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尘埃
心伤太重,可能难以医治。难道,她也会象雪儿一样短命,不,不会的。但如果真是那样,对她,或许是真正的解脱。
皇上又是一阵猛咳,伸手凭空捞了捞,公公赶紧呈上丹药,皇上看也不看,胡乱抓了一把,塞进嘴里。
都说金陵遍地黄金,可若愚并没有捡到什么财宝,四个月的时间过去,人生地不熟的他几经捣腾,不是亏本就是被骗,经验是积累了不少,可惜运气却不那么好,到过小年的那一天,谢家全部的财产,在他手里就只剩下五十两银子了。
在租住的陋室里,若愚越想越后悔。
我为什么不能稳当一点?就买地、买房、开铺子,有什么不好,虽然来钱慢,但稳靠啊。都怪自己心急,想一口吃成个大胖子,这下可好,钱哗哗如流水般出去,回来却不见半点。
他抱头往床上一躺,急于求成还不是为了梨容,他想短时间内商海崛起,无非是想风风光光地回去,在梨容面前好好地挺直一回腰杆。可是,钱花没了,人也泄气了,若愚既心疼钱,又懊恼自己的做法,翻来覆去,唉声叹气,怨天尤人,愁眉不展。
下一步,他该怎么办?
房租交了半年,出了正月,他就得走人。手上五十两银子,盘算来,盘算去,紧打紧算也不过生活半年,可他,还要本钱做生意,这从嘴里省下来的丁点,能做什么生意?!
眼见着就要过年了,可冷锅冷灶台,缸中无米,桌上无菜,既无生气也无人气。说白了,就连这间破旧的房,也不是自己的,真是头上无片瓦,脚下无片土啊,好不凄凉。
想到这里,若愚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谢家虽然梨容的嘴脸不好看,可是叔父、婶娘,还是很照顾他的,隔三岔五,便遣了白颜去送东西,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不曾少过他。逢年过节,也是早早地把他接回家,一家子团团圆圆,并未把他当成外人。
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时止今日,他才深有体会。想当初携母亲千里迢迢投亲,他在谢府门口是多么的绝望,以为投亲无望,可叔父给了他一个家,供他读书,许他梨容。他若开春赶考再来个金榜题名,娶了如花美眷,那本该是多么美好的一切……
都怪自己一时冲动,为了梨容一句话,离家出走,书也不读了……
我当时就不走,等叔父回来主持公道,梨容还不得乖乖嫁给我……
若愚想到这里,悔恨交加,不由得号啕大哭起来。
谢梨容,我这么喜欢你,你看不起我也就算了,还要奚落我,来日我出息了,一定要你好看!我要叫你生不如死!我发誓!
大年初一,街上倒是热闹,在家干坐着也是冷,若愚抄了两手,也出来转转,看有些什么小生意可做。他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一定不能回去,路是人走出来的,他必须鼓起干劲来。
“小伙子,测个字吧。”路旁,一个衣裳褴褛的卜算师在招呼。
若愚看看他,有些心酸,如果不是为生活所迫,这个卜算师缘何连件象样的棉衣也没有,蹲在路旁的雪地地讨生活。
若愚往前一靠,蹲下去:“好,就测个字吧。”
卜算师很高兴,问:“测什么字啊?”
如今自己这么潦倒,还指望什么呢,就希望一切都赶快好起来啊。若愚想了想,提笔写下一个字:好。
卜算师默默地思索了一阵,忽然笑了起来:“小伙子,恭喜你了。”
恭喜?这个时候?若愚苦笑:“你是看大年初一,讨个吉利吧。”
“非也,非也,”卜算师摇头晃脑道:“小伙子,不管你现在生活得如何,我告诉你,你的转机就要来了,因为,你的贵人已经出现了——”
“贵人?”若愚莫名其妙,心里嘀咕一句,这个卜算师,为了两钱,开始诓骗我了。
“你看,”卜算师指指若愚写的字,说:“好字,女子,就是说,小伙子,你的贵人,是个女子,你所有的福祉,都是因了她,”他抬头望了望天,沉吟道:“今天是初一,你来测这个字,小伙子,时来运转,就在今天,你将因一个女子而改变一生。”
若愚吃吃地笑了起来,是真正的苦笑。不用卜算师说,他就可以回答,他的确,已经因一个女子而改变了一生,那个女子,就是梨容。没有梨容,他不会离开谢家,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这难道,不叫改变一生?!可是,面对卜算师的故弄玄虚,他怎么能不好笑,因为,梨容,绝不会是他的贵人,也给不了他所有的福祉,她是他的噩梦,绝对的噩梦,一切失意和堕落的根源。
这个字,算是白测了,若愚想了想,说:“换个字测吧。”
“小伙子,一日不测二字,再测就不灵验了。”卜算师阻止道:“再说,这个字测得好啊,你不满意?”
若愚苦笑一下。
“你不信?”卜算师非常自信:“小伙子,我测得很准的。”
“是很准。”若愚无奈地点点头,扔下一两银子。
“不用这么多,”卜算师笑着伸出手:“只要十个铜板,这是规矩。”
若愚笑了笑,收回银子,给他十个铜板,然后抄起手,继续往前走。
走几步,忽然想起,既然他说今天是命运出现转机的时候,那为什么不再问问他,这里是否就是出现转机的地点?他是否,要放弃流浪的生活,回到谢家去?回去谢家,是不是也算转机?
虽然认为不可信,但他,还是动了心。
回过头来一看,只转头的功夫,卜算师已经不见踪影。
若愚愣了愣,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大活人,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他满服狐疑,一边走,一边回头不停地张望,一个不留神,就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只听一声暴喝:“找死啊!”
梨花落尽 第八十三章 时来运转应证卜师语(下)
若愚还没回过神来,就猛地被一脚踹翻在地:“瞎了你的狗眼,走路不看路!”
若愚翻身起来,站到一旁,虽然他也生气,恨不得回揍那人几拳,可是,他更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尤其是离开谢家这四个多月来,他长了不少见识,也知道及时地收敛自己的脾气。
“算了。”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传来。
若愚听在耳里,觉得怪怪的,忍不住偷眼一瞧,却看见一个男人,确切地说,是个公公,虽然穿着体面,不是宫里的装束,但若愚一看,就猜个正着。这种人发声,都是扭扭捏捏的一个味,在京城里他听得多了。
那公公并没想跟一个穷小子纠缠,他冷冷地瞥了若愚一眼,提脚就走。忽然,脚下一挫,好象踩着了什么东西,公公挪开脚,看见一个小小的布包,他徐徐地弯腰,捡起来——
“那是我的!”若愚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却被公公的随从架住。
公公拿着布包,皱着眉,提起拇指和食指,捏住包布,慢慢地打开。
一只碧玉的簪子完美地呈现出来……
公公细细地端详着,轻轻地用手指仿佛地摩挲,他锐利的眼光,一瞥若愚:“把他带走。”
“这是你的?”进了屋,公公让人将若愚放开,让他站在堂上。
“还给我。”若愚叫。
“放心,我不会要你的东西,只想问你几个问题。”公公漠然道:“我要真想要你的簪子,带你回来干什么?直接抢了就行了,你到哪去告?!”
也是,若愚想了想,不再狂躁。
“这真的是你的簪子?”公公又问。
“是的。”若愚说。
公公看了看他,有些不相信:“你从哪得到的?”
若愚当然不能说是白颜从谢府偷出来的,只说:“是表妹送的。”撒完谎。自己兀自红了脸。
公公见他红了脸,深有意味地一笑:“表妹?情妹妹吧?”
“不是。”若愚愤然反驳。
公公幽声道:“你可知道这根簪子的价值?”
“应该很值钱吧。”若愚猜想。
“很值钱?到底有多值钱?”公公笑着问了一句。
“至少值千两黄金。”若愚硬着头皮回答。
“哈哈,哈哈哈!”公公大声地笑了起来,直笑得若愚心底发虚。公公抹着笑出来的眼泪。指着若愚说:“你真是,你真是……”
难道他想说我胡乱叫价,可是簪子如果不值钱,他怎么会那么认真地看?我就是因为他郑重其事的样子,才说价值千两黄金啊。
若愚正在胡猜乱想,忽然听见公公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还说这是你的东西,竟然会不知道它的价值?”
公公说:“我告诉你吧,它何止千两黄金,它可买下大半个金陵城!”
若愚一听,呆住了。
梨容的这根簪子。真的是,价值倾城?!
“你还是老实交代,簪子哪里来的——”公公变了脸,捏着簪子朝他晃晃。
“是我的。”若愚正色道。
“你?”公公脸上,显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说:“老实交代,可让你少受皮肉之苦。”
若愚低头看看自己,衣着普通,猜想公公可能是不信象自己这种普通人的身上,怎么会有价值倾城的簪子?若愚愤愤地想,真是狗眼看人低!
他倔强道:“信不信随你,反正是我的。”
公公看着他。思索半天,忽然问:“你不是金陵人,从哪里来的?”
若愚闭紧了嘴,不回答。
他带着白洲城的口音,又视簪子如同生命,在这么穷困潦倒的时候。也没有迫于生活将簪子变卖,莫非?
公公暗暗地吸了一口凉气,他默默地盯着若愚的脸看了半天,然后把簪子递过去,说:“簪子先还给你。”
他微笑着说:“说起来。我以前,跟这根簪子也有些渊源,就冲这根簪子,我愿意帮助你,不过,还请你在舍下多住几天,待我出门办点事,三天后我回来,你要需要帮助,尽管开口,如果不愿意,三天后我自然让你走。”
公公轻声问道:“公子,你看如何?”
“好。”若愚干干脆脆地应了。这有何不可?公公如果想谋财害命,还需要费如此多的周章?不管怎么说,都好吃好喝地过了这三天再说,如今,可是过年呢,今天,还是大年初一呢!
初三的晚上,公公如约回来了。
“公子请坐。”公公此番回来,态度较前次更是客气了。
他笑着,替若愚斟上热茶,开口就问:“公子这三天,可有想好,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办啊?”
若愚冷不丁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公子你有所不知啊,”公公说:“我不是同你说过,我以前,跟这根簪子也有些渊源。实话说了吧,就是小时侯进山被蛇咬了,被一恩公所救,那恩公有个女儿,就带着这根簪子。”
“你怎么知道就是这根簪子?”轮到若愚来盘问他了。
“你摸,这根簪子雕花后面,有一个暗记,肉眼是看不出的,只有用手,才摸得到。”公公晃着脑袋说:“在我疗伤期间,闲来无事,经常玩那个姐姐的簪子,所以,一摸到你的簪子,我就知道没错。”
若愚眼珠一转:“你在山中被救,那女子一家住在山中,想来也不是富裕人家,怎么会有这么值钱的首饰?”
“我问过了,这是他们家祖传的,”公公回答:“他们的上祖,好象还是王侯呢,因为战乱避祸,才躲到山里,从此就一直生活在山里了。”
哦,这原是一个不知名姑娘的簪子,怎么转了转,会到梨容手上呢?那曾经把簪子送到府里去的人,又是谁呢?
若愚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公子,我可以帮你什么?”公公很是热情。
“你是公公,”若愚笑道:“那你是皇上身边的人罗?”
公公迟疑了一下,答道:“就算是吧。”
“我提什么要求你都可以满足我?”若愚挤挤眼。
公公想了想,回答:“应该是可以的。”
若愚笑道:“那就让我参加今年的春闱,并保我高中!”
“这个,”公公面有难色道:“公子啊,不是我不肯帮,而是今年春闱,去年就报了名,过了通关,这个时候,怎么好把你插进去,而且,要保你高中,得托很多关系,最后,还要过皇上那一关呢……”
看公公一副认真的样子,若愚知道他当了真,于是吃吃地笑了起来:“我跟你开玩笑的。”
“换别的吧。”公公说:“比如……”
“比如让我在短时间内发大财,变成很有钱的人……”若愚兴冲冲地说。
公公拍一下手:“这个就好办多了,也不需要跟太多人周旋。”
“你说得这么轻巧,好象自己有通天的能力似的,”若愚好奇地问:“你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公公?是伺候皇上的么?皇上最宠信的?”
公公神秘地一笑:“保密。”
“那你看,我怎么才能变成有钱人呢?”若愚笑嘻嘻地问,他有感觉,这个公公,才是他的贵人,真的可以改变他的一生。
“有钱并不难,难的是,钱要来得保险,并且要永远都赚不完。”公公如是说。
若愚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公公想了想,说:“要想做到这一点,普通的商人是不行的,只有一种人可以……”
“什么人?”若愚直起身子。
“朝廷采办。”公公一字一顿地说。
朝廷采办?替朝廷采购物资的商人,官商!这可是是稳赚不赔的生意,这可是个人人垂涎的肥差啊!
“这么好的差事轮得到我?”若愚瘪瘪嘴,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一个身上不足五十两银子的穷小子,凭什么去谋这份美差?!
公公拍拍他的肩膀:“事在人为嘛。”
“我?一没钱,二没靠山……”若愚沮丧地说。
“我就是你的靠山啊,”公公亲热地说:“你要相信我。”
“有靠山,还是没钱啊——”若愚心事重重。
“这个你就不要操心了,”公公高深莫测地说:“我会把一切都办好,你就准备当老板吧。”
“朝廷采办一年一定,只要有我在,保管金陵的采办都是你,今年的朝廷采办,过完十五就要考察了,我得回白洲城去,还要去活动活动,”他站起身,说:“这件事我来运作,需要一个月左右,这段时间你安心养好身体,过了正月,就要开工,到时候,钱大把大把地赚,保管你短时间内挣大钱,不过,也有得你累的……”
若愚静静地望着公公远去的背影,使劲掐了掐自己,疼得一裂嘴,这,不是梦啊——
我真的可以赚大钱了,他仿佛已经看见,成堆的金子,他已经飘起来了,他知道,自己就要发达了……
若愚静静地把目光投向手中的簪子,梨容,我报仇雪恨的日子就要到了,等我赚够了钱,一定回去,我要告诉你,当初,就是你把我看扁了!
想到解恨处,他悠然一笑,卜算师,初一我时来运转,你算对了,不过,相遇的贵人,可不是女子,可不是她谢梨容——
下次我见到你,看你还敢标榜,测得准?!
梨花落尽 第八十四章 蒙上天眷顾媛贞探郎 〔上)
过年真是热闹,梨容站在内院里,看丫环们放鞭炮。
白颜和众丫环闹成一团,梨容默默地望着她,若有所思。
“小姐,想什么呢?”佩兰轻声问。
“你看,白颜玩得真是开心,”梨容幽声道:“我觉得奇怪,她一定也不挂念若愚么?”
“她呀,没心没肺惯了,”佩兰说:“不过,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若愚少爷带了那么多钱走,不可能过得不好的。”
“今天是正月初六了吧,时间过得真快啊。”梨容感叹一声,也不知道朗昆,这个年是怎么过的,想着想着,眼圈红了。
“小姐,别想了啊。”佩兰柔声相劝,小姐一开口,说的是白颜,其实心里,想的就是朗昆。
“梨容,你看谁来了——”远远的,谢夫人的声音传来,梨容回头一看,母亲身后,那笑吟吟、喜洋洋的人儿,不是媛贞是谁?!
“容姐姐,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媛贞一脸的喜气,跟这过年的气氛倒是相得益彰。
梨容好奇地问:“什么好消息?”
媛贞拉近她,轻轻地俯在她肩膀上,小声说:“皇上颁旨了。”
梨容轻轻地点点媛贞的鼻子:“赐你金银财宝了?”
“不是,”媛贞扭捏一阵,说:“是退婚。”
哦,梨容一听,有些怅然若失,终于宣布退婚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媛贞的好事要近了。
媛贞看梨容脸色不对,以为她为自己担心,于是赶紧说:“你别为我难过,跟退婚的圣旨一同下的,还有御命。让我去梁州陪朗昆过元宵节,我明天就动身,今天特意来跟你道别。”
这么快?不等正月过完么?按理,皇上既然没有在年前宣布。就该出了正月才宣布呀。毕竟,退婚不是什么喜事,按照惯例,是不应该在正月里说的。
梨容诧异地望了媛贞一眼。寻思着,皇上怎么忽然一下,变得这么性急了呢?
“容姐姐,我可能要去很长一段时间,”媛贞的脸上,容光焕发,她说:“朗昆一个人在那里。我打算多陪他几天……”一忽而,又红了脸。
多好啊,可以带着圣命去陪朗昆,普天之下,也只有媛贞。才有这么好的命了。
心,缓缓地滴血。梨容望着媛贞,微笑:“好啊,明天什么时候动身,我去送你。”
“小姐,你明天,真的打算去送媛贞?”佩兰小心翼翼地问。
恩。梨容点点头。
“小姐,别去了……”佩兰越想越难过,她知道,小姐的心,其实已经承受不起了。
“佩兰,”梨容忽然叫她:“陪我去趟归真寺。”
“现在?”佩兰瞪着眼睛问:“去干什么?”
“去取一样东西。”梨容轻声地回答。
归真寺。正言方丈正在禅房里打坐,忽听僧人传话:“方丈,谢小姐来找您。”
正言方丈思索片刻,起身从箱笼里取了一样东西,纳入袖管。这才出来。
雪地里,梨容正仰头赏梅。一树白色的梅花开得正艳,还未近前已是暗香扑鼻。
“梨容来了,”正言微笑着走近:“好雅兴啊。”
梨容缓缓回头,轻轻一笑:“往年冬日来得少,从没见过这树梅花开,总是揣想着,它到底是红梅,还是白梅,今天正好碰上了,一来看个究竟。”
“你从前猜它是红是白?”正言方丈站定,拢起双手,饶有兴趣地问。
“我猜它应该是白梅。”梨容浅笑。
“为何?”正言方丈探究地问。
“寺中乃清净之地,如果是红梅,岂非有些不配?”梨容回答:“红梅妖娆,白梅素净。”
“你说的是地域合适与否,可是,有没有想过,时间是否相宜呢?”正言悠然而回。
梨容想了想,说:“请大师赐教。”
“呵呵,今天还是过年呢,”正言笑道:“过年时候,该是红梅喜庆吧。如果照你所说,什么都要相配,白梅适合长在寺中,但今天过年,它是否应该开出红花呢?”
梨容一时哑然。
正言爽朗地笑起来:“只有白梅才适合生长在寺中,这只是你的想法,而且世上,抱你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但做为一棵树来说,开白或者红的花,不是由它决定的,长在哪里,也不是它自己可以决定的。往开了说,寺里应该栽白梅,过年应该开红梅,都是人的意识,梅树何过之有?即便有人认为它长错了地方,开错了颜色,梅树也对一切无知无觉。大凡一切世俗之人,都局限于配与不配,一样简单的事物被强加了太多的条件,眼光的禁锢也就造成思想的禁锢,放开了,望远去,抛开了条条框框的限制,就随意地多。”
梨容沉吟许久,才有感而发:“大师真不愧是一代高僧,修为如此之高,令人只能望其项背。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过退一步来看来想,倒是我刻意的执念,让大师见笑了。”
“禅宗云,退一步海阔天空,固执无益,自能自添烦恼。”正言默然道。
“顺应自然,遣怀舒胸,大师的教诲梨容记下了。”梨容弯腰一鞠,以示感谢,她岂不知,正言这番话,是专为开导她而说。
正言点点头,悠声道:“老衲禅房门口就有一株红梅,开得娇艳,梨容可有兴致一看?”
“今天还有事呢,该日吧,大师。”梨容顿了一下,轻声道:“大师,您为我保管的东西……”
“你该是为它而来,”正言方丈捋着雪白的胡须:“老衲已经等你很久了。”
“什么都瞒不了你,”梨容低声道:“烦劳您保管这么久,不该再叨扰了。”
正言方丈微微一笑,从袖笼里,拿出玉梨簪,轻声问:“你还是决定,留下它?”
“不,”梨容幽幽地回答:“我要让它。去到它该去的地方。”
“你终于,还是愿意放弃了?”正言方丈慈祥的脸庞上,有一丝悲悯。
梨容凄然一笑:“不然,还能如何呢?”
正言方丈在心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梨容。已经迟了,一切的一切,刚刚开始,回不去了——
天刚刚亮,媛贞就站在了院子里,看爹娘指挥着下人们将她的行装装车,马匹吃得肚子浑圆,兴奋地打着响鼻,她看着院子里穿出穿进的人,想起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看到朗昆。禁不住阵而阵地发出莫名其妙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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