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婚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秋李子
十一太太嫁进徐家也有二十来年,虽晓得这个大伯子和旁人有些不一样,可没想到他去庄上这么些年,竟把气质越发变的跟个市井汉子差不多,哪有半分书香人家的气息?十一太太在那瞪目结舌,徐琴见自己弟弟如此无赖,说既阿弟要这些银子,不过五千来两,自己不要就是。
徐琴如此说,十五姑太太自然也跟着长姐这样说,还是三太太悄悄叫人去请了二老太爷。二老太爷那时正预备送镇国公走,听到侄子又大闹起来,索性和镇国公商量了,趁着镇国公这个徐大老太太的娘家人在这,把长房的家分开,分开后大老爷爱闹儿孙也好,闹妻子也好,都由他闹去。
于是二老太爷和镇国公进了里面,把这分家的打算说出,徐大老爷听的要分家,又提出种种条件,还说徐大老太太留下的那些私房,一概都要给自己。镇国公忍不住,上前骂了几句,说从没见过书香世家出这样人的,连自己娘遗嘱分派已定的那些私房都要重新要。还叫过徐琴和十五姑太太,让她们拿着大老太太留下的那些银子,免得让大老太太去的不安乐。
徐二老太太又当了众人叫过徐大太太来,说分家以后,你们也是儿孙都有的人,若大少奶奶再有个喜信,也是抱重孙的了。以后可不能怕大老爷,该拿的款儿要拿起来,免得做出什么事,伤了徐家的名声。
徐大太太已经得了老太妃那边放出的风声,晓得老太妃属意二十三小姐为郡王妃,恨的就是这个丈夫怎么不早早死去,免得他败坏了自己一家子的名声。这些日子冷眼见他上蹿下跳,已经愤怒异常,二老太太这嘱咐她自然是听进去。不但听进去,等真分了家,还要好好地做,免得到时有任何风声露出去,害得自己女儿做不了郡王妃。
曼娘大致也能猜到徐家是个什么样的鸡飞狗跳,才让一向看重名声的二老太爷他们决定趁孝期分家,甚至还要遍招各支长子,开祠堂做的一点也不漏,不由叹了声:“爹爹和母亲身边,竟是无人安慰。”陆哥儿虽懂事,毕竟还小,这些事徐启夫妇也不会告诉他,偏偏自己弟弟还不知道家里那些事,在外闹出这么一桩事来。
徐九奶奶拍拍她的手:“晓得你心疼八叔八婶,可八叔八婶也是见过听过的,这些事怎会放在心上?我今儿过来,还是要麻烦你隔个几天,就帮我过去瞧瞧,照看照看,免得明年过了年回来,有什么缺失,我对不住大嫂。”
曼娘反过来拍拍她的手,徐九奶奶已经笑了:“我明白,徐家这样人口多的大族,能有现在这样和睦已经少见。偶尔有些口舌是非总是难免的。原本我想去托大姐姐,可她现在刚做了祖母,照顾孙儿都照顾不过来,哪还能再去帮我照管?好在你平日也要去八叔府邸那边照管,两边都是一条路,就你多费心了。”
曼娘应是,接着笑道:“大姐姐得的那个孙儿,还是我们这辈头一个孙辈呢。说起来,大伯也是做曾祖父的人了。”外曾孙,也是曾孙。徐九奶奶点头,接着又是微微一叹,徐明楠在外面这事,说起来别人还能说一句他年纪小,没有历练,思虑不周是有的。
可徐大老爷,真是从年轻时候就胡闹到年老时候,也只有在庄上时候,安分守己了那十几年。曼娘不由摸下额头,那个疤已经很看不出来,知道真相的人也没有几个了。徐九奶奶见曼娘摸向额头不由笑着道:“要说大伯做好事,也就只做了这桩,若不是他吓得呆住,哪有你和妹夫的这桩姻缘?”
曼娘的面上不由飞上薄红,瞧徐九奶奶一眼没有说话。徐九奶奶来的已久,况且家里东西虽收拾好,还要再去交代一番,起身告辞,曼娘送她出去。徐家的事,自然不能传到外面,特别是二十三小姐几乎是板上钉钉成为郡王妃的时候,她的荒唐父亲,只怕以后徐家再不会放出来了。
次日一早曼娘带了那些年礼,去往徐府让徐九奶奶带回去,徐九奶奶夫妻这一走,剩下的下人也就不到百人。曼娘让他们把大门都关锁好了,只有西边一个角门出入。内宅上房全都锁起来,每一院留下两个丫鬟两个婆子看守,剩下的人全轮班排了,每班八人,负责这宅子的洒扫等事,夜里隔一段时候就出来巡视一番,免得进了盗贼。
内宅安排定了外院就更简单,命人守好角门,凡从角门出入的人,做什么,拿进拿出什么东西都要盘问清楚。也是轮班排了八人,让他们轮班巡视,一概不许喝酒赌钱,若被发现,那就不是扣几个月月钱、打几板子那么简单。
曼娘连徐明楠这个亲弟弟都赶出去,下人们这时候也没有敢捋虎须的,全都应是,曼娘这才让管家又给他们每人多放两个月月钱,多做一套冬衣,还道让他们多辛苦这几个月,等过了年徐大爷一家子回来,就好了。
安排已定,曼娘也就顺路去徐家那边瞧瞧,管家老远瞧见就上前行礼,并说这些日子还是风平浪静没什么事。曼娘又叮嘱他们一番,快到年下,千万记得门户要严谨,免得出什么事。
这边也交代完,曼娘也就赶回陈家,此后每隔三四日,必要两边都走上一趟,问问各自情形如何。渐渐就到了十一月,这个月二十三,是朱家选的上好吉日,要在这日去陈铭眉那边下聘,正式定下弦歌为媳。
这是陈铭眉从守寡后的第一桩大喜事,长女亲事定了,次女和儿子的亲事,也可以开始说了,雅言已经十一,世杰九岁,算不上很小。
故此下聘虽不需要大办,陈铭眉还是请了不少亲友,再则也是想让众人瞧瞧,自己手里并不是没有钱,嫁女娶媳的钱,并不需要陈家帮忙。
陈大太太当然也要给外孙女撑场面,这日一大早就带了一家子出来,连韩氏也被带出来,一群人到了曾家,陈铭眉迎出来,真算得上喜上眉梢,还嗔着陈二奶奶和曼娘到的太晚,让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说笑中进了厅,弦歌已打扮的鲜花一样上来给外祖母和几位舅母行礼,陈大太太满心喜悦地把外孙女扶起来,笑眯眯地道:“我孙女这个样子,难怪那些人都争着抢着地来求。”弦歌听的满面飞霞。
睐姐儿站在那笑眯眯地瞧着,陈铭眉笑着对睐姐儿道:“你也别笑,你比你表姐小不了几岁,等办完了她的事,也该到你了。哎呀我这个侄女,生的又美,又有才情,人又聪慧大方。真不晓得怎样的人才配得上?”
睐姐儿用手捂住脸:“姑母你又取笑我,二表姐比我还大呢。”雅言一向不爱说话,听到睐姐儿这样讲就鼓起腮帮子:“表妹明晓得我不会说话,就来怄我。”赵氏已经笑着道:“都这个年龄了,想这些也是平常。就不晓得你们两个,想寻个什么样的?”
顿时睐姐儿和雅言都脸红了,赵氏已经对陈铭眉道:“说起来,我娘家侄儿,倒有个和雅言外甥女差不多大的,今日我嫂嫂也会带他来吃酒。”雅言一张脸登时通红,好在这时下人来报,已经有客渐渐来了。
陈铭眉和曼娘她们出去迎接,这大人有长辈接待,小孩子就被睐姐儿和雅言她们带到花园去玩。一时这宅子内人流穿梭,十分热闹。
雅言的性情比起初来京时已经开朗了些,可还是不大喜欢应酬,虽然听了自己娘的安排,乖乖地带了人往花园去玩,可应酬上还是有些欠缺。
曼婚 219争吵
人活一世,能看到孙儿们成就,已属不易。陈铭远明白妻子的心,握住她的双手:“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发白齿摇。曼娘的眼神变的温柔,有些话已经不需要说出来了,两人彼此已经心照。
曼娘的衣衫被人扯了下,曼娘低头,看见的是绯姐儿又黑又亮的眼睛,陈铭远把女儿抱起,绯姐儿已经扯住陈铭远的衣衫,小嘴一开一合:“爹,抱抱。”曼娘捏捏女儿的脸:“你爹不是抱着你吗?什么时候醒的?”
绯姐儿靠在爹怀里,知道娘在问自己,可不大会说话的她解释不了。陈铭远亲下女儿:“一定是听见爹爹的声音就醒了。”绯姐儿嘻嘻一笑,偎依得更紧。曼娘白丈夫一眼:“你啊,就是这样宠女儿,等以后宠坏了,怎么嫁出去?”
陈铭远把女儿双臂举高一些:“我的女儿,宠坏了嫁不出去才更好,可以让我照顾一辈子。”曼娘用手拍下额头,从没见过像丈夫这样疼爱女儿的,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曼娘把绯姐儿从丈夫怀里接过来,抱着女儿叮嘱:“不能听你爹的,要听我的。”
睐姐儿已经跑进来:“嗯,还要听姐姐我的。”曼娘拍一下女儿:“你又钻出来了,今儿的事做完没有?”睐姐儿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妹妹:“我早做完了,抄了五篇大字,学了半个时辰的针线,还发了我院里过年的年例。嗯,还把铺子里的帐也瞧完了。”
说着睐姐儿抬头看着自己的娘,等着娘赞扬,很能干很了不起。不等曼娘开口,陈铭远就笑了:“我们睐姐儿果然很能干,这么小就会瞧铺子里的帐了。”就不舍得说女儿半句不是,曼娘推丈夫出去:“你还是去瞧瞧儿子们的课业去,还在这,睐姐儿的尾巴都翘天上去了。还有,这位先生明年要参加会试,不管中不中,他都说了不会继续在我们家教下去,你还是想想,好生给孩子们寻个好先生。”
虽然陈铭远想着在这和女儿们多玩耍一会儿,可妻子的话也有道理,笑着起身:“好,好,我一定会做到,到时真有子不教,你埋怨我就好了。”曼娘浅浅一笑,由丈夫去了。
过年照常还是忙碌,各种迎来送往,曼娘现在出外应酬,带上谨哥儿和睐姐儿的时候越来越多,虽然这俩孩子都不喜欢这种应酬,可迟早都要面对,每次出门必乖巧回答,惹来一片赞誉。
当然回家时候,曼娘还是要提醒两个孩子,这种赞誉,并不全是因为你们两个十分乖巧,更多的还是因他们父亲。两个孩子遇到这种时候,都是乖巧点头。
过完年,就是会试之期,陈家请的这位先生也要参加今年会试,孩子们就暂时被放了假,等待会试结束,再在没中的举子中选一位请回来做先生。
随着各地举子到来,黄莺的婚事也被提上日程,之前陈大太太就对她说过,从来京赶考的举子中,为她择一个夫婿。黄莺也晓得陈家能为她这样打算,算是十分尽心,谢过陈大太太,也就安心待嫁。
这种事历来都是交给陈五爷,陈五爷虽读书不如两个兄长,做这种庶务却是十分精通,果然过不得几天,就在举子中择了两个人进来让陈大太太挑选,陈大太太和黄莺相处这几个月,心里也有几分疼爱,和黄莺商量后择了一个人,然后遣人上门说和。
来往几回,也就说好亲事,只等会试过后完婚。黄莺婚事既定,曼娘也就放下心事,让黄莺往宫中给昔日旧主金美人送了信。金美人接信后赐下几样首饰给黄莺,也算了了主仆情分。
这日曼娘正和陈二奶奶、黄莺等在商量着黄莺的嫁妆,虽不是陈大太太亲女,这嫁妆也没有简慢,公中拿出五千银子,陈大太太也拿了些,再加上皇后和金美人等赏赐的,这份嫁妆也很风光。
正在说笑时候,春雨走到门口,往里探了探头。春雨跟了曼娘这么多年,曼娘晓得春雨定不会无故如此。拍拍陈二***手,曼娘就走到门前。
春雨看见曼娘出来,压低声音道:“小舅爷来了,在门口等着呢。”弟弟来了?曼娘的眉皱起,春雨急忙道:“奶奶,总是亲姐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既然舅爷肯来,定是和您有话要说。奶奶您还是出去见见。”
曼娘心里怎不牵挂着弟弟,只是这回定是要他吃些苦头,明白只随心做事是不成的。听了春雨这话,曼娘的眉还是没松开,只是轻声道:“他来了,可不能让睐姐儿晓得。”春雨不由叹气:“奶奶,您这是何必呢,说不定舅爷是已经肯回头了。”
曼娘淡淡一笑:“不会的,他要真肯回头,也不会这样上门。”看着春雨的为难,曼娘还是道:“不过,我还是出去瞧瞧他吧。”毕竟,这是曼娘疼了那么些年的同母弟弟,当年被抱到曼娘怀里,只有两个月大,那时他只晓得吃,只明白睡,对曼娘十分依赖。
春雨别过头,不让曼娘看见自己眼里的泪,但愿奶奶瞧见难哥儿现在情形,会心软吧。从小绫罗绸缎包裹长大的,这会儿穿着补丁衣衫,坐在角门边的小门房里,要不是那张脸没变,春雨还真以为这是哪里上门的穷亲戚呢。
曼娘已经看见弟弟坐在小门房里,守门的人在旁等候,瞧见曼娘过来,忙走上前给曼娘行礼:“三奶奶,您瞧这,就是……”曼娘扫了眼守门人,守门人立即闭口不说,站的远远的。
听到姐姐走过来的脚步声,徐明楠站起身,他身材十分高大,越发显得那门房局促了。曼娘看着弟弟身上补丁摞补丁的衣服,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坐下瞧着弟弟:“什么事,说吧。爹爹他们差不多三月从家乡出来,大概四月会到京。”
徐明楠搓一下手:“姐姐,我不是问爹爹什么时候回来,我和凝雪,打算下个月成亲,特地来和姐姐说一声。”他不说还罢,一说这话,曼娘心中的怒火更深,看一眼弟弟,不出意料地看见他眼里的欢喜,曼娘不由冷声道:“成亲?没成亲前,你已住在她家这么些日子了,这会儿才想起成亲,不是掩人耳目?”
徐明楠哪受得了曼娘这样说,站起身道:“姐姐,我做了你十来年的弟弟,这会儿才发现你是这样势利的人。我和凝雪之间,发乎情止乎礼,虽我住在吴家,可并不是孤男寡女相处,还有她弟弟妹妹。下个月成亲,也是请了邻居做了媒人,一点礼数没有缺。”
自己势利,疼了十来年的弟弟就这样说自己,曼娘别过头去,把眼里的泪强忍下去才转头对徐铭楠道:“徐明楠,我待你十八年的好,抵不过你识得她的这几个月?你一口一个礼数不缺,我从不知礼数不缺的人,会没成亲就住在对方家里几个月。婚姻之事,父母之命,你禀过父母没有?你此时倒有脸说起我来。”
见他们姐弟吵起来,春雨忙劝道:“舅爷,总是亲姐弟,您就说几句软和话,再说这成亲这么大的事,难道不该禀告下老爷太太。”徐明楠眼里的怒火也越来越大:“禀告父母?春雨姐姐,爹娘不会同意的。”
还是这样莽撞的性子,曼娘觉得心口疼起来,用手捶一下胸口:“爹娘不同意,于是你就悄悄做事,到时生米做成熟饭,就好逼得爹娘同意。你把爹娘置于何地,把徐家的名声置于何地?”
徐明楠也不服输:“姐姐,你都已经说过,把我赶出徐家了,我这无家无业的人,凝雪还对我不离不弃,我自然不能辜负她。”徐明楠说完,曼娘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接着曼娘眼里的泪掉落:“你到今日都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徐明楠用手捂住脸:“我做错了什么?我就不是不想娶个你们眼中配得上我的名门淑女,而是要娶凝雪这样的寒门女子。”莽撞、自我,直至今日都不明白为什么,曼娘觉得心口疼的更厉害了。
春雨见状立即上前抱住曼娘,对徐明楠道:“舅爷,您不能这么说奶奶,奶奶当年对你……”曼娘已经喝住春雨:“住口,休要再提当年,我恨的是当年不该对他太好,不让他晓得人心险恶,不明白做事要深思熟虑,而是一味凭了自己欢喜,别人逆了他的心思,就以为别人都是坏人。”
曼娘这几句话说完,眼里的泪已经不流了,看着弟弟道:“你若还是这样脾气,日后只怕越发无法无天起来。现在倒好、倒好。”连说两个倒好,曼娘已经觉得心口疼的实在受不了,扶了春雨的手转身走出去。
守门的见曼娘出去,这才上前对徐明楠道:“舅爷,奶奶管家的法度严,下回,小的也不敢让您进门了,您还是先请离开。”自己莽撞?徐明楠仔仔细细想了,并没有啊,自己一直都很深思熟虑,看来还是姐姐变了,容不得凝雪这个出身贫寒的人。徐明楠叹一声,手握成拳离开。
春雨扶着曼娘走出好远一截才对曼娘道:“奶奶,要哭,您就哭出来吧。其实,答应了也没什么,毕竟徐家,已不需要再娶一个名门之女来增添自家光辉。”曼娘眼里的泪已经扑簌簌落了许多,听到春雨这话才冷冷地道:“你也以为,我不过是容不下一个出身贫寒的人做阿弟的妻子?”
春雨没有说话,曼娘轻声道:“你也知道前些日子,大伯父在家乡闹得那一场了吧?你知道大伯父因何养成这样的脾气?”
曼婚 220生病
这事不是说是当年徐老太太刚嫁过来,婆媳不和,才让徐大老爷无人管束,被宠成这样?曼娘轻叹一声:“这是祖母在世时,最为放心不下的一件事。当年祖母初嫁过来,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心高气傲,怎能甘心雌伏于出身商户的婆婆手下?”
徐首辅父母早亡,虽有族人照顾,不过是能将将读书,偏那时岳父家中大富起来,起意想要退婚,徐老夫人不肯退婚,说自幼定下的婚事,哪能如此做?岳父母大怒之下,竟只备了薄薄嫁妆把徐老夫人嫁过来。徐老夫人嫁过来之后,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并无半分怨言,和徐首辅之间也琴瑟和鸣。
徐首辅见妻子如此相待,更加努力读书,不到三十联捷直上,做了官员,徐老夫人也有了诰封。岳父家见状才重新备了份厚厚的嫁妆送过来,认了徐首辅这个女婿,只是两家往来并不十分亲密。
这些事春雨只是隐约得知,并不晓得徐老太太当年的婆媳不和,竟是因徐老夫人出身商户引起,不由啊了一声。曼娘继续道:“祖母这些年深自懊悔,觉得若非当年不懂事,何至于让嫡长变成这样?所以祖母也好,祖父也罢,都千万叮嘱,徐家的媳妇,可以不论出身、不论家世,但不能不论贤德。吴家那位姑娘,或许能为弱弟幼妹撑起一个家,或许有智谋,可是贤德两字,只怕就缺了。”
说完曼娘再次叹息,春雨扶起她:“可是现在小舅爷要娶她了,等以后生下一男半女,看在孙儿份上,难道亲家老爷还会不认?”吴凝雪打的只怕就是这个主意,曼娘叹气:“真如此了,爹爹只会越发伤心。”
伤心儿子的自作主张,不肯和家人商量,伤心儿子的执拗,或者也伤心儿子看不清对方是什么样人?春雨不敢再说半个字,只扶着曼娘往前走,此时已是二月天,风吹在身上,本该是适意的,但曼娘却觉得十分寒冷。弟弟他此时,竟是听不进半个字的劝说,以为不同意他的,就是坏人。而那位吴凝雪,或者认为,掌握住了徐明楠,就可以掌握住徐家长辈的命脉。
曼娘越想越觉头疼,索性直接回了自己房中,服了药丸歇息一会儿。朦胧中感到身边有人,曼娘睁开眼,看见丈夫站在床边,刚想起身陈铭远已经按住她:“别动,你是这些日子太劳累了,又思虑过重才会如此。不如寻个太医来瞧瞧。”
服了药又小睡一会儿,曼娘觉得精神好了很多,听到丈夫这话就笑了:“我没事,还要请什么太医,不过是家里的事罢了。”陈铭远坐到妻子身边:“不如我寻一日休沐时候,去寻小舅,和他开解开解。”曼娘叹气:“你知道他今日来过了?”
陈铭远点头:“小舅总会听我几句。”曼娘靠回枕头上:“他连我这个姐姐的话都不肯听了,还会听你的?只怕这会儿,正欢天喜地打算做新郎。他虽被宠,平日行事也有分寸,这回不肯听别人一句反对的话。要说这姑娘真的好,我看也不见得。真思虑周全的姑娘,怎会答应阿弟和他们一起住?就算市井人家,也不会这样做。”两个思虑都不够周全,以后这日子怎么过?
陈铭远把妻子的手握在手心,迟疑一下才道:“有些市井人家的姑娘,不计较名声也是有的。”毕竟对他们来说,讨生活才是最要紧的,曼娘正要再往下想,觉得头又疼起来,用手按住两太阳。
陈铭远伸手过去给她揉一揉额头:“别想了,这事现在瞧是挡不住了。或者越拦,小舅还以为是你们看不上这姑娘出身。”曼娘苦笑一声,自己弟弟那声势利还在耳边,不由轻声道:“我活了三十多年,这是我做的最失败的一件事。”
陈铭远的手覆到曼娘脸上:“胡说,才三十一年,哪有三十多年,你比我还小两岁呢,难道是嫌弃我老了。”这些年陈铭远微微有些发福,但一张俊脸依旧神采飞扬,比当年初见时候多了些沉稳,少了些稚气。原本弟弟也是该顺着陈铭远走过的轨迹走,而不是现在宁愿和家人闹翻,也要娶这么一个姑娘。
就算之后徐启看在孙儿们的份上妥协,这姑娘进了家门,以后的事就很难说。曼娘觉得头疼的都快裂开,陈铭远看着妻子脸上神情,脱鞋躺在她身边把她抱在怀里:“安安生生睡一觉吧,这件事,若真成了的话,难保岳父不会提前分家。”
分家后徐启夫妇就和徐明晋夫妇一起住,徐明楠单过,纵有什么事,也是由他们小夫妻去说,曼娘小声抽泣起来,陈铭远晓得,这是妻子觉得无法面对九泉之下的岳母。轻轻拍着曼娘的背,感到那抽泣声越来越小,陈铭远才把妻子放开,拿过枕巾把曼娘脸上的泪痕擦掉,才重新躺下,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还是安安生生睡一觉,养好精神才能想着怎么应对。
日子一天天过去,会试已经放榜,黄莺的未婚夫并没高中,不过他今年才二十一,这个年龄绝对是年轻举人,下一科再来也很平常。陈家还是按了日子,把黄莺嫁过去,就借了客栈一座小院做了新房,喝过回门酒,黄莺也就跟了她夫婿还乡,她是在宫廷里待过的人,又有了陈家女儿这重身份,以后日子也不会让过的差。
这件事一完,曼娘就真的病了,太医来瞧过,说是操劳太过引起,好在平日曼娘注重保养,只要将养些时日就好。听到这个结论,陈大太太自责了半日,说自己贪了安逸,什么事都交给了曼娘,倒忘了这些日子,曼娘还要操心那两头的事,又要操办黄莺婚事。让曼娘安安生生歇着,又送来几支上好人参让她保养。
难得歇下来,曼娘也就不再去操心那些事情,横竖徐启和徐大爷他们,还有三四日就到了,到时两头的事交出去,也尽可安心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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