”
石敬瑭哼了一声,挥手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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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质退下后,石敬瑭等着冯道,几乎指着他鼻子道:“冯道!张迈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要为他说话!”
冯道身子一颤,全身匍匐在地道:“陛下!勿听小人谗言挑拨!臣位极人臣,谁还能许臣什么好处!位居台辅而私通外国者,皆是自寻死路。伯嚭殷鉴既在,臣熟读史书,岂能不知?臣之言语,非为天策说话,而是为陛下谋划。”
“为我谋划?”
“是!此次我国出兵,虽言接收燕云,但接收燕云,如何需要如此阵仗?臣窃以为,契丹当另有条件才是。”
石敬瑭哼了一声,冯道身子仿佛还在颤抖,声音却还保持平稳:“但不管契丹有什么图谋,如今局势,大不利于彼而有利于我!契丹与天策二虎相争,我大晋正可坐收渔利!所谓暂息干戈,一个暂就大有文章可作!何不且许之,待燕云到手,那时候国家防线完整,民气振作,对北对西都有山河之固,还怕谁来!”
石敬瑭听到燕云到手、国防完整、民气振作三句,心头不禁一动,看向冯道的眼光就缓和了下来。
桑维翰急了,忙道:“陛下,不可啊!若是出尔反尔,纵得燕云,而吾与契丹盟约便要坏了!盟约一坏,再要重修旧好便难了。”
冯道冷笑道:“坏便坏了!契丹已失漠北,且杨易最近必定南下,那时两军交锋,契丹就算不亡国也要元气大伤。我大晋只要收回燕云,那时何必理会一个破败之国!”
桑维翰道:“就算是破败之国,也好过战胜之国!破败之国,可以为援,战胜之国,却是可畏啊!契丹虽然胡人,吾与契丹可以共存;天策纵然是汉,我与天策却势难两立!什么家国天下,什么华夏大义!坐稳天下之后,才有资格谈论大义!若是国破家亡、身系囹圄、命操人手。就算占尽天下大义又有何用!”
这句话,却是将石敬瑭给点醒了!
冯道也没想到桑维翰敢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怒指着他道:“桑国侨,这几句话若是落入史书之中。你可知自己是什么骂名!”
桑维翰心中也是一阵悔恨,若不是被形势逼到这份上,他也不至于说出这么极端的言语来,但这时候说都说了,犹如覆水难收,只有硬着头皮到底了:“就是万年骂名我也无所谓了,我只知向陛下尽忠!其实早在燕云之割时,我就知道青史之下,我是臭定了!既然都已经臭了,就别想着香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罢!只要能保住江山,将来史书还是我们的子孙来写,若是江山不保,现在就算暂时得几句好评,将来也不过落得个宋襄公之愚!”
他最后几句话貌似说自己。其实是在跟石敬瑭说的:咱们已经全身都是屎了,有时候遮掩一下可以,但别以为自己还能香得起来!到了现在这份上再跟张迈口头争大义那是说不过人家的,不如保住江山来得实在。
冯道向石敬瑭再次跪伏道:“陛下!天策故作慷慨之语,臣岂不知?但他们既已开口,我若再有联胡攻汉之事,只会授人以柄!张迈再行推波助澜。便会使得天下人对我大晋离心背德!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难成!唐太宗又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天下民心若归陛下,江山犹如铁打,谁能夺之!民心若背离,则铁打的江山也会从内部崩塌!臣非止为陛下计千秋万载之后,抑且为陛下计眼前当务之急!一片忠心。天日可表,伏惟陛下明鉴!”
这几句话说得刘昫连连点头,跪下道:“陛下,冯相这话,才是忠正谋国之言!若桑国侨言语。犹如屎溺,臭不可闻!愿陛下纳忠拒奸,不为奸臣所蛊惑!”
桑维翰冷笑道:“蛊惑?是谁蛊惑!我言语虽臭,却是句句忠直,你们虽然句句圣贤,却是居心叵测!当前大势,杨易方破漠北,兵锋锐不可当!他横扫而下,若再让他灭了契丹,那时谁能与他争锋?那时我们就算得了燕云也守不住!一旦杨易挟漠北骑兵南下,张迈引甘凉士卒东进,两相夹击,若再无契丹牵制,那时候如何抵挡?张迈将燕云让给我们,岂是慷慨?那只是在华夏大名义下的舍小求大!为今之计,必得助契丹拖住天策后腿,惑乱天策北征之军,杨易若败,则天策纵不内乱也必实力大削,那时我大晋才有休养生息的余裕!至于燕云十六州者,不过顺口之饵!岂能为此小饵,自陷亡国之危!”
石敬瑭终究还是个有决断力的雄主,听到这里,倏然起立,道:“后世史书要怎么写,我也顾不得了!自古得天下者,唯兵强马壮罢了!”
冯道惊道:“陛下,此枭雄之语,非圣主所当言!”
石敬瑭道:“我知冯老对朕也是忠心,但时局所迫,有些事情,不得不为!”
冯道伏地泣道:“咿!老臣忝居三公之位,不能辅陛下成尧舜之圣君,而陷陛下于两难之中,老臣有罪!”
他这一声有罪出口,两行老泪便流了下来,桑维翰望见,心中破口大骂。
石敬瑭见冯道哭得两颊皱纹上都是泪水,不由得也有些感动,离座下来扶起他道:“乱世之中,我做皇帝难,你做宰相也难!”
冯道道:“世道如此,臣惟尽心二字而已。陛下之难,则非尽心二字可尽。则陛下之难,岂是臣等能及!”
石敬瑭叹息道:“长乐老真乃朕之知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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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告退之后,桑维翰独请留对,说道:“陛下,冯道,奸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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