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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张迈看到两百多人都换上了袍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都上车吧。”
这些年,郭威为了战争需要。让凉州造了许多各式战车,这三十六驾仿古战车都是郭威提供的,当下身穿御款的学子驾车,其他所有人都在车上正襟危坐,张迈骑上汗血王座在前,三十六驾马车两翼随后,再然后才是陌刀战斧阵以及鹰扬、汗血诸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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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迈到达轮台的时候,晋北新移民在这里落户已经超过三年时间,最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如今正值苦尽甘来,听说张迈西巡,留守西域和远迁到此的汉人无不兴奋!
“元帅西巡了!”
“元帅来看我们了!”
“元帅毕竟没有忘记我们!”
所谓“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皇帝远远地坐在中原的京城,下多少道恩赐的圣旨,都不如直接驾临西北来得令人真心感动!
而胡人也响应得很热烈,毕竟张迈“天可汗”的威名可不是虚的,而是通过多少次战争打出来的!这种血和铁的印记最是深入人心。不经几代人的光阴是很难磨灭的,如果说汉人们对张迈是充满了崇拜与亲切。那他们对张迈则是敬畏交加——西域几次战争,漠北压倒性的征服,那都是用人头堆起来的,从来没有一个能打败强大胡人政权的汉人皇帝曾经到过这里——哪怕是第一个号称天可汗的汉家皇帝唐太宗也不曾啊!
所以张迈一到,轮台城几乎是全城轰动,无论胡汉都出城来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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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复作为这次西巡的行动总指挥。主持了这次入城仪式,陌刀战斧的威势,鹰扬汗血的矫健那都是不用说的,所有人都曾在变文中听说过,但这次入城对轮台人造成最大震动的。反而不是这数万大军,而是从马车上走下来的那几百个谦谦文士!
当汗血王座抵达城外,战车放慢了速度,轮台人便新奇地品味着三十六驾马车上坐着的那几百个年轻人,强大的骑兵他们见得多了,天策的铁骑最多就是更强一点,可这些年轻人身上却有着一种西域胡人从来看不到的气质。
“这就是来自中华的读书人啊!”
武力的征服带来的是敬畏,它能够建立统治的基础,而文化的熏陶,却能带来仰慕的枝叶,并蕴发长治与融合的可能。
战车进城之后,两百多个士子从车上走了下来,依礼追随在张迈身后。他们连走路的步伐都让人仿佛用视觉看到了一种音乐美——将“礼”融入到日常言行之中,这是汉文化最大的特征之一,“礼仪之邦”的称誉岂是虚言哉!
这种行走之礼,是由山东士子提出、魏仁溥总结通过的,所有士子在凉州时就练习过,但凉州练习完成后,薛复去看了一场预演,回来给了两个评价:“优雅”、“文弱”!
可经过这数千里的历练,这时数百士子再行礼步,连在后面掌管全局的薛复看了也忍不住暗中赞叹!
与陌刀阵的严谨、鹰扬军的狂悍、汗血骑的矫健不同,学子们的礼步虽然缓慢且没有战步那么刚强,却带有另外一种内化了的力量!
张迈进城之后,接见了各军、各族、各镇的领袖,也欣赏了各族献上的歌舞,而后早有准备的学子们也表演了一些节目,其中两个开封学子表演了相声,引发了在场的种种欢笑,两个登州士子表演了琴瑟合奏,曲调是来自江南的声音,又有一个关西学子表演了洞箫独鸣,吹的却是塞外的羌声,西北的胡调固然能够引起在场大多数人的共鸣,而带着吴音的那一首《夜泊枫桥》,在引发新移民乡思的同时,也让西域胡族对那遥远的姑苏更增向往。
再然后是张迈从燕京带来的一班名伶登场——中原的表演艺术,既有民间商业需求的催发,又有张迈在背后的指点,如今终于发展出了成幕的折子戏。现在这个产品,离张迈所认识的昆曲京剧都还有很大的距离,然而吹弹奏唱结合的音乐,翻爬滚打的表演武术,融入到一个耳熟能详的故事当中,再在舞台上展现出来。这样领先于时代的艺术形式在西域还是第一次!
这班伶人今年在燕京表演时已经引起了轰动,如今在轮台一展英姿,更是看得在场所有人如痴如醉。
宴会在过半参与者酩酊大醉、东倒西歪中结束,期间有龟兹舞女向山东士子暗送秋波,也有龟兹豪族要招一个士子做女婿!这个晚上之后,有关华夏文艺的种种传说便通过西域的商路传播了开去,而学子们则在卸下礼服之后,则三五成群地分散开来,去进行张迈交代的各种调查。就连王溥自己。也被张迈派出去调查。
“你是学子营的营督,应该以身作则。”
说实在的,包括王溥自己,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去调查什么,所以对大部分人来说,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弄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当然他们一开始还没有完全放开来。所有人都还是聚集于轮台地区走街串巷,问问这边的民生民俗。打听一点军政事务。
最后王溥决定将自己调查的重点,放在西域的移民政策上。他组织了几个和自己性情相近的学生,开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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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台已经不是昔日的轮台。这座当初契丹、回纥人打造的军城如今已经大大变样。
以轮台城为中心的大轮台地区,是新唐在西域天山北麓最重要的统治区域,直辖区的面积达到五万平方里,区内目前已经开垦出了四十万亩灌溉农田。以及占地超过五百万亩的牧场。
当初天策既定西域,西域各地汉人逐渐“冒头”,汉唐两代移民的影响力这时尚未消亡,无论混血的还是汉化的,眼看汉人势力在西域重新崛起。许多便都改了汉籍,再加上从甘肃凉兰瓜沙迁入的百姓,已足以在轮台支撑起一座小城市。
所以杨易之所以选择在这里驻军练兵,也是因为可以从这里得到后勤补给有关系。
而等到晋北之乱,杨折两家率领数十万难民西迁,其中很大一部分在沿途就安顿下来了,最后到达轮台的不过十几万人。到了轮台之后,大部分人都被安排在大轮台地区,也有一部分人被安排到别的汉民聚居点。
对于这些人的安置,天策政权给予了相当大的政策倾斜以作支持,天山北麓几千里的虚旷之地,几乎都用来安置他们。
此外,因为路上或病死或掉队的多是老弱妇孺,到了轮台,青壮的比例相当之高,因此,天策政权便设法为他们娶妻,能取到汉女的就取汉女,不能取得汉女的,就取胡妻。汉人如今势大,这些人又都注定会有大片土地,所以胡女也都愿意嫁给他们。还有那些失去父母的孩童,也都交由愿意抚养的抚养。而在户籍上,这新组成的一家几口则都跟着家主,注了汉籍。到最后,这一轮移民一共在大轮台地区安置成了八万户,二十三万人,加上原有的汉家人口,大轮台地区的汉人数量便达到三十七万,而这时在大轮台地区的胡人不过八万而已——是整个西域第一个汉民在人口上占据统治地位的地方。
王溥和他的伙伴在调查之后又发现,那二十几万新移民抵达之后,天策政权并不是放羊式地放任不管,而是因地制宜,进行了一场规划精细的殖民行动。
西域降水稀少,土地的滋润全靠雪水,天山南麓的龟兹、焉耆等地,受战争颇为较少,本土势力便较为强大,哪怕经过沙、瓜移民进入以及部分本地胡人被征往东方进行“易地”后,汉人所占据的人口比例也不到四成,而轮台这边,则是胡风尽扫,最膏腴的几十个大小绿洲原本都是回纥贵族的自由地,如今全部空了出来。
汉人最擅农耕,中原人对西域的印象有时候总停留于大漠风沙,却不知西域绿洲之地其肥美处丝毫不在中原膏腴田亩之下甚至犹有过之。唯一要克服的,就是开创基业时的辛苦以及最初的各种不习惯。作为来自中原的移民,新移民最大的优势还是务农,不过晋北人处于半干旱地带了。所以新移民对畜牧也不陌生。
针对这个情况,天策进行了定点垦屯,围绕着轮台成,星罗棋布地构建了一个个的农庄牧场,西域畜力丰富,农庄牧场能够利用畜力向轮台输送粮食和畜牧材料。比如皮货、羊毛。而轮台作为丝绸之路在天山北麓最重要的商业城市,则向各个输送各种生产与生活商品,同时提供军事上的保护,数百个农庄牧场是轮台城的外围,轮台城则是数百个农庄牧场的核心,彼此构建成了一个农牧上足以自足、商业上占据要津的重镇。
但天山以北地方何止三千里!即便是来了十几万人,又能占有多少地方?一个大轮台地区,已经足够供养几十万人了。若是要将十几万人散播开去分散于方圆几千里扎根,力量分散之下势必无法形成强有力的效应。可如果全部集聚在大轮台地区,那之外的地方就都放任空置了?
就在这时,王溥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他们所走访的许多新移民家庭,都有骑士刚刚从千百里之外赶回来,而且又不是去执行军务,他们跑那么远去做什么?
“去看我家的预留地啊!”
所有被问到的骑士,都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预留地?”
“对。预留地。”
原来新唐政权不但分给了新移民现有的农场与牧场,还分给了他们许多“预留地”。而且预留地的面积。通常还是的三到五倍!有一些家族就分到了几个延绵的山头,也有一些村子是全村人平分几个完整的绿洲。还有一些家族,是得到某条沙漠商道的征税权。
预留地的所在,都是大轮台地区之外的无人绿洲。这些绿洲自然不是亘古无人生活,而是受到轮台大战的影响而变成了“无人区”。
刚开始的那一年,没有新移民将“预留地”当回事。所有人都埋头于现分土地的垦殖——刚来的那一年生存都成问题了,哪里还能考虑到别的?但等扎下根来、生活稳定之后,带着汉民族浓郁的“为子孙计必从长远”的习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新移民们便爆发了对预留地的关注。
结果他们跑到指定给他们的预留地一看。一部分的绿洲上已经有胡人在那里放牧甚至安家了。
“那可是我们家的地皮啊!元帅指给我们的!虽然我现在用不上,但我儿子用得上啊。”一个被王溥探访到的新移民愤愤然地说,其实他才二十一岁,不过前年娶了两个胡女,不到两年,俩胡女已经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了,虽然其中一个夭折了,但他还收养了一个孤儿,算算已经有三个儿女了,如果继续生养,就算儿子的成活率不高,也得考虑至少五六个儿子的生计:“现在大轮台这边的土地,我就算多生几个儿子也还养得活,可我的孙子怎么办啊!”
于是愤然之下,他和分享那块绿洲的同乡一起告了官——也就是轮台守军。轮台守军给他们的回复是:许他们行使绿洲之主的权力,驱逐那些胡人,胡人如果敢反抗,允许他们使用武力,杀伤无罪,夺取归私。
这些新移民都是千里迢迢跑过来的,在凉州开始就配备了武器,一路上历经艰辛,能到这里的男人大多都变成了战士,就是妇女也能持刀骑马。
“所以去年五月,我们就组成了巡缉队,去预留地将那帮胡儿赶跑了。”
“那些胡儿不反抗么?”王溥问道。
“反抗?在下在军中,可是校尉!”年轻的校尉冷笑道:“几个胡儿,能是我们的对手!不过,也有胡儿集结起来,汉民打不过的,但只要有一个村的汉民打不过,其他村的人就会出手帮忙,唇亡齿寒啊!绿洲是指给我们的,那就是我们的,要是让这些胡儿不顾法理、为所欲为,这西域还有我们站的地方?”
“那胡儿就不会彼此串联对付汉民么?”
“哈哈!”年轻的校尉道:“他们敢!在西域,胆敢集结到三百人以上,就得向轮台守军报备,在这个规模以上的牧民如果敢动武,那就是灭族之罪!一经发现,轮台守军马上会开过去灭了他们!”
王溥虽然也是汉人,但听到这里,忍不住为那些可怜的胡儿们哀叹一声,这些人虽是异族,却也太可怜了。
似乎是从王溥的神色中看到了对方的心意,年轻的校尉露出了狡黠的一笑:“秀才公心软了?哈,咱们汉人什么都好,就是心软,我也是,所以见那些胡儿那么可怜,便惦念着给他们一条活路吧。”
王溥啊了一声,为这位年轻的校尉怀有一颗仁心感到高兴:“小哥把预留地借给他们了?”
“那怎么可能!”年轻的校尉翻了一下白眼:“是有两个活不下去的胡儿,到了我家做了牧奴。给他们一口饭吃也就算了,地怎么可以给他们,那是要留给子孙的!”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他掩盖了一件事情没说——那两个胡儿其中有个是女的,最近刚刚怀了他的孩子,年轻的校尉正在考虑是不是要纳之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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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大轮台地区的探访越是深入,王溥对这个问题就越有兴趣,甚至冒着严寒骑马去了数百里外的地方去看看离轮台最近的一个预留地,如果不是刚好遇到下雪,他还想到更加遥远的夷播海去瞧瞧。
这一番对新移民的探访才结束,就彻底改变了王溥对西域的观念,也改变了王溥对张迈的看法。天策新唐——或者更直接地说张迈——的许多做法,很明显都不大符合儒家的仁恕之道,这位在中原光有仁者之名的天可汗,在西域竟然默许甚至鼓励百姓动武杀人!
占据了轮台,还划分了预留地,王溥和伙伴们按照探访的结果,估计算了一下现在天山以北的预留地总面积,发现山北虽大,菁华之地却已经被占尽得差不多了。在现有的政策环境下,山北残存的胡儿日子只怕会相当难过,在往后的二十年时间里,双方之间人口的消长几乎不用想就可以知道。
原本以圣主来期待的龙骧元帅,在西北原来也有如此暴烈而猛厉的一面。但是王溥又不能说张迈是错的。
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下,儒门所倡导的那种温文尔雅,这时候似乎就不大适用了。或许,也只有这样的手段,才能有效地建立统治,才能真正地保护族人,才能让华夏正统在这里真正扎根、萌芽。
轮台都已经是这样了,那么更遥远、汉民也更少的疏勒、碎叶又如何呢?比疏勒、碎叶更加遥远、汉民更加稀微的河中地区,又是怎么样呢?
忽然之间,原本也是反对张迈西巡的王溥态度有些转变了,人在轮台,冰雪封路,他却已经希望早早地见到郭洛,早早听听河中那边的情况。
但要见到郭洛,却得等到开春之后,那时才能翻过天山,沿着山南去到疏勒,同时郭洛那边也得翻过葱岭,然后天策新唐东西两大巨头才能成功会师。
也就是说,那至少得是天策十一年夏天的事情了。
“连见一面都这么困难,”王溥心道:“则我大唐在河中、天竺的统治,真的能够长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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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第三零一章 腥风
王溥将这段时间自己和伙伴的调查集结成文,又花了一个冬天的时间仔细琢磨,终于形成了一份八千余字的策论,这才带领他的伙伴,来见张迈,并述说了自己的疑问。.。
“在河中、天竺的长久统治?”张迈放下策论,说道:“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至少在现在,我看来是无解的。”
“无解,那元帅是说……”
“河中与中原相隔万里,消息来回,别说中原要直接,就算是要委派官员过来,也是行不通的。一来,河中的百姓未必肯服气,中原来的官员也未必能治理好河中,二来,你觉得有多少中原的士子愿意万里迢迢去河中做官?在我这一代人,以我的威望以及我和郭洛之间的关系,我应该可以保证河中不叛。但我和郭洛都死了以后呢?我们的子孙,仍然能维系现在的这种脆弱的宗藩关系?我自己对此可不乐观。失去了来自中原的支持与输血,河中后人在那里的统治只怕逃不出两种结局:本土化,或者被本土人驱逐。”
王溥黯然,他扪心自问,要自己来西域已需要下决心了,如果要长达数年地在河中为官,就算自己愿意,自己的家人,只怕也不愿意。违反人性需求的事情,永远无法持久进行的。 “除非怎么样?”
“除非我们能将中原与河中的距离变短。能将野蛮民族的武力废掉。”
“那怎么可能!”
几个学子齐声叫道。
山河之间的距离怎么可能变短?又不是有仙家法术!
至于废掉蛮人的武力,怎么废?如果有这种办法,汉武唐宗早就做了!
“恩,听起来不可能。但其实是有可能的……”张迈悠悠说:“第一个问题。河中和中原之间的距离,不可能缩短,但如果我们的运输能力变强了,那就相当于是缩短了距离。如果能够保证从长安到葱岭以西,一个月之内兵员与物资都能抵达的话,那么河中也罢,印度也罢。纳入长久统治便都不在话下了。” “当然不能靠马,也不能靠人力驮运。而是要靠……”张迈道:“科学。”
“科学?”王溥道:“元帅是说,科举之学?”
张迈脸上现出哭笑不得的神情,但也没有责备,没有解释,只是说道:“在西域多看看,多学学,慢慢的,你会懂得的。恩,如果你还想在我身边呆得长久,这一门学问,不要求精通,但至少也必须要懂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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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张迈来说,遥远的东方。
对郑渭来说,遥远的北方。
五千里的漠北,被一场大雪覆盖了。
正所谓几家欢乐几家愁。天策大唐统治下,并不全都是欢乐的,富裕的,也有痛苦的,贫寒的。
与西域、河北的逐渐富裕,荆北、河南的回复生机相比,大漠南北的部族仍然挣扎在生存边缘。
天策大唐的建设投入并非全面开花,主要的财力物力,都投入到商路的维持和几大中心城市的建设上。从政策倾斜的角度来讲,燕、津、邺、汴四大都市是得到了绝大财力的支持,中原的农村是得到了农税上的减免,但大漠南北,则被完全忽视了。
从天策七年秋天开始一直到现在,整整三年了,有超过三十万的部落青壮年都滞留于中原,或者在燕京建城,或者在晋北挖煤,或在阴山挖矿,或者在天津开港,留在草原上的就只剩下老弱,他们苦苦地,但是应该缴纳的赋税却没有减免。
一场漠北征伐,一场临潢府大战,已经将大漠的财富搜刮殆尽——大部分被契丹带去了辽东,还有一部分被天策带进了长城,都穷到底了,但还在继续压榨着,压着大漠牧民最后的底线。
天可汗的春风,一直吹过了玉门关,却没有到达漠北半步!
中原的复苏与西域的新生,伴随着的是漠北的哭号与衰亡。
不知道有多少部族熬不过过去的三个冬天。
但伟大的天可汗啊,他却没有怜惜漠北牧民的意思,这位“中原圣主”一点都没有中原儒家所提倡的圣王品德。老弱已经死去大半,青壮因为营养不良也变得衰弱,妇女,也有不少被卖到西域,成为新移民的胡妻,甚至奴仆。
部落的数量在减少,部落的规模在缩小,连续三个冬天,全都是灾难。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部落过上像样日子的——那是胪驹河畔,石坚所建立的兴华城,城周五百里是整个漠北最好的草地之一,水草风貌,土壤肥美,石坚在那里建立了大大小小一百多个牧场,放牧着多毛的羊群,采集羊毛南输定辽,以此换取南方的物资。
定辽城以南一直到大定府,也有类似的情况,居民或农或牧,生产出马匹南运换取南货。种植粮食自给,并作为兴华城与中原贸易的中介。
但除了这两个地区有一点兴兴向荣之外,漠北的其它地方就是哀鸿遍野。
龙骧元帅四个字,在中原意味着仁政,天策上将四个字,在漠北却意味着暴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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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也并不是没有温暖。慈悲的佛祖从吐蕃带来了温馨的慰藉,在吐蕃形成的高原佛教,非常之适合生活同样艰辛的漠北牧民。
虽然都是宗教,但诞生于膏腴中原的汉传佛教与道教。对漠北先天就没有影响力。但诞生于吐蕃的高原佛教,却有很多内在的东西自然而然就能在漠北牧民心目中产生共鸣。而且佛教在漠北也并不是一个全新的事务,在以往早就有了千百年的沉淀,契丹贵人中就有不少是佛教徒。就是普通的牧民,也都知道菩萨的慈悲与伟大。
而如今,在漠北民间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皇王耶律倍皈依了佛祖,并成为活佛。更是很快就对漠北人心的深处,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与冲击。赞华的北行,就想星火点在一捆干柴上,几乎以比鹰扬铁骑更快的速度,就征服了漠北的人心。
活佛传下来的咒念。使得牧民们能在极度困苦之中忍受下来,也使得他们明白了“因果”。知道了自己前世的罪孽,并寄希望于来生的,乃至最彻底的解脱。
生长于中原富裕之地的汉人。大概是很难理解:有了对彼岸世界的寄望,人世间的许多苦处,如饥饿,如寒冷,如疾病,便都变得可以忍受了。
虽然只有短短三年之间,贫弱的漠北还是建立了二十五座大寺,号称漠北二十四兰若——至于最后的一座大寺庙,是位于黄龙城外的大日曼陀罗——那是漠北赞华活佛驻锡的圣地,牧民如果能够到此朝圣一次,今生死后将不堕地狱,不堕恶鬼,不堕旁生,若得见活佛一面,能消三世灾,若得闻活佛讲经一次,能消十世业,若能得到活佛的摸顶祝福,所得福慧,不可计量。若得剃度为僧,皈依佛法,更将得到大解脱。
二十五座大兰若,小的僧众百余,大的僧众逾千,牧民在极度贫苦之中,仍然用尽一切办法供养群僧,因为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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