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拔节之时

    嬉皮笑脸，楚程往边上侧了两步。

    齐杨看见楚程脸上开始没有笑颜，楚程透着尴尬，但是好在有林蕊。

    林未迟看着林蕊问“大晚上的你不上晚自习逃课也不回家”

    林蕊被楚程问的时候还能犟嘴，被林未迟问着了就一下子软下来了，活像一只被抓住了把柄的小猫。

    林未迟看出了林蕊的心思，把齐杨身上的打火机找出来，看了一眼在边上莫名沉默的楚程“你是该认真学习了。”

    林蕊“……”

    楚程注意到了林未迟的微表情“……”

    莫一笑欢欢喜喜的，眼里全是烟花。

    楚程脸色复杂，他看着莫一笑，想起了那个就算过年过节也没有烟花味的城市，没有烟花味儿就算了，连人都能走掉一大半。

    楼下的私人铺子不会有人开门，大年三十那天就不见人影了，赶着春运从四面八方赶往火车站。

    而楚程，元旦不能算节日，年三十倒是经常去楚穆公司里看年会。楚穆每次都会提前走，和自己妈妈再吃一顿团年饭。

    突然爆开的烟花声让楚程回过神来，抬头就看见拖着小尾巴的烟花蹿出去，像是要往地球边缘冲一样炸开。

    这种花里胡哨的烟花，花花绿绿的印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空气中弥漫出火药味。

    他突然就有点失落了。

    在莫一笑的笑声里、在周围响起的小轿车防盗鸣叫声里、也在自己突如其来的回忆里。

    楚程一直是个很克制的人，对于很多事情都不强求，知道林未迟喜欢着齐杨就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情，长期旁敲侧击的领会大人游戏的自己，虽然心里不是诡秘难辨，但也是喜怒不露于色。

    他自己有衡量标准，目前的安逸享乐和心里的雄心壮志不能平衡的时候，他会做出最理性的决定。

    所以他退三线，不能拥有林未迟的半点喜欢。

    很多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其实对林未迟不是喜欢，只是像林未迟这种为了某个人改变的地方吸引了他。

    而且他们的生活对于楚程来说很新鲜，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浓重的一笔，他被吸引了还有点想体验一把。

    烟花是个瞬间美的东西，美完了之后就是一阵朦胧不清的倦怠。

    居然是楚程先道别的，莫一笑看着楚程的背影，又看着林蕊跟着的步伐“楚程这小子遇到什么事情了吧什么事情还是能让他反常的”

    在莫一笑的认知里，楚程一直都是笑盈盈的，就算叶毅辰拿把柄讽他，他都不带一点儿怕的。

    林未迟把烟花燃尽只剩下的纸壳卸下来“又不是没有感情的人，哪能一天都嘻嘻哈哈的”

    莫一笑耸了耸肩“难道是烟花不适症”

    林未迟拍她“收好，我们回家了。”

    许强答应着“我来收，天也不早了，你俩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过年管理松散，难保不出现什么无聊的鬼混人员，许强说着把垃圾都收到红色袋子里，让莫一笑先回屋。

    林未迟冲莫一笑挥了挥手，转身和齐杨肩并肩的时候十分自然地将手伸进了齐杨的羽绒服口袋里。

    齐杨的手僵了一下“怎么这么冷”

    “刚我不是把那些东西拆下来么”林未迟嘿嘿一笑，“你手怎么不冷”

    齐杨握住她的指尖“因为你和莫一笑说废话的时候我就把手揣进兜里了。”

    林未迟笑得更明显了一点“你这样会被她打的你知道吗”

    “无所谓。”齐杨耸了耸肩。

    “你要不要去我家里陪着沈阿姨看跨年演唱会”林未迟靠近了他一点，抬头看着齐杨的侧脸问。

    齐杨的手条件反射般地颤抖了一下“……不了吧，我还是先回家……”

    林未迟在心里叹了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记得小时候你都会来我家找我的，那时候你不好意思敲门，趴窗边一个多小时才被我妈发现，让进来的时候浑身都冻僵了。”

    林未迟慢慢的说着，感觉到了齐杨手心里的汗，声音低了点儿“现在都这样了还害羞”

    齐杨被她说得脸颊发烫，小时候的影子在脑子里盘旋，好像也是下着雪，以前林未迟家门口还有一张坏掉的黑皮沙发，他就跪在沙发靠背上，注视着屋子里暖融融的光。

    看不见林未迟，只能看见沈南方看着电视的背影。

    齐杨收紧了手，捏着林未迟的手指骨节，微微低头看着她。

    现在的林未迟受不了齐杨那眼里含波的注视，叹了口气“那快要到零点的时候，你下楼，我们一起倒计时。”

    林未迟没给齐杨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地说“我妈应该坚持不到十一点之后，到时候我给你发短信”

    她眨了眨眼，笑着看着齐杨。

    两人在一起太久了就是这样，只要对方迫不及待说着自己要表述的话，就知道她在阻断你的拒绝之言。

    齐杨只好点了点头，两个人慢慢地往弄巷走，身边安静得只能听见鞋底碾在路上的“沙沙”声。




第174章：衡量
    青春期有个时期，伴着自己独立的意识和思维的转变，很容易和外界起冲突，觉得自己和整个社会格格不入。

    叛逆期，楚程好像没有过这个时期，在他的印象里，除了在校和谢宵不干正事被班主任抓住以外，他的生活长期按照自己的模式在走，也没有人出来阻拦过。

    “你要抽支烟么”林蕊拉住了他的衣角。

    楚程站住脚，他记得自己心里最不平衡的就是看见那纸离婚协议。

    那种失落居然和现在心里的失落不相上下！

    楚程看着飘下来的雨水有股不一样的凉意，砸在脸上又感觉像是冰碴子擦过自己的脸颊。

    “你除了想着抽烟打架，旷课还能想些别的吗”楚程皱着眉，冷冷的语气在这样的空气里显得有点儿无情。

    林蕊才松开他，黑漆漆的眼睛里满是张皇失措，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是，不是人有压力的时候都会抽烟的吗齐杨有时候也抽烟，我姐……还有很多人……都……”

    林蕊说话的声音越说越小声，最后在楚程可怖的眼神里彻底闭了嘴。

    楚程这么优秀，怎么可能一有压力和不顺心就抽烟

    楚程看着她埋下头，到底不是个狠心的人，楚程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肺部都流窜着冷气。

    “要是一个人连自己都无法控制，对我来说，是很可笑的。”楚程皱着眉说。

    林蕊抬头眨了眨眼，眼睛里全是疑惑的诧异。

    快半年了，楚程也知道这里的人大概也没几个能和自己的想法想契合的人，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大概你不会懂吧在我看来，我没非得喜欢林未迟，只是她为了自己的人生努力的样子……是我觉得很喜欢的，你懂那种感觉么”

    林蕊再次睁大的眼睛展示出了她不懂。

    楚程捏了捏眉心“可能是我的思想不一样吧，我觉得一个人，无论在什么环境里，都该让自己的未来是向上的，后退或者停滞不前的人，我就不想看一眼。”

    楚程继续说“林未迟身上有这种特质，生活不能压垮她，要不是她心里有齐杨，我觉得我会和她表白的。”

    林蕊惊慌的摇了摇头。

    “可是我不能，”楚程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那样太傻了，我不是徐敬看的霸道总裁里的男二，为了一个女孩子就能说出海誓山盟或者觉得她心里那个人怎么样都比不上我，要一头扎进去拼个你死我活。”

    “太傻了，不能克制自己的人只能失去理智变成跳梁小丑，我先接触的思想带着功利，有时候我更清楚做一件事情就必须冷静。”

    楚程说了一通，感觉站在这样的地方久了能冻死人，鲁迅说过“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从自己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后就发誓不能成为这样的人。

    而自己单方面燃烧起来的爱情与命运被放在天平上时，他宁可拼一拼命运。

    “现在这种不知道未来对自己多重要的年纪，想把这样的爱情攥在手里，不是我的性格。”楚程说着自己都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林蕊听着，一点一点的张开了嘴。

    他在小镇里生活了十几年，以前看过高年级的学长谈恋爱，动辄鲜花玫瑰，还跑到某个两元店淘某个青春档男女主的定情信物，情书这些都是照搬着电视剧里的桥段。

    我喜欢你。

    我会永远爱你。

    我会养你一辈子。

    这样的话林蕊听过很多，也看过很多在校园里某个角落偷偷手拉手或者被一群人说着幸福甜蜜的“情侣”。

    就连何源心里都揣着一个暗恋的对象，在过节的时候还暗戳戳地买礼物。

    她从来没有接触过楚程这样的人，楚程心里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想法。

    “对不起，我可能有点……嗐，我给你说这些干什么，天晚了，回家去吧，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楚程冷静了一下，才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好笑。

    在这里充当什么成熟思想者价值观是自己的，这么说出来显摆什么

    真的自我感觉良好。

    他挥了挥手，还是打算回家陪着自己的楚老爷子看电视吧。

    林蕊却再次拉住他，低声笑了笑。

    那笑声像是咬着牙，透着一股暗波涌动的愉悦，楚程皱眉了“这种思想很可笑”

    随即他也笑了“的确，这种显示自己莫名成熟的思想……是有点可……”

    “不是，”林蕊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手臂还往自己身边收了收，楚程往她的方向迈了一小步，盯着林蕊笑着的脸，“我觉得我太幸运了，真的，遇见一个优秀的人，我一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了。”

    楚程的眉毛挑了一下。

    “不过，”林蕊脸上的表情，“对我来说教科书真的太难了，不是说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么”

    楚程的脸上错愕的僵了几秒钟，他感觉徘徊在自己身边的风变大了，还直往衣服里面钻。

    林蕊猛地拉紧他“努力应该不只是在书本方面吧”

    她的眼神太恳切，让楚程迅速点了一下头。

    林蕊才松开他“我不知道以前你的生活有多奢侈，也不管你说什么为了自己努力的样子让你多着迷，我不会比我姐差的，只是方向不一样，你以后在哪里能立足，我也不会差太远的！”

    言辞恳切，楚程眨了眨眼。

    “你眨眼了，”林蕊死死的盯住他的眼睛，“我姐那边你没戏了，如此能够权衡轻重的你应该早点放弃了。”

    楚程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楚程有点庆幸这个镇子里的人不像霓虹灯下一群又一群归家的白领上班族。

    他和林蕊此时的样子就像是在街边说情话打闹的情侣。

    心里觉得局促的他还往身边瞟了一眼。

    楚程往后退了一大步，理了理自己的衣摆“不需要你说这些。”

    林蕊对着楚程笑着点了点头，把手揣回了兜里，眉眼上挑的样子轻松得不像话“那需要我说什么男朋友，心里不要装这么多心事，好好做自己的事情……”

    楚程觉得林蕊又要开始说一些让他不能招架的话了，抬脚就往后走，越走越快。

    林蕊才抬起头看了看已经撒下“盐粒”的天空，伸手想要接住，嘴角含笑“不绅士啊，不是说要送女孩子回家的才是好男朋友吗”



第175章：明年见！
    楚程打开门看着正把茶杯放到桌上的楚穆，楚穆看见楚程还有点诧异“你们学校不是办晚会么”

    楚程的身上的衣服透着一股湿润的凉意“太冷了，我就回来了。”

    “那看跨年演唱会”楚穆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直起了腰。

    楚程点了点头，看见了茶几上放着两本笔记本。

    进屋把电脑拿出来，楚穆已经把笔记本合上了，楚程才反应过来，距离楚穆公司破产，也不过只有半点多几个月的时间。

    楚程把充电器连好，他没想错的话，楚穆到现在还在计算着这些亏空的账目，也许还是不甘心吧……

    湖南卫视几乎已经称霸了跨年演唱会收视榜，楚程以前也没看，就是在一些夜里营业的店子里都能听上一两耳朵。

    他也不认得什么明星，他只认识几位国外的潮牌代言人，都是外国人。

    楚穆坐在他身边，静静的也不说话，楚穆才发现，以往他觉得严苛得让他有点紧张的男人，鬓角已经开始有些发灰了。

    楚穆刚过四十线，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楚穆满是锐利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沧桑的气息。

    男歌手唱了一首英文歌，楚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男歌手正好唱完，掌声和尖叫声响起来。

    我到家了！

    楚程“……”

    还没等他回消息，林蕊的消息又出现在对话框里。

    明年见！虽然距离明年已经不到五小时了。

    楚程抬了抬头，迎上了楚穆的目光，尴尬一笑。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和这么多人一起玩，”楚程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沉稳，只有他俩相互注视着，还褪去了以往的严苛。

    在楚程看来，是来自男人的温情。

    “我记得以前无论什么时候，一问你妈你去哪里了，准是和谢宵去玩了，”说着楚穆摩擦了一下自己略带粗糙的手心儿，“那时候我还担心你在学校里是不是不好相处的那种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