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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皇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海的挽留
祐樘敏锐地从她的停顿里听出了她的本意不是这个,但也并未点破追问,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地笑言道:“乔儿着急了?”
“不是我着急,是形势所迫。我着什么急,我才多大啊……”漪乔说着说着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是在古代——她潜意识里觉得二十岁还很小,但是大多数如她这个年纪的古代女子,孩子早就能打酱油了……
他轻笑一下,拉她坐下:“这种事情急不来,说不定越着急越没有,我看随缘比较好。”
漪乔啧啧道:“你这么淡定,那你让人建的那个什么祈圣嗣醮是怎么回事?”
祈圣嗣醮是她回来之后才知道的存在。那是祐樘前不久命人建在内廷的一处醮坛,至于用途嘛……看名字也知道。
漪乔接过他递来的茶盏,饮茶前不忘凉凉地瞥他一眼:“还请了个什么张真人做法事……你还真相信这些?”
他摆弄着手里的一个小罐子,一双漂亮的琉璃眸中光华流转:“乔儿莫要小看他。那个张玄庆张真人可是龙虎山第四十七代天师呢。而且,乔儿可以求一个龙虎山上元仙君之类的法职……”
“噗——”漪乔还没来得及咽下的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祐樘一边为她拍抚后背,一边善解人意地一点点为她拭掉嘴角的茶汤,唇角始终挂着温煦的笑:“我建祈圣嗣醮多半是为了做给人看的,总不能内外私底下议论纷纷,我这边什么都不做吧?我这也算是有所动作了。而且可能是受到青霜道长的影响,我觉得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建个醮坛也没什么。”
“那你在我回来之前建是什么意思?”漪乔有些不满地看向他,那神情明显是在审问他:你说,你想跟谁生?
“建祈圣嗣醮也是在间接地祈祷乔儿早些回来,”他抚了抚漪乔微沉的小脸,声音含笑,“乔儿回来了,圣嗣不是也祈到了么?我的孩子,一定是乔儿所出。”
漪乔目光流转间望了一眼头顶上的藻井:“真的嘛?”
他微微颔首:“自然是真的。”
漪乔正要说“这还差不多”,但想想似乎又有些不对——这话听着,怎么感觉好像她回来就是为了生孩子一样……
“只是可惜了这一盏六安瓜片。乔儿喝的可是谷雨前采摘的‘提片’,是瓜片里的上品。我就泡了一点,原本想让乔儿好好品一下的。”
漪乔脸色发黑地睨他一眼,心里暗道:胡说!我看你是明知道我会喷才故意递给我的!果然跟你说话的时候喝东西是大忌……
不过她知道他好茶亦懂茶,对于没有喝到他亲手泡的名茶,漪乔还是感到有些遗憾。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道:“那要不,等你哪天兴致好了,再泡六安瓜片的时候也给我泡一份?”
他莞尔而笑:“乔儿想喝,还用得着等么?不是等我兴致好,是看乔儿何时有兴致能赏光喝我泡的茶——乔儿摸脸做什么?”
“你给我这么大的面子,我看看我的脸变大没有,”她作出一副思考状,半真半假地道,“我是真觉得我面子挺大的,居然能让皇帝陛下亲手为我泡茶……”
“泡茶算得了什么,只要乔儿高兴就好,”他伸手将她拉到怀里,垂眸笑望向她,“待会儿就将午膳传到此处吧,乔儿和我一同用膳,嗯?”
“呃……”漪乔垂下眼眸,目光乱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忽然想起,她还有件事没跟他说。
祐樘自然看出她这是有话要说,于是止住话头,以眼神询问。
“那个……你得先答应我,你不能生气啊。”漪乔睁着一双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他,小声道。
祐樘面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应了一声“好”,随即示意她说下去。
漪乔犹豫了片刻,才接着道:“我想跟你请个假,去一趟除非居……”
祐樘眸光一转:“乔儿要去找云公子?”
“嗯……找他有点事……”
“何事,”他挑了挑眉,“叙旧?”
“不是……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那晚小耳朵送来的墨意的亲笔信上,只说让她最近抽工夫去见他一面,其他的并未言明。
而她也因为怕祐樘会对此心存芥蒂,故此一直没跟他提过。可总是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她今天就索性鼓起勇气来和他打商量。
“不知道何事就要前去,”祐樘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一圈,“其实乔儿来找我,就是为了此事吧?”
漪乔怔了一下,旋即赶忙摇头,一脸坚决地否认道:“那肯定不是啊!我确实是想你了嘛,这件事情只是顺便提起的。”
他眸光闪了闪,似笑非笑地觑着她:“乔儿不止是要跟我告假的吧——是不是还要我帮着安排一下,嗯?”他话末的尾音微微挑起。
漪乔干笑连连:“你要是能帮着安排就更好了……”
他面上的笑意寸寸加深:“可是乔儿认为,我为何要应允?我怎么就那么大度?乔儿,莫要忘了你的身份。”他的语气已经有逐渐加重的趋势。
“你、你这是生气了?我就是怕你生气才一直拖着不敢说的,”漪乔瘪了瘪嘴,“可是你刚刚答应了不生气的,君无戏言诶……”
“我没生气。”他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话。
漪乔怔愣间见他站起身,转头对她道:“我只是有些不悦而已。”说完,提步就要离去。
漪乔哭笑不得地望着他的背影,正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见他没走出去多远就顿住了步子,继而回过身,略一迟疑后,语气又缓了下来:“等会儿记得留下来一道用午膳。”
还不待她有所反应,他就施施然步出了她的视线。
漪乔眨眨眼,再眨眨眼,不禁哑然失笑。
他那反应,怎么看怎么像是生气了却又发作不出来的样子。他明明已经不高兴了,居然还担心她胡思乱想,末了特意补上那么一句——他真是时刻都顾及着她的感受,舍不得让她承受一点他的情绪,舍不得让她心里有一丁点不痛快。
想到这里,漪乔的唇角便情不自禁地又是一扬。
用午膳的时候,祐樘没有提起去除非居的事情,漪乔自然也没有再提,只略略心虚地低头用饭。
祐樘的神色与往常相比并无什么异常,只是话少了点,这让漪乔很是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但又不敢去旁敲侧击地套他的话——就她的那点道行,不被他绕进去就不错了,要套他的话……简直是痴人说梦。
就这样一直到了第二日晚膳时分,祐樘将周围伺候着的宫人们都遣了下去,思量了一下对漪乔道:“乔儿还是要去么?”
漪乔观察着他的神色,不答反问道:“你……同意了?”
“若乔儿一定要去,我自然也不会拦着,”他慢悠悠地搅了搅精致的卧足碗里的鲨翅羹,“明日乔儿去请过安之后,就可以出发了。但是乔儿要记住,一定要在明日的这个时辰前回来。”
漪乔睁大眼睛看向他:“你都安排好了?”
“嗯。”他不咸不淡地应道。
他虽然一副淡定样子,但漪乔总觉得他言谈举止里透着些不对。她知道其实他心里不情不愿的,这只是在迁就她而已。
漪乔轻轻放下餐具,起身从后面抱住他,把脑袋搁在他肩头软声道:“哎,我又不是去干什么,就是去见一个老朋友而已,你还对我不放心么?”
“你当他是老朋友,他可不一定这么想。有什么事明明可以在信上言明的,你敢说他一点私心也没有?”
漪乔抿抿唇,垂下眼睑不作声。
他顿了顿接着道:“若我也像这样去见一个红颜知己,我想,乔儿也是一样的心情。”
“好了,知道你最好了,”漪乔在他颈窝处蹭了蹭,朝他眨眼笑道,“那……明天我们再一起用晚膳,好吧?”
他转眸瞟她一眼:“明日和我用完早膳再去。”
漪乔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吃吃地笑出了声。
次日,漪乔出发时已经是辰时了。
还是记忆中的道路,还是记忆中的街景,然而她如今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遥想三年半前、初来乍到那会儿,她每天都在张峦夫妇的临时培训和给墨意上课之间打转。如今回想起来,那段时光虽然忙碌,却也异常得充实,异常得纯粹。
后来她被迫卷入两桩遴选,因为自己不定的婚事和未卜的前途疲于奔命。
现在,她早已不是当初张家那个急择亲事的小丫头了,而已经成为了大明的皇后。
如今想来,当时由于张峦夫妇想让她攀高,暗中授意孙伯坚宣称因病不能娶,中间这么折腾了一下之后,她那时候其实就快步入古代的“大龄剩女”行列了。以至于之后她参选淑女的时候,发现身边都是比自己年纪小的。
若非后来的这些际遇,没准儿张峦夫妇就随便给她找一个小吏让她嫁了。她当然会反抗甚至会逃走,但是随后的命运就很难说了。
漪乔坐在马车里,想起往事,一时间感慨连连。
到达除非居时,漪乔一从马车上下来,就习惯性地放眼打量。然而她一抬眼就禁不住一怔——原本悬在门楣位置上的匾额竟然不见了。
听到门外的动静,一个小厮赶忙出来将她迎了进去,并差人去南熏坊给自家公子报信。
除非居里的格局并没有变,漪乔循着记忆来到旧日给墨意上课的房间,惊讶地发现她当时上课用的一应教具居然都还在,而且若她没记错的话,就连摆放位置都依然如故。
这里的家什器物都纤尘不染,显然是经常有人照拂的结果。
漪乔缓缓移步,怀着故地重游的心情将这里的陈设一样样看过去。站在“讲台”上,她巡视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一时有些出神。
墨意站在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他的目光定定地凝滞在她身上,一双如被浓墨渲染的眸子幽深如潭。几番无声的启唇后,他才得以出声:“小乔——”
声音很轻,可是他却莫名觉得那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漪乔闻声转头,略一停顿,冲他微微一笑:“墨意,好久不见。”
他立在原地,静静地打量着她。
她变了,却也没有变。她变得更加光彩照人,变得更加丽质娉婷。她骨子里的那股端雅持重越加突显,举手投足间凤仪尽显,中宫之姿彰显无遗。可她又没有变。她面上的笑容一如往昔,甚至连当初那种少女特有的灵气都分毫未减。
片刻之后,墨意牵出一抹笑来,轻轻地道:“是啊,很久了,很久不见了。”
墨意在打量漪乔的时候,漪乔也在打量着他。
他清雅俊逸依旧,仍是一副卓然的天人之姿。只是似乎消瘦了一些,憔悴了一些。而且令她倍感意外的是,他今日居然穿了一件浅蓝色的云缎织锦大袖袍。这是她第一次在私底下看到他穿除白色之外的颜色,令她吃惊不小。如今这么看着居然还有点不习惯。
在云家主事人的位子上历练了这么久,他比之从前越显成熟内敛,原本那种隐世的淡漠也已经消退了很多。她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个目下无尘的人为世俗的责任和偏见羁绊后的无可奈何。
漪乔默默地在心里叹息一声:若他生在她那个时代,或许一切都将不同。一句生不逢时,掩藏了多少人间悲剧。
上次遇到他,还是在碧云寺。那次碧云寺之行让她知道了蓝璇可怕的反噬力量,之后她因为死过一次,中间出了许多波折,就没有再见到他。
可能是因为太久不见,一见之下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漪乔觉得气氛有些压抑。她踟蹰了一下,走到墨意面前,望了一眼大门的位置,笑问道:“门口的匾额呢?我原本还想欣赏一下你的墨宝呢。”
“我让人摘了。”
漪乔不解地看向他:“为什么?”
“因为无处除非,留着这名字作甚,”他说话间凝视着漪乔,“除非居就像是小乔所说的‘乌托邦’,而如我眼下的处境,不能抱着这么一个空梦。”
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没有说出来——当初漪乔第一次来除非居的时候,曾经兴致勃勃地跟他讨论过除非居名字的含义,导致他每次倦怠了来这里看到这个名字,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那时的笑貌音容。累次下来,折磨得他痛苦不堪。
“也好,”漪乔心里感慨,面上勉强一笑,“你能专心于家族事务,云老夫人也放心了。”
说到云老夫人,她就不由想起当年的那场遴选。刚才她留心打听了一下,从这里婢女的口中得知他至今都没有成亲。她心里五味杂陈,原本想劝劝他,可转念一想,那样似乎略显矫情了,而且,在这件事上她是最没有权利置喙的人。
墨意闻言垂了垂眼眸,眸底划过一丝黯然。
“怎么了?”漪乔隐约觉察出他有心事。
墨意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凝望着她的眼睛,犹豫再三,才再度开口道:“小乔,记得那次在碧云寺,我曾经问过你,若是我当初再坚决一点,是否今日输的人就不一定是我,你说你不知道。那日一别匆匆,所以我想借着今日这个机会问明白——你当初入宫并非因为你所说的倾心于他对么?若你当初嫁给了我,今日的一切是否就会不同?”
“我当初之所以嫁给他,除了确实对他有好感之外,更多的是考虑到我将来的出路问题,”漪乔坦言道,“他之前曾经找我谈过,而我随后也认真思虑过了。不过后来,我是完完全全地爱上了他。至于你的假设……我真的不知道答案。还是当时回答你的那句话——这世上本就没有‘如果’。”
墨意一双眸子如漩涡一样越旋越深,面上的神色也愈加复杂。
漪乔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于是讪笑着岔开话题道:“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我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
她在墨意的示意下,坐到了一把黄花梨木的圈椅里。
“小乔能来,我就很高兴了,”他在她对面落座,浅淡一笑,“一来,这证明小乔看懂了我的信;二来,想必小乔这一趟出来得极其不易吧。”
漪乔点头笑了笑:“确实不容易……不过话说回来,你用在信上的都是我教给你的知识,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你想表达什么。”
那封信上只有一串现代版的阿拉伯数字,其他什么都没写。
其实这个时候阿拉伯数字已经传入了中国,只是并未得到普及。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这时候的阿拉伯数字跟现代的有非常大的差别,可以说完全是两个样子。所以墨意写成现代版的阿拉伯数字,就算那信旁落,也绝对没有人能认出那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而他用数字来表示英语字母的序号,从而拼合成简单的单词,这一点漪乔也是琢磨了半天才想出来的。只是没想到,她当时一时兴起教给他的那些简单的英文,他竟然记得这么牢。
“那也是小乔聪明,不然也不会看出那数字背后的意思,”墨意面上本就轻淡的笑容渐渐敛去,“我这次叫小乔来,是想在走之前再见你一面。”
漪乔一惊:“走?!你要去哪儿?”
日头已经爬到正空,气温开始逐渐上升,宫墙上流光溢彩的琉璃瓦显得越发耀目。
乾清宫的宫人们早早地奉命传了午膳,又早早地把基本没怎么动过的一大桌子珍馐琼浆都撤了下去,承蒙圣恩将御膳分而食之。
几个当值的太监也有幸分到了一些,轮换下来吃饭的时候,便聚在一起闲聊了起来。
“你发现了没有?咱们万岁爷今日好像心情欠佳啊,连午膳都没心思吃。”
“你这不是废话么!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后娘娘凤体违和,眼下已经在坤宁宫里歇了小半日了,万岁能高兴得起来么?要说起来啊,万岁爷宠皇后娘娘真是宠得紧嘞!独宠不说,简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啧啧,我在这宫里呆的年头也不少了,见过得宠的可没见过这么得宠的。”
“你怎么不说咱们皇后娘娘待万岁爷也极是上心呢!哎,尤其是近来,那一言一行都体贴入微,每日还亲自过问万岁的御膳,变着花样给万岁爷调养身子,有时候还亲自下厨呢。再加上娘娘人生得天仙一样,又落落有中宫之范,我看不得宠都难。”
“哎呀,谁说不是呢。”
“万岁爷和娘娘伉俪情深,还都是罕有的宽和性子,咱们这帮下人遇到这么好的主子也真是烧高香了。如今就差一个皇子咯,若是皇后娘娘能诞下皇子,万岁爷一定会龙颜大悦的——诶?你们看,那不是坤宁宫的管事嬷嬷么?莫非是万岁召她来的?”
“我听说呀,万岁爷有意让娘娘搬到乾清宫来同住呢,这莫不是开始安排了?”
“啧啧,难说。”
“万岁爷这是唯恐外人不知道咱们皇后娘娘得宠啊!真是羡煞旁人……”
……
皇后正在静养不需要人手,手头的事情又少,过了晌午,绿绮就闲了下来。她回到自己的住处,掩上门,将一个藏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袱小心翼翼地掏出来,把里面的银钱全部倒在床上一一点过。
这是她每月省下来的宫份和之前为陛下做事得的赏赐,这么两三年地积攒下来,也存了不少,然而她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
所谓的不少只是对她这样的宫婢来说的。这些,连陛下每次给皇后的赏赐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况且,这里面主要是她为陛下做事得来的报酬,真正的宫份其实很少。也就是说,她要不是为陛下做事,能积存下来的钱就非常少了。
虽说她平日吃穿都在宫里,也不需要每月给家里捎钱,但是常在宫里走动,有时候需要钱来打点,所以经常存不住钱。
那次借钱给焦尾借得很爽快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离爬上龙床不远了,不缺那点小钱。可是谁想到后来事情急转直下,陛下对皇后的态度似乎突然就来了个大转变。这中间的曲折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是她却看得真真的。
陛下已经跟她言明,以后不用她再为他做事,让她停止继续监视皇后,安守本分。之前,由于陛下身边的太监知道她会定期去跟陛下秘密奏禀事情,所以那晚她就借着这个理由顺利地到了陛下的房前,只是后来因为皇后的突然出现没能进去而已。
而陛下如今将她弃置,她不仅断了银钱的来路,更重要的是,她以后就少了接近陛下的借口,想要飞上枝头就更难了。
绿绮越想越觉得自己现今的处境不利。她脸色阴沉地收拾起自己的积蓄,正思量着日后该怎么办,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焦尾焦急的声音便传了来:“绿绮姐!绿绮姐!不好了,不好了!”
绿绮脸色瞬间一沉。她稳了稳心神,走上前一打开门,就看见焦尾急急地冲了进来。她习惯性地掩上门,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焦尾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话也含混不清:“姑姑说、说……说要……要把我们调到……”
“调到哪里?”绿绮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在了一起。
“调到喈凤宫去……去伺候太妃们……”
绿绮的脸色霎时阴沉到了极点:“你可知姑姑为何会突然如此?”
“不知道,”焦尾总算是缓过了气,“只听说姑姑方才好像去了一趟乾清宫,回来就……”
“是陛下。”
“啊?”
“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焦尾一脸茫然,还不知道自己这是被连累的。
绿绮恨恨地咬牙,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愤懑半晌,忽地转身:“我要去见沈尚仪。”
焦尾迷惘地望着她的背影,等她跑远了才想起来喊她:“哎——绿绮姐!姑姑叫你去呢!你去找沈尚仪做什么?你等等我呀……”
宫正司和六尚局都位于乾清宫以东的乾东五所,在东六宫以北,所以是位处乾清宫和坤宁宫东北的一片宫室,与坤宁宫的距离不算远但也不近。
绿绮一路跑到尚仪局,经由女史通传,见到了正在整理笔札的沈琼莲。
“你不是皇后的贴身宫女么,”沈琼莲暂且放下手头之事,略略打量她一番,“你这么急慌慌地来见我,不知所为何事?”
“绿绮想见陛下,求沈尚仪启请通传。”绿绮恳切道。
尚仪不仅负责侍奉皇后左右,而且后宫有事需要晋见皇帝,亦需由尚仪通传于御前。她只是一个宫女,若是直接跑去求见皇上,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你要见陛下?你有什么急事一定要见陛下,”沈琼莲望了望文华殿的方向,浅笑一下,“且不说陛下会否准予晋见,陛下如今正在文华殿开经筵日讲,如何召见你?”
“日讲要多久?”
“眼下应该刚开始——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两个多时辰,你要等么?”
绿绮扶着桌子望向窗外,忽然感到头有点疼——就算是她等到经筵结束,陛下也很可能不会召见她。就算召见了她,又能改变什么呢?她如何能改变陛下的心意?
她刚刚真是太冲动了。与其在这里自乱阵脚,倒不如从长计议,走一步看一步。
这么一想,她也就冷静了下来。
“不必了,多谢沈尚仪,绿绮先告辞了。”绿绮朝沈琼莲欠身笑了笑,转身离去。
沈琼莲眼波转了转,轻笑着摇了摇头,坐下来继续整理笔札。
黄昏时分,廊前檐下的宫灯陆陆续续亮了起来。御膳房又是早早地得令,将圣上一早就吩咐精心准备的晚膳传到了御前。
然而伺候在旁的宫人们诧异地发现,陛下命人早早摆上晚膳,却一直不动筷,好像是在等着谁一样。
殿中的宫女太监低着头互相看看,都闹不明白陛下这是要干什么。就这么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侍立在一旁的萧敬都看不下去了,躬身上前道:“万岁,您再不用膳,这些菜肴可就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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