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宇记

齐岳山脉的冬天永远都是这样温暖，这里是道之大陆的最南端，是蛮枫部著名的狩猎区，一年四季的风景都会让人流连忘返。也许，唯一的遗憾，就是从未下过雪了吧。
身形瘦削的徐立呆呆地坐在碧绿色的月湖边，望着染上一抹血红色的太阳，出神地想着。
啪！清脆的水花溅起，一缕缕清凉缠绕着徐立赤裸的双足。一条淡青色的小鱼跃出湖面，调皮地在徐立脚边挪动着。徐立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润，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起小鱼，将它送回了月湖里。
这里是齐岳山脉中的月湖谷，是徐家庄的一处秘地。这里几乎被险峻的山峰所笼罩，谷顶浓浓的白雾缭绕，只有一条泥泞的小路通到谷中。谷中的景色简单清丽，残月状的月湖占了绝大部分的面积，湖边则是一栋精致的竹屋。
徐立在徐家庄，是一个快要被遗忘的男孩。
徐立的父亲徐鸿志是徐家庄的猎人队队长，是徐家庄数十年来唯一一个拥有万斤巨力的天生神力者，即使是长辈口口相传有道行的山猪也难敌徐鸿志一拳，其威名之盛即使是剽悍的马贼都不敢挑战，齐岳山脉几乎成为了徐家庄的领地。
本来一切都会平稳地衍化下去。也许徐家庄会成为齐岳山脉的无冕之王，也许徐鸿志会在齐岳山脉中完成意气风发的一生，但，这只是如果。
徐立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他的父亲徐鸿志无声无息中离开了徐家庄。而他则在八个月后降临人世，徐鸿志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儿子。徐立十六岁了，而徐鸿志也是一走十七年，渺无音讯。
捉摸不透的命运，不仅让徐立与父亲从未谋面，还让徐立变成了一个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独者。徐立在接近人时便会莫名压抑与不适，直至八岁时第一次在庄子中昏迷，在族中药伯检查不出有什么毛病后，庄中决定将徐立送至了月湖谷，每月只有几人会去看望他，而这一呆，便又是八年。
八年的岁月，足以改变很多，比如，忘记一个人。
很多人已经忘记徐立了，或许提起时尚还记得——那个天生的病鬼。但真正还有交际的，恐怕只剩下一人了。
“似乎…她要来了。”徐立怔怔地望着夕阳，蓦地站起身来，向竹屋走去。泥泞的小路上，似是传来了欢快的脚步声。
果不其然，一袭红衣的少女如同一只灵巧的蝴蝶，从谷口一闪而过，跃入了谷中。雪白色的布鞋没有染上一点污垢，火红色的长裙在幽静的月湖谷中格外耀眼。少女虽与谷中景物格格不入，却是带来了异样的生机。
“小立儿，姐姐来啦！”高昂却并不尖锐的声音响起，似又是起了一阵风，月湖平静的湖面也泛起了一圈圈的波纹。
“还是这样精力充沛啊。”徐立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有些僵硬的面庞显得不太适应，“瓶颈突破了么？”
“还没有呢。”少女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右脚轻轻一跺，便轻盈地跃上了二楼，坐在了碧绿的竹板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已经感觉到极限了，却总是差一点，在这里整整停滞了半年！马上就要年会了，我可不想被那几个家伙比下去。”
“源大小姐，你毕竟是个女孩子。”徐立转身上楼，手上端着一盘精致的水果，“总和一帮男孩子这么较劲干什么。”
徐源静静地盯着徐立有些苍白的面庞，而徐立则不慌不忙地将盘子放在了木桌上，嘴角勾起了难以察觉的弧度。徐立的双瞳很清澈，清澈得就像一汪清水，就像那残月状的辽阔月湖，你以为你可以一望见底时，却是进入了更加深邃的漩涡。
徐源很快就有些不自然地把头别了回去，乌黑的长发遮挡住了有些发红的面庞。每次都是她主动地凝望，试图去分享徐立的宁静，但也总是她败下阵来。徐立看似瘦削的身体里，孕育着一个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强大灵魂，他平平淡淡的目光，就是他多年孤寂生活所磨砺出的锋利刀刃。
“哼。”似乎是在气恼自己的退缩，徐源几步走到木桌旁，抓起了一只娇嫩欲滴的野果，大口大口地嚼了下去，口中有些含糊不清道“还不是因为你，谁让他们总在暗下说你坏话的？”
徐立怔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的生活超脱于世俗之外，特殊的际遇使他的心智更是隐隐有凌驾于常人之上的成熟，但他在情感上却是只有八岁前的朦胧记忆，虽然与徐源早已是无话不谈的密友，但他还是有些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徐立望了望渐渐黑下来的天色，从一旁取出火柴轻点，白色的蜡烛绽放出了淡黄色的光芒，照亮了少女精致的小脸。
“嗯…我要的药草，带来了么？”徐立最终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原先的话题。
徐源将手上的水渍拭去，从腰带边取出一个红丝编织的丝囊，轻轻抛给了徐立，咕哝道：“这几株蓝蕊草是我从药老伯那里软磨硬泡弄来的，以后要还的呐。”她也不敢再提及原先的话题了，那句含糊不清的话已经用去了她所有的勇气。
“嗯，不会太久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一个月我就可以出谷了。”徐立伸出右手接住了丝囊，左手轻轻一勾打开了口子，顿时传出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徐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平静地拉紧了囊口，将丝囊揣入了怀中。
“你的病…真的可以了？我可不想到时候再把你拖回谷里。”徐源的嘴上这么说着，眼里却是露出了兴奋的光芒，在如今的徐家庄，她是少数几个知道徐立的强大的人。
“应该，没问题吧。”徐立笑了笑，“我虽然身体孱弱了一些，可毕竟有凝气第三层的气劲，只要不和太多人接触就可以了。”
四年前，徐立曾出谷一次，十二岁的年纪正是充满好奇的时候，四年的孤独生活并未磨去孩子的天性。刚回到庄中时，徐立也并未感到不适，然而仅仅半个月，徐立便再次陷入了莫名的昏迷，那时，是十三岁的徐源将徐立拖回了月湖谷，而也是在那一年，徐立的母亲去世了。于是，从那以后，时常来探望徐立的，就只有徐源了。
“凝气第三层诶。”徐源用双手撑起了自己的臻首，“为什么你修炼会这么快呢？我到现在还卡在第二层呢。”
徐立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事实上早在四个月前他就有凝气第三层巅峰的修为了，但当他试图突破至第四层时，铺天盖地的撕裂感笼罩了整个身体，这是徐立第一次在月湖谷中独自生活时感受到撕心裂肺的剧痛，这一次，来的远比从前更具冲击力。徐立在月湖旁整整昏厥了三天，只有些隐隐约约察觉到几缕金色的丝线贯穿了自己的整个躯体，而自己的气劲在血液中狂啸奔腾着，却是无法冲破金色丝线的束缚，甚至连靠近都无法做到。徐立的修为，最终停滞在了凝气第三层巅峰这个坎上。他很清楚自己完全有能力驾驭更加强大的力量，而当时修为的瓶颈也的确是被他冲破了，但他与生俱来的身体，不允许他在这条道路上继续前行。
寂夜悄然降临，猖狂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光芒，明月清辉被谷顶的浓雾所阻，谷中剩下的，只有摄人心神的黑暗，与竹楼小居的淡黄微芒。
徐源已经回去了。两人聊了一个时辰，亦或是说，是徐立认真聆听了一个时辰，从少女的视角，去看那谷外熟悉而又陌生的辽阔世界。当徐立和徐源并肩走在谷外有些崎岖的山路上，当徐立目送徐源的身影渐行渐远时，他再次感受到了孤寂。这是真正噬人的情绪。在无法继续修行后，徐立突然意识到他并不想少女就这样离去。
但是她终究是要回去的。没有人可以陪伴他在月湖谷里度过一生，他必须要走出去。
整理整理有些单薄的衣裳，徐立缓缓走出了月湖谷，他的背上多了一柄银灰色的短斧。
竹楼的光已经熄灭，楼前的空地上多了一尊青铜大鼎。徐立回首望了望，脸上浮起了坚毅的笑容，浑身气劲涌动，化作一道残影，没入了空幽的齐岳山脉。
暮色四合。





仙宇记 第二章 清尘
黎明的第一缕光射穿了云海，将失去色彩的天空犹如帛布般片片撕碎。月湖谷外已然迎来了新的清晨，谷内却还有些昏暗，浓雾经年不散。
有些泥泞的小路上泛着点点绿意，一道瘦削的身影正在小路上疾驰，每一步都沉重有力，留下一长串的脚印。
徐立的背上是捆成一大圈的齐木。齐木是齐岳山脉随处可见的树种，树身坚实耐用，长得又极快，常被人们用来建造小屋或是烧火之用。徐立此刻并不轻松，若是有人细细看去即可发现，徐立的衣衫无风自动，极力地鼓起着。这是徐立浑身气劲在喷涌着。
徐立的修为是徐家庄众人都不知道的，即使是徐源也不清楚他究竟有多强。徐立自修行以来便几乎一路无阻，从未遇到过修行上的瓶颈，能限制他的，只有他自己的身体。而徐立的爆发力也远远超过了常人，徐源凝气第二层时，只能爆发出两百斤的气力，而徐立天生遭受虚弱侵袭的身体，甚至还不如徐源一个女孩，但在凝气第二层时，却能爆发出三百斤巨力，如今更是可以背负四百斤重的齐木在山路上疾行。
小路并不算长，徐立很快便回到了谷中。将齐木丢在了地上，徐立直接蹿入了月湖，被汗水浸湿的衣物则被丢到了一种通体呈淡青色的树上。这种树叫做冷香木，并不算高大，却有着吸收水分，释放一种怡人清香的能力，但只有齐岳山脉这样四季长春的地域才可以养活这样的树种。
一阵阵清凉如丝渗入身体，一刹那冰凉的不适感很快消失。徐立犹如一条真正的游鱼，在湖中灵巧地游动着。在刚下水时，徐立便已用气劲鼓起了一个小小的空间，足以让他在水下活动十余分钟，而他的目的地，便是月湖的湖底了。
月湖并不算深，仅仅三十多米便潜到了湖底。徐立以前曾试过用水压来淬练自己的气劲，但显然效果不大。而这一次下水，他是来取走自己的未来。
清尘草，草分三叶，其上有清晰可见的九道纹络，一般只生长在湖底，即使是徐家庄中也屈指可数，但是几乎没有人知晓清尘草有何真正的用途。
一圈圈波纹荡漾，徐立猛然破水而出，右手上多了一个透明的薄膜袋，袋里装载的水中，一株碧绿的清尘草正静静漂浮着。
“我的步伐，即将迈出了。”徐立小心翼翼地将清尘草放到了小空地上，有些感慨地轻声道。
这是属于他的奇遇，在一次前往山中散心时，徐立无意中发现了一份有所残缺的铁质长卷，右边的大半部分已经被撕碎了，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模糊的痕迹，而完好的部分里，记录着一份药方：清尘药浴！
以清尘草为主药，以虎骨，蓝蕊草等药材为辅药，即可使人筋骨进行一次蜕变！这是徐立目前为止唯一有些把握使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的方法，而为了这次药浴，徐立也欠下徐源太多人情了。
盘膝坐下，徐立开始运转体内为数不多的气劲。一丝丝气流开始流转壮大，在徐立的血液里欢呼雀跃。马不停蹄地运起气劲近一个夜晚，对徐立的负荷还是有些大了，但是他很喜欢这种竭尽全力的感觉。
头发丝粗细的气流经过十八条经脉完成一个小周天，顿时又粗壮了几分，徐立原本因为剧烈运动而涌出一种病态潮红的脸逐渐恢复平静，他闭目养神，一边感受着体内的每一丝变化，一边等待着正午时分，那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太阳的巅峰光芒。
平时空旷无比的楼前小坪已经有些拥挤。正中央镇守的，正是一尊青色的四足大鼎。这是一尊纯正的青铜鼎，在徐家庄已经有百余年的历史了，岁月并未在它的身躯上留下斑驳的刻痕，鼎身上雕刻着的，依然是那精致的鸟兽图，以及一个硕大的“徐”字。鼎的下方俨然摆好了一捆捆的齐木，而鼎中也有了三分之一的清水。一个个锦袋围绕着大鼎，而其中最为庞大的，装着一具虎骨。这些都是徐源从庄里为徐立弄来的，有些药材还亲自入山去寻找，劳力劳神，尤其是那具虎骨。
一具完整的虎骨对于人的身体是有相当不错的强化效果的，几乎每一种药浴都需要虎骨来作为辅药。原本以徐源的身份也无法得到这具虎骨，自己去猎杀更是痴人说梦，但是当徐家庄新一任的猎人队队长徐鸿涂知道徐源是在为徐立要这具虎骨时，立刻派人将虎骨送到了月湖谷里，没有人提出什么异议，毕竟，这头老虎本就是徐鸿涂亲手击杀的，更何况，在徐家庄里，猎人队队长的地位仅次于庄主和族老，很少有人敢不给徐鸿涂面子。
徐立不知道涂叔为什么会这样帮助自己，也许仅仅是因为他是徐鸿志唯一的后人。但是这份恩情徐立是已经记下了，虎骨的收集可谓是清尘药浴最困难的一环，而这一环，就这样被涂叔给化解了。
太阳一点点攀上了顶峰，月湖谷中的温度也逐渐沸腾，徐立的精气神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恢复到巅峰状态，准备迎接自己的挑战。
“嗡！”
耀眼的阳光在青铜鼎特殊纹络的引导下汇聚到“徐”字上，竟然震出了清脆的嗡鸣声。徐立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开了双眼，蓦地从地上弹起，双手带起一道道肉眼难以看清的残影，将青铜鼎周围的锦袋全部解开，手腕轻一发力，便将袋中的药材毫无偏差地震入鼎中。青铜鼎上的光晕流转，齐木旋即发出了一种怪味，最终熊熊燃起。徐立运起气劲，将一整具虎骨也放入了鼎中，略微退了几步，凝视着这尊全力运转着的百年古鼎。
一缕缕鲜明有色泽的雾气从鼎中喷薄而出，很快便笼罩了三丈大小，不再向外扩散。徐立如履薄冰地站在十丈之外，不再靠近一步。在他将清尘草丢入鼎中之前，这鼎中熬制的，便是这天下一等一的毒汤，纵然是那雾气，也有伤害到常人的能力。
天空上的浓雾似乎裂开了一条细缝，灼热的气息难得蔓延进了月湖谷，青铜鼎下的火焰，更加旺盛了。静等半个时辰后，青铜鼎的火焰开始逐渐缩拢，不再嚣张地向外竭力喷吐着。而夹杂着多种颜色的雾气，也终是消逝在了谷中。徐立手里提着那装载着清尘草的薄膜袋，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直到接近到一丈之内尚无异常时，方才放松了警惕。
“这就是黄血碧落最初始的状态了。”徐立仔细端详着这一鼎奇毒，随后用一个白玉瓶装了一些，“虽然比不得黄血碧落，这毒性却也是够猛烈了。”
将白玉瓶收起，徐立将薄膜袋打开，把清尘草投入了鼎中，自己也褪去了衣衫，径直跳入了鼎中。
“哼。”一瞬间腐蚀一切的疼痛感笼罩在了徐立的身上，一抹抹黄绿色的汁液如同气流一般涌入徐立的体内，不断地吞噬着徐立的每一个细胞。但清尘草立刻发生了惊人的改变，九道清晰可见的纹络随着清尘草的溶解出现在了徐立的身躯上，与黄血碧落剧烈地斗争起来。
“必须要成功啊！”徐立强忍着冰火两重天一般的冲击，逼迫自己定下心神，开始坐在鼎中运转气劲。徐立本已经将自己的精气神都恢复到了巅峰状态，如今这一运转立刻使他又有些感到了不适，他明白，自己又接触到那层身体的隔膜了！
“以黄血碧落与奇草清尘的格格不入为引，将虎骨的全部力量都导出来，配合两者剧烈的冲击对肉体的磨炼，直接将整个人的筋骨提升到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程度。”徐立的双瞳已经在重压之下泛起了红丝，而他的身体，则在九道纹络的守护下继续吸收着黄血碧落的毒性，“这便是我徐立的机会，我，要到新的世界里去。”
“砰！”第一道纹络终于不堪重负，爆裂开来，鼎中的温度瞬间提高了许多，一道道黄绿色犹如寻到猎物的饿狼，争先恐后地向徐立涌来，而徐立则岿然不动地镇守在青铜鼎的中央，在一次次的冲击下壮大着自己的实力。
“砰！”“砰！”“砰！”
一道道纹络接二连三地碎裂，青铜鼎下的火焰犹如一条条灵巧的火蛇，有序地按照鼎铭的顺序凝聚。徐立的只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极力地吸收着自己所可以吸收的东西，一个个膨胀开来，它们都在准备迎接下一刻，迎接徐立最华丽的蜕变。
呲咔！
一株清尘草的药力彻底被化去，所有的纹络都湮没在了青铜鼎中，徐立右手掌心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株颇为幼小的清尘草，再次摁入了鼎中。这一株是徐源从族中取来的。可笑的是，徐源在取清尘草时反倒没有什么波折，庄中只是把清尘草当做了高级茶叶。
“给我，破！”徐立的血液燃烧着，徐立的筋骨咆哮着，徐立的骨髓嘶吼着，一道道有些染上黄绿色的气劲循着熟悉的路线开始冲击凝气第四层。
触碰到了！
徐立清楚地感受到了金色的丝线，他竭尽全力运转着气劲向金色丝线撞去，精神与肉体的双重刺激使徐立在鼎中的每一秒钟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
齐木已经开始熄灭，青铜鼎的温度开始下降，但，这不并不影响结果。
月湖谷口，一道人影，如万里闲庭而来。




仙宇记 第三章 出谷
澎湃，厚重！
这就是徐立现在的感受。
在月湖里将一身污垢洗去，徐立披上了素来最是喜爱的白色长衫。将青铜鼎和尚未完全失效的虎骨收入竹楼中，徐立有条不紊地走出了月湖谷。
凝气第四层宛若一个全新的世界，气劲在体内的流转已经达到二十四条经脉，更为重要的是，徐立那原本远逊于常人的身体，也得到了极大的补足，双臂即使不催动气劲，也足有两百斤之力。
“那金色丝线，大概便是造就我这种体质的源头了吧。”徐立多年养成的黑色长发在山风的吹拂下不羁地狂舞着，似是在为了自由与力量而庆贺，“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但毕竟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
练体，便是徐立想出来的办法！
越与人相处时，金色丝线就会愈发粗壮，待到金色丝线粗壮到一定程度时，便会使徐立感受到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痛楚。而徐立修炼气劲时，即使是孤身一人，金色丝线从不扩散，他自己的气劲也会与金色丝线发生正面碰撞，最后全线溃败。能够解决这一现状的，只有将自己的身体强化起来！金色丝线就好比是一个牢笼，与人相处会使牢笼变小，而修行会使自己变大！不从牢笼上下手，最终结局必然是卡在牢笼里，窒息而亡。现在徐立所要做的，便是让牢笼变大，再伺机，击毁这个天生的牢笼！
但是练体也并非寻常之事，徐立孱弱的身体就决定了他难以在这条路上走远。强大的身体是一块璞玉，如果没有强大的身体，纵然雕功可比鬼神也雕刻不出风华盖代的佳作。而现在，练体的根基，徐立有了！
“只要坚持不懈地修炼肉身，我就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乃至有一天，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
徐立交错的步伐形如鬼魅，在空旷的大山中加速前行。
齐岳山脉由外至内分为六重区域，而凡人们都生活在最外边的第六重，徐家作为一个新晋的修仙家族，则生活在齐岳山脉内三重的第三重！月湖谷，是第二重与第三重的交界处。这一路走过，绝不缺乏一些具有攻击性的野兽。
不过这里，徐立倒是驾轻就熟了。八年的岁月里，徐立几近阅览了徐家所有的藏书，而除此之外，徐立便是时不时到这月湖谷附近的山林中漫步。对于徐立来说，这里和他的后花园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找到了，就是这里。”
徐立双脚猛然迸发出强大的力道，身形化作一道闪电扑入了一个洞穴里，没几分钟，便又淡然地踱步而出，腰间的锦袋里多了一个蛇胆与一株蛇涎花。
“还未突破时倒还真不敢来动此蛇，如今却又是不同了。”徐立的心情非常好，这一株被毒蛇所守护的蛇涎草，他已经垂涎很久了，“有了这株蛇涎草，药老伯那里欠下的，起码一半就还清了。”
蛇涎草是在幽暗潮湿的环境里用毒蛇的唾液养成的，具有极高的药用价值，但是因为必然有蛇守护，所以并不易取得。如果不能把蛇一击必杀，即使最终可以将其灭杀，恐怕那蛇涎花也会被毁去。徐立在经过清尘药浴，修为突破凝气第四层后，已经可以爆发出千斤巨力，方才一个照面便击杀了尚未察觉发生何事的毒蛇，取走了毒蛇胆和蛇涎花。
“现在，欠的有些多啊。”徐立在林中漫步，心情格外晴朗。徐立为了以防万一，告诉徐源完成药浴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但一切都极为顺利，还有一个半月便是年会，徐立不介意在族中一展身手。
“就算是要被遗忘的人，也是想要融到世界里去的呀。”徐立在第三重的边缘游走，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将一株株成熟的药草收入囊中，出谷不过两个时辰，徐立已经战果颇丰。
暖阳的余炙开始逐渐褪去，虽然还有些光亮，但是在一片暗色的山林中已经有些视线不清了。徐立探手收起了一株蓝蕊草，望了望半垂在天空上的太阳，转身开始归途。
“不对！”徐立刚拔起的身形蓦地沉了下来，原本平静慵懒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漆黑的双瞳收缩，徐立的每一块肌肉都紧绷了起来，缓缓弯下腰肢，微微拱起了脊背，徐立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寻觅着潜伏在黑暗中的危机。
晚霞开始消退，徐立仍不敢放松警惕，偌大的树林里只剩下了徐立轻微的呼吸声。
“簌簌！”在夜幕的掩饰下，一个连呼吸声都未发出的黑影在草丛中缓缓移动，偶尔间的一瞥眼可以察觉到它熠熠生辉的墨绿色双瞳。
“是狼么？”徐立也开始缓缓移动起来，与那未知的潜伏者默契地保持着距离，“外表有些像狼，但，应该不是。”
方才要动身的一刹那，徐立几乎是一个瞬间便感受到了足以致其于死地的威胁，全身的汗毛都耸立起来，不敢再轻举妄动。能让如今的徐立感受到这种程度危险的，绝非是狼，且狼素喜群居，也不太可能单独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