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拔节之时

    “但是我又一想，你的面目没遗传到我几分，相由心生，你怎么也是个看起来和和气气的样子，没道理不好与人相处的。”

    “我也没有吧，我就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和谢宵，那是课后娱乐。”楚程笑了笑说。

    “你就是这点遗传到我了，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太专注了，专注到你觉得其他人都不能帮到你。”楚穆喝了口茶水。

    叹息里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楚程走了一个神，想着谢宵这小子拿来的茶叶得喝个大半年了。

    “有时候和那帮老谋深算的狐狸待久了，走一步算一步的太累了，我觉得你应该能明白那种感觉。”楚穆看向他。

    楚程眨了眨眼，看着楚穆的眼眸“我不明白，我只是个安心高考的学生。”

    他眼眸里闪着光。

    楚程短暂的错愕之后，笑着拍了他的脑袋一下“臭小子。”

    楚程把手机扔下，揉着脑袋笑着，在逐渐升起来的热气里，看着楚穆的眼眸“不明白，但是自己心里有方向，你们老一代人的事，不对盘吖。”

    他语气轻松，但是还是展现自己花费心思思考一样，得出结论。

    楚穆轻轻点了点头“但是你是什么人才能进入某种规则，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楚程没想到楚穆突然给自己要普及奋斗经验了，在一阵抒情的歌声里，他挺了挺腰杆，正襟危坐。

    …

    林未迟高估了沈南方，沈南方不到十一点就困了。

    一边说着困，一边还忍不住要多听几首歌，之后裹着毛毯睡死在了沙发上。

    林未迟无奈地摇了摇头，把音量调低，给齐杨发了一条消息。

    齐杨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眼睛，正对着自己面前的电视机像是一方黑盒子，映出了自己的白色羽绒服外套。

    也不知道电视坏没坏，他也不想打开，躺在沙发上玩了一会儿手机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的桌子上。

    从手机里溢出来的音调，出自林未迟手里的吉他。

    齐杨抬起胳膊挡在自己的眼前，暂时的黑暗让他的心在乐声里更加有安全感，他记得以前的元旦节家里就很安静，现在想想，安静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会跑到林未迟的家门口，去看看林未迟在干什么，当然也只能看到沈南方一个人在看电视。

    要不是沈南方起身倒水，他可能会把自己完全冻僵。

    那时候的林未迟还会披着头发带着漂亮的发箍，穿好看的裙子，直到那一声又一声的拍门声之后。

    他们俩那种抱怨家里安静气氛和抱怨爸爸总不回家的生活结束了。

    他仿佛听见了耳边又响起了拍门声，一声又一声，印象中的脸都变了个样子，握着自己手的林未迟泪流满面“不要，不要打了！”

    “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会死的！”

    “齐杨！”林未迟从学了跆拳道之后就再没这样哭过，比撕心裂肺要轻一点，但是满脸惊恐的神色昭示了她心里的悔恨，“不要再打了……”

    她挣脱了他的手，紧紧的抱着自己“会疼的……”

    会疼的……

    齐杨看着林未迟心里一凉，在她颤抖的肩膀上看到了几条乌青的痕迹。

    “我爱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了哪样”齐杨心肝都在颤抖着，在心里问着，却发出了声音，语气里还有着难以控制住的森然，以及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诡异的上扬嘴角。

    林未迟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他，咬着牙问“爱你有错吗爱你你就能够这样对我”

    “这样的你……”林未迟像是怕极了，但是也像是忍受到了极点，愤恨地抓住他的手臂，像只倍受禁锢的野兽，但是无法冲出牢笼，“这样的你！和齐建设有什么区别！”

    林未迟撕心裂肺的说，像是一声尖叫。

    齐杨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拉扯着，突然刺痛，他颤抖着醒来，呼吸急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嗅到了一股若有若现的血腥味。

    手机铃声不知道响了多久了，齐杨按住心口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林未迟。




第176章：拯救了世界的好事
    下雪了，还下得很大。

    林未迟举着伞看着铁门，没下多久，但是铁门边的矮灌木已经铺上了一层浅浅的雪“帽子”。

    齐杨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林未迟捏着伞柄，黑色的伞面上也粘了一层薄薄的雪，有的已经化开了，在路灯下折射出黄澄澄的水珠。

    一个塑料袋挂在钩形的伞柄上。

    齐杨笑了一下。

    林未迟把伞支到他的头顶，帮他挡住雪，没看出罩在黑暗里齐杨略带苍白的脸。

    元旦不是正春节，没有几个小孩子还蹲在巷子里放鞭炮，但是林未迟在莫一笑那里拿了小烟花。

    他俩小时候就有种乐趣，跨年当正节，两人窝在铁门边上把小烟花插丨在墙面的土堆上点燃。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这种滋花的，感觉他白里带着黄，有点像是光。”齐杨点燃后蹲在她身边，两个人在大伞的遮盖下，像是盖起来的一丛黑草。

    “嗯。”齐杨看着一小团一小团的光亮，印在眼瞳里更像是在眼里打上了一层光。

    林未迟往他身边挪了挪，贴着他的手臂，羽绒服帽子上的一圈毛无法隔断这种衣料上的冰冷，林未迟全然不在乎，靠着他。

    “齐杨，这是我们第几次在这里放烟花了”林未迟问。

    齐杨要插另外几支烟花的手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一般，还是放好了点燃“十年有了吧”

    林未迟笑着揉了揉眼睛，慵懒的笑了“不记得了。”

    两人无言，齐杨再看着小烟花，没买多少，他捏着最后一支，定睛看着其他的都燃尽。

    林未迟把手伸出来，往前直了直身子，正听见不远处有户人家家里在倒计时，是一个熟悉的主持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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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最后的“1”之后，朦朦胧胧的欢呼声响起，不知道哪里的人和他们一样，居然还流行元旦倒计时，烟花升上天空，“啾”地一声之后炸出绚烂的火树银花。

    “小哥哥，新年快乐。”林未迟说着拉了拉齐杨的胳膊。

    齐杨正想扭头说“新年快乐”，就看见了林未迟闭上的双眼，近在咫尺，微微上翘的眼睫毛他都能看清。

    新年快乐。

    以前是林未迟看着烟花说的这句话，现在面对面的说这句话，而且面对面里还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齐杨向上扬的嘴角抖了抖，林未迟才睁开眼睛看着齐杨，抬头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没有人说过这种事情睁开眼睛就显得没有情调了吗”

    齐杨的脖子和耳朵一下子就变烫了，咂了咂还有余味的嘴“……”

    也顾不上林未迟弹的那一下让自己的脑门泛着轻微的疼痛了，齐杨看着燃尽的烟花，黑漆漆的根根立在那里跟罚站一样。

    “再一次……”齐杨小声的说。

    林未迟听清了，但是假意装聋，问“什么”

    “再一次，”齐杨提高了一点音量，但是还是怕被那个好事的邻居听到似的，压着的声音有点儿沙哑，“这次我闭上眼睛。”

    他扭头看着林未迟的眼睛，林未迟感觉到了他眼底的炽热。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林未迟挽住他的手臂。

    齐杨没说话，林未迟就自顾自的说“和楚程好好相处。”

    齐杨的眼瞳才震颤了一下，有点抗拒的动了动身子。

    “我会和他保持距离，”林未迟拉着他的手稍微用了用力，“楚程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这样的事，我下学期走了，你别给他摆臭脸了，心里别装这么多事儿，好好学习，要是你高考后愿意来北京找我，我在北京等你。”

    齐杨有点慌张的咬了咬下嘴唇。

    “还有，你不想去医院治疗，就有什么压力了就去找心理老师聊聊，她会给你建议的。”

    齐杨感觉自己的心在越来越快的跳动，他有点受不了林未迟这种交代“后事”的说话方式。

    “一年半，这么久的日子都过来了，咱们不缺这一年半。”林未迟像是征求他同意一样看着齐杨。

    齐杨咬紧了牙齿。

    “你心里不要有这么大的负担，你和你爸……和你爸不一样。”林未迟也看着燃尽了的烟花，不知道为什么，烟花的那一阵热闹之后，被自己越说越发凉了。

    她这一句话像是一枚惊雷，把齐杨炸得“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口的喘着气。

    雪落到齐杨的头上，刚才的温度荡然无存了。

    林未迟站起来，看着他缓缓低下去的头“别哭，我不想再看见那么脆弱的齐杨了，特别是我还在你身边想当你的支柱的时候。”

    齐杨抬起头看着林未迟。

    林未迟没看见他眼里有眼泪，笑了笑“齐杨你记住，你和你爸爸不一样，你不属于这个弄巷。”

    齐杨张了张嘴，林未迟向前迈了几步，伸手再次罩住了齐杨的脑袋。

    齐杨本来就比林未迟高半个头，林未迟抬手撑住了他的肩膀，凑近了齐杨“那再来一次”

    齐杨的心在这一个夜晚转了三百六十度的弯，到最后被抛上云端却没有被摔得粉身碎骨，现在又看见林未迟闭上眼睛的眉眼。

    “况且你打不过我的，”林未迟没睁开眼睛，手臂绕上了齐杨的脖子，低声说，“别忘了我会跆拳道。”

    齐杨的心跳才回到正常的搏动，在这个夜里，他终于深深深深吸了一口气，凑近了林未迟。

    他心里想着，若小时候没有林未迟，现在的自己也许就毁了吧

    也许在那个满是血腥气味的房间门口跟着杨果就去了，他日夜靠着林未迟，几乎用的意志力让自己不崩溃。

    压抑着自己所有的思绪，以为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自己，林未迟却发现了。

    她带着安慰的笑意，无时无刻不在无声的表示自己都在，无论齐杨会变成什么样子，她都在，当然自己能走出来她觉得就完美了。

    林未迟缓缓收紧手臂，我毫不在意捏着伞的手有点酸。

    沈南方给她取名叫“林未迟”，未迟未迟，任何时候只要是努力了，都是未迟的。

    雪还在铺天盖地的撒，齐杨在这片静谧里抱着她“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拿那件好事换来和你生活了这么久的时光”

    “也许是拯救了世界吧因为我们还有一辈子。”林未迟笑了笑。



第177章：向前走
    过了元旦节，镇子里的空气居然变得更加寒冷了起来。

    黄琦昊哆哆嗦嗦地和郑华进门的时候陈向涛把空调开开了。

    陈向涛看了看已经来了的人，林未迟没来，其他空出来的位置也被班上的几个女同学替了，化妆师们也到了，唯独差了齐杨。

    杨立威在他身边小声的问：“涛哥，齐杨不会是不来了吧”

    陈向涛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沉默了一会：“他拍单人的，不影响任何人，再等等也没关系，他没说不来应该就不会失约。”

    “涛哥我发现你对齐杨真的很包容。”杨立威抱着杯子说道。

    陈向涛踢了他一脚：“我对你们不包容快去！该化妆的化妆，该拍的先拍了，明天和我去县城里把照片送了！”

    杨立威只是笑，这一脚陈向涛一点力气都没用，于是他就嬉皮笑脸：“未迟妹子今天可是去北京了，齐杨多半来了也状态不咋样。”

    正说着，陈向涛就拿起了前台的一支笔，杨立威知道再多嘴接下来会怎么样，连忙闭了嘴，屁颠儿屁颠儿地跑了。

    陈向涛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不动声色的走到门口看了一圈，默默地又回到俱乐部看着这群被化妆师摁着的人。

    黄琦昊最先不适应，被按住几次，还因为眼睫毛和化妆师杠起来了。

    负责给楚程化妆的化妆师染了一头金色的头发，有点儿长，在后脑勺扎了个小揪，对着楚程就说：“你平时都吃什么男生皮肤这么好的可少见了。”

    “这里冬天太冷把脸冻裂啊，冻上冻疮是常见事，夏天太热灰尘也大的，能保养得这么好真的难得。”

    化妆师瘦，微微蜷起的手骨节分明，问楚程问题的时候语速不快，像是在欣赏楚程那个天生不被小镇天气影响的艺术品。

    楚程微微有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我暑假才来的……”

    “我就说嘛，那以前你住的地方条件好吧……”化妆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陈向涛不想听了，默默坐到前台看手机。

    女生看起来就很和谐了，还谈起了口红色号什么的。

    齐杨骑着车，把林未迟送到了火车站，林未迟看着时间说：“你快去俱乐部了，今天拍照片不能让他们等着你一个人啊。”

    齐杨推着车：“我看你进去了我就走。”

    火车站距离俱乐部不近，齐杨立在自行车前，他第一次送一个人离开，显得有点慌慌张张的。

    林未迟笑了笑，背上背好了吉他，她又把围巾拉好了：“我过两天就回来了，你笑一个嘛，我为了我的学业。”

    齐杨帮她理着围巾：“那你小心一点，到了就给我打电话，发消息也行……”

    林未迟点头，慢慢的说：“好，我给你汇报，我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这几天晚上都给你打视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