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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舍(全集)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玄色
小白蛇不屑地探出了头,可是吐出的鲜红的蛇信子还未碰到展柜的玻璃罩,就被汤远拽了回来。
“嗷!别咬,有人来了。”汤远把气急败坏的小白蛇塞回怀里,表面上不慌不忙地退了几步,看着冲进展厅的几个人。
很快,几扇白色的屏风便在这个展柜的四周竖了起来,几个保安站在了屏风外面,严禁外人靠近。事实上,整个展厅之内的参观人员,满打满算也就汤远一个。而且从屏风的缝隙间瞄去,汤远也能看得到工作人员正在打开展柜。记得冲进来的几个人之中有人拿着一个锦盒,看情况应该是打算把这尊影青俑从展柜之中回收不再展览的架势。
看这严阵以待的情况,汤远无奈地耸耸肩,低声和脖子上的小祖宗商量:“小露露,应该是不会有机会了,我们还是换个古董吧?乖……你看那边有个元青花的罐子好像不错……唔……好好,我们再看会儿。”
再次屈服于小白蛇的欺压下,汤远做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在安全距离外踮脚张望。反正他是孩子,孩子好奇也是被允许的,倒真是没有人过来让他走开。

馆长也没注意到在几步外还有一人一蛇对这尊影青俑虎视眈眈,他想的是万一这尊影青俑被媒体知道是用人的骨灰制成的,估计又会掀起轩然大波。实际上在他看来,用人的骨灰还是动物的骨灰制成没有任何区别。用活人殉葬的习俗,到明朝的时候还存在呢,相比之下骨质瓷还能含蓄一些。况且,证明了这尊影青俑是骨质瓷,研究价值就更大了,也有可能真是那个古墓的殉葬品,暂停展览去继续鉴定比较好。
不过,馆长还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因为他在办这个展览之前,由于不知道影青俑哪里不对劲,特意按照老板曾经说过的风水卦象摆放了展柜,而且那两条缠住影青俑的防震丝线也不是一般的丝线,而是经过符箓缠绕过的特殊丝线,是很久之前从老板那里索要来的。老板曾经也说过,一旦用上这种符箓丝线,不要擅动,最好等他亲自来取下丝线。
可现在已经知道了缘由,就没必要这样如临大敌了吧?而且老板现在也行踪不明,想让他来解除丝线也找不到人吧?虽然馆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多半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此时见玻璃柜已经打开,便挽起袖子戴好手套,亲自解开了丝线,打算回收这尊影青俑。
当绷紧的丝线瘫软下来的那一刻,馆长眼睁睁地看着那两条丝线微弱地闪了一下光后,便如同冰雪融化般,消融在空气中。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发觉面前视线一花,等再回过神时,就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空之中,而在他的对面,那尊影青俑不断地变大,一直增长到与正常人比例差不多才停止下来。
馆长正目瞪口呆,还想细看的时候,就见这具影青俑倏然间白光大作,消失在他面前。
眼前一花,馆长发现还是站在博物馆中,身边的助手小心翼翼地唤着“馆长”,而他手中正拿着那尊影青俑,好像是维持这个姿势有很长时间了。
怔神了片刻,馆长把影青俑放进了锦盒内,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馆长总觉得这影青俑上的釉色黯淡了许多,就像是忽然失去了某种灵气。
馆长轻轻地叹了口气,也许,刚刚的那一刻,消散的是高泰祥的怨念。
不过也好,一切烟消云散。
在不远处,一个小男孩炸毛地低声问着脖颈上的小白蛇:“小露露,你刚刚是不是做什么了?是不是已经把那尊影青俑的灵气给吃了?隔这么远也可以吗?随便吃不会消化不良吗?”
白蛇吐了吐鲜红的蛇信子,不屑地咝咝了两声。
她没有吃这股灵气,因为她知道,这股怨念,定是去找应该承受的人了……

老板低头看着手中的涅罗盘,罗盘上的指针正在不安地晃动着,老板脸上的神情也在摇曳的烛火中阴晴不定。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扶苏端着刚刚泡好的茶走了过来,关心地问道。他穿着一身素白汉服长袍,更显得他身姿挺拔宛如修竹,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半边脸的伤痕,露在外面的脸容看上去倒是英俊无匹。他特意用左手放下茶壶,把右手深深地藏在袖筒中。
老板并没有注意到扶苏的异状,他垂下眼帘,用手拨动了一下涅罗盘之上的指针,看着指针滴溜溜地转了几圈,最后安静地停留在了其中一个卦象上。
“好像……有什么东西醒了……”老板微微地叹了口气,伸手拿起一杯倒好的热茶,“公子可知俑否?”
“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像人而用之也。孔子谓为刍灵者善,谓为俑者不仁,殆于用人乎哉。”扶苏倒是非常怀念这种与老板讨论的氛围,坐下来后双手交握抱胸拢起袖筒,笑着道,“俑其实就是刍灵,代替活人殉葬用的陪葬品。怎么忽然想起提起这个?”
“想起来以前遇到的一件事。”老板抿了口茶,便把茶杯握在手中摩挲。他们身在一处寂静的山庄,周围山峦连绵,他的眼神投往窗外苍翠的森林,像是回到了几百年前。“有一个傀儡一般的皇帝和一个权倾朝野的相国,在皇城被异族攻破的时候,分别率兵突围逃了。
“哦?还有此事?”扶苏一睡两千余年,虽然醒来之后恶补了历史,但也不可能所有史实都巨细无遗地知道,闻言便极有兴趣地思索起来,“他们分兵而逃,定是想要分散异族追兵,但若是被敌方逼迫到皇城都被破了的地步,他们也跑不远的。”
“没错,他们不能同时被俘,所以是分开逃走的。”
“哦?不能同时被俘……这其中的含义,估计是异族其实是需要一个代理人来管理这个国家的吧?所以……”
“是的,所以皇帝和相国,最后只能活一个。”
“那后来呢?到底谁活下来了?喏,这样说的话,先被俘的人,反而有最大的生还机会,因为他可以先投降。”
“那皇帝在登基之前,曾经和辅佐他的相国做了一个约定,承诺自己会死在对方前面。”
“居然还有这么窝囊的皇帝?好吧,最后死的肯定是那个皇帝了。”
“相国先被捕了,但他拒不投降,异族只好当着他的臣民,把他斩于众人面前。”
“……他,这是为了皇帝能活下来,所以才不给自己留后路吗……”扶苏闻言心绪极为复杂,在他看来一个权倾朝野的相国,居然能为一个傀儡皇帝牺牲至此,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不过他略一想,也能理解那相国的用心。权倾朝野的相国,肯定是宁折不弯,绝对无法忍受臣服于异族。所以他宁肯死,也要把机会留给皇帝,希望对方能带领着族人把他们的国家延续下去,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是的。”老板惆怅地叹了口气,“只是那皇帝最后也没活过几年,因为异族最终嫌他太过于强硬,不好控制,便暗杀了他,扶植了他弟弟当代理总管……”
这下扶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双目盯着已经微凉的茶,陷入了沉默。
老板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苦苦哀求,想要赎罪的青年。
他把自己的骨灰炼成影青俑,永远跪在黑暗中,为挚友守墓。
那股怨念,恐怕是盗墓人无法承受得了的吧……





哑舍(全集) 第71章 天光墟

“哎呦我的小祖宗,这么晚你要做啥子呦!”汤远半夜被小白蛇折腾醒。
他不敢不醒,小白蛇冰凉的身体使劲缠在他的脖子上,用一种无比简单粗暴的手段叫他起床。
汤远咂吧着嘴,回味着梦里刚吃了一口的炸鸡腿,摸了摸空空的肚子,觉得非常饿,饿得他都能吞下一只炸鸡了!他爬到床边撩起了窗帘,扫了眼天象,便低声嘟囔道:“这才是丑时三刻,还没到2点呢!叫我起来干吗啦!”
他回头去找小白蛇,却发现后者已经爬出了卧室,只好压下满腹牢骚,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跟着它走出卧室,却赫然发现它停在了大门口,挺直了上半身,极有姿态地瞥了他一眼,俨然一副“本宫要出去,快给本宫开门”的霸气架势。
汤远知道小白蛇不会无缘无故地大半夜发神经,只好认命地找了件外套,拿了鞋柜上的钥匙和小钱包,还不忘给医生留个便签条。写的借口是他半夜醒来饿了,出去买个夜宵。
当然,他也不介意把这个借口变成真的。
汤远捏了捏兜里的小钱包,想着这大半夜的,街角有家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正好去买个炸鸡什么的……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啊!
正在纠结是买奥尔良烤翅还是吮指鸡块的时候,汤远就发现小白蛇已经一溜烟地窜了出去,吓得他赶紧轻手轻脚地穿上鞋关好门跟了上去。结果出了楼栋,小白蛇走的根本不是去肯德基的那条路,汤远懊恼地一跺脚,毫无选择地追了过去。罢了罢了,就等回来的时候再买吧。
凌晨两点钟,正是一天当中最寂静的时候,汤远以前是走惯山路的,倒也不怕走夜路。而且在他看来,这里的路灯都亮着,照得一清二楚,比起黑乎乎的山林来,简直就跟白天没啥两样,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他这样想,不代表别人这样想。
大半夜的,一个半大的孩子穿着白色的衣服在街上小跑而过,瞥到他身影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连忙转过头加快脚步而过。
汤远也没察觉到异样,半夜行人脚步匆匆也是很正常的,谁不想早点回家啊?汤远跑得一身汗,他体力很好,能让他都跑出汗,那至少也要大半个小时了。他哀怨地看了眼还在前面不知疲倦地游走的小白蛇,终于忍不住发牢骚道:“我的小祖宗呦,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如果太远的话早说啊,我们打车走岂不是更快一点?”
结果他话音刚落,小白蛇就反向窜了回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牢牢地缠住汤远的手腕。
汤远还来不及问它出了什么事,就听到后面有人出声拦住了他。
“这孩子,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街上乱逛?你家大人呢?”
汤远转回头,就看到一个颇为眼熟的年轻男子正皱着眉看着他,一脸的不赞同。在他旁边还有个拄着拐杖的大叔,也很眼熟。这不是哑舍现在的店主和博物馆的那个馆长吗?
怎么这么巧就和这两人碰上了?汤远忍不住伸手到袖筒里,掐了掐小白蛇的七寸,这小祖宗真能给他找事,现在让他怎么回答?说他半夜睡不着出来跑圈?鬼都不会信好么!
“喏,这娃子,你家离这里多远?”馆长大叔敲了敲拐杖,努力装出和蔼的表情,不过在夜晚的路灯映照下,他的五官阴暗,显得更为吓人了。
汤远打了个冷战,不想说谎,低头嗫嚅道:“我出来已经大半个小时了。”
“看样子是迷路了,我们先把他送到附近的警察局吧。”
年轻男子摸了摸汤远的头,牵起他的手,才发觉他的手冰凉,不由得放进自己的手掌里焐着。
汤远则因为他的这个动作吓了一大跳,因为这人差一点就摸到了小白蛇,幸亏只是差一点……这人好像叫陆子冈来着,和那个明代的琢玉圣手同名。
“时间来不及了啊,要不就先把这孩子带在身边,等逛完再送他回去。哼!这年头粗心的家长,也活该让他们着急着急。”馆长拄着拐杖霸气十足地说道。
陆子冈犹豫了片刻,也知道时间紧急,便蹲下身,笑着对汤远问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大叔,我叫汤远。”汤远坚决地纠正了他的称呼。
陆子冈的笑容僵了僵,轻咳一声掩饰了尴尬,才说道:“汤远小朋友,你这样一个人在街上走太危险了,先和我们去个集市逛逛,然后我再送你回家好不好?”
汤远感到手腕上的小白蛇用尾巴扫了他两下,直觉小白蛇要去的地方应该和这两个人是同一个目的地。汤远转了转眼睛,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还不忘加了个条件道:“我想吃炸鸡块。”
“这熊孩子,不会是想吃炸鸡块才跑出来的吧?”馆长一听就忍不住吹胡子瞪眼,毫不客气地就用拐杖打了一下汤远的腿,“行了臭小子,这大郊外的没肯德基那么高级的店,先陪老头子逛下集市,回头再给你买。吃吃吃!就知道吃吃吃!”
汤远摸了摸腿上被打的地方,馆长没用力,倒是不疼,不过汤远觉得他绝对是被迁怒了,看来馆长家里也有个不听话的熊孩子。见陆子冈牵着他往前走,汤远便装乖地仰起头,好奇地问道:“大叔,我们这是去哪儿啊?哪里有集市啊?这还没天亮呢!”
“你可以叫我陆叔。”被大叔的称呼叫得很心塞,忽然觉得自己又老了好几岁,陆子冈按了按额角,一边走一边耐心地解释道,“我们要去的是一个卖古董的集市。”
“骗人!卖古董怎么可能是大半夜的来卖?不是说好了灯下不观色的吗?”汤远立刻忍不住反驳道,要不是他确定这两人的身份,这时候他就该怀疑他们是拐卖小孩儿的人贩子了。
“呦呵!你这娃子居然还知道什么叫灯下不观色?”馆长一听就来了劲,放缓了脚步走到汤远的另一边,低头感兴趣地问道,“这句话是谁教你的啊?”
“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汤远才不会那么容易地被套话,瞪着一双大眼睛不允许馆长换话题。
“咳,其实说起来,这种天亮前摆摊卖古董的集市,是流传下来的一种古老集市。最开始是因为卖旧物不能见光,在白天就让人看出来有问题了啊,所以这种集市还有个别称,叫……鬼……市。”馆长故意拉长声音说得很阴森,想要吓吓汤远。
结果汤远却一脸星星眼的表情,仰着头追问道:“鬼市?听起来还是挺带感的啊,不过又不是有鬼在卖东西……最开始是这样的,那么现在呢?既然都知道卖的古董有问题,为什么还天不亮就来买啊?”
“最近古董市场在拆迁,一些店铺便直接就地摆摊,又因为白天城管在,所以只能在这个时段开集市。”陆子冈解释了一下,还真是有点看不惯馆长忽悠小孩。
“切,这个原因还真是一点都不酷炫……”汤远失望地撇撇嘴。
“好吧,要酷炫一点的原因么?”馆长摸了摸胡子,嘿嘿笑道,“确实是有些见不得光的原因,这里会有些出土的冥器卖。因为没法在白天交易,在一天最黑的时候,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都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孔,这样才安全。”
“真的假的?!”汤远瞪着大大的眼睛,对这个解释心里倒是信了几分。
“咳,当然忽悠人的成分更多。”陆子冈连忙解释,“大多都是骗人的,很多人在这里买到的都是赝品,只是就算被骗,还是会有很多人来淘东西,就像是即使知道彩票的中奖率很低,也会有人长年累月地买一样。”
汤远又失望地耷拉下小脑袋。
“其实这种集市还有另一个称呼哦!”馆长显然是与小孩子相处很有经验,立刻又故弄玄虚了起来。
“啊?比鬼市的这个称呼还酷炫吗?”汤远挑了挑眉,没抱太多希望。
馆长神秘地笑了笑,却停下了脚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直起身向前方看去。
汤远这时才发现貌似在聊天中,已经走到了目的地。
在他的面前,隐隐约约可以看得出来是一条古老的小巷。巷子两边的残垣断壁前,有着各种摊位,每个摊位旁边都点着一盏电灯或者煤油灯。点点灯火从小巷里蜿蜒而去,可以看得到稀稀落落地绵延到很远。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之中,隐隐约约看得到里面熙熙攘攘有着不少人影在晃动,一打眼看过去,就像是他们骤然间破开了时空的缝隙,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种鬼市,一般都是在废墟上出现,在天亮的时候,就会彻底消失,变为原来的废墟。所以也有个很形象的别称,就叫天光墟。”
“……果然很酷炫。”

这么酷炫的地方,既然来了自然要逛逛的。更何况自家小祖宗大半夜的不睡觉,把他折腾出来为的就是逛这个天光墟。汤远饶有兴趣地跟着陆子冈和馆长混进鬼市中,左顾右盼地看起来。
既然是无证摊点,所以卖什么的都有,汤远看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远到红山良渚玉,近到手表眼镜古董照相机,真是应有尽有,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没有人高声喧哗,都是低声交流,或者直接用手比画,整个市场上看起来人影憧憧,却诡异地安静,配合着暗黑的夜色和幽幽的灯火,让人不由得遍体生寒。
馆长却是一副如鱼得水的模样,他先是随意地低头左右扫视了一下,似乎是看不上这些地摊货,拄着拐杖慢悠悠地往前走着。
汤远注意到,馆长其实并没有在看摊位上的那些古董,而是在看那些摆摊的摊主。看来确实是经常逛鬼市的熟客,知道这些摊主哪个有真货哪个是在卖个热闹。
手腕上的小白蛇并没有任何动静,汤远也就安静地被陆子冈牵着手,跟在馆长身后慢吞吞地晃悠着。只是过了没多久,馆长的脚步一顿,望着某个方向怔神了一下,像是看到了认识的人。
陆子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见人来人往,正分辨着哪个是馆长看到的熟人,身边的馆长就拄着拐杖健步如飞,朝那个方向追了过去。那速度快得陆子冈都没反应过来,而且他还要顾及汤远,几个晃眼就走散了。
陆子冈尝试着在人群中寻找馆长的踪影,可是努力了一会儿也就放弃了。因为大家穿得都差不多,几乎都是深色的外套,夜色之中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不过走散了也不怕,他们俩都有手机的,有事自然可以互相联系。倒是陆子冈生怕汤远走丢,紧紧地攥着他的小手。
汤远原本想要按照小白蛇的指示往前走,这下都没法加快速度了。没什么办法,汤远只能一步步地跟着陆子冈,极有技巧地引导着对方朝小白蛇想要找的摊位走去。
陆子冈也是走走停停,对于之前在国家博物馆工作的他来说,这些摊位上的物品根本不能吸引他半分注意力,更别说许多“古玩”在他看来都仿得有些可笑。据说是独一无二的犀角杯,在隔着不远的摊位上就有另外一只一模一样的。据说是某个老宅子传下来的珐琅梳妆盒,和淘宝某爆款很相似。还有据说是什么老坑翡翠,实际上一看就是经过化学药剂处理过的c货。
若不是馆长非要拽着他来,陆子冈是绝对不会牺牲睡眠时间大老远跑到这里的。也许馆长有熟悉的摊位,会有什么好东西,可惜还走散了。
正在陆子冈百无聊赖,考虑要不要打电话联系馆长的时候,他发现手里拽着的小孩子忽然停下了脚步,不管他怎么拽都不走了。
这里又没有什么吸引孩童的好玩物事或者好吃的,陆子冈没太在意地朝这个摊位扫了一眼,就赫然睁大了双目。
这个摊位看起来和其他的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零零散散放了许多物件,但陆子冈却一下子就注意到角落里放着的那些玉件。他蹲下身,在一众玉件中挑出了一块玉佩。
这块玉佩雕着互为顾盼的一龙一鼠,线条流畅,雕工古朴,看上去甚似汉八刀的雕工,可是玉质却并不是羊脂白玉,而更似春秋战国时期的玉质,还有颜色颇深的沁色。可是这种子辰佩据史料记载,应该是汉时兴起的款式。
老鼠又代表着子时,龙为辰时,这两个时辰是半夜到清晨之际,这后半夜是一天当中最黑暗而且是人类最容易死亡的时间,所以玉匠便把鼠和龙两者雕刻在一起,合称“子辰”,乃保平安之意。而到明清时代,子辰佩还有了望子成龙的说法。
不过不管这子辰佩有什么寓意,陆子冈一把这玉件拿在手里,就觉得喜欢。这里光线太暗,根本无法确定是不是真正的古物,但千金难买心头好,陆子冈便朝摊主询价,反正若是太贵他就不买。
摊主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披风,因为夜风寒冷,便把风帽也都戴着,在幽暗的灯火下也看不到摊主的脸容。这摊主并没有说话,而是伸出右手打了个手势。陆子冈倒真觉得不贵,便决定买了。
正想掏出钱包付账,身边的那个小正太却从摊子上捡起一个脏兮兮的同心结,一脸期盼地朝他看过来。陆子冈瞅了眼那同心结,虽然编得极为细致,但上面的丝线都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最后和摊主讲了讲价,直接算作了搭头,不要钱白送。
那小正太高兴极了,还为了表示互不相欠,特意从兜里翻出来一颗水果糖递给他,算是交换。陆子冈本不想要,但觉得这孩子应该被教养得很好,已经懂得买东西需要付出代价,倒也没拒绝,随手把那颗水果糖放在了口袋里。
汤远喜滋滋地把同心结揣在了裤兜里,他还在纠结万一自家小祖宗挑了个太贵的东西买不起怎么办,结果真给他省钱啊!
小白蛇也趁着他的这个动作刺溜一下钻进兜里,迫不及待地盘住了那个同心结。汤远心满意足地站起身,琢磨着回去的路上是不是还可以顺便去买个肯德基什么的,却忽然觉得周围有点怪怪的。
虽然还是人来人往的市集,但走来走去的人怎么忽然间都变成了古装?
汤远眨巴着大眼睛,使劲揉了揉又睁开,随即整个人都不好了。不会是他没睡醒,又做梦了吧?
陆子冈也发现了周围环境骤变的情况,狠狠地皱了皱眉。经历过许多不可思议事件的他,没有简单地把眼前的情景归结为梦境或者是幻境。他在付过钱站起身的那一刹那就发现了不对劲,在第一时间就立刻低头看向买东西的那个摊位,却发现面前的人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穿着披风的摊主了,而是一个混血少年。
那少年五官深邃,鼻梁直挺,眼窝深陷,一看就是拥有外族血统。他穿着一袭黑衣劲装,头上束着发,却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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