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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李守贞惊疑不已,自己不是已经宣布南附了吗?怎么张迈还把自己当手下使唤?但他一转念间便有些明白了,召集手下商议,手下一听个个欢喜,都劝李守贞赶紧答应下来。
原来这个时代,各地割据,诸侯混战,大势力称王称帝,小势力为求自保,有时候会同时向几个大势力称臣,比如割据江陵一府的南平国就是这样。
现在张迈没有派兵南下,反而下了命令,这样的安排,分明就是默认了让李守贞作为藩属,也是给了双方一个下台阶。尽管众人心里都明白这恐怕不是长久之计,但今时今日有哪个不长眼的愿意去跟天策唐军硬碰硬?
所以徐州上下,听到消息之后都转忧为喜,纷纷通过各种渠道规劝李守贞应承此事。
李守贞为众议所裹挟,半推半就地就答应了,当即向燕京上书称臣,并答应会按照要求开设榷场。
东枢这边对李守贞称臣一事毫无回应,只是对开设榷场一事发来了更加详细的指导,除了派来负责税制建制与税务征收的税官之外,又提出了税金切割的比例——其中三成北运,押解到开封,留下七成给徐州自己处置。对于这个规定李守贞也无异议,那三成税金就当成岁币吧。
榷场的地点才刚刚划定,东枢就传令鲁南边境全线开放商贸出入,允许山东各州的商贩前往徐州做生意。
消息传出,鲁南迅速安稳下来,李守贞都奉元帅的命令了,这都要开榷场做生意了,还怕什么打仗?还是赶紧想想怎么从这件事情上分一杯羹吧。
但金陵那边李昪就不大高兴了,派来了使臣面斥李守贞,这个时代中原的藩镇面对南方的藩镇素来有心理上的优越感,李守贞既得到了张迈的“宽容对待”,其实也不怎么惧怕李昪,只是为了保住一条后路,还是好言好语地将,又允诺将榷场所得的三成进献。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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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冬天,大半个中国就在有惊无险中度过。尤其是河北、山东北部的国人,底层百姓得到了免税令带来的实惠,虽不足以因此脱贫致富,但每家多了那么三五斗的收入。总算能过个饱年,豪强士绅们则已经享用了治安转好、商路畅通带来的好处,有些人甚至因此而掘到了第一桶金。所以除了那被打压、被流放的一小撮外,各个阶层的大部分人都对新政权赞不绝口。
东枢的政令通达千里,北则定辽、南则曲阜,东至大海。西至敕勒,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凝成了一个整体。这种内部的统一与整合程度,别说立国不过数年又一直处于动荡之中的石晋,就是李从珂时代的后唐也做不到这一点。
天策八年,对山东、河北的人民来说。都充满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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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渡口,一行旅人正准备过渡。
这里是中州与河南、山东三路交界之处,往西南可以进入中原腹地,往东南可以进入山东,渡过黄河,往东北很快就能到达邺都。
平日这个地处交通要道的渡头总是人来人往,不料最近天寒地冻,河面结冰。偏偏冰层又没结实到可以走过去,没有特殊工具的行人便都无法来往,被堵在了黄河南岸。这批行人眼看无法过渡。便去寻了一个寺庙求宿,不料找了两座寺庙都是人满为患,只好在大殿上打地铺避雪。
原来自从张迈平定河北山东,东枢治下正在形成四个新兴的商业中心:第一个是幽州,如今张迈在彼,因此万众瞩目。其商业辐射力到达整个大东北地区,未来商机不可限量;第二个是邺都。作为河北腹地,又在运河沿岸。且地近山东,还是南下北上的中转地之一,过去一年商业也是越来越繁荣;第三个是天津,城市的规模还很小,只是个正在扩建的渔村,但海货凑集,商业活力十足;第四个是徐州,虽然其榷场开设是最近刚刚发生的事情,但想到货通江南的巨大诱惑力,还是马上就吸引了大批的商贩准备前往。
至于原本十分重要的云州、登州,如今反而有沦为燕、津中转站的趋势,开封地理位置虽佳,但却处于前线,商业力量还没真正开发出来。
要过白马的这批商人,都是准备前往邺都的,大部分是以邺都为最终目的地,还有一小部分准备取道邺都之后直接前往幽州或天津。
大殿上只有一伙人不是商人——他们是洛阳派往幽州的使者及其从属,以及五个监视的天策兵吏。为首的却是个很年轻很文雅的小伙子,叫王溥,别看他年轻,才学却是顶尖的,而且还担任过石晋驻天策的使者,甚至还参闻过秦西那次中原的会议,也见过张迈本人,所以无论随从的属吏也好,监视的兵吏也好,对他都颇为恭谨。
这次王溥是代表洛阳方面前往幽州寻求议和的。
如今的局面对石晋政权已是大大不利:
东北接连大捷的消息传到关中之后,秦地又掀起了一波归唐的热潮,如今关中平原已经被郭威蚕食了大半,刘知远竭尽全力也只能保有长安附近,渭河以北几乎已经无法有效掌控。而折德扆占领开封之后,洛阳与山东的通路便被切断了,符彦伦夺取颍昌之后,荆北方面的大宗物资也无法顺利北运了。加上刘知远对石重贵登基不大乐意,所以现在石晋政权的实际控制地区,就只有半个河东加上洛阳盆地而已,莫说已经没有战略纵深,就是物资补给也大有问题,洛阳公卿已经两个月拿不到薪俸了,再这么下去,石重贵连军队都养不活了——这也是张迈不着急攻打洛阳的缘故,目前来说,张迈可以选择缓图石重贵却是进退两难了。
十一月的时候,听说淮北有变,石重贵还曾燃起过一丝希望,期待着徐知诰北上搅局,没想到那边却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被张迈用一个榷场就将几方面都打发了,眼看势头不对,石重贵赶紧派出使者北上求和。
不过,王溥对这次出使并不看好,他实在没有信心。如果石重贵割据的地盘是岭南、江东或者巴蜀,那还有称臣求和的可能,但洛阳与河东位于天下正中,张迈怎么可能不打?那不外乎是时间问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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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人安顿好了以后,同行一个文吏说道:“今晚且将就一夜,明日我派人去白马镇求助,看看军方能否帮到我们。”
作为志在天下的学者,王溥一直都很关注天策政权的变动,知道天策唐军在东方推行军区、军镇、军府三级战备,军镇大致上对应州,军府大致上对应县,白马只是一个县,按理说守军只是军府,但由于地处要冲,所以建有军镇的编制。
答应了那文吏之后,王溥就静静坐了下来,没怎么说话。
“唉,咱们出发得迟了啊,要是前几日出门,赶在冰封之前过了黄河,定能在年前赶到邺都,那可多好!”
大殿上一个商人叹息说,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一个大雄宝殿挤着几十号人,相互之间都没法离得远远的,所以王溥听得一清二楚。
便听这些商人议论着幽州的行情,议论着邺都的货物,议论着一路去得交多少关税——天策的商道厘金明文标榜,只要知道那套规则,是个商人就都能算出这一路去得交多少钱,虽然对天策东枢来说这些厘金是多了一笔不菲的收入,但对商人来说交这笔钱却是心甘情愿——现在坐在家里一算就知道这一趟是赚是赔了,不会像过去那样,随便走个短途商道还要提心吊胆的,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盘剥,甚至连小命都难保。
却听另外一个商人道:“咱们算好的了!就算是年后赶到邺都去,也总能有个赚头,若是能不辞辛苦,一直把货押到幽州,利润还能翻上半倍!可不像现在被困在洛阳的那些可怜虫,都不晓得怎么办呢。”
大殿之上众商贩一听,纷纷议论起来,个个可怜起洛阳的那些同行,更有的道:“就不知道元帅什么时候要去把洛阳拿下,到那时,要么开封,要么洛阳,肯定有一个会变得与邺都差不多,甚至比邺都更繁荣,那时候我们这些中州人士就不用走那么远了,去开封或洛阳货卖就行。”
众人听了,齐齐称是。而使者群里,王溥的手下则都有些尴尬。这些商人的口吻,就像洛阳已成了张迈嘴边一块肉,就看他什么时候愿意下口而已——而且大家甚至都还盼着张迈赶紧下口呢!
王溥对此也是暗中感慨,然而竟未感到尴尬。
对于石晋的前途,他早已绝望,但对于自己的前途,他其实并不担忧。
他曾出使秦西,在那里接触过不少仕唐之官员,包括范质魏仁溥在内,这些人都很看得起他,因此人脉与门路都不缺;在秦西的那段日子他又十分留心那边的学问以及张迈所重视的官员素养,并购置了一批算术、格物等有益于实政的书籍,以他的年纪与智商,掌握起这些来自是得心应手;至于钻研天策的军政建制、纠评台的设定、基层民政的措施、高层上升的渠道等等更是时时留意。
反正天策疆域扩张得这么快,人才却势必短缺,所以一旦转换立场,料来不会沉沦下僚。甚至王溥的心目中,就是以范质魏仁溥的继任者作为目标的。
现在,也只是等待一个时机罢了。毕竟叛国弃主,总是有于节有亏之嫌疑,但如果洛阳易主,江山易代,那时候很多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唐骑 第三零一章 新都
王溥幽州时已经开春,在重视过年的中国,一般来说,大部分朝廷有什么事情不会跨年来做,只是现在石重贵心中实在太过焦急,有些事情,他等不起!
现在天策唐军的一举一动都是万众瞩目,谁都知道,张迈如今正在幽州整训兵马,幽州聚集的可不是一帮新兵,而是淘汰老弱病残、分派州县各地之后剩下的十几万人马——而且其中绝大多数都上过战场,乃是老兵。
对老兵的训练自然与新兵不同,加上有一帮精锐为核,有几个月的整编足矣!那么整编完成后会怎么样呢?就是傻瓜也猜得到张迈下一步多半要兵指洛阳!
所以石重贵等不得,尽管明知道外交交涉不大可能取得什么成果,但如果还有一线希望的话,那也得抢在张迈动手之前啊,因此王溥才“临危受命”北上了。
只可惜,临危受命的王溥,心中并不像诸葛亮下东吴时那样殚精竭虑地为主上考虑,现在的洛阳城,还真心实意地为石晋王朝作打算的人,不多了。
—————————— 曾经空荡荡的幽州,经过半年的时间渐渐热闹了起来,尤其是南市,北则漠南漠北、西则天竺天方、南则吴越真腊、东则高丽日本,各国商人都能看见,隐隐然已有国际都市的感觉,让王溥感到十分诧异。
高丽、吴越也就算了,那些天竺、天方的商人,自然不是知道幽州开市之后才赶来,而是一早就顺着丝路东行,刚好知道幽州开市,便赶来做买卖的。
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南市已经开张了几百家商铺,往来行商,何止数千人?这些商铺大多是就着这一带原有的空房屋进行改造,也有部分是在空地上搭起帐篷,当初凉州、兰州刚刚开市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因此天策负责城市规划的官员驾轻就熟。
幽州的市民大多都被契丹掳掠走了。除了少数漏网之鱼外,这些房屋土地便全部收归国有,房屋和土地的政策,张迈控得很严,一开始只许出租,等到新年临近,因为商贸越来越繁华,而且任谁都看得出在这里立足前景远大,所以地价房价便一路上涨且有价无市——不是没人买是没得买!到此张迈才特许放出一小部分出售。结果这些“楼盘”不管房子有多老旧破烂,都被哄抬成了天价——光是租售这些房屋土地的收入,就足以让范质瞠目结舌了。 按理说,这些事情本不该由张迈来做,就算只是决策也有牛刀杀鸡之嫌,只是张迈如今正需要钱,而掌握东枢的范质还是有几分书生气,因此张迈才不得不越俎代庖一番。
王溥进入幽州时。正遇到新年第一轮房地拍卖,所以南市上下都十分轰动热闹。王溥经过时也停了一停,见拍卖常上正在拍卖一片两亩大的空地,之前官府放出来的房地,都是一间两间的零散店铺,很少见到这么一整块的空地,所以今天的拍卖现场气氛尤其高涨。
在秦西时王溥见过这种张迈“发明”的拍卖模式。因此并不陌生,最后这片被一个杭州丝商以接近洛阳地价八成的天价拍得,看得王溥咋舌不已。
中午入住驿馆之后,又带人出去下馆子——天策大唐的规矩,除非有特别安排。否则外使到来虽然会提供驿馆,也包吃食,但吃食十分简单,基本就是两菜一汤饭管饱,山珍海味是别想了,一肉菜一素菜而已,如果使者不满意,那可以到外面去自买,不是特殊时期甚至还允许使者在陪同官吏的陪同下出去就餐。
对于这些规矩,王溥自然也都熟知,在秦西时他觉得不习惯,心想放任外国使者外出,被窥探了虚实怎么办?使者出意外了怎么办?还让使者自己买吃食,岂非有失大国体面?
然而这两年下来,亲眼看着天下风云变幻,他的想法也就变了,知道张迈敢放任使者外出,是不怕有什么“虚实”被人看见,这是对外的自信,不怕使者会出意外,那是有治安和安全防范上的把握,这是对内的自信,至于吃食,有肉有菜也不算怠慢,实有古人之风,只是比不得秦汉以后的各种豪奢罢了,且听说张迈自己的饭菜也是如此而已。
如今的幽州,人口上多是外来户,但有商贸就有人流,有人流就有人提供服务,所以各种衣食住行都有人提供,只是商人来得太多太快,各种服务业至今还是供不应求,王溥是仗着使者的身份,由官方出面才在一家酒楼订了一桌酒菜,这家酒楼的老板是凉州,在西北经营有方,也算“老字号”了,但过去两年天策南北征战,那些有相当消费力的中层将士都在漠北打仗呢,战争期间商贸预期也不稳定,官府又提倡节俭,商人也就不敢豪奢,所以这两年生意着实有些惨淡。
自听说燕京开市,郑渭又在商圈戮力宣扬,这个老板就动了心思,将店铺留给大儿子经营,自己带着小儿子和两个大厨,按照移民政策迁来燕京,一路跑到燕京来开了分店,沿途有天策官府提供的低价而安全的船运,倒也不费什么,到了这边之后又能优先租到店面,虽然店面比起凉州那边简陋得多,器皿也远不如老店精致,伙计也不如老店周到,结果开张之后天天爆满,不到三个月就把过去两年亏的钱给赚回来了。
酒楼老板来陪酒的时候,说了些自己的经历,又慨叹道:“我这还算赚得少的!原本在我隔壁做成衣买卖的,那才真的大发了!幽州地面几十万人马,去掉那些老弱病残和兵奴隶,也还有十几万人,里头那些远征漠北的,谁没有些赏赐啊,在漠北熬了那么久的苦,回到中原总得买吃的买穿的吧。这几个月里头。运到幽州的东西能有多少?光是这些军爷们的胃口,就足够将运到幽州的东西有多少,吃多少!至于那些商家就更不用提了,能有眼光在去年来到幽州的,哪一个不是赚得盆满钵满的?赚钱之后要么转手入货,余钱总得犒劳犒劳自己啊。所以这半年幽州的生意端的好做!”
王溥随口又问了一下米菜价格,酒楼老板道:“米倒是不贵,一直有从南方运来,菜也还好,那些军中老弱都被打发到城外种时蔬、放牛羊了。城外还有大商家雇佣了被裁撤的军余,搭起了千多个种菜的大暖房,要不客官您能在这时段吃到一口青菜。嗯,听说光是这些就养活了不少人,也有好些商家就此赚了不少钱呢。”
酒楼老板告辞后。王溥心中寻思道:“如今洛阳的米价一日高似一日,地价却是一日低似一日,正与燕京这边相反。看来王者气运也都向这边转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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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溥在幽州住了两日,才听说张迈不在城里,他便去求见范质,希望他帮忙。
这也是范质和王溥有旧谊,否则按照张迈现在的脾气,对洛阳那边的人是不想理会、先晾一晾再说的。范质如今执掌东枢内政。日理万机,王溥求上门来。他能接见一番已属不易。
“你要出城去找元帅?”范质犹豫了一下,才道:“元帅对你是有些印象的,换了别人,我可不敢做这个主。”便唤来一个举子送王溥出城——只他一个人去,其他从洛阳带来的随从全部不准跟随。
一出幽州北门,迎面又是一片荒凉。幽州被契丹迁徙一空之后,虽然去年夏秋之际,各地来了几十万人马——就军队来说是很多的,但放置在幽蓟地面上,几十万人能占多大的地皮?秋收之后张迈也亲自号召带领全军下地屯田。但也垦不尽这片北国大地。尤其是刚刚经历了南市的繁华之后,陡然间来到这杳无人烟的郊外,便不由得倍感空旷荒虚。
不过如果给一个现代人来到这里,大概会觉得这里的环境真好啊!
雪花覆盖之下,常见到许多零落的麦田,这些全都是军士的屯田,当初秋收之后,几十万兵轮了几百万亩小麦,非精细化管喇下,田亩自然不如精耕细作的江南、农牧合一的甘凉那样整齐,但看看保护着麦田的雪层,明年的收成还是可以预期的。
到处是清澈的河流,结冰之后也能看到冰层下的流水,那冰就像水晶一样,不像后世,许多肮脏的河流结冰后都是黄黄黑黑的十分难看。
到处都是长青的松柏,松柏间偶尔窜出一些兔子小鹿,在离城市较远的地方甚至还有熊,这是自然环境还没有遭受严重破坏的特征,当然熊和鹿敢跑出燕山山脉来到这平原地带,和去年幽州地区人口一空也有关系,这倒是契丹人的“功劳”了。
到处都是成片的湖泊,湖泊则也与河流一般结了冰,虽已开春,冰层却厚,可以看到一些退役的军士开了一些冰窟窿在钓鱼,自己在酒楼所吃的茱萸鱼头,食材可能就来源于此处。
总而论之,这个时代的幽州水源是充足的,土地是丰饶的,人口是稀少的,世界上像这样的地方,一般来说总能经受得起中国人几百年以上的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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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溥骑马向北走了半日,眼前景象忽的一边,来到一座巨大的工地上,肉眼所见就有几千人正在平整土地,挖窑烧砖,按照王溥的见识,再加上之前的风闻,他大概猜到这里就是燕京新城的所在,常听人说张迈要在此处建立一座雄伟的新都,规划中的城市规模已经大得有点吓人,是现在的洛阳、开封所不能比拟的,莫非就会这里么?
张迈也在人群之中,没有穿盔带甲,也不是宽袍缓袖,只是褐色披风下一身紧身的羊绒,头上戴着一顶遮风帽,不知道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一个工头,他和一个匠师模样的人在指点一幅工程图。
看到此处,王溥心中慨叹:“大游国时,手足胼胝,衣褐乘车,动履四时,大概也就这个样子了吧。不意古之圣王之风。复见于今日。”
见到王溥上前,张迈又与那匠师说了几句,这才转头走到一个临时搭建的屋棚里头,屋棚中烧着火炉,暖暖的与外间有如两个世界,张迈脱了披风。坐下喝了马小春递过来的一口热茶,才问道:“你叫王溥?”
王溥见屋内只有一个马小春,便跪下道:“臣王溥,并州祁县人,天策六年,洛阳恩科进士第一名。”
张迈讶异道:“进士第一名,那是状元啊。”随即又说:“不过你对我不称外臣,而称臣,年号又用天策。不用石晋的,这口吻可不大对。”…
王溥道:“臣是华夏之臣,而后才是石晋之臣。当年得中进士第第一,心中欢喜,今日回想,当初不如不中。”
当日欢喜今日后悔,那自然是因为当日中的进士是石晋的进士,如今改朝换代在即。他年纪又轻,如果当日不去参考。如今反而可以直接入士新朝做个纯臣。
这几句话已经说的够明白了,张迈呵呵一笑,道:“我对你有些印象的。能让范质破例许你来见我,想来你必有过人之处。起来说话吧。”
王溥起身后,张迈问道:“你治什么学问?”王溥道:“四书五经,不敢称精通。却也成诵。”
张迈挥手道:“你是状元,这些儒家经典肯定没问题。我问的是实务才能。经典是务虚的,不治经典,看问题的高度就不够;但出来做事不能只是务虚,还得有一技之长才行。”
王溥沉吟片刻。才说道:“元帅所颁《实学》一十九种,臣皆能言。”
张迈早在疏勒时代就很重视文化建设,十余年来在战场之下有机会就不停总结著述,这些著述一本本地出版、修订,到三年前基本形成初步规模,乃是包括算术通识、天文通识、地理通识、物理通识、化学通识、医学通识、行政通识、律法通识、战争通识、农艺通识、建筑通识等等学问在内的一部大丛书。
这一部丛书有一部分是张迈口述,李膑、范质、魏仁溥等人先后帮忙整理,如算术、天文、地理、物理、化学、医学、律法等,有一部分是专业人才会同整理,如农艺、建筑、战争等,有一部分是用从泰西辗转买来的希腊罗马经典著作的翻译和再创作,全部都由张迈读过后定的稿子,这一十九本书虽然都是基础性知识,但也足足有上百万字,还配了大量的图文。
张迈瞪着他道:“你能背下来?”
王溥脸有愧色:“逐字逐句,委实不能,然而元帅但有询问,王溥必能复述。”
张迈心想上百万字的书你能背下来那才有鬼,背不下来有什么好惭愧的?让马小春拿来一本《建筑通识》,随手一翻,点了一个头,王溥就滔滔不绝地将那一章讲出来,遇到有图的地方还能画出来,其中遇到与人文类相通的地方还能触类旁通,发表自己的见解。
张迈听了小半个时辰,打断道:“够了够了!又遇到个天才。怪不得范文素看得起你。”他想了想,命马小春又拿出一副大图来说:“你读过建筑通识,来帮我看看这个规划怎么样。”
王溥上前一看,只瞄了一眼就明白了这是一幅都城的规划图,颤声道:“这……这就是未来的北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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