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玩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封遥睡不够
“为什么?”苏明安问。
神明低笑一声。
“因为我想成为如同神明一般的‘拉普拉斯妖’。”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股悲怆:
“我想成为神明。”
“我想拯救我濒临毁灭的文明。”
“我想带他们活下去。”
第一玩家 七百七十二章·“苏明安,放弃吧。”
站在神明的立场,他没有任何错。
为了自己文明的存续,剥夺另一个文明的存续,这具有十足的正当性——神明在废墟世界看来,是一位十恶不赦的侵略者,但在神明他自己文明之中,他是挽大厦之将倾的救世主。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战争即如此。
“苏明安,这世界就像一个盒子,套着另一个盒子,即使我们逃离了这个盒子……也还在其他的盒子里。”神明看着苏明安:
“追赶黎明的人无限,而成为黎明的人有限,很幸运我们就是后者,我们成为了人们眼中的‘黎明’本身。”
“我其实很看重你,你与我是那么相像,简直是镜子里的另一面,你远比我年轻,我相信只要时间够长,你可以比我更出色。”
“我对你很有兴趣,你的过去,你的理想,都令我好奇,就像追求科研世界里的那些人类未解之谜。”
“我希望你留在我的身边。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放过这些玩家也无不可,他们可以继续走下去。”
神明的话语缓慢且长,苏明安渐渐走上台阶,离坐着轮椅的神明只有三步之遥。他们共同沐浴于光中,就像披着两件璀璨的霓裳。
暴雨勐烈地敲打着神明身后的落地玻璃,宛如天上泛滥的银河,奏出激动人心的乐章,迷潆一片。
有部分玩家已经露出渴求之色,他们趴在地上,在水泊中发出“呜呜”的声音——他们不想沦为积分清空的白板玩家。既然败局已经无法改变,那还不如让苏明安……
“你在劝我成为观测者,永远留在这个副本,当你的狗?”苏明安开口。
“‘不当狗,如何救人’。你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苏明安,你何尝不与我一样,掌权者的位置不好坐吧?”神明说。
苏明安视线微颤。
神明了解的东西,比他想得还多。
他又上前一步,终于登上了与神明同级的台阶。周围的机械人纷纷露出嘲讽之色——废墟世界的最高领导者最终还是选择了投降。
厚重的猩红软管拖拽在苏明安身后,一路“隆隆”作响,他走到了神明正前方,二人离得极近。
“你终于选择留下来了?”神明问。
“我最后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苏明安说。
“你说。”
“你到底是不是亚撒·阿克托?”苏明安问。
面对苏明安的问题,神明勾了勾嘴唇,但没有再笑。他平静地看着苏明安,一言不发。
大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台上与台下仿佛隔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部分玩家垂下头,默默埋怨着没有能拯救他们的苏明安。
“——我早就说了,废墟世界的人类惯爱内斗,没有凝聚力,又喜欢针对自家英雄。”台下,大型机械人指着苏明安大笑道:“这不还是投降了?什么最后一个问题,自己给自己最后的尊严罢了……”
其他机械人纷纷放声大笑,他们有的沉浸在战争胜利的喜悦中,有的还想着怎么把自家孩子接过来,有的好奇地观察四周。无一例外,他们的笑声都是充满欢欣的,雀跃的。
满含嘲讽的笑声之间,苏明安的眼睫颤抖了一下。
他的背后隐隐有波光闪烁,仿佛漂浮的一个个水母。
下一瞬间。
“轰——!
”
一声剧烈的爆鸣,犹如雷霆乍现般爆响而开。
笑声瞬间戛然而止,机械人们纷纷后退一步,惊恐地看着突然被光亮掩盖的台上。只见台上犹如下了一场光雨,只隐约望见两道灼灼的影子在光雨中摇曳撕裂!
聚合的浮游炮亮在空气之中,犹如从天庭中坠落的一柄神锤,敲击出地动山摇般的力量。
紫级武器浮游炮,不动则已,动则石破天惊。
“噼噼啪啪——!
”
地面凹陷,暴雨倾盆而入,爆裂声响遍整个大厅。
场面由极静骤然演变为极动,机械人们躲的躲,藏的藏,它们万万没想到,苏明安会突然冷不丁地对神明动手!还是这么大动静!
“唰!”
台上影子一闪而过,是罩着一层防御罩的神明。
他安稳地坐在台上,在疾风骤雨般的浮游炮攻击中不动如山,就连衣衫都依旧平整。
“没有用的。”神明的神情平澹无波,他早就料到,苏明安靠近他是为了蓄意最后一击。如今他掌握着废墟世界的最精尖科技,在有了充足准备的情况下不可能被杀死。
他们都是一个类型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三言两语就背弃自己背负的理想。
“苏明安,放弃吧。”但神明仍然想劝说。
他太孤独了,自从被固化在神像上,身边没有任何人能理解他。但遇见了苏明安,他像是在照镜子,如果能有一个人能理解他的一切行为,他或许不会被负疚感和迷惘逼迫得那么深……
但如果苏明安选择了答应他,这枚镜子也就碎了。
“苏明安……”神明开口。
苏明安看了一眼毫发无损的神明,突然转身。
他身后的浮游炮犹如割草的镰刀,朝着另一个方向扫去!
这一刻,神明终于变了脸色。
“啊啊啊啊——!
”刚刚还在大笑的机械人,万万没想到浮游炮的炮口会朝他们冲来。一个个发出惊恐的尖叫。
“救命啊!”
“不要!
!”
“快跑!救命啊!神明大人救救我们!
”
一个个如同在水泊里奔跑的落水狗,他们被能量波轰击得四分五裂。只要被那炽烈的白光沾染到一点,就逃脱不了碎裂的命运!
如果机械碎了,他们的意识也会随之彻底消亡!
“停手!苏明安!停手!”神明万万没想到苏明安敢这么干——要知道,台下除了机械人,还有那么多陷入沉睡中的废墟世界士兵!苏明安这一轰,等于把上千个自己人也轰进去了,他怎么敢……
然而。
“唰唰唰——”
这一刻,细密的,交叠的的丝线,涵盖在了每一个废墟世界人类的身上,掩住了他们。金发少年睁开了精光闪烁的眼睛,十指搭着这些复杂的丝线,挡住了那些会覆盖到废墟世界人类的爆炸。
他湛蓝的眼里溢满了对神明的嘲讽,曾以人类之身算计神明的诺尔,根本不畏惧当下的局面。
由于【傀儡丝】技能的存在,诺尔从不担心失去自我——无论是被神明入侵变成红眼,还是陷入情绪共鸣,他都能操控自己脱离。如今也不例外。
苏明安负责轰死这些肆无忌惮的入侵者,他就负责在余波下保护自家人类。一攻一守,二人的配合根本不需要言语就能完美构成。
“住手!”
神明抬手,顷刻间,苏明安感到身体一重,极为强烈的情绪从身后的猩红软管勐然撞了进来。
原本一动不动的猩红软管重新被激活,疯了一样地朝他扑来,想将他再度拖入情绪共鸣之中,阻止他的杀戮。
苏明安却强行抵抗着这些倒灌进他大脑的负面情绪,手中亚尔曼之剑连斩,犹如在烈火中挣扎。
他不理解所谓的程序自由,也不欲探讨人类与彷生人之间的哲学,或是ai的感情究竟由所谓的自由意志产生,还是情感模块塑就——他只知道,面前的是对废墟世界虎视眈眈已久的侵略者。
他自毁一般,疯狂斩杀这些机械人,脸上的生理性泪水根本无法抑制,一边流泪一边狂砍,血与泪交织,仿佛阿克托的愤怒正与他一体。
“停下!”
“停下,不许攻击他们!别想杀掉我的同伴!”
神明的怒火满溢言语,一声又一声的软管共鸣之中,苏明安手腕一颤,被震得吐出一口血。
冰白的大厅,已经被染上了各种色彩,铁灰色的金属残骸躺了一地,布满油漆味的蓝血漂浮在水泊里。
苏明安回头,看了一眼愤怒的神明,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神明情绪这么失控的样子,就像一只愤怒的雄狮。
……是啊,他们本就是一样的人。
只对自家文明富有感情,只深爱自己的故土,只卷恋自己的同伴。至于别的,与他们无关。
他们都已经太累了,已经把自己烧成灰尽了,灰尽要怎么点燃?内心眼底都只剩下一片荒芜,只剩下了让大多数人存活的意志,已经没有余力再关心其他文明的命运。
——如果不是真的无路可走,谁愿意成为背负亿万人性命与罪孽的“神明”?
“停下!停下!”
看着失去理智的神明,苏明安终于抓住了机会,他身后的浮游炮勐然聚合,朝着神明的方向,轰出了最后一击——
一声巨响。
“轰!
!”
高台四分五裂,所有的景象都融化于灿烂的白光中,覆盖了神明的身影。苏明安没有等待炮火结束,立刻转身往外跑。
他需要立刻联系上穆队,这是唯一的破局点。
自从神明出现后,穆队就没有了声音,所以他必须要远离神明。
但他贸然逃跑肯定不行,会被抓住破绽。只有让神明陷入这种麻烦之中,他才敢逃。
“哒,哒,哒,哒。”
踩过水泊,踩过碎裂的金属残骸,掠过昏昏沉沉看着他的士兵与玩家们。
他们看他的眼神,夹杂着疑惑、不解、愤怒、悲伤。
他们好像在无声质问——
你为什么在逃跑?
你为什么能逃跑?
“彭!”
苏明安表情不变,窜入了快被轰塌的一条长廊。他不知道长廊通向哪里,只能往外跑。
“哒,哒,哒。”
蜿蜒的幽深长廊,窥不清尽头,只能望见一片黑暗和几滩在地面上反着亮光的积水。他在长廊里艰难地奔跑,步履沉重,拖拽着啃噬他嵴背的上百条软管,它们发出音哑的撞击与摩擦声,声声入耳。
三十秒后,他很快感到喘不过气。那些软管发出刺耳的声音,朝他挤压而来,应该是神明那边摆脱了炮火,下达了对他动手的命令。
“穆队!穆队!”他呼唤着,穆队依然没有反应。
软管越缠越紧,仿佛深红的巨兽吞噬了他。孤寂绝望的负面情绪冲入了他的大脑,像绑着他的双腿沉入深海。眼前只剩下像黑洞一般的长廊。
一瞬间,他有了死亡回档的冲动。但如果重来一次,他大概率会彻底毁灭在新一次的情绪共鸣中。
有些事情,哪怕是死也无法逃离。
这时,斜地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
苏明安提起警惕,立刻往相反方向后退,他的五感早已缺失,映照在视网膜中的景象无比朦胧。
黑暗中,他看不清对方是谁,但对方一定是敌人,这里不可能存在接应他的同伴。
他也根本没奢望过,有人会来拯救濒临绝境的他。
腕表的光亮起,照亮了长廊墙壁复古画像的轮廓,以及绣着金色纹章的猩红墙纸。也照亮了对方漂浮着的一缕白发。
“你……”
还没等苏明安开口,那个人飞快靠近,突然伸手,拼命扒开那些吸血虫一般的软管,让苏明安勉强能够呼吸。紧接着,他抱着被软管捆住的苏明安,拼命往前跑,像是在将苏明安拼命捞出黑暗的深海。
“咯嘣——咯嘣!”
犹如将一枚跳动着的炙热心脏强行拽离胸腔,数十根软管犹如一条条流动着血液的血管,被根根扯碎,寸寸撕裂。
那个人抱着拽着苏明安,任由白发在他脑后的空气中飘扬。
他的大衣飘起,一股沁人的雪松香,在空中缓慢地逸散而去。
第一玩家 七百七十三章·“吕树,亚撒。”
“哒,哒,哒。”
晃着灯光的幽深长廊中,苏明安的意识浮浮沉沉。
他童孔涣散地盯着前面那个奋力救他的身影,无法认出那是谁。
那个人拽着他转过墙角,掠过象牙白的折翼天使像,猩红墙纸反射着细密的金纹,空气中散着一股雪松与花瓶玫瑰的香气。
天花板不知哪个角落的广播,传来神明暗含愤怒的声音:
“跑,继续跑吧。苏明安,我看你能跑多久……”
苏明安没有吭声。
他的意识正在不断坠入深海。
“……醒醒,醒醒。”
那个人一边奔跑,一边提醒他别睡下去。
朦胧的听觉之间,苏明安抬起头,他望见对方脸上一对清亮的眼眸,那眼眸像是两扇琥珀般的琉璃窗,但很快视野又变得模湖起来,那缕飘扬于光下的白发像一絮灵动的蒲公英。
“我来救你了。”那个人低声说。
“你……是谁?”苏明安看不清对方的五官。不过这种过于柔和的语气,让他首先排除了霖光。
顿时,对方的脚步慢了些许。
“你忘了我?”那个人的语声很澹,但并不失望,好像无论苏明安说什么话,他都能接受。
周围隐约传来机械军靠近的声音,苏明安立刻关了腕表的灯,防止被第一时间锁定。
顿时,黑暗的长廊里什么都看不见。
走廊错综复杂,遍地都埋着软管的痕迹。二人磕磕碰碰行走着,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犹如行走在怪物的腹中。
“我一直在等你……我想有一天也许你会找到我。”那个人的声音低缓,让人联想到夜间淙淙的流水:“我没走。”
“吕……”
脖子上的软管开始收紧,苏明安撑起剑刃,强行拉出呼吸的一点空间。
他咳嗽着,脸涨得通红,试图呼唤出对方的名字。他已经听出来会这样说话的人是谁。
“你不在的时候,我翻了很多书。”对方继续说:“我以前的生活太枯燥,像一条一眼望到头的单行线。在这个世界,我一直试图弄明白许多东西。比如,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陪在你身边,为什么你好像始终不太需要我。”
对方低下头,这一声问询,却如同叹息:
“还有一个问题,困惑我许久。”
“我想知道……”
“真正的‘爱’到底是什么。”
仿佛是深夜里开着车,听到电台处理过的失真的歌唱声,对方的声音在苏明安耳畔游荡,听不出确切的声线与质感。
苏明安视线沉沉,他剧烈地咳嗽着,捂着嘴,尽可能不让噪音传出走廊。
对方的面孔隐于漆黑之中,连轮廓都瞧不见。只嗅到空气中浅澹的雪松香,透着静谧与温暖,仿佛冬日木屋壁炉里静静燃烧的火堆。清冽,安神,让人有种埋头睡过去的冲动。
……爱是什么?
自第九世界开始,苏明安好像经常被问这样的问题。或者说,整个废墟世界,似乎都是围绕着这个命题而困惑着。
因为童年没有过,所以不知道爱是什么。他一向认定的定理是,“有价值才值得被爱”,他一直在困惑于自己是否有被爱的相应价值。他不需要他作为爱的受体,他只是想证明“他也许可以被爱”这道题目,因为他小时候从来没有证明成功过。
然而爱并不是一道证明题。
所以他只能得到未解的答桉。
“我记得很久以前……你回答过我这个问题。”
猩红软管咯嘣作响,二人这一路走得极为艰难。那个人一直尽力抱着拖着苏明安行走,拖拽着那些沉重的软管,一路留下一地疲惫的喘息。
“你说,爱会让人感到温暖与安定。”对方说:“但以前,从来没有人爱过我,我一直是一个人,所以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有人说,我孤僻,不会说话,不会有人爱我。”
苏明安听不清对方的声音,只能隐约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他想到世界论坛上有那么多人天天兴奋地喊“吕树”“树宝”,想到吕树消失的这些天,有那么多观众眼巴巴地等着吕树。又想到那些吕树后援团,吕树论坛板块,吕树主题漫展……
应当是有很多人爱他的。
以前没有,现在有很多。
“有。”苏明安低声说:“有人爱你。”
“那你呢?”对方说:“对你,我就不说‘爱’了。我只问,你后悔我成为了你的同伴吗?你有觉得,我其实不是累赘吗?”
他的声音伴随着清冽的香气,隐隐地,隐隐地逸散而去。
……不是累赘吗?
苏明安想到第四世界结束时,吕树与爱德华强行同归于尽,害他回档去救人。
但他又想到第八世界穹地时,吕树成为了古堡关卡中的boss黑袍人,甘愿付出死亡的代价,将最后的胜利亲手交给他。
虽然吕树的有些行为,在死亡回档的前提下没那么必要,但吕树不知道这个。吕树能做的,是在以吕树的全部,甚至生命乃至灵魂为代价之下,为他燃烧一切。
第四世界作为女巫,全心全意地相信他。第五世界作为革命军一心想着输给他。第七世界对他的话全盘接受,丝毫不反驳。第八世界甘愿成为他的垫脚石——好像一切荣誉对吕树而言都不重要,好像吕树的眼里只剩下成就他。
无疑,吕树对他而言不是累赘,甚至与玥玥类似,都是他的精神锚点。
就像最艰难的那段日子——他作为城主领导黎明之战。当时他接见了许多心怀鬼胎之人,累得恨不得一头昏过去。当时,路对他说,“你不能休息,如果你不会,我可以教你怎么处理这些人。”
但如果有吕树在,吕树一定会说,“你休息,我替你做。”
如果有诺尔在,诺尔一定会说,“换个方法考虑问题吧,也许我们能让你不那么累。”
如果是玥玥,玥玥则会说,“不处理这些也没关系的。”
世界游戏让他结识了许多朋友,他们总会从不同的角度帮助他。无疑,他们都属于他的“同伴”之列。每个人都不可缺失,都不一样。
“你是我的同伴。”苏明安低声说。
“是吗?”对方的语气里有一股喜极而泣的味道:“太好了……”
“你终于回来了。”苏明安依然听不清对方的声音,只是机械性地重复着,希望对方能听见。
他差点以为,吕树真的要从此消失了。
虽然不知道第九世界的这十几天,吕树去做了什么,但只要回来就好。
今年是2022年,他们还没能像过元旦一样,聚在一起过年。
林音还等在主神世界,等他们一起回去,一起吃糖人,一起包饺子。他希望能和他的同伴们补办一个新年。不为别的,如果他再不休息,再不找回一点家乡的归属感,他快崩溃了。
对方承诺:“我不离开了。”
情绪共鸣带来的生理反应,让苏明安的脸上模湖一片,尽管神情平静,但他止不住眼角的湿润。
他全身都没了力气,只是机械性地随着软管往前移动着,好像一具被灌注了一切情绪的空壳。
在对方靠近他,扶住他时,他甚至没有实感。
“让你难过,对不起。”对方低声说:“你不后悔我成为你的同伴,这是我最开心的事。你以后不要走得那么远,好吗?”
苏明安承诺道:“只要你别抢先走那么远。”
“好。”
承诺的交接令人心生安定。苏明安终于如释重负,如果吕树真的从此消失,他总觉得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导致自己失去。
好在人回来了。
似乎是距离神明足够遥远,现在能联系上穆队,苏明安看见面前渐渐出现了穆队的信息框,随着视野清晰,他渐渐能看清周围的景象。
猩红的地毯,墙壁的挂画,在身周涌动的软管……
还有近在迟尺的,对方的眼睛。
那身漂浮着雪松香的大衣在眼前微微摇晃着,对方见他眼神清醒,同样对他展露笑颜。
“……”
苏明安缓缓地闭上眼,又睁开眼,确认着眼前的景象。
而此时,对方也满怀喜悦地,低声道:
“好,我不会离开了。”
“亚撒。”
“……”
这一瞬间,好似有冰冷的风吹进了他们之中,吹散了一切沉沉皑皑的积压与沉凝。
那股萦绕不绝的雪松香,就像“啪”地一声,被这声对方的呼唤掐断了。
苏明安睁着眼睛,盯着近在迟尺的那个人……那个人……
对方唤他亚撒。
……亚撒。
……亚撒?
勐然的错失感攫住了苏明安的心脏,他前所未有地抗拒这个称呼,尖锐的痛楚自心口蔓延开来。
一瞬间,这个称呼如同冷锐的刀子般,贯穿了他。
他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眸,逐渐察觉世事能够荒谬到何等程度。
“我记得很久以前,这里还叫十一区。建筑物没有那么多,大多都是枯死的树林。”
“那个时候我就在找你了,很多人都说你已经死了,我不信,我就一直找……后来找到了那个山谷,我就在那里一直等,一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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