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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做生意的广托门路,当工匠的结群结党,军士家眷则捎信到军中让父兄丈夫想办法。
第二日城外用强弩将捆绑着各族招降书信的羽箭射了进来,胡沙加尔听说赶紧派人全城搜缴,不许任何人留下一封,但唐军是从各个方向射入,羽箭落到城中各处,城内军民拿到悄悄藏起,哪里搜缴得完?这么一来,整个疏勒更是人心浮动,就连常备军也都动摇了,更别说那临时征集的两万民兵穆贝德暗中召集祆教几个祭司,商讨对策,掌管钱粮的祭司道:“咱们教中有应急的存粮,真到要紧关头,也能支撑一个半月。”
穆贝德道:“那一个半月以后呢?”
众祭司面面相觑,作声不得。穆贝德说道:“如果博格拉汗大军在外,随时来援,我们帮忙坚守下去,倒也无妨,但现今的形势却不是如此。胡沙加尔眼看是孤军困守,城外唐军连续几次得胜,如今又尽收了城外的粮草,就算让胡沙加尔侥幸战胜了,他去哪里找那么多粮食来养活我们这十几万人?”
“那么大祭司的意思是?”
“咱们得作最坏打算了。”
掌管教仪的祭司道:“就不知如果大唐入主,会对我们祆教如何。”
大祭司道:“奈尔沙希家表面说该信了天方教,其实却是摩尼教徒——这把柄官府不知道,我们手里却握着证据!哼,这次那个阿布勒也想趁乱派人出城报信,却被我们给截住了,我猜测他多半与城外的唐军有什么联系,之前计议未定,如今事情紧急,今晚就请了他来商议——如果唐军能够确保我们已经有的地位,咱们就考虑换个主人,如果唐军不能善待我们祆教,我们就撑胡沙加尔到底!”
就在这时又有人来报,道:“西北哨塔捎来的消息!”
原来疏勒的常备兵将之中,有两成是祆教教徒,两万民兵当中,有三成是祆教教徒,军中一些兵将有什么消息,都会瞒着上官来禀报大祭司,所以穆贝德消息极其灵通。这时问:“什么消息?”
来人道:“黄昏时节,西北哨塔上远远望见西北方向又有一支骑兵开来,气势十分雄壮。”
穆贝德等心里都是一惊,均想:“莫非大唐还有援军开来?”
(未完待续)





唐骑 第一一八章 秋风俱兰城
寒风刮了一夜,虽是秋季,以天气来说,俱兰城已经入冬了。
城外的河水开始有凝结的趋势,但也还没完全封冻,碎叶沙漠那干燥的尘土,被大风卷起,一阵一阵地扑来。
郭师道斟一杯酒,对着大踏步走来的杨定邦笑道:“好天气!”
杨定邦不明白这位世兄的意思,这怎么算好天气?刚才他一路走来,满大街行人绝迹,整座城池闷闷欲死,但郭师道却仿佛对这一切很满意,他说:“老天爷用这样气势雄浑的风沙来给我送行,也算看得起我了。”杨定邦这才明白了过来,叫道:“大都护,我们走吧!怛罗斯虽然已失,但我还有五百轻骑,而且你还从怛罗斯那边带来了……”
他还没说完,郭师道就已经摇了摇头:“你走吧。带上怛罗斯这边的三百子弟,走!”
“大都护!”杨定邦叫道。
“难道还要我给你解释当前的形势么!”郭师道沉声一喝。
就在七日之前,萨曼的骑兵忽然逼临怛罗斯,当时郭师道手头还有兵力三千人,不过这三千人倒有两千出头是原先薛苏丁的昭武部挑剩下的人,以及部分新征的士卒,这些人哪里能与郭师道同生死共患难?眼看大军逼近,两千多人一哄而散,郭师道知怛罗斯已不可守,带领三百子弟兵并四百多名还愿意跟随的土兵撤到了俱兰城,结果来到没两天,就收到了灭尔基失守的消息。
当代的安西大都护望着南方,祝愿道:“但望张特使已到疏勒,但愿我大唐子弟平平安安,但愿洛儿、汾儿、汴儿无灾无难。”
如今前有回纥,后有萨曼,俱兰城内百姓慌张,军心惶惶,在这样的士气下就算有大量的兵力也难以坚守孤城了,更何况郭师道手里可信任的兵力又只有那么一丁点,前后两拨大军任何一处抵达,都能将俱兰城碾碎!
杨定邦满头都是泥土、灰尘,却没功夫擦拭,想要劝郭师道时,郭师道说:“萨图克迟则明天,快则今晚,就会赶到,如果我也走,俱兰城马上就得土崩瓦解,那时候萨图克随后赶来,连你也走不了。再说我年纪已老,这把老骨头的情况自己知道,从新碎叶城到此,走走停停,已感疲累不堪,如今背城奋勇一战可以,要上千里不停歇地马背颠簸、奔驰逃命,哪里还能够?不过是给大伙添加个负担罢了。但我若留下与他们周旋,或许能为你多拖延个一二日,那样当可为你多争取得几分生机。”
杨定邦道:“那我留下与他们周旋,大都护请赶快离开!”
郭师道眉头一皱,喝道:“第二折冲府折冲都尉杨定邦听令!”杨定邦一凛,肃立应命。郭师道道:“令你即刻尽起本城子弟,南下与大军会合!闻令即行,延误则斩!”
杨定邦知道郭师道的心意已不可挽回,惨然应明,郭师道安慰道:“去吧,我能以这风烛残年把萨曼、回纥拖了这么久,虽死犹有荣焉。只是没能见到汾儿出阁,心中不免牵挂,定邦,若你能活着与大军会合,给我带一句话给洛儿,让他赶紧安排妹妹的婚事,如今正值乱世,一切从权,切不要守什么父丧虚礼。”杨定邦含泪答应了。
原飞熊营的八十余名五六十岁的老兵还是宁死也不肯走,郭师道也就不勉强,道:“都是老兄弟了,就留下陪我走这最后一程吧。”
杨定邦当即以迎击为名,率领七百子弟兵出城向东,走出视野之外才转而向南,军中自有向导,因此行军甚速。
送走了杨定邦以后,当天即将入夜时,东北沙尘滚滚,回纥果然来了!
郭师道对八十余名老兵道:“待会缓急之际,若我来不及战死,请诸位兄弟记得送我一程!万万不可让我生落敌手。”
众老兵都是一惊,安二问道:“大都护,你这是什么话!”
郭师道道:“我这把行将枯朽的老骨头,其实已没什么用了,但要是落在萨图克手中,哪怕还只剩下一口气,他便又多了一招可以挟制张特使的棋子,我死无妨,却断不能成为儿孙们的负担,明白么!”
众老兵无不含泪,道:“明白了!”
郭师道一招手,道:“老家伙们!随我上城头迎敌吧!”
众老兵齐声响应呼喝,带领城内仅存的几百名土兵上城头,每十步便点一支火把,绕满全城。郭师道坐在西北城头上,与安二对坐饮酒,两旁用四口大锅烧着冲天火焰,把他周围照得如同白昼。
城头众土兵见主帅如此镇定,心中稍安,城下回纥前锋数百人望见,一时也不敢仰攻。
第二日清早霍兰赶到,勃然大怒,先砍了昨宵不敢连夜攻城的两名百夫长,跟着便率众进攻。
这时回纥已经到了五千多人,环城飞射箭雨,郭师道手持横刀,亲身上阵,安二手持障刀,保护郭师道,自己身中四箭却恍若不知。众老兵死力作战,这些猛士若放在张迈那个时代,就年龄来说也不甚老,但在这艰苦辛劳的西域却都已皱纹满面、须发花白,然而又不肯服老躲在土兵们的后面,反而个个身先士卒,冲在最前!众土兵被他们的勇猛感动,亦皆奋战。
城下回纥望见城头一群老头儿在守城,还以为好对付,哪里知道这些人这么老辣!这些人体力或不如年轻人,守战之经验却丰富得令人吃惊,霍兰以三千人从清晨一直攻打中午,竟然都未能得手!
到午时时分,却听西面传来惊呼,却是西门破了!
郭师道哼了一声,道:“撤入郑府!”
残存的三十余名老兵诶了一声,郭师道走了两步,见安二不行,叫道:“安二叔!”见他还是不动,伸手要拉,忽然从侧面望见他那僵硬了的微笑,便知道他已经去了,而手中却还稳稳抓住障刀不放!
郭师道伸出去的手停了下来,洒了一把老泪,大笑道:“你走得倒快,也不等我一等!”
一挥手,带了三十余名老兵并七十多个还愿意跟随的土兵,冲往郑府,路上便遇见有骑兵奔了进来,郭师道心中一凛,跟着狂笑道:“好!大伙儿巷战!”
随手从一名土兵手中夺过一把斧头,冲了上去,一骑飞近,郭师道身子一让,腰部一弯,猛力一挥,斩断了一条马腿,那马惊嘶倒地,喀一声郭师道的右手腕骨也断了,他呸了一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你年纪与我一般大,我还没死,你就变得这般脆了!”一边说话,一边已经扔掉了斧头,左手拔出横刀,切断了落马回纥骑士的咽喉,白须飘扬,犹若天神,那一队回纥骑兵被他气势一逼,无不馁了,郭师道率众一冲,赶出两条巷子,杀人戮马,冲入了郑府,负隅而顽抗。
霍兰在唐军陌刀阵中负伤残废,这一次来猛如虎狼,那是来报仇的了!听说唐军破城之后还敢巷战,冷笑道:“他们不投降,那最好!”带领数千人马,将郑府里里外外围了数圈。
当初郑家的祖先建造这个府邸,本身就有将之作为最后碉堡的意图,墙壁垒得极其坚固,正中又有一座二层半的阁楼,最后半层有十六个孔,刚好面对十六个方向。十六名老兵爬梯奔上,手持强弩,向十六个方向不断地发出弩箭射杀攀城的胡兵。其他老兵带领六十多名土兵,用长矛巡逻于各处墙下,但望见墙头有人冒头就捅上去。
这时一个土兵少年已经帮郭师道包扎好了右手,郭师道手持一只匕首,呼喝着指挥作战,匕首向内,若出了什么情况随时便要自裁。
这一番苦战又支撑了半日,到将入夜时,郑府的墙壁上已尽是斑斑血迹。这时萨图克亦已入城,听说了战况,一边派人出城搜寻唐军踪迹,打听其去向,一边派人前往怛罗斯,他本人则率领几个大将来到郑府门外,听说府内抗拒不出的是唐军的领袖,下令暂停进攻,命人用唐言呼喊:“请郭大都护出来一见。”同时门外的军马都后退了几步。
郭师道听阁楼上老兵的禀报,下令开门,整理了一下衣甲,正冠出门,昂然问道:“何事?”
回纥兵将见他身陷绝境,竟然还有如此气概,无不钦服,苏赖懂得唐言,上前道:“郭大都护,事已至此,何必再作无谓的抵抗?不如放下刀剑出来吧,我们博格拉汗当以上宾相待。”
郭师道呵呵一笑,说:“你们当以何等礼节待我?”
苏赖说道:“郭大都护德高望重、勇盖边荒,就是我回纥诸部亦无不敬仰,若能出门归顺,我博格拉汗当以大族族老相待。”
郭师道呸了一声,说:“我乃大唐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使!岂能与边荒酋长相提并论?况我子孙横行万里、雄盖天下之时指日可待!届时尔等都将北面跪拜之,我郭师道头可断,血可流,岂可在临死之际,白白堕了我子孙之威风?”
萨图克.博格拉听了翻译,双目一睁,冷笑道:“不知死活的老东西!”
他不懂唐言,郭师道却听得懂回纥语,捻须微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博格拉汗了,今日初见,果然也英雄了得。你既敬我一尺,我便敬你一丈,如今便给你指条明路如何?”
萨图克无动于衷,苏赖涵养甚好,微笑道:“老都护若能说出贵军主力的去向,你这满府部属的性命,我们都可放过,将来就是寻着贵军主力,是和是战,亦有商量的余地。”
郭师道呵呵一笑,说:“如今我汉道将昌,诸胡灭亡无日,顺之者生、逆之者亡,此势如日月经行,乃出天理,非人力所能挽也!若博格拉汗能听我劝告,即日改旗易帜,上书:‘大唐西域回纥部’,我当上奏朝廷,表你为岭西回纥可汗,永袭此爵,子孙不替。”
苏赖一怔,一时不敢翻译,萨图克道:“这老家伙说什么!”苏赖无法,只好说了,萨图克大怒郭师道道:“老不死,给我滚出来受死!”
郭师道哈哈一笑,道:“胡儿就是胡儿,虽然你号称英雄,其实涵养也不过如此而已!”一拂袖,进了大门,萨图克大怒挥手下令进攻。
围墙之外杀声大作,郭师道这番出去虽未厮杀,却是大费精神,大门阖上之后就摇摇欲倒,那土兵少年扶助了他到照壁下坐了,郭师道见他才十六七岁年纪,想想快则今夜,慢则明朝,只怕也得随自己死在这里,心中不忍,问道:“孩子,你为什么还跟着我?刚才你该有机会逃跑的。”
那少年十分木讷,道:“大都护是英雄!我愿意和你并肩作战到最后!”他说的却是回纥话。
郭师道哈哈一笑,神情,道:“天下万族,皆有英雄好汉的种子!”望着天空,一时想:“定邦也不知能否脱逃。”一时想:“张特使不知已到疏勒未,若到了疏勒,不知战局如何。”一时想:“汾儿如今是否还在旅途颠簸之中?她一个女孩子家,自幼打打杀杀,都未有过多少闺阁之乐,生作我的女儿,可真苦了她啦。”
看看围墙左右正奋力厮杀的老卒与土兵,中间有胡有汉,这些胡族土兵之所以愿意跟随郭师道拼到最后,已不是出于种族恩仇,而是受到了郭师道英雄气概的感染,就如这土兵少年刚才所说的一般,以与老英雄并肩作战为荣!
郭师道忽然间若有所悟,摸着那少年的头发,说:“孩子,你曾说你无名无姓,可愿意跟我姓郭么?”
那少年连连点头,道:“我愿意!”郭师道大喜,说:“那好,我就收你作干儿子,咱们指地为名,你就叫郭俱兰吧。来,给干爹磕个头。”
少年郭俱兰翻身就跪在地上,砰砰给郭师道磕起了响头,郭师道微笑道:“我这一生,生养了九个儿女,六个夭折,成人的只有三个,如今即将杀身报国,却是一个干儿子来给我送终。”
四周杀声大作,不断有老兵受伤吐血倒地,郭师道却恍若未见,拉了郭俱兰近前:“待会府邸被攻破时,你可割了我的首级,去献给萨图克——那样或许能为你带来一线生机。”
郭俱兰甚是不忍,又听郭师道说道:“你是个胡儿,若有献首级之功,萨图克或许不会为难你。万一有机会活下来,我想让你帮我带几句话给张特使,你能答应我么?”郭俱兰连连点头。
郭师道道:“这些年我们以一座孤城,僻处西北,既要维持汉统又要凝聚人心,故而不得不强调胡汉之仇,但将来真占据上风之时,却没必要继续为此执着,无论在哪里,中原也好,西域也罢,一味仇杀总难以持久——这是我这段时间悟出来的道理,我很清楚张特使心中自有一套主张,未必会听我的,然而既有所悟,还是希望他能够知道我最后的这点想法。”轻拍郭俱兰的脑袋:“都记住了么?”
这少年记心倒也甚好,点了点头,郭师道命他重复了一遍,见无谬误,这才颔首道:“其实这番话能否传到张特使处,已经渺茫,就是传到了,以张特使的个性,能否有什么作用,更是难说,嘿嘿,将来的事,谁说得清楚!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又何必牵挂这么多?随缘吧!”
砰的一声,大门已被撞破,郭师道眉毛一轩,猛地挺立,左手持横刀,倚着照壁,哈哈笑道:“大唐老兵郭师道在此!谁家胡儿,先来送死?”
——————————————托云小镇,负责驻守在这里的贺子英忽然望见葛罗岭山口的方向这日升起的狼烟不是一道孤烟,而是两道双烟,吃了一惊,赶紧也点燃了两道双烟向大昭寺与下疏勒传信,心中暗自担心:“回纥人这就来了?怎么这般快!”
葛罗岭山口地形与天气所限,要建造工事十分困难,哨堡摧毁以后,若要重建需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眼下唐军的主要精力都花在攻略疏勒上面,后续部队虽然也在葛罗岭山口安了几座营帐,却未必阻挡得住有敌意的大军。
不久千余不速之客狂扫而至,贺子英手头只有一队士兵和三百民壮,自知不敌,望见后便遁入附近的山林回避。镇上的居民眼见对方人如虎、马如龙,慌忙迎接,道:“不想大唐还有军队开来。”
“大唐?”那群骑士的首领哼了一声:“难道那伙人,真的是唐寇么!”
托云小镇上的居民面面相觑,错愕不已。都想:“糟糕,莫非这才来的不是大唐的军队,是博格拉汗的人马?”
但他们很快便知道不是,因为那队竟然向他们打听疏勒城的路该怎么走,跟着在在镇上征到了一些粮食,抓了几个知道道路的人做向导,便朝疏勒城奔去。
托云小镇上的老人望见,哀叹了一口气,道:“疏勒自今往后便多事了!”
那千余骑士走后,贺子英再次从山林中走出,喃喃自语:“汗血骑兵团……汗血骑兵团……没想先来的竟然是他们!”
(未完待续)




唐骑 第一一九章 汗血西来
在各地收割了的粮草,由合舍里源源不绝地运往下疏勒,此外还有约一万名农夫跟着押粮队进驻城内。
在杨易将下疏勒的各部兵将统合起来之后,慕容春华便劝杨易领兵前往疏勒会师。
“现在决胜之机在疏勒本城,如今下疏勒万众归心,我留在这里镇守,不会出岔子,不如你率领轻骑赶赴助战,张特使见了定然欢喜。”
杨易便统领了一千五百人赶了过来,他故意稍微绕了个道,却从西北面开来,使望哨的回纥人莫测唐军来路。
张迈见了杨易,脸上大喜,说道:“阿易你是福将,有你到来,破疏勒便指日可待了。”
杨易道:“好,那我们明天就准备攻城吧。”
张迈却微笑着说:“不忙,不忙。”
旁人在张迈脸上看到的都是镇定,甚至连郭师庸安守敬等都被瞒过了,觉得张特使完全是胜券在握,只有李膑从张迈偶尔失神的细微变化中看出他内心充满了煎熬。
时间啊时间,从碎叶到这里,张迈最大的敌人从来都不是萨图克,而是时间。
进入疏勒地区以来唐军一直都占据上风,但一天没拿下疏勒城,这些累积起来的优势都有可能会在一日之间全部失去,尽管受到了一连串的打击,但像疏勒这样的坚城,只要守将的防守套路不出太大的岔子,继续坚守几个月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为了占领这座大城市,张迈将所有的兵力与心思都用在了这里,但是,就如洪水冲堤一样,尽管来势凶猛,但那个导致崩溃的破口却迟迟不出现。
直到这天,一好一坏两个消息同时出现。
好消息,是祆教的大祭司穆贝德派人出城来和张迈谈判,和穆贝德一起到达的还有阿布勒的心腹。穆贝德在这样的形势下居然还能把人送出来张迈由衷地感到佩服。
“你们是怎么出来的?”当时一样这么诧异的郑渭问使者。
“北门那边的守将哥硕还有他手下一半的常备军,都是我教最虔诚的信徒。”穆贝德的使者微笑着说。
这时阿布勒的心腹——一个郑豪见过的掌柜说:“此外,负责在北门防守的三千民兵,有一小半是信仰明尊的。”
这两个消息不由得让张迈充满了某种遐想:这个消息是否可以理解为如果疏勒城内的祆教势力与明教势力合流,就可以控制北门了?
穆贝德的使者确实给了这样的暗示,但阿布勒却透过他的心腹带来了更加详尽的消息。
“张特使,”在接见穆贝德的使者之前,郑渭先将阿布勒的心腹引来见张迈:“事情也没那么简单。穆贝德的使者那么说,不过是想抬高自己的身价罢了。”
哥硕虽然是祆教的信徒,但也还没到完全听从大祭司命令的地步,哥硕这个祆教教徒的身份只是一种信仰上的倾向,但他同时也是胡沙加尔的手下,所以这次两个使者能够出城也是冒着很大的风险,不是由哥硕直接下令,而是以哥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形式,由民兵中的明教教徒偷偷将两人从最偏僻的东北角缒了下来。
这个细节让张迈理解了哥硕的用心——这个将领还不敢违抗胡沙加尔,对回纥的政权也还没有死心,但眼看唐军势大,加上祆教方面施加的影响,他便以一个若有若无的方式给唐军卖了一个好,以备将来万一疏勒城破,他投诚过来也有一点资本,当然这种事情他又做得不露痕迹,万一事情有败露的迹象或者军事局面出现转机,他马上会将罪责全部推到下属身上,乃至于杀人灭口。
说到底,这也是一种墙头草的行径罢了。
“也就是说,我们在和穆贝德谈判的同时,还要给哥硕一点好处与承诺,对么?”
“是的。”
疏勒的各个堤防都已经软化了:民心开始乱了、军队士气低落、宗教首领观望、将领首鼠两端——可是缺口依然没有出现。如果张迈有足够时间的话,攻取疏勒几乎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现在时间其实却并没有站在张迈这一边,幸运的是,城内的人也还不知道这一点。
“从各种迹象看来,穆贝德这次的举动,应该是进一步向我们示好,但只怕仍然没到让他下定决心的地步。”李膑说。
这时唐军能用的手段,从正面对决到心理战术都用了个遍,接下来出了强行攻城之外似乎再没有其它办法了。
张迈的手指不断地屈着,李膑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后心想:“张特使是否在计算着萨图克到达的时间呢?”
“先见见穆贝德的使者吧。然后再看看。”张迈说。
可就在这时,安守敬急急派人来报:“西面告急!”
什么!西面告急?
张迈不由得脸色一变:“萨图克回来得这么快!”
李膑和郭洛对望了一眼,脸上也都现出了不安。如果萨图克现在就到,那唐军势必陷入腹背受敌的不利局面。
杨易起身道:“我去迎敌!”
————————————汗血骑兵团离开托云小镇之后,一路没有见到一束小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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