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三个主要将领商议未定,城外唐军见回纥人迟迟不出战,便在城外作出种种羞辱回纥人的举动来,
忽然小石头带着十几个骑术精湛的唐军越队而出,就在马鞍上站了起来,倒转了身子。
“这些唐寇要干嘛?”城头上回纥士兵都想。骑士要在马鞍上稳稳站住,那却也需要精熟的骑术才行。
便见那十几个唐军骑士忽然在腰间做着什么动作,隔得远了看不清楚,城头的回纥士兵正自猜疑,忽见那十几个唐军骑士刷一下一起脱下了裤子,露出白白的屁股,左右耸动起来。
这一幕有个名堂,唤作“苏格兰式ju花、蜡笔小新屁屁”,脱裤子炫ju花,是张迈模仿《勇敢的心》里桥段,屁股左右耸动的动作,学的是蜡笔小新。
城外千余唐军一见无不放声大笑,城内回纥士兵气得跳脚,许多人不等将领下令便放箭射击,可惜这些苏格兰式ju花和蜡笔小新屁屁都位于弓箭射程之外,怛罗斯城内又没有汉家冠绝天下的千步强弩,除非出城出击,否则根本就奈何不了这些白花花的屁股。
这时不但塞坎眉毛竖了起来,曼苏尔也怒上眉梢,谨慎的哈伦忙劝道:“将军!这摆明了是诱敌之计,不能上当啊!”
“诱敌之计?就算是诱敌之计,难道我们就害怕了吗?”塞坎怒吼着:“想咱们回纥的铁骑,无论是当年老祖宗还在漠南陇西时对着汉人也好,是在这河中对着大食也好,向来是冲锋攻掠,哪有龟缩困守的道理!这事要是叫人知道,还不笑掉大牙!曼苏尔,我留三千人给你,好好守住怛罗斯!其他人马随我出战!不灭了这伙唐寇,我誓不回城!”
曼苏尔领命,哈伦苦劝不住,塞坎已经去了,哈伦回来对曼苏尔说:“塞坎这次出去,要是胜了那最好,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咱们可得谋个退路。”曼苏尔心中一凛:“退路?”
哈伦低声说道:“塞坎抱着私心,一直压住这件事情不让八剌沙衮那边和博格拉汗知道,这事要真能瞒过去那什么都好说,但要是瞒不过去,等博格拉汗回来咱们也得跟着受罚。依我看不如咱们瞒着塞坎,给博格拉汗透个信,你看怎么样?”
曼苏尔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这件事情你去办!”
塞坎既然决定出城,反而沉住了气,集结了将近七千人,备足了武器干粮,甚至还让五百轻骑在城内小跑热身,然后才下令出击。这时城外唐军的喊骂呼喝之声渐渐弱了,似乎气势已竭。
曼苏尔便听城门打开,塞坎已经带领大军冲了出去,大军的前锋乃是五百精锐轻骑,后部又有装有部分马铠的二百多重骑,轻骑迅疾,重骑猛,最后一部,才是将近两千人的民兵,都骑着骆驼,但队伍秩序也都不乱。
那十几名唐军骑士急忙穿裤子、敛ju花、收屁股,似要迎战,却又显得有些慌乱。
塞坎望见,心中冷笑:“就这点能耐,也敢来惹我——难道不知道我已经回到怛罗斯了么!”
“给我冲!踩死这帮唐寇!别让他们逃了!”
与此同时,张迈也下达了命令——
“撤退!”
不等两军接锋,唐军已经掉转马头,以队为单位,飞也似地逃走了。
唐骑 第三十七章 诱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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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也是一门大学问。逃有真逃,有假逃,有拼命逃,有且打且逃。
张迈原本的打算是且打且逃,一边逃一边削弱回纥军的实力,但等真交锋时才发现事情远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且打且逃,必须保证己方的行动力在对方之上,否则一旦停下打就逃不了,被敌人咬住了就休想脱身!
而且面对着的如果是组织完备的追兵,那么要想达到且打且逃的目的,本身就必须拥有一种强大的兵种——骑射。
望敌奔近,回马发箭,削弱敌人前锋的势头后继续奔逃,一点点地吃掉敌人、一点点地削弱敌人,此为骑射兵种最强大的运用场合之一。
但塞坎带领七千骑兵直冲出来,若初夏惊雷,若出笼猛兽,气势极其惊人!七千骑兵以百人为一队,就如旋风一般卷了过来,马蹄声踏得大地震荡!
和上次曼苏尔在疑虑中出城,塞坎这次是带着歼灭敌军的气势出城的,因此数千马蹄放开,势不可阻!
而唐军呢?鹰扬营和龙骧营的兵将士气虽然也高涨,但作战技巧却还有待磨练,若陷入肉搏混战还能扬长避短,但他们的大多数人却无法进行骑射——射箭可不是一两个月就能练得精熟的本事,更别说在颠簸的马上发箭瞄准了!
“走!”郭洛比张迈更先一步意识到眼前冲来的敌人不是好相与的,趁着尚未接锋,马上下令全军掉转马头逃跑。
唐军从一开始逃走就分为左右两部,左部是龙骧营,右部是鹰扬营。
“特使,跟着我走!诸队队正,记住保持麾下各火不要走散!”郭洛在前面叫道。
这几个月里张迈虽然越来越融入到战争的氛围之中,但战场上的反应需要穷年累月的沉淀,此刻敌军在后,随时都有可能赶上,遇到变故、歧途,都绝无半点时间停下来想上一想,一定要在一刹那间靠着经验的判断做出选择!
在这方面,张迈仍然不如郭洛。所以行军作战的具体指挥工作,常常是郭洛代张迈进行。
鹰扬营和龙骧营逐渐拉开,仍然在逃,角度却有些偏了,鹰扬营中有一百名将士可以做到马上骑射,这些人落后了些许,战马是向前奔驰的,羽箭射击后射前是逆势,前射后是顺势,但唐军回射,取准较差,回纥前射,取准较优,两家隔着一箭之地互相射击,都没讨到好处。彼此的速度也因此而稍稍下降。
这时龙骧营已经在鹰扬营的掩护下奔到一处高地上,三百张弓居高临下瞄准了,杨易想也没想,就绕过了高地继续奔逃。
“将军,小心高地上有埋伏!”
部将者米提醒道。
塞坎为之勒马,但七千骑兵的前锋还是收不住脚,冲到了高地之下。
“射!”
羽箭如雨疾下!
前锋骑兵在马上举起了盾牌,却还是有七八个人中箭落地,十余匹马中间箭倒,前锋二百余人或回旋或脱队,冲击为之一挫。
后面跟上来的部队来势也被阻住,刚刚出城时的锐气被遏住了!
可是塞坎却发现了一个状况:“这些弓箭,力道不够,准头奇差!”他判断:这批唐寇,缺乏训练!
“哼,果然只是一伙强盗!”他心中忌惮之意又去了三分。
“整理队列,继续追击!”塞坎下令:“不要让他们逃了!”
“换马!”郭洛大叫着!
这换马的动作,他将六百龙骧营将士训练了不知多少遍了,这些龙骧营将士,箭术不行,骑术却佳,很多人在加入唐军之前就已经熟悉马性,这时数百人一起跳下马鞍,跟着一纵翻上了另外一匹马上或骆驼上,动作一气呵成,几乎在两三秒内就都换了马!
这种集体换马的行动最是明显,塞坎远远望见不禁一愣:“这伙唐寇,训练得不错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时却没想到龙骧营几方面的能力甚不均衡,骑术不错剑术不行,士气甚高作战技巧却还需要进一步的训练。
“走!”
张迈也翻身上了骆驼,这是一头龟兹驼,身形比连捷还要长大,脚程也几可与连捷比肩,尤其适合在风沙中行走,只是坐在驼峰之上,比在马鞍上更摇晃得厉害。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张迈的身体已能自发调节上下晃沉的频率与骆驼晃沉的频率同步,以此来减少颠簸对身体的损害,同时也保持体力。
唐军是逃,回纥是追,逃方可以随意东西南北,是主动,追击的一方却得跟着逃跑方的足迹走,是被动,龙骧营从高地上直冲下来,又刚刚换了马,借着惯势一下子将回纥甩开了好远,回纥却要调整方向再追来,但唐军的后部仍然没能逃脱回纥前锋的视野。
部队在全速前进的时候很难保持长时间步调一致,由于速度参差,七千回纥逐渐分成前、中、后三部人马,前锋只有几百人,还蹑着唐军的尾巴,中军人数最多,后军也有一千多人,这一部人马已经望不到唐军的踪影了。
逃出有两个时辰,队伍到达怛罗斯河边,郭洛下令饮马,同时部队做弧形张弓竖盾,过了有一顿饭功夫,回纥的五百余名前锋轻骑逼到了二百步外,却又不敢就上前来——这时候他们若冲上来有可能会被唐军以逸待劳地击溃。
对峙了又有一顿饭功夫,又有数百回纥骑兵赶上,这才合兵一处逼近,而就在此刻,唐军饮马结束了。
“换马!”随着郭洛下令,张迈也跨上了连捷,再次出发,沿着怛罗斯河,踏上了荒漠之中,因这次饮马休息过后马力更足,这一来更将回纥军多甩开了数里之地,但这个距离仍然太过危险。
“难道今晚我们不用睡觉了?得连夜跑?那不得累死。”
当然回纥军也很累,甚至可能比唐军更累,可是唐军却不敢停下。这时候若与敌人前锋混战,倘不能在回纥的后续大军到达之前将敌人全歼,那么唐军就完了。
丁寒山忽然指着远处一阵若有若无的羊角形沙链——那显然是微小的沙砾被一阵旋风卷上了天,不过看那沙砾链的大小,这阵旋风的威力貌似不大。
“我们得救了!”
“得救?”
“对!就靠这阵风!我们应该可以好好休息一夜。”
在丁寒山的带领下唐军找了个地方,骆驼围绕成环,马匹居中,人在最里面。每逼近里许,那沙砾链就清晰了数倍,等到唐军布置好环驼阵,那旋风已经逼到数里之外!而且这时沙砾链条已不是若有若无,而是与风齐舞,上接浮云下卷黄沙!有如上天垂下了一把巨大的犁头犁将过来,所到之处是将成斗成片的沙土如怒海大浪一般卷起,朝着两支部队这个方向扑来!
这时回纥的追兵也注意到了那羊角型旋风,各各停马找地方躲避,塞坎再怎么急切,在天威面前也是不敢狂妄的。
张迈本来还在驼马之间观察回纥军的动态,但旋风袭来之际也被震撼了。
“小心!”大石头小石头同时扯住了他,钻在骆驼身下!
一片沙尘当头盖了下来,在那一瞬间张迈想到的就是:“我要被活埋了!”
但在一两秒钟后他又觉得全身仿佛要失重了一般——那羊角大风的倒卷之力不止卷起了身上的沙尘,连衣服乃至整个人都要被这股螺旋力量从地上拖起来!
“坚持住,坚持住!很快就过去了!”郭洛和丁寒山开始还在给大伙儿高呼打气,但只叫了两句张迈就听不见声响了,两人的声音都已被呼呼的羊角风刮散,同时只要一开口就会被这大漠飞廉塞满一口的沙尘!
身上的沙尘来了又走,盖下了又被掀开,只有那风力丝毫不肯停歇!似要吹到地老天荒为止。
好几次张迈几乎都要放脱掌心中的驼链,哪怕已有环驼阵的保护,在猛烈的风中时而有控制不住身形,但还好,正如丁寒山的预料,这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在他丧失把持之前羊角风就已经朝回纥追兵扑去了。
“哇!好家伙!”几百人一起从沙尘中跳起,耳朵里、脖子里、衣服里——所有风能侵入的地方都灌满了沙子!
跪着成环的骆驼在军士的驱遣下站起身来,望着那逐渐远去的羊角风,张迈心中对大自然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我们这龙骧营,算什么呢,就算是兵力比我们多出十倍的回纥军,在这天地之威面前,又算什么呢!”
六百人也好,六千人也罢,甚至是六万人——在这危机四伏的沙漠中只要一个不走运都得全军覆没!
“上马!出发!”
经过几个时辰的奔逃,再加上方才与羊角狂风的对抗,龙骧营的战士都已经很累了,但唐军累,追兵同样也会累,这时驮着张迈的连捷却已经冲了出去,看着龙鳞面具下的张特使已经行动,所有人都咬紧了牙关振作精神,以嘶吼来激励自己,翻身上马上驼,紧跟而去。
唐骑 第三十八章 灯上城
沙漠追逐,看的可不是马匹骆驼个体的冲刺速度,而是在这个特殊地形上的整体行动力。
追击唐军,对塞坎来说是一个痛苦的选择,而要摆脱塞坎的追击,对张迈来说也是一个恶梦!
那阵羊角风打乱了追逃双方的步伐,大风来时,和唐军一样,回纥军也是望见了那羊角风就停下追击的脚步,依靠着一片小山坡,排开圆畜阵躲风,回纥人对这片沙漠的熟悉程度不如唐军,但沙漠行军的通识,军中自有精通之人,等到风沙过去,唐军却整个儿不见了,只是留下满地的乱蹄痕迹。
“难道就这么追丢了?”
唐军踪影消失让回纥人微受打击,但那满地的凌乱蹄痕却又引得人觉得弃之可惜。
这时日已黄昏,要撤回怛罗斯也来不及在天黑之前进城了。塞坎下令整束部队,同时派出还保有体力的轻骑沿着那凌乱的蹄痕侦查。
也在这一天晚上,张迈的队伍也处在一种很艰难的选择当中,他们的目的是诱敌,不能跑得太远,又得防备被回纥捉住,这里头的平衡是很难把握的。
向导丁寒山带着队伍在怛罗斯河一处河滩拐弯处休息,准备第二天晚上继续出发,一边诱敌,一边朝灯上城撤退,但四更时分他们就听到了驼铃声!
“难道回纥人连夜追击?”
虽然张迈已经累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但还是强撑着翻上龟兹驼,人很疲倦,他却笑了起来,那笑容给身边所有人都带来了信心。
“阿洛啊,我们不用既担心被回纥追上,又担心把他们甩得太远了。”
“为什么?”郭洛问。
张迈笑道:“因为塞坎这次看起来是真的拼命了,我们只要尽量逃就行,不用三心二意了。”
旁边几个人都笑了起来,道:“特使说的是。”
然而所有人都尽量不去想张迈这句话的潜台词,那就是塞坎追的这么凶,他们就算尽量逃,都未必逃得掉呢。
“那边有声音!”回纥中有人高叫,又有数百起谨慎地逼了过来。
唐军不知对方来了多少人,不敢硬拼,听到有声音赶紧沿着既定的撤退路线逃远,回纥那边由于主力队伍未曾会合也不敢过分逼近,双方距离再次拉开。
唐军走到天明,寻了个沙丘躲在后面暂歇,日上三竿时一队回纥轻骑冲近,却还不知道沙丘的另外一边就是唐军的轻骑,张迈对郭洛道:“试试?”
张迈经验不如郭洛,但洞察力十分高明,脑子又灵活,胆子又甚大,作出谋划之后,郭洛通常能够近乎完美地执行。他和郭洛合作已久,战场之上点头知尾,这时只说了两个字,郭洛已明白他的心意,道:“好!无论胜负,一击即退!”
张迈一个翻身,上了连捷,这匹骏马如今也和主人有了某种默契,便猛地驮起张迈,从沙丘背后冲了出来,这队回纥轻骑只有二十余人,唐军忽然从沙丘之后冲出,回纥追兵无论人马都受了惊,吓得赶紧回头,唐军虽然以多欺寡又以逸待劳,却也只截获了两骑。
大石头小石头上前要赶,郭洛叫道:“穷寇莫追!”他大概是全军最冷静的人之一了,哪怕是在容易被热血冲昏头脑的战场,也能时刻记住作战的真正目的。
唐军击退了这伙追兵之后,便又继续沿着怛罗斯河往干涸处走去。
如此又过了两日,龙骧营所有将士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塞坎逼得好紧,尽管每次总被郭洛设法躲开,但有好几次甚至都冲到了唐军跟前来了。
到了后来,张迈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诱敌,还是真的被塞坎赶得有如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窜!就连小石头这样乐观的人,都觉得自己就像被猫追着跑的老鼠。
怛罗斯河的干涸处终于到了。
张迈叫道:“大家忍一忍,很快就到灯上城了!”
很快的意思,就是两天,就是二十四个时辰,那意味着龙骧营的将士仍然没法休息。
唐军觉得难受,可塞坎更不好受。
“这伙唐寇,难道是鬼魅吗?”
有好几次他分明已经快逮到他们了,却又在千钧一发之际被逃脱了。
有好几次塞坎几乎就想回去了,偏偏侦骑又发现了这伙唐寇的踪迹。
白天烈日当头,晚间明月当空,这片沙漠地势开阔,一望无遗,然而偏偏就是捉不到那伙唐寇,这天空本来明亮,这大地本来宽敞,但面对唐寇塞坎却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瞎子。
有好几个部将都已经受不了了,要求回怛罗斯城吧。甚至塞坎自己,也几次冒出这样的念头,但是——“不行!都追到这里了!”
塞坎以他丰富的经验判断,这伙唐寇也已被自己追得无法喘息——而他的这个判断也确实是正确的!
“他们总不可能永远这么兜下去的,只要咱们再盯紧些,很快就能找到他们的老巢!”
如果现在就放弃,那么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回到怛罗斯也得被曼苏尔和哈伦笑!
而更重要的是,塞坎没有多少时间了。
每过一天,离萨图克回来的日子就近了一天,以萨图克的耳目,他瞒不了多久了。
“剿灭这伙唐寇,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如果剿灭了“唐寇”,那么之前俱兰城的失陷就只是一次意外,且证明了塞坎有亡羊补牢的能耐。
但要是连一个唐寇都捉不到,那么无论怎么解释都无法让萨图克.博格拉汗满意的。
很快地,回纥人也找到了怛罗斯的干涸处。
这里的河面,已经浅得可以纵马踏过了。
河的对岸,有数以千计的蹄痕向着沙漠深处延伸过去。再过去,就是一个没有水源的干旱地狱了。
沙漠仿佛雇佣了一个清洁工似地,万千蹄痕被风一吹,新沙滚入旧印之中,不用多久就会抚平。
看着那蹄痕塞坎就能判断出那伙唐寇离自己有多远。
“还要继续追击吗?”
不追的话,一旦这些蹄痕消失,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在这样一种地形里,千百人找一个地方躲起来的话,很可能出动十万大军也没法将他们搜寻出来!
追的话,前面可能就要进入一个干渴的世界了啊,在大漠草原上纵横了不知多少回的塞坎知道军队在无水状态下的可怕!
前面到底是陷阱,还是机会?
他的思考持续到七千骑兵全部到齐后,才做了决定:再追三天,如果三天之后还是像现在这样毫无进展,那就回去!
沙漠中的距离,常常是用时间来计算的。三天,在塞坎的判断中这也将是一个安全的距离。他确信在三天之内,他的将士都还将能够保佑进攻的士气与撤退的体力。
回纥七千兵马在这里补充好了饮水,然后就继续出发。回头望望逐渐远去的怛罗斯河,回纥骑兵都变得更加谨慎了。
只是谨慎之中仍然不乏迅猛!
如果郭师道或者刘岸这时候能看见这支部队行军的情态,一定会感叹塞坎确实是一名了得的宿将。
张迈那边呢,他既有些担心被回纥人追上,又有些担心回纥人就此回去了。
当初作战计划定下了诱敌,可真的做起来才知道那有多危险!
塞坎太厉害了,又拥有十倍于自己的兵力,龙骧营只要一个不慎,随时都会全军覆没,那时候就不是诱敌,而是送羊入虎口了!
背后已经瞧不见回纥人的影子了,但这时谁有勇气回头呢?
追逐战到了这个地步,唐军与回纥都有些摸不透对方的行动了,不知哪个沙丘背后,就藏着回纥的大军呢。
而且,唐军的体力也下降得很厉害了,连动作都出现了明显的迟缓。
“到了,到了!灯上城到了!”
丁寒山叫道!
灯上城!
终于到了!
六百唐军都松了一口气:终于到了。
这一路逃来,龙骧营累瘫了一百二十匹马,四十头骆驼,所有累瘫了的马和骆驼都在沿途就杀死、丢弃!唐军没时间来照顾它们,更不可能带着它们。
但来到这里也就意味着,暂时安全了。
回纥人跟来没有呢?回怛罗斯没有呢?不知道,但总算是抵达灯上城了。
“先进城。”张迈道:“如果回纥人不来,那咱们就启动第二轮的诱敌计划,如果回纥人还在追,那咱们就在灯上城以逸待劳……”
“回纥!”
张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惊呼打断!
往后一望,东南的沙丘上竟然开始出现回纥的骑兵!
“他们怎么会从那个方向来的?”张迈心头一震,他没想到塞坎会来得这么快!跟着便发现沙丘上的回纥骑兵越来越多,先上沙丘者也未马上追击唐军,而是在上面歇马——他们是要等养足了马力然后再一鼓作气冲下了!
一队,又一队!
很快人数就达到了千人以上,而后面还在源源不断地出现。
“是塞坎的主力,不是前锋!不是候骑!”
“快进城!”郭洛大叫。
还什么以逸待劳,不要被塞坎聚歼在灯上城外就很不错了!
就像马拉松长跑最后的一段冲刺,身体显得特别累,几乎随时都要趴下了,灯上城的地势颇高,入城乃是走上坡路,这时竟有一半的马匹骆驼因为体力过度透支上不去了,有些将士甚至不得不下鞍牵马,牵不动了,只好丢了马,自己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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