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竹西
袁长卿的背微僵了一僵,手中却并没有因为她的呼痛而停下,仍那么镇定地替她正着骨。
珊娘从不知道自己这么怕痛。她以为才摔断腿的那会儿已经叫痛了,谁知这会儿竟比刚才还要痛上好几倍。她想要挣扎,却抵不过袁长卿的气力,且那持续的痛令她浑身无力,只能软软地拿额头抵在袁长卿的背上,努力不让自己叫得太惨。只可惜,便是她能管住自己的声音,却管不住眼泪。于是乎,难忍的痛楚中,她一阵涕泪横流。
就在珊娘觉得自己再也熬不过去时,袁长卿忽地一转身,大手捞过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头往胸前一按,另一只手飞快环至她的身后,像哄孩子似地上下抚着她的背,哑着声音安抚她道:“嘘,不哭了,已经接好了,不痛了……”
如果这会儿珊娘神智还清醒,她一定会被他的举动惊呆了,可这会儿她的意识仍停留在痛楚当中,便哭着骂袁长卿道:“你什么蒙古大夫,还不如杀了我呢,疼死我了。”
袁长卿没有出声,只用力收紧手臂抱住她,仿佛这样就能替她分担一点身上的痛一般。
而如果说在回京之前,他决定不再把十三儿往心里放,那么这会儿他则已经明白了,放进去的人,便是想拿,似乎也不是自己说拿就能拿得出来的……
其实珊娘并不想哭的。便是受了一天的惊吓,便是淋着大雨逃命,便是摔断了腿,便是接骨的时候痛得她涕泪横流,那都不是真正的眼泪,她觉得她都能应付得过去。直到袁长卿的大手覆在她的脑后,直到他将她揽进怀里,直到她感觉到他的体温,感觉到他双臂有力的拥抱,忽然间,无来由地,她只觉得一阵软弱,觉得她又累又乏,又冷又痛又害怕,觉得原本可以自己独自一人支撑着的世界,忽然就这么崩塌了一角……于是,那眼泪不知不觉就变成了真正的眼泪,甚至还流得很有些收不住的架式。
那眼泪,有着今生的惊吓,也有着前世的委曲。前世时,哪怕她哭瞎了眼,那人也只会一身清冷地走开,她何曾想到过,有一天那人也会抱着她,拿小话哄她……
而正是这“前世”二字,令珊娘浑身一凛,哭声顿时嘎然而止。她忽地推开他,抹着眼泪道:“对不起,我……”
“我要向你道歉。”忽然,袁长卿抢着道:“我说谎了。”
珊娘抬起泪眼,却是这才发现,袁长卿的额上竟布满了汗珠,有些汗珠甚至顺着他的鬓发滴落了下来。
袁长卿低头看着她,微笑道:“我说谎了。我是接过断骨,但不是给人。”
珊娘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你……”
她伸手狠狠一戳他,可那指尖传来的触感却让她一阵眨眼。低头看去,目光所及处竟是一片光裸的胸肌。
她一惊,抬头看向袁长卿,然后又不受控制地垂眼看向眼前那一片大好肌肤。
年轻的肌肤经过泪水的洗礼,闪着一片莹润的光泽。那修长优雅的肩部线条令珊娘看得一阵耳热心跳,蓦地转开了眼。
于是她便看到,她的左腿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扭成一个奇怪的角度了。且她的腿上还缠着一截白色的布料——袁长卿的中衣。
除了中衣外,袁长卿似乎还贡献了他的剑。
垂眼看看那柄裹在她断腿上的剑,再抬头看看半裸的袁长卿,珊娘怎么也想不起来袁长卿到底是什么时候脱了衣裳的了,她就只记得一片漫无边际的痛了……
她飞快地垂了眼,又一把扯下身上袁长卿的那件外衣,朝他甩了过去。
在珊娘看不到的地方,袁长卿的脸也悄悄红了。刚才见她疼成那样,他只想着尽快帮她接好骨了,也没多想就撕了中衣……然后看她哭成那样,他一时也没想到自己是怎样的状态,便那么自然地就去抱着她,哄着她了……
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这样哄着一个人,更别提这样和什么人肌肤相亲了……
若是珊娘对袁长卿这突兀的拥抱感触良多,其实袁长卿自己也感触颇多。他自幼父母双亡,偏唯一关心他的外祖一家又都是铁血硬汉,相信流血不流泪的那种,所以他记忆中从来没有人抱过他,他也从来没有抱过谁。如今一时失控,将十三儿抱在怀里,感受着怀里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感受着她贴在他胸前的温暖脸颊,都在在令他有种别样的柔软,一种深深的震动,以及,某种难以明状的满足……
他背过身去穿好衣裳,回头道:“看着又要下雨了。摸黑下山不安全,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避雨,等雨停了我再带你下山。”
直到这时,珊娘才想起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你是一个人来的吗?我弟弟呢?你可知道我弟弟怎么样了?”
这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袁长卿一阵微笑,道:“你弟弟和你奶娘都还好,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带来的人都散开找你去了,”又道,“其他的,等到了避雨的地方我再一一告诉你,又要下雨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天空中果然又飘起了细细的雨丝。
袁长卿低头看看她,忽然道了声,“得罪。”便伸手插-在她的膝下,将她抱了起来。
珊娘吓了一跳,猛地抓住袁长卿的衣襟,“你……干什么?!”
“你能走?”袁长卿挑着眉梢笑道。
看着他下巴上的浅沟,珊娘的眼微微恍惚了一下,又猛地一眨眼,摇摇头,道:“你……可以背我。”
袁长卿没说话,只看了一眼那条和剑捆在一起的伤腿。
珊娘只好垂着眼不吱声了。
袁长卿低头看看她,忽然道:“抱紧我。”
珊娘一惊,抬头看向他。
“抱着我的脖子。事急从权,”袁长卿又道,“等一下我们要爬上去,我得用一只手抓着藤蔓。”
“一只手也能爬得上去?”珊娘忍不住问道。
“试试不就知道了?”袁长卿冲她微微一笑,下巴上再次笑出一道浅沟,看得珊娘心头一跳,忽地就转开了眼,却到底别别扭扭地伸手环住了袁长卿的脖子。
而袁长卿果然只用一只手就把他俩带了上去。
雨夜的树林,在珊娘看来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袁长卿却似生了双猫头鹰的眼一般,抱着珊娘轻松自如地在林间穿梭着,终于赶在大雨落下前,带着她找到了那间位于山坳中的小屋。
山坳里就那么一间孤零零的小屋,且木屋的门上也只虚虚插了个木棍。叫珊娘诧异的是,袁长卿也不叫门,竟直接拔了那小木棍,就这么抱着她进了屋。
屋里一片漆黑,珊娘仍是什么都看不到,袁长卿仍是跟生了双猫头鹰的眼一般,抱着她绕开屋子中央一片黑乎乎的地方,然后将她放下,又小心搬着她的伤腿放好,这才转身走开。
不过显然袁长卿并不真是猫头鹰,珊娘听着他在屋内磕磕碰碰了好几下,才终于找着了火折子。火光亮起时,珊娘才知道,原来她是坐在一个火塘边。
“我们就这么闯进来,不要紧吗?”珊娘问。
“不要紧。”袁长卿以他这样的身份不该有的熟练,点燃了火塘里的火,又拿起一旁的几块柴火,一点点地添加着,一边缓声道,“若有人来,大不了把你留下抵债就是。”
珊娘一愕,立时瞪大了眼。她再想不到,袁长卿居然会跟她开玩笑……这是第几次了?!
袁长卿抬头看看她,微微一笑,道:“这里原是猎户进山打猎时歇脚的地方,谁都可以来得。”
说话间,火塘里的火便旺了起来。于是就这样,珊娘又发现了袁长卿的一项新技能。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袁长卿,才刚想要表扬他几句,忽然就看到袁长卿那乌黑的眼眸直直看着她,一副正等着她表扬的模样。于是她傲骄地一扭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借着火光,珊娘向四下里一阵张望,这才发现,这是间极简陋的小屋。地上铺着一层坑洼不平的木地板,中央挖着个火塘,从屋顶上方吊下来一只缺了口的铁锅。除了这只铁锅和墙角处堆着的一摞柴火外,屋里就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在珊娘打量着四周时,袁长卿走到柴堆旁,从柴堆里挑了几根相对比较平直的树枝,然后盘腿坐到珊娘的身旁,伸手便要去解珊娘伤腿上的布带。
珊娘吃了一吓,赶紧按住他的手,“你要做什么?”
袁长卿看看她,再看看她那只按在他手上的手,淡定答道:“刚才一时找不到称手的东西,只能临时拿我的剑当夹板用了,可到底不够支撑,需要再加固一下。”
珊娘忍不住缩起肩。
袁长卿知道她这是怕痛,忙又道:“我会尽量轻些。”
珊娘看看他,忽地扭过头去,以一副视死如归的口吻道:“随你吧。”
袁长卿轻笑一声,直到看到自己的手几乎就要触及她的头顶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下意识的动作,忙不迭地收回手。
扭开头的珊娘却没有看到那只险些落在她头上的手,她只听到了他的笑声,顿时一阵恼怒,嘴硬道:“我哪里知道你要做什么?!说起来你这人也真是,心里想什么从来不跟人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这是她第几次这么说他了?!袁长卿飞快瞅她一眼,一边替她重新裹着伤腿一边道:“你对我有偏见。”
“什么?”珊娘一怔。
“你不是问我心里在想什么吗?”他抬头看看她,“我心里正好在想着这个。你对我有偏见。”他轻轻放平她的腿,然后直起腰,看着珊娘的眼眸又道,“自你那么说过之后,我已经尽量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跟你讲了,只是你好像一直不怎么信我。”
珊娘默默看着他。火塘里的火苗映在他深浓的眸色中,似带得他的眼也热了起来一般。她忽地一阵不自在,扭头看了一眼火塘,转移话题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么一间小屋的?”
“这里是后山。”袁长卿答着,起身又走到柴堆旁,再次挑选起树枝来。
珊娘自以为了然地点了一下头。上一次书院帮着捐募会做游学调查时,袁长卿就被分配到后山乡的,想来是那时候知道的。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珊娘又问道。
此时,袁长卿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截草绳,正把几根差不多长短的树枝捆在一起。他一边捆着一边答着珊娘道:“我原就一直在这里。”
“你没回京里?”
“回了。不过又回来了。只是暂时没回梅山镇。”
“那你……”
不待珊娘把话问完,袁长卿便拿着捆好的树枝过来了,一边将那些树枝摆弄成一个支架,一边道:“是这样的,我原打算今儿回梅山镇,结果在半路上遇到一辆翻进河里的马车,把人救上来才知道,原来是你家的人……”
却原来,因为袁长卿挨了一刀的那件东西,终于叫朝廷知道了金矿盗掘一事。皇帝震怒,命令太子彻查此事,于是袁长卿便受了太子派遣,秘密跟随钦差回了江阴府。而最近江阴府治下之所以乱相频生,便是涉案的那些人为毁灭罪证而故意引发的种种骚乱。袁长卿在调查知府利用地痞流氓毁灭罪证的时候,无意中发现,袁昶兴竟跟这些人也有联系。再细查下去,他又发现那牵线之人竟是珊娘奶娘的丈夫。鉴于袁长卿心里对十三儿颇有些在意,且那袁昶兴最爱干的事就是找他的不痛快,他顿时便警觉起来,派人盯着两边的动静。昨儿线人来报,说是那伙人有了异动,且梅山镇上的消息也说,珊娘和侯玦今儿要下乡,袁长卿顿感事情不妙。只是,等他赶来时,到底已经晚了一步。
而他之所以晚了一步,却是因为那些人虽然受了袁昶兴的委托掳人,却在掳了珊娘姐弟后,并没有按照袁昶兴的设计,等他来上演一出“英雄救美”,而是起了黑吃黑的贪念。他们直接绑架了珊娘姐弟勒索钱财,这才有了珊娘的这一场劫难。
袁长卿并没有把袁昶兴的不轨意图告诉珊娘,只略略说了他救下家丁们的经过,以及他和他的人找到道观,救下李妈妈,又找到侯玦的经过——若他没有猜错,袁昶兴对珊娘下手,是因为他看出了他对珊娘的心思。既然这件事因他而起,那他自己会去解决,顺便替珊娘讨回公道。至于珊娘,他不打算叫她因那些没来得及发生的事而再受惊吓。至少她现在还不需要知道。
“这么说,你没遇到桂叔他们?”对错过的另一种危险一无所知的珊娘歪头问道。
袁长卿摇摇头,又在柴堆里挑了一根长些的树枝,一边道:“那些人的目标不是他们,想来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他将那根长树枝搭在之前捆好的架子上,然后隔着那架子看着珊娘问道:“你相信我吗?”
“什么?”珊娘被他问得一愣。
“你相信我吗?”袁长卿又道,“现在别的事都不打紧,但有一件事,我需要跟你商量一下。很要紧的事。”
“什么事?”
“我……”袁长卿顿了顿,似在组织话语一般。“过了今晚,我怕我们得……”他再次顿了顿,抬头看着珊娘叹道:“你,大概得嫁给我了。”
“什、么?!”
珊娘一惊,下巴险些掉在地上。
麻烦 第八十三章 ·权宜之计
第八十三章
火塘中,燃烧着的木柴发出“噼啪”一声爆响,一串火星蓦然迸开,燎起一阵轻烟。
火塘旁,珊娘呆呆看着袁长卿。
袁长卿站在那个不知是什么用途的架子旁,也低头默默凝视着她。
半晌。
“你……”
“你……”
二人同时开口。
珊娘武断地一挥手,抢在袁长卿之前道:“你再说一遍!”
不知为什么,她这样一挥手,竟似挥散了袁长卿心头暗藏着的紧张,他稍稍吸了口气,绕过那个架子,走过去单膝跪在她的身旁,又以一只手肘压着膝盖,定定看着她的眼眸道:“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我,这只是……”
他的话尚未说完,珊娘又是心烦意乱地一挥手,指着她的断腿道:“就因为这个?!你的意思是说,就因为你摸了我的腿,我就得嫁给你?!这也太荒谬了!连你自己都说事急从权……”
“不是因为这个。”不待她抱怨完,袁长卿也截着她的话摇了摇头。顿了顿,又补充道,“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珊娘皱眉看向他。
袁长卿叹了口气,“如果单单为了这个原因,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便没人会知道这件事。但,你和你弟弟被人绑架的事,就不是那么好隐瞒的,特别是……”
他看着珊娘。
珊娘便知道,他指的是,她脱离家人的监护,在外过了一夜的事。
“大不了不叫人知道!”珊娘道,“明天你一个人下山,然后叫我家里人来接我……”
袁长卿摇摇头,“这不是最好的办法。没有人证明你今晚在哪,别人只会以为你是在绑匪手里过了一夜。这样只会更糟……”
“我说我已经逃出来了……事实我也是逃出来了!”珊娘截着他的话道。
袁长卿再次摇了摇头,“便是你确实逃了出来,只要没人证明你在哪里,别人总还会有各种各样的猜测。”
珊娘恼了,“难道叫人知道我跟你在一起,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至少目前是。”袁长卿平静地道。
而他那里越是平静,就叫珊娘越是无法平静。腿上的闷痛,加上袁长卿的话,令她好一阵烦躁,于是她抬头恼道:“早叫你别管我……”
他那安静的凝视,顿时把她任性的话尾冻成了渣渣。珊娘一阵泄气,用力捶了一下地面,却不小心扯动了伤腿,痛得她“嗷”地叫了一嗓子,偏那只伤腿连膝盖一同被袁长卿捆得死死的,她只得屈起完好的右膝,把脸埋在膝盖上就不肯抬头了。
因此她没有看到,她叫的那一嗓子,叫得袁长卿的眼也跟着猛地一缩,他飞快地伸出一只手,似要去安抚她一般,却到底在将要触及她时,及时缩了回来。
袁长卿垂下手,手指微微捻了捻,便以一贯清冷的声调,从容不迫地又道:“你别急,我说你要嫁给我,只是在最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许情况不会糟到那一步。你要听听我的计划吗?”不等她有所反应,他接着又道:“等下山后,我会向你的父亲提亲,如果他同意,我们会订亲。当然,眼下就只是订亲而已。反正你还小。而且我也知道,你不想嫁给我。我家里那种情况,嫁给我确实不是你最好的选择,可眼下却是对你我最为有利的。对于你来说,可以把别人的闲话减到最轻,对于我来说,正好也帮我解决了这桩婚事……”
“我不!”珊娘抬头吼道。
“听我说完!”袁长卿厉声一喝。
珊娘一怔,呆呆看着他。
若是这会儿她足够冷静,她便能看出,其实从刚才开始,一向条理分明的袁长卿说话就很有些颠三倒四.显然,他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从容。
而这么一吼,倒叫袁长卿镇定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又默默理了理思路,对珊娘说道:“这只是权宜之计。你今年才十四,就算我们订了亲,没有个三四年我们也不会成亲。这期间,有的是机会让这桩婚事作废,到时候只要你找个理由退了婚,你依旧可以随你的意愿挑个人嫁了。至于我,有这几年的时间,我应该也能替自己做好准备。至少到时候,我的婚事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被动。这就是我想要跟你商量的事。”
珊娘怔怔看着他,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假、假订亲?!”
“不,也可以说是真的。不过之后你可以退婚。”袁长卿道,“女方提出的退婚,对你应该没什么影响,总比如今让你处于这样的境遇要好。如果你怕你父亲不同意,我会事先跟他说清楚,你父亲看上去挺通情达理的。至于我家,我希望在退婚前,先瞒着他们。”
袁长卿那里侃侃而谈,珊娘却只觉得脑子一阵不够用。她以双手捧着脑袋,只觉得心里又烦又躁,便是想要想仔细,腿上的伤处又一阵阵时缓时急的疼痛,叫她感觉怎么想也想不到点子上。她一阵沮丧,抬头看着袁长卿,可怜巴巴道:“我们可以不必那么费事,就装作我根本没被绑架过……”
袁长卿的唇角一翘,竟微笑了起来。
珊娘泄气地捧住脑袋不言语了。
半晌,她忽然烦躁地叫道:“不就是让人说两句闲话吗?!还能把我说死怎的?!我被人绑架就已经够倒霉的了,还摔断了腿,怎么如今倒像是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世情如此。”袁长卿冷酷道。顿了顿,他又道,“还有一件事,你可能没想过。为什么最近有那么多有关你的闲言碎语?”
珊娘一怔,蓦地抬头看向袁长卿。她再没想到,没有回过梅山镇的袁长卿居然都知道了有关她的“绯闻”——她却是忘了,袁长卿最擅长的就是收集情报,何况如今他手里有着东宫给的资源,更能公器私用了。
“你一定没想过,到底是什么人在传着那些话吧。”袁长卿道,“还有那些人传这些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珊娘确实没有想过。
“说到底,那些人不过是想要借由那件事来败坏你的名声而已,偏如今你又遇上这样的事,那些背后的黑手哪肯放过这样的机会?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话来。便是你自己不在意,你家人呢?你父母兄弟,他们会怎么样?”
想着最近侯瑞屡屡因那些流言跟人打架,珊娘蓦地抬起头来。
“你知道背后的黑手是谁吗?”她问。
袁长卿一阵沉默。
见他不回答,珊娘以为他也不知道,便一边沉思一边喃喃自语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去做一些跟自己不相干的事。那些人之所以那么做,大概是因为我碍了他们的事……若是因为林学长,柳眉应该算一个。可如今林学长都已经订亲了,这件事原该跟我无关了才是,却偏偏还有人在说……就是说,除了林学长之外,应该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可为什么呢?我碍着谁的事了?!”
珊娘想不明白,袁长卿心里却很清楚,不管是袁昶兴也好,还是在幕后鼓动那些流言的十一娘也罢,都是因为他才盯上了她……
而,这却是他打死也不会叫珊娘知道的隐情。
“不管他们是为了什么,”他打断她的喃喃自语,“如今你也只有这一条路可选了。”
珊娘怀疑地看看他,忽然一声冷笑,“我不信你!你这计划,明显是对你有好处的。”
蓦地,袁长卿胸口一闷。他再想不到,她这话竟叫他有种想吐血的受伤之感——虽然她说的是实情。他的眼尾微微眯起,忽地一挺脊背,冷然道:“那是自然。所谓无利不起早,对我没好处的事,我为什么要帮你?”又道,“对你没好处的事,你肯定也不会去做。”
珊娘抱着右膝,幽幽叹了口气,承认道:“这倒是。”
袁长卿胸口又是一郁。
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她道:“如何?还是说,你还要再想想?”
珊娘咬着唇,一边沉思着,一边几乎是下意识地抚着裹在伤腿里那剑鞘上的花纹。
袁长卿盘腿坐在她的身旁,默默凝视着她的脸,渐渐的,竟有些看痴了,以至于珊娘再次开口时,他竟吓了一跳。
“就是说,我们先假订亲……”
“真订亲。”袁长卿道,“是你随时可以解除婚约……”他一顿,加了个条件,“至少一年后。”
珊娘白他一眼,“那不就是假订亲!”
袁长卿想要张嘴反驳,却叫珊娘又瞪了他一眼,道:“总之,我们先订亲,等风声过去后……”她也顿了一顿,忽然道:“是只有‘我’可以解除婚约吗?!那你呢?”她重重咬着那个“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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