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竹西
珊娘很想知道袁长卿到底有没有向五老爷提亲,偏那侯瑞是个心眼比磨盘还大的,不直接告诉他的事,他根本就看不到眼里去,珊娘问了几回都没个结果,后来还是伶俐的孙妈妈看出了她的心思,旁敲侧击地告诉了她。原来袁长卿果然有提过,但被五老爷给拒了,且五老爷还把袁长卿给臭骂了一通。
且不管五老爷为什么把袁长卿骂了,总之,珊娘这回才终于彻底地放了心。
第三天一早,五太太带着三和六安从镇子上赶了过来。珊娘以为侯瑞就该回去上课了,不想五老爷仍命侯瑞留在庄子上,五老爷则镇上庄上两头奔忙。
要说五老爷身上也没有担着什么差事,他完全可以跟五太太一样留在庄子上的,可他却执意住在镇子上,只隔三岔五地来庄子上看一看。珊娘原说可以回家养伤的,老爷却以天气渐热为由,劝着太太干脆留下避暑。珊娘听了,总疑心是她的事在镇子上传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才叫老爷把一家人隔在这庄子上。偏问起老爷,老爷都只一句“你安心养你的伤”,竟什么都不肯告诉她。
珊娘想着,便是老爷不说,有精于八卦的五福在,她总能听到一些消息的。谁知五福却回她,说是桂叔把个庄子守得滴水不漏,叫她也没本事打探出更多的消息,只知道马氏母女被老爷打了一通板子撵到深山的庄子里去了,除此之外,就是那些绑匪似乎跟之前江阴城里有人冒充贫户纵火一案有关,叫知府老爷从县府大牢里把人提走了。
只从五福闪烁不定的眼神中,珊娘就能猜出,她打探到的消息肯定不止这些。显然那都是些不太好听的话,五福既然不说,她也就不问,不听。
被众人联手护得好好的珊娘自然不知道,外面早因为她这么一拒婚,而闹出了天大的风波。
先说家里。
珊娘和侯玦出事那天,偏马妈妈不在,那没脑子的马姨娘便自以为得了一个报复珊娘的机会,没跟马妈妈商量就把消息传到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又最是好个脸面的,听说珊娘出了这样的事,原都已经想着,最糟的情况无非是平白折了一个孙女,不想转眼就听说人被袁长卿救了下来。那侯家听到这个消息后,二话不说就派了媒人上门提亲,老太太岂有不乐意的?偏珊娘还有亲老子在,偏那五老爷居然还给拒了!老太太这个气啊,当即命人把五老爷拎过来,三十好几的人了,竟被老太太罚跪了祠堂。
五老爷从来都是个倔的,当即向老太太表示,跪祠堂可以,同意这门亲事没门,直把老太太气得嚷嚷着要告五老爷忤逆。
这是珊娘家里。再说袁长卿家。
且说这桩绑架案因为是出在梅山镇境内,案子自然是由梅县的县令接了下来。这铁血县令原本就是个能吏,只问了两回堂,就把事情始末查得一清二楚,连袁昶兴的事也给查了出来。县老爷那里派人去拿袁昶兴,袁昶兴这才慌了神,忙抱着袁老太太的腿求救。老太太便如袁长卿推测的那样,直接把袁长卿推出去做了个替罪羊。只是,梅县县令可不是那江阴知府,岂容得袁老太太这般胡来,仍是把袁昶兴给锁了。
袁府的管家想起江阴知府是常在贵妃门下走动的,便拿着袁礼的名帖求到知府老爷那里。知府跟袁礼原就是一条战壕里的,自然爽快应了,只说那些绑匪是之前纵火案的嫌犯,直接把人从县衙大牢里给抢了出去,然后头一回过堂,便把唯一跟袁昶兴有过接触的李大(李妈妈的丈夫)给打死了。这事原该到此为止的,不想知府老爷看卷宗时,忽然发现涉案的侯家小姐竟是侯府五老爷的女儿,他顿时就想起另一件事来。
却原来,五皇子周崇带着五太太的绣品回京后,到底没能忍到太后的寿诞,早早就得瑟地给太后送了一幅过去。太后原就爱好这个,一眼便看出五太太的“玉绣”是在原有玉绣的基础上别有创新的,当即拍案好一阵夸赞。这不禁叫一直跟五皇子别着苗头的四皇子心里好一阵不舒服。底下早有擅拍马屁之人顺着五皇子的来路查到了梅山镇,那人又在拍卖会上亲手得了五太太的绣画,于是便叫人知道了,这种绣法乃是五太太所有。
知府早有心把五太太的绣法弄出来献给宫里,只因五太太深居简出,五老爷又与世无争,才一直没有机会下手,如今撞上这样的机会,知府大人岂有不加以利用的?
袁长卿得到消息后,便赶紧给五老爷通风报信,也亏得五老爷一早就把家人全都送到了乡下庄子上,且这时候的律法规定,有家主的女人是不用亲自过堂的,更亏得五老爷身上有功名,便是叫知府老爷“请”过去,到底没敢像对李大那样一见面就动板子。知府大人软硬兼施,暗示着五老爷,若是不交出绣法,就判定是珊娘跟贼人有奸-情,并且还沆瀣一气陷害袁家二公子。五老爷这人原就有个拧脾气,听知府那么说,当即往那堂上一坐,要求知府直接把他一家拿下大牢,倒弄得知府一阵下不来台,还是师爷出来做了个和事佬。只是,背着人师爷仍是又暗示又威胁地恐吓了五老爷一番。
五老爷拒了袁长卿的求婚,照理说他已经尽到了责任,袁长卿仍是默默关注着五老爷的动向,且他在府衙内原就有眼线,自然转眼就知道了“玉绣”的事。于是他把消息通给了五皇子周崇。那五皇子一向最受太后偏爱,当即跑到太后那里一阵撒泼打滚,惹得太后震怒,要求皇帝严查此事。皇帝原就是个庸碌之人,太后倒是个刚强的性情,故而皇帝在太后面前向来立不住,忙把此事也交给了太子去查。
于是,竟跟滚雪球似的,由珊娘被绑架一事牵连到五太太的“玉绣”,再由“玉绣”一案牵连出四皇子一派门人多年来欺行霸市、强买强卖,以至于逼出人命等等不法行径,再由此牵连出四皇子母家卖官鬻爵之事……等等等等,最后竟导致支持四皇子的首辅因此被问责下台……这却比珊娘所知道的那个前世提前了好几年。
而这些事,归根到底,竟都只因为珊娘不肯嫁……
虽说最后“玉绣”一事不曾酿成大祸,可任何运作都是需要时间的,当时遭遇知府那般逼迫着,虽然五老爷当着知府的面态度强硬,出了衙门后,仍然一下子就没了主张。他再想不到,不过因为家里孩子被绑票,竟会惹出这么一连串的事端……
看着来接他的袁长卿,五老爷一阵叹气:“若是当初应了你的求亲,是不是就没这些事了?”
这个袁长卿可不敢打包票,只歉意向着五老爷一礼,道歉道:“都是小侄的不是。”
五老爷倒不像珊娘才刚被救下山时那么蛮横不讲理了,挥了挥手,通情达理道:“也怪不得你,你也是受害之人……”他又叹了口气,转身上了马车。
见他上了马车,袁长卿便后退一步,才要告退,五老爷忽然探头出来招呼着他道:“你也上来。”
袁长卿略一顿,便恭恭敬敬地上了马车。
马车上,五老爷忍不住挑剔地把他一阵上下打量,忽然一撇嘴,道了声:“你配不上我珊儿。”
袁长卿蓦地心头一跳。五老爷这么说,就代表着他这会儿是在思考着他和珊娘配不配的问题——也就是说,自拒了他的求婚后,五老爷再次思考起这桩婚事了。
袁长卿此人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他向五老爷提亲时,只一五一十把他跟珊娘说过的话全都跟五老爷复述了一遍,不曾故意添加什么,也不曾有意减少什么。连珊娘认为是假订亲,他强调是真订亲的事,也老老实实告诉了五老爷。
人总有一种自保的本能,遇到不好的事情时,总更愿意把事情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去理解,且不说袁长卿还以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蛊惑着珊娘。
珊娘这里是当局者迷,五老爷却是旁观者清。珊娘阿q地认定这是场假订亲,五老爷却不会那么天真,且袁长卿还老老实实地告诉过他,他眼里这就是真订亲——若不是这一条,五老爷早拿门杠把袁长卿打出去了。所以五老爷考虑起此事来,自然不会像珊娘那样自欺欺人,他是把这桩婚事当真正的婚事在考虑的。
他把袁长卿那么上下一打量,顿时不满地拧起了眉——虽说就皮相来说,袁长卿长得算是百里挑一了,可一个大男人要长得那么好看做什么?留着招蜂惹蝶?!(关键是,自家女儿那模样,五老爷心里有数),所以五老爷越看越不满意起来。
虽然心头突突着,袁长卿却并没有急着答话讨好五老爷,只仍是那么恭眉顺眼地坐在那里任由五老爷打量着。
而他这里不出声,五老爷又不满意了——锯嘴葫芦似的,怎么配他家活泼的珊儿?!
可时事比人强啊……
五老爷叹了口气,“若是这时候再依着你之前的计谋行事,可还能行?”
心里早已有了准备的袁长卿这才面不改色地答道:“应该问题不大。”又道,“太太的事出乎我的意料,我正在另外设法,不过消息传到京里还需要一些时日,彻底解决更需要时间。若是这时候我再向府上提一回亲,至少可以令知府大人有所忌惮,也能替我们争取到一些时间。”
五老爷不由又把袁长卿一阵上下打量。若说之前他还把他当个懵懂少年看待,自这件事起,他就再不敢小瞧他了。
而,越是知道他的诡计多端,五老爷就越觉得他配不上他家“单纯可爱”的珊儿。他怕他那个傻乎乎的女儿会吃了他的亏……
想着知府老爷的威胁,五老爷一阵咬牙切齿,“再想不到,堂堂知府老爷竟如此下作!”
袁长卿原就不是个擅长聊天的,更不会安慰人,只和五老爷对坐着一阵面面相觑。于是五老爷心里又是一阵不满——不解风情!
*·*·*
珊娘听说五老爷把袁长卿带回庄子上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消息是侯玦告诉她的。
那晚侯玦只是扭了脚,没几天就恢复了。只是,自出事之后,他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便是笑起来仍那么憨憨的,眸中到底多了些抑郁。
珊娘知道,他是在自责。一来,是因为他闹着要来看他姨娘,才叫他俩遇上这样的祸事;二来,若不是他姨娘起了坏心,珊娘如今的处境也不至于如此尴尬。
其实说起来,珊娘也不是个会劝慰人的,除了宠着侯玦外,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解于他。倒是侯玦意识到她对他的格外宽容后,便善解人意地压抑下他心里的那点愧疚,只装作无事人一样在珊娘面前凑着趣。
如今珊娘是个半残人士,整天只能躺在床上,因此,庄子上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全靠着侯玦和三和五福她们给她通风报信了。侯玦的信报过来没多久,侯瑞便陪着袁长卿过来了。
珊娘的卧室自然是不会让袁长卿进去的,他便在帘外坐了。侯瑞陪着喝了一会儿茶,五老爷那里忽然就把侯瑞叫走了。然后,方妈妈又陆续把三和五福几个全都叫了出去。
珊娘便知道,袁长卿应该是有话要跟她说,且还是五老爷同意的。她把不肯出去的侯玦哄了出去后,隔着帘子问着袁长卿道:“出什么事了?”
便是没人告诉她,家里渐渐紧张起来的气氛,她总能感觉得出来的。
袁长卿没料到她会这么开门见山,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把最近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珊娘,又道:“五叔说,他答应过你,所以他不好来见你,叫我自己来问你的意思。”
珊娘再没想到,还有太太的事夹杂其中,不禁一阵担心,问着袁长卿道:“你刚才说你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
袁长卿道:“不过是鹬蚌相争罢了。”
许是听到帘内没有动静,袁长卿便又细细解释道:“我已经把消息传到了京里。可要等京里动作,还需要些时日。如果我们两家订了亲,那就是儿女亲家,知府要动你们家,总得先考虑一下我们家的意思。而且,虽说李大一死,袁昶兴就能从这件事里脱身了,可我的婚事仍是老太太的心病,如今知道可以以太太的事拿捏你们家,怕更要对这件事上心了。她原就巴不得我娶个仇家才好,所以我基本可以预见,她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只怕到时候不仅是你,连太太也要吃亏。既这样,倒不如我们顺了她的意先订了亲,然后再图谋以后的事。”
帘内沉默半晌,珊娘叹着气道了声:“太太……”
袁长卿又一次犯了规,摸着她的思绪抢着道,“你放心,太太那里应该不会有事,我有八成的把握。”
珊娘又是一阵沉默。
于是袁长卿又道:“至于袁二,这样也好,毕竟闹出什么风声,对你不好。不过你放心,这个公道我必定会讨回来的。”
心烦意乱中的珊娘并没注意到,他说的是“讨回公道”,而不是“替你讨回公道”——两字之差,含义却迥然不同。一个是你我分明,一个是合为一体……
珊娘垂眼看着膝上盖着的薄被,半晌,才似自言自语般咕哝了一声,“非要嫁吗?”
袁长卿默了默,走到帘子边,看着帘内床上那个模糊的人影道:“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叫你放心,但……”他心里也默默一叹,“我大概只能再说一句‘你放心’了。你放心,你不想嫁,我不会逼你嫁。这订亲也不过是走个仪式……”他顿了顿,翘着唇角微微一笑,“我许你跟我订一辈子亲就是,大不了我们一直拖着……拖到,你找到你想嫁的人。”
而,事实上,他很清楚,跟他订了亲后,她就再不可能有机会找别人的。想到这一点,袁长卿头一次觉得自己其实挺卑鄙的……想要她,又不敢明说,就这么设计着她……
帘内的珊娘自是不知他的所思所想,她郁闷半晌,忽地往枕上一倒,拿手臂遮着眼,郁郁道:“只是订亲而已,是吗?”
“是。”
“等情况允许了,我们随时可以退婚?”
“是。”
“我真不想……”她顿了顿,默默深吸了一口气,又吐着气道:“行吧,就按你的主意办吧。”
她伸手拉过被子,将自个儿整个蒙进被子里。
麻烦 第八十六章 ·天命难违
第八十六章
袁长卿和五老爷都是行动派,五太太带着珊娘从庄子上回来的第二天,袁家的媒人就上了门。
因着心里的抗拒,珊娘把自己关在绣楼上,装作整件事都跟自己无关。所以等她从五太太那里得知,两家商量定的文定日期,竟和她前世跟袁长卿文定是同一天时,她不禁一阵愕然。
“……定在二十三那天,”五太太笑眯眯地道:“那时候已经过了立秋,天气也没眼下这么热了。你父亲的意思,在文定那天一并替你做了及笄礼……”
珊娘蓦地一抬头,截着五太太的话问道:“谁定的日子?”
“老爷挑的。”五太太笑话着五老爷道,“老爷差点没把黄历翻烂了,最后才定了这个日子。”
五太太是个心性简单之人,五老爷把诸事瞒着她,她也就诸事不问,故而家里竟只有她没有受到这绑架事件的影响。这会儿,从没生养过的五太太正热心地扮演着母亲的角色,对嫁女儿一事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珊娘却垂下眼去。
前世时,五老爷早就声明不满意这桩婚事了,所以那个日子还是老太太找人挑的,却不想换了一世,竟还是那一天,且连跟她定亲的那个人都没换过……
忽然间,珊娘有种天命难违之感。
“这样啊……”
她垂眼咕哝着,那声调听上去颇有种生无可恋之萧索。
太太却是不知道珊娘心里的惆怅,只当她是害羞了,便转了话题,跟她念叨起这两桩大事的一应准备事宜来。
*·*·*
乡镇人家,一年到头难得遇到一件什么像样的大事,珊娘姐弟被绑架一事,便是在后世那个信息爆炸的年代里都能上个头条,又何况在这样一个缺乏娱乐的年代里。因此珊娘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以为她的事没个两三年消停不了。不想等林如稚和游慧、赵香儿几个要好的同学结伴来看她时,她才知道,她的事竟只挂了不到半个月的“头条”,就被另一个“头条”给顶了下去……
“……可神奇了,”若不是珊娘腿上有伤动不得,林如稚这会儿怕是又要习惯性地扑上去抱住她的手臂了。“前一天晚上还下着雨呢,那墙都是湿的,可第二天一早,梅山寺的和尚开门一看,墙上竟出现了一尊菩萨像……”
“关键是,这菩萨像竟是蚂蚁组成的……”游慧抢着道。
赵香儿也不甘示弱地抢着道:“连眉毛眼睛都活灵活现的……”
林如稚道:“大家都说这是菩萨显灵了,四乡八里的人全都跑去那片墙下烧香。照理说,那香火该把蚂蚁熏跑了才是,结果竟一只都没跑。后来不知道是谁说,这显灵的蚂蚁吃了能包治百病,就有人要去捉那蚂蚁……”
游慧又抢道:“还没动手呢,那些蚂蚁就跟通了灵似的,呼啦一下全散了,菩萨像也跟着没了……”
赵香儿道:“然后就有人说,这是菩萨动怒了,那些捉蚂蚁的人就害怕了,发愿说要在寺里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
“法事才做了七天,”林如稚道:“原本蚂蚁爬过的山墙上就又出现一个浅浅的佛像轮廓。这一下,连外乡人都来了。那几天,梅山的山道上满满的全是香客,连我们想去书院上学都没办法挤过去……”
游慧道:“只可惜那印子只留了半天就看不到了,之后再没出现过……”
这等神奇的事,听得珊娘都忍不住一阵咋舌,疑惑道:“许是谁在墙上抹了蜜吧?”
赵香儿拍手笑道:“看,连十三都这么说,可见这样想的人不止我一个!”
游慧笑道:“所以还有人专门去舔了那墙,可墙上什么味道都没有,可见是真的显灵。”
珊娘呆了呆,遗憾道:“可惜了,我竟没那福气看到。”
赵香儿忙笑道:“你能看到的。后来寺里的和尚提议,照着那个印子在墙上刻个佛像的影子出来,现在已经刻好了。”
林如稚笑道:“再没想到,这竟还助了孤贫院一把。那孤贫院原就跟梅山寺只一墙之隔,借着这个东风,那些老弱病残就在庙旁边支了小摊卖些吃食玩意儿,倒意外谋了条生路。”
这样的事一出,连珊娘自己都差点忘了她的那点事,跟着一阵好奇地打听,就更别说是别人了。
当然,她也只是“差点”而已。她心里到底不踏实,便拐着弯地向林如稚和游慧赵香儿一阵打听。她这才知道,当初她才刚出事的时候,镇子上确实曾热议过一阵子,只是那时候传说的版本就很多很乱,且许多还是左右相违的版本。所以到了后来,便是再传些什么耸人听闻的话,肯信的人也不多了……何况之后还出现了更为耸动的“蚂蚁显灵”。
便是大家再对珊娘的事怎么好奇,那到底是别人家的事,不像这个“吉兆”,是自己可以沾光的,且十三儿也不可能像梅山寺的墙那样任人参观,所以大家转眼就把珊娘的事抛过了脑后,只热议起这“显灵”的头条来……
——果然,不管哪个年代,想要上头条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然,珊娘巴不得不上这个头条呢。
而,珊娘和五老爷都不知道的是,不管是“蚂蚁显灵”也好,还是那些有关绑架案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消息,其实都是袁长卿在幕后悄悄策划的……
袁长卿不知道的则是,他这里悄悄做着的一切,其实都叫江阴城里太子爷派来的那位钦差大人看在了眼里。回京后,那位大人便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地报给了太子爷。
要说以前东宫对袁长卿的看重,很大程度只在于他的文才斐然和他那超越自身年纪的成熟稳重,如今那一位则意外地发现,原来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郎竟还是个不可多得的智囊型人才……当然,此乃后话。
再说回珊娘。
文定之期的巧合,叫珊娘陡然生出一种宿命之感。午睡梦回时,她甚至觉得,老天爷之所以安排她这番重生,许根本就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她和袁长卿之间的这段孽缘……是专门给她一个机会,去修正和他的婚姻?!
可若是那样,为什么单单只有她一个人重生?!难道在那段关系里,做错的人只她一个?!他就没有错?!
而细思量起她如今所知道的这个袁长卿,珊娘忽然顿悟到,前世时她对他的了解其实很是肤浅……当然,这也是因为他那时候根本就没给她机会去了解他!
……也就是说,这一世,他肯给她机会去了解他了?!
……凭什么他给她机会,她就得了解他?!
这么想着,珊娘忽然就是一阵暴躁。
偏这时候侯玦蹦蹦跳跳地上了楼,手里还拿着几只新鲜的莲蓬。
随着时过境迁,侯玦重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他跑进珊娘的起居室,见珊娘躺在窗前的软榻上,便脱了鞋,利索地爬上软榻,献宝似地将那几只新鲜莲蓬杵到珊娘的眼前,笑弯着一双和珊娘相似的柳叶眼儿笑道:“姐姐猜猜,谁给的?”
对于珊娘的亲事,家里只有五老爷知道个详情。侯瑞因常在外面走动,跟珊娘一样,很快也知道了被五老爷刻意瞒过的那些闲言碎语,加上他原本对袁长卿的感观就不好,如今更是迁怒于袁长卿,对他可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没有老拳相向,就已经是他克制着自己了。家里也就只有小侯玦和五太太一样,真把袁长卿当未来的姐夫看待,且不说袁长卿之前还曾救过侯玦。因此,便是这时候因着二人的亲事尚未下定,袁长卿不好登门,他仍是想着法子通过侯玦偷偷给珊娘送点小物件。比如,这时鲜的莲蓬。
珊娘才刚午睡醒来,正因梦里梦到的往事而心烦着,如今一看到侯玦手里的莲蓬,顿时就是一阵恼火,劈手夺过那莲蓬就从窗口扔了出去,一边教训着侯玦:“什么人给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竟都往我面前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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