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拔节之时

    “可不是谁得了这病能好过”

    “一个月得有七八回吧真的是。”

    “才五十多岁吧真是造孽了！”

    “可不是！不过一直都在拖着，拿药续着命呢。”

    杂乱，还伴着机器的响声，治疗车轮子在地上疯狂摩擦，护士们紧锣密鼓到脸上都是慌乱。

    “哎要是我啊，早死了也比在这里熬着强。”

    “说得是啊，每天她清醒的时候都在叫唤。”

    “受不了，她受不了，照顾她的人也受不了。”

    齐杨听着挤在病房门口的人议论着，她们有的是病人，有的看起来是病房家属，有的还挂着点滴，有的则是抱着碗扒着饭。

    不管怎么样，热闹都不在他们的病房里。

    这让他想起了弄巷里常年不变的争吵，突然觉得那样的围观你这样的讨论多了几分生气。

    他刚扭开病房门，一声有气无力地嚎叫声让他顿住了，很快就被咕咕噜噜的呜咽声打断，像是管子放进水槽里发出的气泡声。

    但是齐杨还是清晰的听见了，女人的声音。

    她说“救救我”

    “你没见过这阵仗吧”同病房的人醒了，坐在床上看着齐杨，“我看你和我一样，胃出血，只是不严重，不然昨晚估计也是这样。”

    齐杨的身子一颤。

    “你说这人，图个啥”男人把电视频道换了一下，估计是觉得齐杨这个年纪的人就是喜欢看电视剧。

    齐杨没说话，视线从他身上移开，默默地走回到了病床上。

    男人丝毫不觉得齐杨的不回话让他尴尬，很健谈的拉开帘子要和齐杨说话。

    “25号床是胃癌，很严重了，几天胃出血几天休克的是常事，每一回都能让医生和护士忙上大半天。”

    “这里的很多人都是护工，见怪不怪了，确实，这样忙活久了，也只有医生和护士忙活，其他人也只是在边上叹息。”

    男人看了一眼自己的液体，快到了，虽然外面都忙得一副天人交战的场面了，他还是按了呼叫铃。

    “估计护士和医生也有点倦了吧只是职责所在，要救死扶伤。”他叹了一口气。

    “救回来了，只是松了一口气，没救回来，也只是叹息，时间久了所有人都会忘记的。”

    进来的护士大概是个实习护士，二十刚出头的年纪，化了淡淡的妆，却也忙得头发都带着凌乱。

    这么冷的天，她的额头上都渗出细汗。

    齐杨只是淡淡的看着这一切。

    男人问她“救得回来么”

    护士把棉签给他压好，取了瓶子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门关上，像是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忙碌。

    齐杨揉了揉眼睛，看见手背上的几处针眼，倦意袭来。

    他不知道以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生灾是有了，病倒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在此刻，他突然有种看见迟暮之年自己的感觉。

    自己在暑假过了自己十七岁的生日，虽然惨淡了一点。

    但是他却在心里描绘了很多次自己毕业后、中年、甚至老年的日子。

    他以为这样的构想是他一辈子必将经历的。

    此时此刻在病房，感受着病房外的气氛，他觉得不是，生活或许和自己想像得不一样。

    世事无常。

    这才是生活的真实写照。

    通常你都不会知道下一刻会在你身上发生什么。

    齐杨用手按了按自己的眼眶，把被子拉好，想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他强使自己放空自己。

    再入梦境。




第161章：傻瓜
    林未迟吃着饭，看着沈南方。

    沈南方吃饭还不忘把频道调到另一个频道看电视剧，她看着走神都快走出这个小镇的女儿，有点儿无奈。

    “你可没在吃饭的时候走过神，怎么了这是”沈南方给她盛了碗汤。

    林未迟喝汤也是漫不经心的“我就在想齐杨会去哪里”

    沈南方皱了一下眉。

    “妈，”林未迟喝了一口汤，“齐杨可从来没有不在我的视线以外。”

    “咋的”沈南方挑眉，“我给你说你思想有问题，人天天就得天天在你眼前绕啊那孩子不得有自己的事”

    林未迟哑然。

    “齐杨那孩子得有自己的想法不是”沈南方叹了一口气。

    “唔。”林未迟看了一眼沈南方，说不出反对的话。

    齐杨输完最后一瓶液，和面前的男人出了医院的门，手里提着药。

    “其实还是得多住几天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摸着兜找烟抽，“要我送你回去吗”

    烟草味盖过齐杨身上的消毒水味，齐杨还深吸了一口气。

    男人咬着烟“估计你到家天都黑了。”

    齐杨摇了摇头“我骑车回去吧。”

    “真不用么，你不要对我客气。”男人被冷风扑了个面，声音提高了三分，倒像个急切挣钱的黑车司机。

    齐杨咽了咽口水，有点发苦“不是客气，我能自己回去。”

    男人还想说什么，被堵得只能张了张嘴“那行，到了给我发消息。”

    他俩互换过电话，齐杨点了点头他才放心。

    “主要是我怕你骑半道上出什么事情，你那药，记得按医生说的吃，还有你抽烟吧小小年纪的，回去把烟戒了。”男人说着说着，我还没有觉得自己不知不觉说多了的意思。

    齐杨淡然的眸子里没有精神，静静地看着的面前的男人。

    男人觉得，齐杨此时眼神里的意味，像在看一个傻子。

    男人不说话了，直到齐杨蹬上自行车，男人才咬了咬牙，把自己想说的话嚼碎了再咽到肚子里。

    “齐叔，”齐杨撑着车把手，看着远处的马路，马路在灰暗的天空下显得潮潮的，“谢谢，我会经常来看我妈妈，还有你的。”

    良久，男人看着已经空了的马路，又点了一支烟。

    齐杨的胃还是在叫嚣，等好不容易骑到弄巷，他自己都不知道几点钟了。

    刚进门，齐杨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屋子里的情况，他就被按在了地上。

    药散了一地。

    他吃痛的抽了一口气，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他以为自己睡了一天已经有足够的精神了，但是林未迟愤怒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浑身都没有了力气。

    “你在发脾气吗”林未迟问，手里拿着手机。

    齐杨稳住了她的身子，让她更有力量的跪在地板上，才能更有力的质问自己。

    “你说话啊，”林未迟揪住了他的衣领，“整整一天一夜了，今天早上到现在都是关机，你在气我不去拍照”

    还不等齐杨说话，林未迟就趴在她身上哭了起来，边哭还边捶着他的手臂。

    “你是笨蛋吗！”林未迟吼他。

    齐杨看着天花板，林未迟的力气很大，手臂的疼痛传遍全身，他却觉得幸福。

    齐杨抱住了他的头，缓慢地抚着她的头发，像是在抚摸一只受惊的小猫。

    “我知道你要离开了，”齐杨的眼睛眨了眨，眼睛干涩发烫，吸了一口气，“我去看了我妈妈，她比我想象的过得好多了，墓前的花还没枯萎就会有新的鲜花。”

    林未迟的哭声停止，定定的看着齐杨。

    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了他的脸上，他笑着抹了抹“有人疼爱着的感觉，真好呢。”

    齐杨笑着坐起身子，帮林未迟拂去眼角的眼泪“我没有发脾气，我可能是不能适应吧，但是，不适应也没办法呢，你的未来和我的未来相比，在我心中应该更重要的。”

    齐杨的话语很平静，说着还叹了口气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把地上的药捡起来收好。

    “大家不再是迷迷茫茫的小孩子了，”他摸了摸林未迟的头站起来，提着药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呐，未迟，按着你的方向走吧。”

    林未迟直愣愣的看着紧闭的大门，眼角无声地垂下眼泪。

    三十分钟后。

    “这个，这个，这个，一日三次，这是一周的量吧”林未迟把药一颗一颗地放到齐杨的手心里。

    齐杨一直微笑着，身边的玻璃杯里的水冒着热气，他耐心的听着林未迟说话，再看着她一颗一颗的把药放在自己的手上。

    手机正在充电。

    林未迟正在数落他“以后能不能先告诉我告诉我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我说了我没事啊，”齐杨把水喝干，“昨天晚上应该就快没电了。”

    “那几个字，我能知道你在干嘛”林未迟翻白眼，齐杨也不反驳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太过分了，我记住你了。”

    齐杨笑着点了点头“嗯，以后不会了。”

    齐杨现在像是一湖水，任林未迟砸下多少石头都波澜不惊的，还对着林未迟笑，林未迟本来还很气愤，现在却发不起脾气来了。

    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齐杨这么柔和的笑。

    齐杨脸上的凌厉气息伴随了他十几年，现在这样倒是反衬出笑意更柔和了。

    “你笑什么”林未迟佯装自己很生气。

    齐杨笑着碰了碰她的手指“表达自己的心情。”

    林未迟没忍住，被这么一句话也弄笑了，但是还是把自己拉回了严肃“不要以为你这样强装笑意就能让我原谅你这一天一夜的消失！”

    齐杨冲她眨了眨眼。

    一阵静静的沉默后，林未迟低着头，肩头抽动，“哧哧”的笑声响彻整个屋子，林未迟抬起脸，笑着笑着，传来一阵响亮的哭声“齐杨，混蛋，你后你再这样，我要拧断你的头！”

    齐杨原本撑着脸颊，听她这么一喊，怔住了。

    过了几秒钟，齐杨眼里的柔和完全变成了宠溺，他按住林未迟的脖子“傻瓜，不会了，你那个蛮力用不了的。”



第162章：脑子飞了
    天还没亮开，在点点早点的铺子里，林未迟闭着眼睛听着齐杨外放着的英语听力。

    在齐杨面前，有一个保温杯，听林未迟说，那是沈南方特意早起熬的补血的东西，齐杨打开闻了一下，扑鼻而来的中药味差点儿没让他心口一苦。

    齐杨皱眉：“这是什么”

    林未迟缓慢地睁开眼睛，漫不经心的闻了一下，显得有些许的敷衍：“我偷偷地看了一下材料，初一的时候吧，每个月有几天我曾经喝过这个。”

    齐杨：“”

    林未迟笑了：“喝吧，不然我妈该伤心了，再说喝了对你，也没什么坏处。”说着林未迟还冲他眨了眨眼睛。

    齐杨默默地把盖子盖上：“”

    楚程把豆浆油条、包子和煎饺都摆在桌上，韩倩倩才忙忙碌碌地出现在早点铺的门口。

    “还以为你要迟到呢。”楚程从筷兜里拿出筷子，也闻着中药味儿问，“这么早就开始吃补药了么，还没到高考冲刺呢。”

    不知道是不是那英语听力太过正式了，早点铺都没有一丝杂音，就像是齐杨他们桌儿开了个小广播一样。

    “没，”韩倩倩看了看他们，“我就是起晚了，补药该不是为了这个月提前的考试吧”

    齐杨捏着保温杯：“”

    “好学生，”楚程看着面前沉默的齐杨，还有强忍笑意的林未迟就了然了，边找乎边夹了一个包子，“快吃吧。”

    韩倩倩忙点了点头。

    对于十三中突如其来正规的考试，引起了一大波人的争论，好坏参半，但是认真学习的人的确都开始认真学习了。

    “下周五的考试严禁携带任何电子设备啊，最好就是放家里，也别想着作弊。”老陆夹着教科书和保温杯离开教室的时候再三强调。

    就算老陆强调再三的表情很严肃，也会被星期五的最会一声放学铃后被杂乱的喧嚣搅碎在一个又一个往外奔跑的人的脚下。

    快到弄巷了，林未迟看着齐杨的背影，虽然今天不是阴阴沉沉的天气，但是冷湿气息是在每个人、每栋楼周围，但是齐杨好像并不觉得冷一般，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肩膀上的书包斜搭在肩膀上。

    林未迟看着齐杨的背影，手里拿着一包饼干。

    “齐杨！”林未迟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往后小退了两步。

    齐杨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肩膀上一沉，有点儿踉跄地稳住了林未迟。

    林未迟瘦，但是分量还挺沉的，齐杨偏头看着林未迟，皱了眉。

    林未迟笑：“小哥哥你还需要锻炼啊。”

    齐杨站直了身子，书包掉在了胳膊肘，他挑眉：“你跟个榴弹炮一样冲过来，我没倒已经是身体素质过硬了好吗”

    林未迟抱住他的肩膀：“那你要背我到楼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