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道之路，与君同行

第一七九章 谁的抉择
    叶云兮满脸水痕混着泪痕，怔怔的站着。

    她在刚才的一瞬间，明白了很多。

    青曾说过（卷一75章）

    玄君说，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无法甩锅于他人。

    替身们也不止一次的碰见过这个问题，金和土都见证过前世经历的分离与今生被抛弃的映照，而她今天只是再次见证了一番映照。

    “不，等等，时间线不对……”她忽然捞到救命稻草般的自语道，“家世界的新生问题，是捞出球球之后的事情，而我的出生原罪问题，比这件事要早！”

    青叹息着，眼神悲悯

    叶云兮的眼神再次沉寂下去“我也一直知道……我终究要面对这个……沉重的责任吗”

    心底泛起的直觉击碎了表意识的挣扎。

    因为，这个责任是罪。

    它太过沉重，沉重到她不敢面对。

    所以她一直在逃避，一直不愿承担责任。

    “世界的新生是罪，我的出生也是罪。

    “我自己选择了此生再一次去面对，却只是再一次在逃避。

    “可是……我又怎么才能不逃避呢

    “无论是整整一个世界的沉睡在暗面的生灵，还是因为我的出生而经历纷争和痛苦的爸妈他们，都是……我的家人啊……

    “我害了所有人，然后就轻轻松松的说一句‘让我们迎来新生吧！’就可以抹去一切，遗忘一切吗

    “那样……才是背叛吧

    “可是，背负原罪，就是正确吗

    “我知道不是，我知道，理智上知道，可是那有什么用，我依然没有办法去直面这一切，去做出这个轻轻松松的决定，去迎接一个释然的新生。

    “我做不到啊……球球可以释然，青可以解脱，艾米尔可以抱有勇气，而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到……”

    忽然，灯灭了，浓重的黑暗包裹住她，浓稠的让她恐惧，让她无法呼吸。

    叶云兮仿佛又看见了无数妖魔，从黑暗中狞笑的扑向她，想要食其肉、饮其血。

    因她是有罪的，削肉剔骨，方能赎罪。

    她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往墙边退了一步，重重的撞上墙面，又闷哼一声。

    “云兮你怎么了”

    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束光，郭清林打开了应急灯，摸索过来。

    叶云兮慌忙擦了擦脸，应道“没……没什么，我磨蹭晚了，忽然就关灯了，吓了一跳。”

    穿着睡衣的郭清林走过来，把应急灯固定在洗手台上，转头对她说“我把灯放在这里，别怕。”

    叶云兮咬着唇，感激的点了点头。

    她借着这点灯光，迅速的洗漱完毕，取下灯，回到房间里。

    郭清林接过，照着她爬到床上，才关了灯，轻声道“不早了，睡吧，晚安。”

    叶云兮轻轻的应了一声，摸索着关上床幕，安静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黑暗笼罩的小小空间。

    虽然依旧黑暗浓重，但狭小的空间给了她一些安全感，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她心底有无尽的悲怆激昂在回荡着，根本睡不着。

    打开着自己的挣扎和绝望。

    玄君“为什么是罪谁定的”

    叶云兮微微茫然。

    如果想要新生，那就要牺牲掉所有沉睡在暗面的生灵。

    但如果不牺牲，那么整个世界都停留在旧世界的尸骸之上，沉睡的生灵也再难醒来。

    是，逻辑上并没有罪。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做这个决定啊！做了决定，难道不要承担后果吗牺牲掉无数生灵，换来新生，难道不是屠杀吗屠杀，不是罪吗！”

    叶云兮在内心咆哮道“或者，让我生而作为一个像饮河那样金气旺盛，决绝果断的人也好啊，我就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毁灭重生啊！”

    青的声音幽然

    叶云兮泣诉道“不然，你告诉我，这都是我的幻想啊！没有家世界，没有抉择，不需要我去面对！”

    青叹息着

    “我不想要做决定！”

    青

    当你和艾米尔说，只有她一票反对的时候，你已经做好决定了，不是吗

    “不，我没有，是领导说破了这件事，原本，我不知道的……”

    青的声音带了些怜悯

    叶云兮无声的大哭起来。

    青点破了表意识最后的遮掩。

    是啊，领导去一趟家世界就能知道的事情，她去过无数次家世界，即使愚蠢的表意识习以为常的蒙蔽着自己，但是，她的潜意识里，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领导也是她自己啊。

    叶云兮哭道“青，你能接受吗如果你能，你为什么不自己做决定你明明也一直知道的，不是吗

    “你为什么，非要拉上我这个废柴表意识，我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好好为自己做过什么决定，你为什么非要让我来做抉择”

    青

    叶云兮喃喃道“不，我不明白，我不想明白……你们告诉我，这只是我的幻想好不好家世界不存在，抉择不存在，我不是什么主角，我承担不了重任，这些都是假的……”

    艾米尔忽然来到了现世，悬停在她面前，抱着大石头就照着她额头一顿砸

    叶云兮苦笑道“对不起……我不是想要否定你们……”

    球球也扑过来蹭着她的脸。

    叶云兮叹息着“谢谢你们，我知道你们是来安慰我的……”

    艾米尔扭过脸哼了一声。

    叶云兮微微凄然的抚摸着它们，安静的问道“所以，转化暗面……已经开始了是吗”

    艾米尔沉默下来，抱膝蜷成一团，用翅膀裹住自己。

    球球蹭了蹭她

    叶云兮睁大眼睛，望着面前的浓重黑暗，许久，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们都会长大。”

    ————



第一八零章 自大
    周二。

    中元节。

    此时的叶云兮根本没想起来关于鬼节的种种，她一早醒过来，便躺在床上发呆。

    “还是觉得好不真实啊……”

    叶云兮愣愣的看向青“那可不是里的一段情节啊，不是出自幻想的、无足轻重的、可以一笑置之的……那是一个世界啊。”

    青温柔的看向她

    叶云兮有点懵“就是……幻想也可以骗自己啊”

    青

    叶云兮点头，又问“那我又如何界定真实”

    青反问道

    领导续道

    然后是五行

    叶云兮彻底懵了，眨巴着眼睛，弱弱的问道“为什么要身化虚空”

    替身们

    叶云兮觉得自己脑袋犹如一团浆糊“为什么……可以证明”

    替身们

    叶云兮死机了。

    青温和解释道

    叶云兮的逻辑稍微恢复了一点运转，点了点头。

    青

    叶云兮想了想“大概……幻也需要有能量支持吧”幻想也是要费脑力的啊。

    她又想了想“真实也是需要有能量支持的，这一点好像没什么差别真幻也都是可变的，也没什么差别”

    她又忽然想到，上一次孤叶和饮河家哥哥玩游戏的时候，青说过，他们的幻想会成为小世界的真实。

    叶云兮认真思考着，然后再次逐渐步入死机。

    最终她甩了甩头“哎呀，不想这种烧脑的问题了，我感觉这个问题超出愚蠢的表意识的能力范畴了！”

    青轻笑道

    叶云兮吐出一口气“五感七情皆不可靠，只能靠直觉和潜意识了呗，毕竟我可是个唯心主义呢。”

    她叹息道“既然家世界按此标准是真实，那就如此吧。反正……新生的进程已经启动了，不是吗”

    叶云兮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振奋了一下精神，起床梳洗。

    郭清林床铺整洁，已经出门了。

    “唔，要不要去办公室呢”她托腮坐在桌边，忽然想起了昨晚的聚餐冲突，“啊，差点忘了这事儿……惨了惨了，想起来就感觉没脸见人了，呜……”

    她捂着脸安静了一会儿，放下手“算了吧，暂时还是先不去办公室了吧，我先躲一躲……反正郭清林不在，宿舍足够安静，在宿舍看文献也挺好的……”

    她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认命的打开了光屏，瞥了一眼时间日期，然后怔了一下。

    “啊……七月半，开鬼门……”

    叶云兮不禁有点犯嘀咕“昨晚在洗手间真是差点见鬼了，吓死我了，总不会是因为七月半吧……呸呸呸，那明明是心理问题！”

    她碎碎念的安慰自己，不由得打开心理群看了一眼。

    记录还停留在昨晚玄君说的那句“为什么是罪谁定的”

    叶云兮喃喃的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所以……我昨晚是怎么想的来着唔，情绪太激动，忘记做记录了，我得赶紧记一下……”

    她慢慢回忆着昨晚的心路。

    或许是早上头脑清明，不太为恐惧所摄，她越记录，就越感到自己的重点有哪里不对。

    她蹙着眉，看着记录，自语道“说起来……虽然我确实有沉重的罪恶感，但是，这件事上，我最害怕的……其实是做出决定、承担责任啊”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著名的难题。

    两边铁轨上都有小孩子在玩，一边有十个小孩，另一边有一个，列车正开往有十个小孩的那一侧，而你是负责扳铁轨的人，你会如何选择呢

    “如果是我的话……我或许会恐惧到放弃选择吧可是，放弃选择，意味着那十个小孩都会死，选择换轨，那个更无辜的小孩会死。

    “这是屠杀吗这也是……罪吗

    “以我的心态，简直不寒而栗，我大约会一辈子受到罪恶感的谴责吧

    “可是……还是有哪里不对，哪里不对……”

    她迟疑着把这些纠结发到群里，然后呆呆的盯着屏幕，等玄君的回复。

    幸好玄君真的在线。

    “真是自大。”玄君说。

    叶云兮怔了怔。

    自大从何说起

    玄君“想想你对自身责任范围的界定。”

    责任范围

    叶云兮怔怔的想。

    青说，有些决定必须由她来做。

    她其实不是特别明白，只是隐约感觉到，这似乎是因为她是表意识。

    与其说是“因为她是表意识，所以她就得负责做决定”，不如说是“因为她抗拒某些决定，所以某些事情无法继续。”

    她不愿意做决定，也不愿意承担责任。

    “自身的责任范围，理论上，应该也只关乎自己吧如果真的关乎他人，那不就变成控制了吗”叶云兮一手支头，这样想着。

    然后她怔了怔，忽然明白了玄君说的“自大”。

    其实她害怕的，并不是影响自己的未来啊

    她之所以害怕，是误以为当自己做错决定，踏错步伐，会影响到其他人。

    更何况那是整个家世界啊。

    她放下手，慢慢坐直了身子，喃喃道“好像还真的是……很自大呀。”

    她以为，她在决定别人的命运。

    无论是作为那个扳铁轨的人，还是那个决定家世界暗面重生的人。

    在铁轨上玩的孩子，选择了在不安全的场所玩，做出决定的是他们自己，需要为此负责的，也是他们自己。

    这不是列车的责任，也不是扳铁轨的人的责任。

    在家世界暗面沉睡的生灵，她也不知道这是谁的责任，或许在于它们自己，也或许在于世界的命运。

    但这也绝不是她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