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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众人又都觉得有理,商议了半天,最后决定,由六姓宗子跟随折德扆的使者前往军中请罪。并愿意引路搭桥,奉送天策大军过境。
折德扆派来的使者中午抵达时被六姓十七坞堡的人不冷不热地拒之门外,傍晚被追了回来,又被好酒好肉地伺候了一夜,当晚还有个张姓的小娘子来暖床,他旁敲侧击,得知了白马银枪团在南边已经得手的消息。心中大乐,不乐白不乐,乐完之后,第二日便带了六姓宗子回军。
折德扆和赵普听说白马银枪团已经成功,对望一眼,眼中同时露出狂喜之色,折德扆历练了这么久,早非当初刚刚北上时的毛头小伙子了。当下不动声色,收了六姓贡献的土产与金银,说道:“本将奉元帅之命,要前往定州与高行周将军会合,尔等能及时弃暗投明,将来我必禀明元帅封赏你们,叫你们福之所及。泽于子孙。”
六姓宗子大喜,当场磕头谢恩,折德扆又厉声道:“但若尔等敢,暗藏奸计。来日大军到处,莫说六姓十七坞堡,就算是六十姓,一百七十坞堡,也只有满门坑杀一条死路!”
六姓宗子吓得跪下,惶恐战栗,连称不敢。
折德扆便扣下六姓宗子为质,下令全军向南,部将问五回堡如何处置,折德扆道:“若三堡俱全,又有十七坞堡尾呼应,那是很棘手的。但现在三堡已去其二,十七连环坞堡又都投诚,那就只剩下一座孤堡,不足为患!”
派了一队士兵,征调安姓坞堡的数百本地民丁,堵截了五回坞堡的出入路口,然后其它兵马便6续南下。
这一路走得可就顺了,那十七坞堡的土豪们又通过各种途径,打听得那日张姓族长之子带来的消息果然不假,心中更增惶恐,一路出人出力,壶浆箪食,一直将折德扆送到唐县,这时后面有一份军报追来,却是那五回堡的将兵从安姓民丁口中听说定州易手、白马转投,堡中士兵登时哗变,逼着将领出来投降。
折德扆收到书信,一笑置之。
这时那唐县早已树立大唐旗帜,折德扆听说高行周仍在共济砦,也不入城,直接赶往共济砦。
这共济砦是新立之砦,以原曲阳县外一座兵镇为根基立起来的屯粮堡垒,因处可以兼顾东西两路大军,所以取名共济,却不料这时尽数落入天策手中。
折德扆的人马抵达后两日,杨光远的前锋也到了——他是走高行周奇袭之路而来,那条路更加迂回,但一路没有阻滞,因此兵马来得也不慢。
这时三员将领会齐,相约开会议事。
三路兵马互不统属,折德扆年纪最轻,资历最浅,但折家有折从远立下大功,后又举族投靠,在三人中最是亲信;杨光远资历老,但归唐以来未立大功,而且张迈对他也不算看重,是北上之后才有所改观;高行周刚刚立下大功,张迈对他又显得十分看重,但初归之将,不敢妄尊。
三人为了主位之属推了半日,最后听了赵普的建议,才将杨光远硬推到主将的位置上去,高行周次之,折德扆又次之。三人以下就轮到赵普——他是负责文政与舆论工作的,在用兵期间算是参谋中的班头了,至于安之虎、刘彦等人,反而站在四人的外围了。
折德扆这一路走来,将飞狐到定州的道路打通,张迈的大军便能随时南下,原本深入敌境的白马银枪团立刻人心大定,三军一会师,更是雄心万丈!
高行周道:“共济仓一得手,便派人回传捷报,现在元帅多半已经收到消息了。接下来如何用兵,不知两位临行时元帅有什么指示?”
赵普说道:“元帅的意思以为,燕云早有防备,在杜重威士气未全面崩溃之前,非强攻难以得手,相反河北之间则内部空虚,我们既得共济仓,便可以此为据点。向东、南同时出击——向南,是以一支骑兵兵逼黄河,作出要直取洛阳的威势,以图震慑天下;向东,则是以兵威慑守军,以道义动士林,以图吞食河北!同时还要留下一部人马守住定州。这里是我们的粮饷所在,不容有失。”
高怀德站在堂下,闻言叫道:“打洛阳?我去!”
高行周喝道:“混账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下去!”
高怀德看看折德扆,看看赵普,这两人都不比自己大多少。却能在堂上侃侃而谈,自己却得站在堂下,只能听不能说,甚是不服。
赵普道:“现在元帅应该已经知道这边的情况,但同样的,杜重威那边多半也知道了。我们需防杜重威南下来攻,因此出击的部队固然需要良将。留守者的任务也不轻。依在下愚见,取河北需要一支完整的兵力,如今白马骑兵最先抵达,兵力休养最足,适宜先行出征,此其一。攻城略地之时,白马银枪团威名远震,又刚刚弃暗投明。既可以对各州县造成威慑,又可以作为各州县投诚的榜样,取得不战而下的效果,此其二。再则以白马之强,就算杜重威南下,白马迎之也有一战之力,此其三。”
他是以一个参谋的身份提出建议。但正因为是参谋身份,自身不统兵马,所以这番建议说出来三将皆服,再联想到赵普是从张迈那里过来的。这个安排,其中多半也有张迈的指示在内,因此皆点头称善。
高行周道:“既如此,我就整顿兵马,随时出击。”
折德扆道:“在下的骑兵都已经抵达,步弩到了一大半,后续人马也可以在三日之内全部到齐,南下威吓洛阳那一路,就由我去吧!”
杨光远笑道:“那好,西面那条山路难走,我所部尚有大半还在路上,等都到齐至少还要七八天,那我就在这里坐镇,为两位守住后方!至于取得的州县政务嘛,赵参军,可就有劳你了。”
赵普慌忙道:“哪里敢,哪里敢!河北人才荟萃之地,不知有多少大儒,多少名宦。我只是个后生小子,只能代元帅求贤访才,请他们为国效力!”
杨光远嘿嘿道:“赵参军何必过谦!”他自然知道河北纵然多才,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士林众人若想投靠天策,少不得要走赵普的道路,赵普居于此位,位卑而权重,如果他手腕运用得当的话,将来必能就此为自己捞下一桩不可限量的政治资本。
跟着高行周又为杨光远、折德扆和赵普引见刘彦,对于刘彦的义之功,三人都是赞口不绝,同时表示要上书张迈为刘彦求封,这三人之口一开,刘彦便知道自己在新主麾下算是站住阵脚了,自然大喜。
猪肉分毕,众人哈哈大笑。
“终于可以出兵了啊!”高怀德扼腕道:“可惜了,可惜了,当初要是听我的话,那我们就不止一个共济仓了。”
折德扆一愕,道:“怎么说?”
刘彦便将当日高怀德的建议说了,众人尚未评价,外间便有飞报传来,却是杜重威听说张迈以奇兵袭取定州共济仓后大惊失色,连夜派景延广领重兵南下,如今已经进驻平幽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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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读者有意见,大意是说是不是要赶着收官,战争写的这么简略,嗯,写了这么多年,板砖挨多了,本来任凭风吹雨打我自默默码字,不过这次觉得有必要说两句。
《唐骑》这本小说,主基调是讲战争的没错,不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外族斗而胜之,其乐亦无穷。但内战就很无聊了。虽然到了现在内战不可避免,但我会将主要笔力放在上前后战略战术的构筑上,战场我也不想多写,自己人杀自己人的场面,写那么仔细做什么!





唐骑 第二八六章 河北烽火
天策挥师南下,就如同投下一颗重磅炸弹,炸得整个河北都动荡了起来。
在以前,天策唐军对于河北的士民来说,那就是一个如同传说般的存在——传说总是既辉煌,又遥远。无论是西域的胜负,还是漠北的大捷,那都是远在数千里甚至上万里外的事情。
尽管所有士人都揣测张迈意在天下,但是谁也没想到唐骑会这么快就来到了家门口!
唐军打下定州了!
定州往南,就是恒州、赵州,再往南,就是邢州、赵州,赵州再往南,可就是整个河北的心脏——邺都了!
别看中间还隔着四州,但这四州之地可是一马平川!既没有能够阻挡马蹄的天险,也没有能够野战的大军!
而邺都之于河北,就如太原之于河东、西都之于关中,邺都如果被天策攻陷,那整个河北几乎就算完了!
如果河北都完了,洛阳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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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骑六百里加急,打破了洛阳伪装的安静,撕破了石敬瑭最后的面皮!
自杜重威兵马北上以来,桑维翰都在朝野之中制造舆论,将混乱的末世粉饰成太平景象,是啊,幽云都要回归了,金瓯即将无缺,契丹都得将吃进去的领土吐出来,这是国家昌盛的表现啊!
但云州百姓将晋军硬生生赶出城外一事,狠狠地打了桑维翰一记耳光!
桑维翰还没胆子隐瞒这样重大的军情,当他颤抖着将事情禀报上去的时候,便挨了石敬瑭实打实的一记耳光!
他已经身居枢府,位同宰执。被君主当众打了一记耳光,这宰执还如何做下去?在那一刻,在周围围观者**的目光中,桑维翰连死的心都有了!
但是和现在相比,桑维翰忽然现那一刻其实也不算什么!
看到战报。他的手都抖了起来,他知道如果拿着这份战报入宫,迎接他的就不会只是一记耳光,而是砍头的钢刀了!
石敬瑭会杀人的,石敬瑭肯定会杀人的!
哇的一声,桑维翰咬破舌头。猛地吐出一口血来,鲜血染满了战报,然后他的人就晕了过去。
下属慌张了起来,一边将桑维翰送回府去,一边将染血的战报送入宫中。
送战报的属官,被石敬瑭抓起一个金瓜。当场打得脑浆迸裂而死!
然后,皇宫之中便传出了狼一般的嘶嚎!
在与契丹达成燕云协议之后,精神状态逐步转好的石敬瑭,一夕之间又忽然失控!皇宫之中,几乎每一个时辰都要死人,没有朝会,石敬瑭不上朝了。但被他叫进去议论军政的大臣都两股颤栗,许多人出来的时候甚至下身出臭味——那是被吓尿了!更有的人进去之后就没出来!
洛阳在一日之内几乎就要乱了起来,由于禁军的戒严,所有乱象在还没爆时就被压了下来。但威压之下的平静并非真正的安宁,它在无事的表皮底下,却加剧了满城士民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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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都这样了,比洛阳更近前线的幽州,受到的震撼就更加剧烈了!
如果说,在云州出事后,幽州这座已经没有多少百姓的城市变得外厉内荏。那么定州的消息传来后,它就变得一日三惊!
这么大的消息,是不可能隐瞒的!更何况张迈也不会让杜重威有功夫去隐瞒!
在杜重威得到快马捷报之后,消息就传遍了全军!
然后,当天幽州就出现了逃兵!
毕竟。纸包不住火,过去一个月,许多军士已经从各种小道消息中,听说天策已经取得上京大捷!
对于这个传闻,几乎没人怀疑过!
第一个原因,是因为契丹屡败于天策之手,这回再败一次也不奇怪。
第二个原因,是因为契丹退出幽州,退得太慌张了,慌张到让任何有点边疆经验的老兵就看出其中的不对头来!
第三个原因,是因为杜重威的反应!
杜重威在得知上京胜负已决、张迈即将东进时,马上排布兵马,以三路重兵驻防居庸关、古北馆、石门镇,这三个地方分别位于幽州的西、北、东北三个方向,正是要堵截张迈进入幽州的道路!
而严防死守的重点,显然就是来自北面的威胁!
北面有什么威胁?在契丹退走的情况下,显然只能是天策——在上京打败了契丹的天策!
缺少胜利激励与价值支撑的部队,严厉的军律只能维持住表面的安定,却压制不了内在的恐慌!
所有人都在担忧中琢磨着,琢磨着张迈什么时候东进,琢磨着杨易什么时候南下——因为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杨易受伤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薛复在中京道按兵不动,张迈在定安县引而不,却是一个高行周作为奇兵,袭击了定州!
消息传开的那一天,整个幽州大地就像一滴水滴入滚热的油锅中,瞬间就炸了开来!
定州失守了!
定州失守了!
西面,是攻无不克的张迈!
北面,是战无不胜的杨易!
而现在敌人竟然绕到了南面去!
洛阳方面的人,害怕的是天策唐军以一支兵马南下,逼邺都、渡黄河、攻洛阳!
而幽州这边,则是害怕天策唐军以兵马东进,掐断他们的退路!
西面是不可战胜的张迈,北面是令人胆寒的杨易,两面夹击已经让人感到绝望,如果南面的后路再被切断,他们怎么办?往东跳大海吗?
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就连杜重威都有拔腿逃跑的冲动了,更别说下面的小兵!
看到他遽变的神色,景延广和符彦卿都知道大事不好了!
他们不知唐军内部虚实,更不知道张迈缺粮。当场就认为张迈的主攻方向变了!
“大帅!”景延广脱口就叫道:“必须赶紧派兵南下,赶在天策之前,保住平幽仓啊!”
平幽仓,是石敬瑭用以支应北进大军的主仓,搞得天怒人怨后。从山东以及河北东部征集来的粮食,大部分都囤聚于此,其中有一部分运到了共济仓,幽州交接后,又有一部分北运,但大部分却都还在那里。哪怕有运河的存在,毕竟粮食的转运与保存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幽州局势未稳的情况下,杜重威也不会愚蠢到将所有的粮草运到前线。
这座仓库,既是杜重威的命脉,也是他的退路!
“马上兵!”杜重威敛起了最开始的惊慌。对景延广道:“你马上轻骑飞进,步弩水路南下为后,进驻平幽仓!一定要把它保住!”
景延广出不久,南门一个军营就生了哗变,跟着在城外驻守的几个据点就出现了逃兵!
接到消息之后,符彦卿连夜出城,出刀见血。见逃者杀,才用一股血腥将这股恐慌给镇了下去,不至于出现逃兵潮,但零散的逃兵却依然存在。
直到南面传来景延广抵达平幽仓的消息,杜重威和符彦卿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再接下来的几天,随着各方面消息的回传,他们总算明白了天策唐军进入河北的人马与布局。
“竟然是高行周!”
白马银枪团在奇袭阶段偃旗息鼓,但夺取定州之后就一改姿态变得大肆张扬,所有精锐将士都换上了战袍。三千白马骑兵在定州耀武扬威,震慑远近。唐县的县令之所以会出降,边境那十七连环坞堡之所以会投诚都与高行周故意造就的声势有关。
但是,杜重威和听到这里反而不担心了。
他们已经知道景延广一接掌平幽仓,马上环仓布砦。驱赶民夫,挖沟垒墙以待。
平幽仓就在运河边上,保住了这个据点,就能向北接应幽州的兵马,万一幽州兵势不顺,也能顺运河南逃。
“如果不是高行周,定州不会那么轻易地就陷落!”符彦卿说道。
定州所在的位置,正处于东西两路大军之间的死角上,却也正是当初高行周进军的必由之路。
“但也还好,这次来的是高行周!如果他有一股狠气,当日夺下共济仓后就派一支轻骑东进,一把大火就能将平幽仓烧个干净!”
杜重威和符彦卿都知道高行周素性谨慎,错失了二次奇袭的最佳时机,否则平幽仓一烧,幽州这边的军心士气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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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杜重威和符彦卿的庆幸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在另外两支兵力进入定州之后,天策唐军马上就兵分两路,一路是高行周的白马银枪团,向东攻略河北诸州县,另外一路是由一个无名小将率领,向南朝黄河逼去!还有一路人马则是坐镇定州,接应两路兵马。
消息传出,整个河北立刻引了第二次大震荡!
只要不是瞎子,谁都看得出第二路人马的最终目标,肯定是洛阳!
洛阳啊!
所有人马上想起了张迈那道毫无文采的檄文:
“石敬瑭,你个沙陀小儿,不配拥有这个天下!”
如果是空口白言,谁都能骂几声。
但配合当前的军势,那就不是空话,而是真正的意图了!
“果然是意在洛阳,果然是意在天下啊!”
“张龙骧……这是要问鼎了啊!”
天策七年,秋风起于定州。
白马过处,望都县降,北平县降,定州全境归于天策。又三日,蒲阴县降,深泽县降,鼓城县令逃跑,祁州归于天策。又三日,饶阳县降,博野县降,束鹿县降,安平县降,深州大半纳入白马骑兵团控制之下。高行周引兵东逼,前锋接近运河,与筑砦而守的景延广对峙起来。
与此同时,折德扆率军南下,真定的守军逃跑,太行山窜出一群大盗窃据城池,树立唐字大旗。号称响应天策。折德扆继续南下,赵州七县,官员闻风而逃者就有四个,不在交通干道上的平棘与宁晋闭门不出,折德扆也不管它。继续进军,柏乡县令下令守城,结果只征集到五百兵丁,折德扆以骑兵堵住四门,向内射火箭和檄文,只过了一夜。守军就从南门脱逃。
折德扆继续南下,连克三县,直到邢州城下才遇到激烈的抵抗。
与此同时,与赵州、邢州相邻的冀州爆了弥勒教起义,战火迅蔓延冀州全境,起义军揭竿之后。都纷纷打出响应天策唐军的旗号。而他们起义的口号,除了弥勒教的教义之外,更加上了一条:
“石敬瑭,不配拥有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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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十日之间,五州沦陷,官军逃匿,盗贼横行。烽火四起,士民惶恐,洛阳的皇宫中,一片乌云越压越低!
从宫中出来,冯道感觉自己几乎虚脱。
与他同时出宫的桑维翰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从来没看见石敬瑭的脸会狰狞到现在这个样子。尽管知道石敬瑭现在还需要他——但这种需要是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上,如果石敬瑭不再理性,那时该怎么办呢?自己的性命,也是堪忧啊!
“冯相,”桑维翰走快了两步,回头对冯道说:“陛下刚才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天策南下的那支人马,不管是虚兵,还是实兵,一定都要挡住,不许匹马过黄河!支应邺都的粮饷。你可要好好筹划啊!”
“邺都乃河北之心脑,本有存粮,并未全数供应平幽,”冯道说道:“但是,就算挡住了天策,我也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外患未平,内忧又起!”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桑相应该也很明白。”冯道说道:“我主被契丹所欺,为了燕云一事,进行了杀鸡取卵式的征敛,却将河北、山东的士民都得罪透了!冀州之乱,岂是偶然!不止冀州,最近濮、曹、郓诸州也有异动!大野泽(梁山泊)巨盗云集,登、莱海贼横行,州县对此都隐瞒不报,但我们这些宰执还是知道一些的。这些隐忧都如同干柴燥薪,只要星星之火一点就会爆燃!这些,才是我最担心的事情啊。”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桑维翰嘴角都在颤动,其实他并不是完全不顾民生的人,只是到了现在这个局面,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有些事情正如饮鸩止渴,虽然明知道有毒,但事到临头还是不得不做。
“现在最重要的,是攻守!”桑维翰道:“邺都能否守住,关乎黄河。黄河能否守住,关乎中州!如果让天策的骑兵进入畿内,那……那这个天下可就危险了!”
这个天下危险?那现在就不危险了?
冯道没将这话点破,现在说这些刺激人的言语毫无用处!桑维翰没再与他废话,赶往枢密院去了,冯道却回了家。在回家的道路上,又遇见了两起骚乱。
天策的骑兵还远在黄河的那一头呢,可是,洛阳,这座曾经伟大的都城,如今从内到外都已经变得摇摇欲坠。
所有人在这座城市里,都找不到安全感,从石敬瑭到冯道,从冯道到桑维翰莫不如是。
如果唐军真打到了洛阳城,应该也不会对自己如何吧,可是,自己能挨到那时候吗?
思虑及此,冯道想到了范质。
这个小子,溜得可真快!
如果他停留到现在,能否平安离开,就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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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质出使洛阳,取得了过预期的成果,随着唐晋局面的交恶,秦西方面中枢担心他会因此受累,故而提前将他召回,一路西行,进入关中时,幽州事件已在八百里秦川开始酵,早在上半年,由于秦西社会变革的影响,秦东的基层已经有向秦西看齐的趋势,许多乡里正在如追流行一般,在乡绅们的主导下,模仿秦西去推选自己的纠评御史——当然明面上不能叫纠评御史,那些当选的乡绅们借用了一个古词语,把自己叫做代言,意思是自己在代百姓言。
新推举出来的代言们仿佛是从秦西正在推行的“仁政”中找到了获取权力、抵制武人的法理依据。正在越来越积极地介入到县以下的各种社会庶务当中。
在秦西,纠评御史对基层庶务与司法的介入,有着天策上层文官体系的制约和指引,因此上下浑然一体,没出差错。石晋的上层文官体系却与这种基层的选贤举能体系无法衔接。上层建筑和基层体系便显得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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