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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赵十一月
他们一前一后的出了门,李景行稍稍落后一步,瞧着沈采薇行不动裙、笑不露齿的端秀模样,心里不知怎的有些不自在起来。他原先想着:会冒冒失失的在琴谱上留了笔记、写出那样曲子的必是个钟灵毓秀、天然去雕琢的小姑娘。结果沈采薇如今这模样却是和过去见过的世家小姐别无二样。他这样一想,就和上次忍不住要扔莲子一样又心痒痒的想要逗人了。
李景行略一思索,开口和沈采薇说道:“父亲和世叔想来也有许多话要说,不便打扰。早闻沈二姑娘琴艺出众,不知能否指点一二。”
“哪里称得上指点。”沈采薇很有点不好意思,“早闻李世兄天资出众,六艺皆精,我怕是要班门弄斧了。”君子六艺,琴也在其中,李景行的造诣必是不浅。
李景行闻言低头瞧她,正好看见她白皙秀长的颈部,目光上移正好是落在沈采薇几乎可以入画的明秀面容之上。他不禁心想:她长得倒是比我原先想得要好看的多。李景行心中这样一想,耳根微微有些红,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开口道:“二娘实在过谦了,上回我遥遥听过一回轻音,早就想着能否再饱耳福了。”
沈采薇稍一迟疑,便干脆的点了点头:“既然世兄喜欢,那我便献丑一回了。”她倒没把李景行的话当真,只当是对方随意找的借口。
因她一贯迟钝,一时也没发现李景行对她的称呼已经从“沈二姑娘”到了“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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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上的小书房里就挂着一张琴,大约李从渊也弹过几回,不染尘埃。
沈采薇和李景行一同前后脚的进了书房,她随手取了木琴放在案上,不紧不慢的伸手拨弄了一下琴弦,试了试音,抬头问道:“你想听什么?”
李景行正在四处找李从渊嘴里说的“那副字”,忽然被她一问,心口忽然莫名其妙的一跳,可他一贯端得住,压着声音轻轻接口道:“二娘随意好了。”
沈采薇“哦”了一下,心一动,就弹起来她新写好的曲子“夏夜”。
人总是有些虚荣心或是炫耀冲动,沈采薇也是凡人,偶尔兴致上来也喜欢表现一下。尤其是她这曲子刚刚写好,没几个人听过,更想要在人前露一露。李景行也算是恰逢其时。
手下的琴弦被轻轻一拨,轻拢慢捻之间琴声便如流水一般的流了出来。那是十分生动的琴声,窗口照进来的阳光仿佛也被那琴声缠的一动,空中的尘埃在金色的阳光里仿佛徐徐淌过的长河,在对坐的两人之间流过。
沈采薇只弹了一段,然后才忍着脸红问道:“如何?”
她想问的其实是曲子,李景行一听就明白了。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去说,想了想,上前把木琴转了个方向,自己接着弹了起来,他的琴音正好接在沈采薇那未尽的琴声后面,若是旁人听着必是要以为是一人所弹。便是琴曲都是同出一辙。
沈采薇听得发怔,回忆了一下自己过去弹这曲子的地点和时间,等李景行停下才问道:“世兄适才说听过我弹琴,可是在竹林的那一回?”
无论是沈采薇还是李景行这时候都不自觉得想起那颗莲子,一时间心情都很复杂。
李景行实在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居然也会有孩子气到拿莲子丢人,可他又不好说谎,只得转口换了个借口道:“我曾有幸在天一楼看见二娘你写的曲子。”
这回却是轮到沈采薇不好意思了。
她面皮薄,只是宣纸似的一层,仿佛轻轻一揉就会起褶皱,这时候忽而热血上来便仿佛涂了胭脂在宣纸上,嫣然明艳。她尴尬的静了好一会儿才接口道:“我已经和书楼的先生赔过罪了,琴谱也补上了。”
李景行含糊的应了一声道:“我明白的。”也没说明白什么。
他们都是心思灵巧之人,一言就知对方心意,可面对面起来却各有各的不好意思,小书房里突然就静了这么一下,只有窗外的虫鸣声窸窸窣窣的传进来,叫人心头平白添了一点躁意。
沈采薇只觉得好似是做坏事被人发现了,心口突突的跳,好容易克制住了跳的飞快的心跳和红红的脸,这才小小声的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去小厨房拿些点心送过去吧?”
李景行点点头:“也是,想来父亲煮的那壶茶也快喝完了。”他从书桌上拿起适才找到的那副字,语气已经缓下来了。
他们抬了头,相视一笑,却是把适才的尴尬都压在了心底下,端出一张若无其事的脸庞。
有了这么个插曲,沈采薇和李景行也就再也没说什么闲话,两人加快脚步去了附近的小厨房,随手拿了碟小天酥和荷花酥便回去了。
小天酥是把用鸡肉或是鹿肉剁碎,裹上一层米粉炸出来的小点心,用了花形的模具,一个个便如同花朵似的摆在白色的小瓷碟里,精致的很,乃是沈三爷素日喜欢的。至于荷花酥就更考验厨子的功底了,那一片片小小的花瓣都是在炸出来之前割的,割的太薄了就不酥,太深了就不能包住花蕊,中间摆着雕好的樱桃,看上去就如荷花中央的那点儿花蕊,遥遥一望几乎是一朵朵荷花开在碟中,美不胜收。
沈三爷和李从渊早就灌了一肚子的茶水,这回儿端上茶点也不过是略略的吃了几口。他们又谈了一会儿书画之事,因谈的起兴,反倒没注意到下首异常安静的两人。
过了小半个时辰,沈三爷才带着沈采薇起身告辞:“本该再坐一会儿,可原先约了人,倒是要先走一步。”
李从渊笑道:“沈弟太客气,我送一送你。”他起身把沈三爷送到了门口,这才回转过来抬眼看了看儿子,“怎么,你这是‘知好色慕少艾’?”
李从渊一贯会看人,心细如发。现下他跟前站着的又是自己的儿子,哪怕对方一张脸端得板板正正的,他也能轻而易举的看出端倪。
李景行被这样当面一问几乎羞愧至极——为什么他会有这么个爹!这种话也能问得出口?他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镇静的反问道:“父亲这是说什么呢?”
李从渊也不追问,转身给自己倒了杯茶,白皙如玉的手指握着茶盏,有着一种稳稳的控制力:“你说呢?”他随口打趣了一句,见儿子马上就要恼羞成怒便转口道,“沈二姑娘看着倒不错,只是年纪小了些。”
李景行知道,李从渊这是在敲打他——对方年纪还小。他收了心,平心静气的道:“我知道分寸的,适才也不过是弹了一会儿琴。”
李从渊点了点头,摸摸下巴:“你若是真瞧上了也行,只是要等一等罢了,沈承宇那边我倒是有办法。说起来,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对你娘下定决心了。”
李景行甚少听到他爹谈起他早逝的娘,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父亲和母亲不是指腹为婚吗?”
李从渊拿起案上的书册轻轻卷起,用力的拍了一下李景行的肩:“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我会为了婚约而将就着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他稍稍一顿,声音显得有些沉,就像是茶叶缓缓的沉到了地下,只听他轻轻的开口道,“你还小,怕是参不透苏武那诗里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归来,死当长相思’的情意......”
李景行默然立了一会儿,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答话——李从渊这样的人,若是不动情还好,一动情便是一辈子。他少时还担心过父亲会续娶,等到了这时候明白了许多事却又有些可怜起自己的父亲,盼着他续娶。可李从渊到底是不愿将就的人,他这一生大约也只得一妻一子。
不小心提起父亲的伤心事,李景行的心里有些不好受便主动道:“茶水冷了,我去泡壶热茶吧。”
看着儿子端着茶盘像是逃跑似的走了,李从渊低头一笑,俊美至极的五官忽而柔软下来,轻轻自语道:“十三年了,阿辛。”
李景行也已经十三岁了。
夫妻结发之时,洞房里说的是“生当复归来,死当共长眠”。可是,许氏离世之前却只是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含泪依依看着他,不能合眼——她是妻子更是母亲,自然是放不下豁出性命才求来的、出世不久的幼子。
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心有灵犀,只一眼就能明白对方心意。李从渊心中大恸几不能自持,只能握着她的手点着头承诺:“我会看着孩子长大,等他娶妻生子,护他一生平安康乐。”
得了他这样一句话,许氏方才含笑而去。
只留他一人,从此余生只剩相思未尽。




美人镜 51|4.4 /发
虽然沈采薇和郑午娘的关系不好,但碍着郑家和圣人的面子,赏荷宴的帖子还是按时送了过去。至于方盈音和柳于蓝的自然是能省就省了。
沈采薇和沈采蘅作为东道主,这一回却是不能偷懒,只得乖乖的跟在裴氏身边露出笑容来迎接各位来客。
因为是正式的场合,她们一大早就被裴氏拉起来打扮了,一身衣裳首饰都是裴氏早就备好的。两人都梳了双螺髻,穿了比甲,因为年纪相近,瞧着亦是一般大小。
沈采薇穿了一件湖蓝色镶月白色绣兰花暗纹边的比甲,头上戴着的是一对玉石珠花,玉石雕成的花瓣,瓣瓣精致,仿佛微光中荡漾着碧波,中间则是蜜蜡制成的嫩黄色花蕊,玉石温润的光华流转之间将沈采薇本就如玉一般的面庞应得莹润白皙。
沈采蘅则穿了一件桃红色镶嫩绿绣葡桃缠枝纹的比甲,戴了对蓝宝石珠花,光华熠熠,令她本就明媚的容貌更添一份华美。
她们两人一左一右的立在裴氏身侧,便如鲜妍的花朵,俏生生的、娇嫩嫩的,叫人见了便觉得心里喜欢。
相熟的人家自然是来得早一些。
杜若惜今日早早就陪着她娘杜夫人来了。杜若惜本人生的俊眉修目,杜夫人却是个眉目平常的妇人,一张鹅蛋脸白而圆,嘴边噙着笑,一眼望去便觉得亲切。
杜夫人和裴氏说了一会儿话,便垂了眼瞧了瞧沈采薇和沈采蘅,声音软软轻轻的,就像是水一样:“这是二娘和三娘吧?我适才一眼看去,可不就是画里出来的模样?瞧着就惹人疼呢。常听我家丫头提起,她性子急,在女学里还是多亏了你们照顾呢。”
裴氏抿唇笑笑:“夫人真是客气了,我家这两丫头也很闹得很,跟活猴似的。这会儿瞧着文静,一时看不住就能闹起了。”
“孩子都这样的。”杜夫人微微一笑又和裴氏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随着引人的丫头进了画舫。
郑午娘来的倒是不早也不晚,她今日倒也没在摆出被委屈了的模样。她笑盈盈的和裴氏见了礼,十分得体的说了许多京中的事。然后,她便一点也不见外的拉起沈采薇和沈采蘅的手,嗔道:“你们也真是的,也不早些和我说赏荷宴的事情。我收了帖子才知道这事,这样急匆匆的来,倒是怪不好意思的。”
沈采薇真想甩开她的手,只是裴氏在边上却又不能不忍耐——之前还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这回她若是在裴氏面前和郑午娘闹翻,郑午娘回去必是有话说,说不得就要闹大了。
于是,沈采薇扬起笑容,用力的握住郑午娘的手,温声细语的道:“午娘你人来了就好,哪里用得着这样客气。”沈采薇乃是练过箭的,手劲比起一般的闺秀倒是大了许多,郑午娘这样教养出来的自然更是比不得。
沈采薇这样使力一握,郑午娘便觉得手上一紧,生疼生疼的。她下意识的想要收回手偏偏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沈采薇瞧了眼郑午娘,见她额上冷汗涔涔、脸色发白,便微笑着收回了手,拿了扇子出来:“这天儿还真有些热,午娘你要不要先去歇一歇。”
郑午娘手腕这会儿还痛得很,一张脸白白的,只是垂了眼睫不应声——她倒是想要告状,可沈采薇那皮肤也不知怎地,娇嫩地很,这会儿看上去竟是她的还要红。郑午娘一时气劲上来,憋着气不说话。
沈采薇却是打定主意要恶心她,故意学着郑午娘适才的模样亲亲热热的凑上去:“你脸怎么这样白?要不还是我扶你进去吧,身子可耽误不得。”
郑午娘刚被沈采薇动了一回武,这时候哪里敢叫她近身,急忙退了几步,匆匆道:“不必了,我自个进去就好。”
沈采薇难得占了上风,心里颇是高兴,面上却还要挂出一丝担忧的神情:“那我就不送你啦,你小心些,先去喝杯凉茶消消暑吧。”
裴氏这时候也注意到了郑午娘的脸色,颇有些担心:“快去歇一歇吧。你身子不好,令人来说一声就是了,现在这样硬撑着来,若是病了可怎么好。”
郑午娘此时已经缓过气来了,她深深的吸了口气,面容依旧缓和下来了。她微微一笑,作出往日里矜持文雅的模样回话道:“只是一时被太阳晒得头晕了,一会儿就好。夫人不必担心。”
裴氏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招手叫了几个丫头小心伺候,这才稍稍放了心。
等郑午娘走了,裴氏这才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郑家的姑娘一贯都喜欢装模作样,她年纪这般小,倒也学得似模似样。”她一直对郑家印象不好,这会儿自然也不太喜欢郑午娘。
沈采薇十分乖巧的垂手立在一边,低了头,深藏功与名。
沈采蘅也猜到了一些,她对着沈采薇眨了眨眼,弯着唇浅浅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裴氏见着时候也不早了,便和她们两个摆了摆手:“行了,你们也进去吧。今日来了不少姑娘,你们正好可以聚一聚,不拘是弹琴还是作诗,一起好好顽就是了。”她想了想,又道,“迟点儿我再叫人专门寻艘小舟给你们,也是难得,就随了你们两个丫头的意思。”
“我就知道娘你最好啦。”沈采蘅听的双眼亮亮的,动作利索的行了礼,甜甜的奉承了裴氏一句。
裴氏故意板了脸,拉长声音:“什么话?你现在才知道啊?”
“就是因为婶婶你太好了,我们两个平日里才不知道该怎么说呢。”沈采薇忍着笑也加了一句,随即又十分上道的接着道,“迟点我们去采莲子,正好晚上给婶婶你做莲子粥呢。婶婶一定喜欢。”
“二娘这嘴,可真是越来越甜了。”裴氏被逗得一笑,戳了戳沈采薇面颊上的梨涡,“好吧,婶婶就等着你们的莲子粥呢”
沈采薇和沈采蘅既然得了裴氏的话,便也抬步往画舫去了。
这回摆宴乃是摆在画舫里,画舫上头雕着各种浮雕,上头的游鱼仿佛要游出来了似的。边上摆了几盆花,花枝微颤,花朵摇曳,更添了几分生动颜色。画舫栏边系了碧色的丝带,时有微风拂过,轻轻飘荡。
进了里头,便见席子已经摆好了,穿着水碧色衣裳的丫头侍立在里头,端茶倒水,打扇子扇风。夫人们坐在左边,姑娘们则坐在另一边,各自说着话。
沈采薇心里担心郑午娘一时气急会生事,进来的时候特意看了几眼。只见郑午娘一身湖色芙蓉团花云纹褙子,正在窗口边的案上作画,她边上围了不少的人,颇又一种领袖群芳的气质。
郑午娘本就是各中高手,此时有意要显露一手,笔下有神,边上一时多是赞叹之声。便是左边坐着的夫人们,偶尔抬了瞥了几眼,都含了几分赞许之色——这种年纪能在这样的环境里静心作画,的确是好性情,最难得的是她还出身郑家。
沈采薇漫不经心的收了目光,随着沈采蘅一起去寻杜若惜。
杜若惜正和一个新认识的姑娘说着蜀绣和苏绣的几个不同之处,忽而就被沈采蘅从后面拉了一下袖子。
杜若惜回头一看扬扬眉,没好气看着沈采蘅:“你怎么在后面吓我?”
沈采蘅一双长眉弯弯的,眸中含笑,映着盈盈水色:“我这不是怕你说不下去,给你留个面子吗?”沈采蘅的女红功底好,自然是一天就听出来杜若惜那是在生搬硬凑,就要扯不下去了
杜若惜恼羞成怒,上前捏了捏沈采蘅的面颊:“谁说我说不下去的?”她又用力捏了捏,很是认真的问道,“谁说的?”
沈采蘅这丫头一贯是没骨气的,立马就笑着讨饶了,可怜兮兮的扯着杜若惜的袖子:“好啦,好啦,我是开玩笑的。好姐姐,饶了我这一回罢?”
沈采薇见着这两人的模样亦是忍俊不禁,先是和适才与杜若惜说话的姑娘道了歉,然后才上前拉开两人:“你们两个别闹了,要是被人瞧见了就不好了。”虽然夫人们都坐在另一边,可这种宴会本就是考量姑娘们的场合,她们肯定是用心留意着的,要是留了坏印象,后面说亲事可不太好。
沈采蘅和杜若惜这才松了手,两人十分默契的替对方整了整衣饰。
沈采薇拉了她们两个到角落里去喝茶:“今日的茶可都是我里的茶园出来的新茶,且尝一尝,味道是不是还好?”她亲自倒了茶,递了茶盏上去。
杜若惜笑嘻嘻的接了茶盏:“还是二娘体贴......”她掀了盖子小小的喝了一口,稍稍品了品,说道,“这味道确是不错。”
沈采薇接口道:“那就多喝些。”她随手捏起一块精致的凤梨酥,熟练的塞到了沈采蘅的嘴里。
杜若惜小口的喝茶,随口道:“我爹常说‘惜福养身’,这茶尝个味道就好,太多了也是不好。”
沈采薇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一边的沈采蘅好不容易咽下凤梨酥,兴冲冲的说起话来:“我娘备了小舟,等会儿咱们一起去摘莲花吧?”




美人镜 52|赏荷宴(下)
杜若惜闻言一笑,学着沈采薇的模样也塞了一块荷花酥到沈采蘅的嘴里。
沈采蘅一贯是秉持着“不浪费一点事物”的原则,这会儿只好鼓着双颊继续吃东西,就像是一只可爱的小松鼠似的,瞪了边上两人一眼。
她们三个凑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那边的郑午娘刚刚画完一朵荷花,慢悠悠的收了笔。前面那些姑娘闲极无聊,便喊人道:“二娘、三娘,你们怎么都躲到角落里了?我们正玩藏钩呢,你们也来玩吧。”
藏钩这游戏倒是前朝时候流传下来的,据说前朝武帝的钩弋夫人生来便双手成拳不能展开,直到进宫,武帝打开她的手却见其内握有一个玉钩,不由大是惊奇。这故事从宫中到了民间,久而久之便有了藏钩这个游戏。
几个姑娘分作上下二曹,轮流着藏钩猜钩。沈采薇和沈采蘅到底是东道主,听得客人这样招呼自然是不好扫兴,只好拉了杜若惜一起过去。加上她们三人,两边人数正好相等。
沈采薇和沈采蘅分到了上曹,杜若惜和郑午娘等人则在下曹。
郑午娘人前一贯是平易近人的好脾气,不知从哪里取了一块玉扳指,小巧玲珑的恰好可以一掌握住。她微微一笑,递过来给众人看看道:“用这个好了。”
沈采薇接了那扳指,想了想又道:“总是要有个彩头才好玩,这样吧,猜错的人要罚酒三杯。”
“好主意。”郑午娘抬眼瞧了瞧沈采薇,抿了抿唇,一口就应下了。
因是上曹先藏钩,沈采薇等人便不接了那玉扳指,等下曹的人都转过身了,这才凑在一起悄声商量着要如何藏钩。沈采薇既是东道主又是年纪较长者,便被推做是主事拿主意的。
等她们商量好了,沈采薇便轻轻咳嗽了一下,笑道:“藏好了,你们转过来吧。”
下曹的几个姑娘笑嘻嘻的转过头来,如杜若惜这样直接点的就立刻毫不掩饰的拿眼去看几个姑娘的手。
沈采薇这些人适才早就商量好了,这会儿都把手缩在袖中,一点也没露出来。
沈采薇轻轻一笑,沉静出声道:“说好了,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快猜。”
下曹的姑娘也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郑午娘打头开口道:“我猜是林......”她忽然顿住话声,抬眼扫了一下对面几个姑娘的面色,来回打量,然后便转口道,“我猜是采薇。”
沈采薇稍稍蹙了蹙眉,松开手掌,里头果然是郑午娘的玉扳指。
郑午娘用扇子掩住唇边矜持的笑意,眼中有得意神色一闪而过,轻声道:“这回是我们赢了一筹,倒是没想到采薇你是第一个喝酒的,我来给你倒酒吧。”她说着便亲自起身倒了一杯荷花露递上来给沈采薇。
正所谓“玉碗盛来琥珀光”,这会儿她们用的乃是玉杯子。因为都是姑娘家,也都是小小的。沈采薇一口就能喝完,酒味清甜,颇有些余韵。
郑午娘也不给她缓气的机会,立刻又抬手倒了一杯递上去。
沈采薇只得接连喝了三杯,一时酒气上来,双颊醉的晕红,一双乌黑的眼眸仿佛盛着水光,波光粼粼。
接下来便轮到下曹的人藏钩了,沈采薇递了玉扳指出去,不由回头去瞪沈采蘅。
沈采蘅眨眨眼,很是无辜的模样:“二姐姐,你瞪我做什么?”
沈采薇简直恨铁不成钢:“刚才郑午娘盯着看的就是你!要不是你一惊一乍的,她怎么猜的出来?”按理说,因为是沈采薇主事开头,一般都不会猜到是她,结果郑午娘善察眼色,故意拿了林慧兰做幌子来试探众人的反应。沈采蘅这丫头还自以为得意的和沈采薇使眼色,简直是在作死。
沈采蘅闻言不禁有点小心虚,小小声的道:“那下次我低头就是了啦。”
又过了一会儿,郑午娘那一边就藏好东西叫她们转身了。沈采薇打量了一下对面几人的神色,一时倒是拿不定主意。
因为和杜若惜最熟,沈采薇先看的是杜若惜,只见对方低着头不作声,一时间倒是看不清神情。不用说,郑午娘她们肯定是吸取教训,不让一些容易露出端倪的人抬头了。
郑午娘倒是抬着头,笑盈盈的看着她们几人。
几个人一起商量了一下,有人猜是杜若惜,有人猜是郑午娘,一时间倒是下不了决定。眼看着一刻钟马上就要到了,沈采薇想了想便毫无姐妹情谊的把沈采蘅推了出去:“这算是你将功赎罪的好机会了,你去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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