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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竹西
“你……”
小肉球叉腰指着床上,一个“你”字才刚出口,就只见床上那支着胳膊眯着眼的人儿忽地一掀被子,就那么站了起来。
不等屋里众人反应过来,床上那穿着身白色睡衣的女孩,便跟个复仇的女鬼似的,飘着一头长及腰背的长发,就那么敏捷地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把抓住那个仍伸手指着她的小男孩,一转身,就拖着小肉球上了脚榻,把那小子按在床前的脚榻上,掀衣摆、扒裤子,动作那叫一个利索,小男孩都还没来得及惊呼,那肉嘟嘟的小屁股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三巴掌。





麻烦 第十二章 ·熊孩子
第十二章
“啊……”
顿时,绣楼上响起一阵杀猪般的尖嚎。
“叫!”
珊娘恶狠狠地低吼一声,毫不客气地又往那白生生的光屁股上甩了三巴掌。
“啊啊啊……”
小胖子叫得更凶了。
跟在李妈妈身后冲进来的那些丫鬟奶娘们,大概也没料到这才刚回家的十三姑娘竟如此凶残,一下子全都呆在了那里。直到珊娘甩出第二组的一套三联掌,这些丫鬟婆子们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叫着“二爷”,便要往上扑。
就只见珊娘长发一甩,以膝盖压住那个尖嚎着的熊孩子,回手指向众人,“谁敢过来?!”
那狠眯起的媚丝眼儿里凶光毕露,顿时镇得众人全都怔在那里不敢上前了。
“打死她!快给我打死她!”
偏那小胖子不服气,在她的膝盖下挣扎哭嚎着,一边回头招呼着他的那些丫鬟婆子们。
“打死我?!那我先打死你好了!”
珊娘一瞪眼,回手就不客气地在那熊孩子屁股上又狠揍了三巴掌——这三巴掌,可比之前那六巴掌都要重得多。
“啊……”
小胖墩儿的干嚎顿时就变了调,这一回,是真飙出眼泪来了。
“姑、姑娘息怒,这是二爷,是您弟弟啊……”
为首那个看着像是奶娘的人,见珊娘如此逞凶,偏又不敢上前,只得在床前脚榻边跪了下来。
原本跟着二爷的那些丫鬟婆子见了,也全都呼啦啦地跪了一地,一个个的磕头求饶声竟是一声儿高过一声。那乱哄哄的声音,顿时拱得珊娘心火又窜高了一丈,回手就在小胖子的屁股上示威似的又拍了三巴掌。
“再吵!”
打完人,她回身指住一地跪着的众人。
顿时,那片哭嚎声为之一静,满屋子就只剩下被珊娘压住的那个熊孩子仍在扯着嗓子嚎哭。
“还哭!”
像头被从冬眠中吵醒的熊一般,凶性大发的珊娘毫不客气地又揍了那熊孩子一套三联掌。
大概是看着他的人全都跪在那里不敢上前相救,没了救星的小胖子终于知道怕了,哭嚎着大喊道:“别打了,别打了,哇……我不哭了,呜……疼……”
确实是疼。珊娘的手都打麻了。
看着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小胖墩,珊娘嫌弃地松开手,任由那小子跟见了鬼似的,提着裤子手脚并用往后退去,她只站在那里若无其事地甩着手掌。
那熊孩子直退到床脚处,抱住床脚委屈地一撇嘴,看样子又想开嚎。
甩着手掌的珊娘回眸一瞪眼,小胖墩打了个嗝,害怕地咬住自己胖胖的小拳头,竟真不敢哭了——那幼稚的举动,险些逗笑了盛怒中的珊娘。
见小胖子终于乖顺了,珊娘这才回身料理那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
她冷笑一声,头也不抬地吩咐含着包眼泪被挤在门口处的六安:“去,叫马妈妈过来。”
六安赶紧领命而去。
一时间,屋子里一片寂静。
寂静中,李妈妈抱过一袭大红氅衣严严裹实了珊娘;三和拿过绣鞋,跪在床踏上小心替她穿上鞋;五福踮起脚,将她那头被斗篷压住的长发从斗篷内理出来,又拿了一根丝带匆匆系住。等打理好这一切,那三人全都静气屏息地屈膝行了一礼,默默退到一边。
——下床气的姑娘威武雄、凶残,连她们都不敢惹的……
那跪了一地的众人,全都小心翼翼看着三和她们几个围着十三姑娘打着转,却是再没一个敢出声了。
终于把自己收拾得能见人了,珊娘再次甩了甩手,勾起唇角,回眸看着当先跪在脚榻旁的那个妈妈笑道:“还不知道妈妈是谁呢。”
比起之前那细眯着眼的凶残模样,明明此刻她脸上带着笑,却仍莫名就刺激得众人后背一阵生寒。
“嗯?”
珊娘扬起眉,像在试验着鞋底的柔软度一般,拿单薄的睡鞋在那转着眼珠不吱声的妈妈肩上轻踩了一下。
这极具侮辱性的动作,顿时就叫那个妈妈的脸色变了变,忙垂头答道:“奴婢是二爷的奶娘,奴婢姓孙。”
她飞快地偷抬了一下眼,便只见那大红氅衣里裹着的人儿,虽看着小小的,一副身量尚未长足的模样,偏那被雪白蓬松的狐皮领口衬得格外粉嫩的一张小脸上,一双细而弯长的狐狸眼里满是讥诮。
奶娘默默打了个寒战,飞快地垂了眼,心下却是一阵后悔——不该想当然地以为这十三姑娘是落了毛的凤凰,而顺应讨好小主子,却白被人当枪使了一回。
“哦,原来你是二爷的奶娘。”珊娘笑道:“敢问,奶娘这一大早就带着二爷来我屋里做什么?”
“不是,是二爷……”
“啧,”珊娘很不淑女地一咂嘴,“孙奶娘可想好了再答。怎么说二爷才七岁,便是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怕也是别人挑唆的。奶娘可是负责照顾二爷的人,二爷行事若有什么不妥,头一个该站出来规劝的,便是奶娘。那么我再问一遍,奶娘这一大早的,带着二爷来我这屋里喊打喊杀又哭又嚎的,这是要做什么?”
孙奶娘的汗顿时就下来了。她能怎么说?二爷是被人挑拨着来找大姑娘晦气的,我则是顺势来讨好二爷的?!
“奶娘既然答不出来,不如问问二爷吧。”珊娘笑着,回身问那仍抱着床柱不撒手的小胖墩,“你这一大早跑来,是要做什么?”
小胖墩这会大概是屁股上不疼了,一梗脖子,嚷道:“你占了我姨娘的院子……”
“啧!”珊娘又是一咂嘴,打断小胖子的话,回头问着奶娘:“不如奶娘给二爷说说,这是谁的院子?”
奶娘不敢抬头。
于是珊娘哼了一声,“嗯?”
奶娘一抖,只得咬牙道:“是……是姑娘的院子。”
“啊,对了,”珊娘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着小胖墩,“你可知道我是谁?”
小胖墩忽闪着眼没敢答话,显然是知道的。
“看来二爷是不知道呢。”珊娘微微一笑,裹着那氅衣弯腰凑到奶娘跟前,“那还请奶娘教一教二爷吧,我是谁?”
“是……是大姑娘……”
侯家各房实在是子孙太多,故而虽然大家族聚在一处时,兄弟姐妹们都以族里的排行相称,但各自回到各房时,便又以各房自个儿的排行另论了。所以这侯玦虽在族里排行第十二,在外面被人叫作“十二爷”,在家时,还是被下人们叫作“二爷”的。
而十三姑娘侯珊娘,在五房自然是被叫作“大姑娘”了。
五房的大姑娘,族里排行十三的侯珊娘一抿唇角儿,笑盈盈地又道:“还请奶娘给二爷说一说,这‘大姑娘’,跟二爷是什么关系?”
“大、大姑娘是……是二爷的长姐。”
“哦,”珊娘笑道,“那么,再请奶娘给二爷解释一下,何谓‘长姐’?”
既然已经服了软,这奶娘倒也光棍,磕着头道:“所、所谓长姐如母,二爷该敬重着大姑娘才是。”
“那么,这么一大早的,二爷领着你们——啊,不,我说错了,是你们领着二爷来我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
“二、二爷受了人的蛊惑……”奶娘赶紧磕头认错,“是奴婢该死,没能劝住二爷……”
珊娘笑得更温柔了,“可才刚你们这么又哭又嚎的,是不是想着,便是没占着我这里什么便宜,也要叫人觉得,我是在欺负你们?”
奶娘不吱声了,只一个劲儿的磕着头。
珊娘又笑道:“我才刚回来,没那么旺盛的精力去管那些闲事。既然你说是有人蛊惑的二爷,我只当就是这么个说法了。不过,奶娘既是二爷的奶娘,就该担起奶娘的责任来,等会马妈妈来了,还请奶娘费心,把事情经过跟马妈妈好好说上一说,怎么着也该给我个交待才是,总不好白叫我受一场委屈。至于现在,我要更衣了,还请妈妈领着你的人出去,随便找个地方跪一会儿吧。”
孙奶娘磕了头,才刚要领着人退出去,珊娘忽然又道:“对了,才刚二爷说,我这院子是谁的?”
她看向偷偷摸摸想要跟着孙奶娘她们一同退出去的侯玦。
侯玦害怕地一缩脖子,嘟囔道:“姨娘一直都很喜欢这个院子,父亲都快同意了,若是你不回来……”
“哦?原来二爷是替你姨娘出头呢。”珊娘笑道,“好孝顺的孩子。明儿我得去学里跟先生说一说,我们十二爷真孝顺,要替他姨娘出头,教训他姐姐呢……”
一声“十二爷”,顿时叫侯玦听明白了,他这才刚回家的大姐姐是在暗示,她打算把事情闹大,闹到族里,甚至是学里……
侯玦已经七岁了,世家大族的规矩他并非不懂得,当下一声尖叫:“不要!”
“为什么不要?那么孝顺的事。”珊娘看着他一阵阴笑,“还是说,原来二爷心里也明白,姨娘就只是姨娘,当不得家里的正经主子?更没个做弟弟的,竟为个姨娘要抢姐姐院子的?且不说还这么一大早,就带着一帮子人冲进姐姐的房里胡闹?”她笑容微微一沉,“也或者,二爷就只是存心故意来踩我的?”
侯玦又是一缩脖子。今儿一早他姨娘在他那里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加上翠翘在一旁敲着边鼓,他头脑一热,便什么都没细想,就这么冲来替他姨娘撑腰了……
“出去!”
珊娘蓦地一声低喝,直喝得那小胖墩明显打了个哆嗦,都顾不得捂那仍麻麻痛着的屁股,忙不迭地领着他的奶娘丫鬟们一溜烟地跑下楼去。
等马妈妈领着人来到绣楼时,便只见绣楼前不大的庭院中,竟呼啦啦跪了一院子的人,甚至连二爷侯玦也老老实实跪在那里。
而在楼上慢慢换了衣裳,洗漱完毕的珊娘听到楼下传来马妈妈的问话,探头往楼下一看,看到那小胖墩居然也跪在院子里时,忍不住就笑了。
隔着那做成美人靠式样的栏杆,她问那小胖墩道:“你这是在给我上眼药吗?”
小胖墩赶紧摇头,又看了奶娘一眼,垂眼嘟囔道:“弟弟无礼,这是给姐姐陪罪呢。”
珊娘一挑眉,不由就仔细看了那奶娘一眼,心里忍不住一阵暗自点头——原来这五房也不全是马妈妈这样的棒槌。
而叫珊娘惊讶的,不仅是她那个弟弟的奶娘。站在庭院当中,马妈妈的马脸抖了抖,竟也冲着楼上挤出个笑脸,那老货居然冲着珊娘屈膝行了个福礼,笑道:“请姑娘安。”说着,便想要上楼来。
珊娘眨巴了一下眼,赶紧冲着她一挥手,道:“先说一说我这院子里的规矩,我这楼上可不是谁都可以上来的。”
她回手一指院子里跪着的那些人,“这些人,妈妈领走吧,至于什么事,我懒待说,妈妈自个儿问去。还是昨儿那话,我怕麻烦,妈妈管好妈妈的差事,凡事别烦到我这院子里来,我自然也不会去烦妈妈。至于那些想烦我的,比如那位,”她向着院门外抬了抬下巴,“妈妈若能处理好自然最好,若是处理不好,怕我是没那个耐烦的,便是简单粗暴了些,也请各位担待了。”
说着,她一挥手,“行了,都出去吧,没事别来打扰我。”
马妈妈咬咬牙,冲着楼上行了一礼,转身领着众人退了出去。
——却不是马妈妈学机灵了,而是昨晚上吃了一肚子气的她被几个心腹那么一劝,再一分说,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而已。
此时出了绣楼的她一抬头,便看到了之前珊娘手指的那位——正是她那个光长了一张脸,偏没长脑袋的姨娘女儿。
马妈妈忍不住又是一阵咬牙,先撇了孙奶娘他们,过去拉着马姨娘就把她推回她自个儿的院子了。
“我的祖宗,你能不能消停些?!”马妈妈气呼呼道,“那位你也瞧见了,不是个吃素的!咱们如今身份不如人,既然斗不过,也只能暂时让一步了!”
“凭什么?!我不服!”马姨娘含着泪道,“我在这房里苦熬这么多年容易嘛?偏她这么一回来就当众踩着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你就挑着二爷去生事?!你也不怕坏了二爷的名声!那可是我们母女一辈子的依靠!”马妈妈生气道。
“我这不是气不过嘛!”马姨娘抹着泪,“她不过是个庶女,还是得罪老太太被赶出西园的,竟还那么嚣张!娘看看隔壁几房,哪一房的庶女不是缩着脖子在太太跟前讨日子,哪个像她这样敢跟娘大小声儿?!娘可是太太的奶娘呢!便是跟她翻了脸,太太也定然是站在娘这一边的,娘还怕她个什么?!”
马妈妈咬牙道:“我怕她个球!一个毛都没长全的细毛丫头,我怕她什么?!不过是如今她处处都占着理,万一真闹出来,真叫上头知道了,吃亏的总是我们。那丫头才刚回来,正是要处处拿捏着人,给自个儿竖标杆的时候,偏你还上赶着给她摞台阶去!我劝你且忍耐些,这后宅过日子又不是一天两天,长长久久下来,到底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且两说呢!”
马姨娘一听便知道,她娘是有主意了,忙问道:“娘可是有主意了?”
马妈妈却是长叹一声,道:“能有什么主意?我们终究是给人做奴才的。”说着,她凑到马姨娘的耳边,低声道:“如今我也算是看出来了,便是在这后宅里得点尊重,在主子面前,我们仍是什么都不算。所以,我打算明儿去找一找你舅舅,你舅舅说的那件事,倒是可以再琢磨琢磨。”
马姨娘却想不到那么多,只推着她娘的胳膊道:“那死丫头呢?竟由着她作威作福不成?”
“你急什么?”马妈妈的马眼儿一瞪,“这会儿老爷不在家,才由得她嚣张罢了,等老爷回来,你那里多下点功夫,还不是什么都有了?今儿她可是叫二爷在她院子里跪着呢!”
冷笑一声,马妈妈又道:“那丫头这么多年都养在老太太那边,跟老爷太太可是谁都不亲。老太太那里跟老爷是什么样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太太这里有我,老爷那里有你,她一个不得老爷太太器重的小虾米,我倒要看看她能翻出什么大风浪来!”




麻烦 第十三章 ·站在岸边看热闹
第十三章
且说绣楼上的珊娘,此刻正斜倚在美人靠上,手肘支着栏杆,指尖习惯性地抵着额头,默默看着那个小胖墩被他的奶娘牵着手带走。
两辈子为人,她还是第一次亲自动手打人,且打的还是个熊孩子(虽然那孩子原也欠揍)。
只是,从那个孩子,却是不由得又叫她想起她那两个连名字和相貌都忘了的儿女。
便是忘了那两个孩子的模样,珊娘却仍清晰记得,第一次为人母时,看到孩子哭得小脸通红,手足无措的她险些跟着一起哭了……
那时李妈妈已经自辞了出去,袁长卿又整日呆在他的书房,轻易不进后宅,初为人母的她,当时被孩子哭得方寸全乱,只得把怎么也哄不住的孩子交给奶娘去带,她则一个人躲在屋内听着那哭声默默揪心……而等她意识到时,一切已经成了习惯,孩子们只要一哭便去找奶娘,却是从不来找她这个亲娘……
那时候的她怎么就那么愚蠢,居然觉得“慈母多败儿”,不敢叫孩子们看到她心软的一面?!而明明很少进内宅的袁长卿,明明便是在孩子面前也仍是那么一副不易亲近的清冷模样,可偏偏孩子们还是更愿意亲近于他……对于她这个日日严厉管教他们的母亲,他们却更多的是……
敬而远之。
珊娘叹息一声,指尖划过额际,以掌心轻轻覆住眼。
这样的事实,便是隔了一世,想起来仍叫人感觉心酸。只是,错过的永远也就错过了,那两个孩子她是注定亏欠了,此生也再不可能弥补……
楼下,传来一阵低低的人语。
珊娘放下手,低头看去,就只见她那小院门外,那个圆脸的方妈妈正领着一个中年媳妇站在她的院子门口。
在这二人身后,是鱼贯一列丫鬟婆子,其中几人手里还抬着食盒等物。
正卷着衣袖打扫庭院的六安抬头看向楼上,见姑娘颔了首,她这才偏过身子将人放进院子。
珊娘下了楼,方妈妈赶紧领着那个媳妇上前,规规矩矩给珊娘见了礼。方妈妈笑道:“马妈妈那里正伺候着太太,一时不得过来,命我来听候姑娘差遣。老奴想着姑娘才刚回来,怕是这院子还得好好收拾收拾,就给姑娘带了些人手,姑娘先凑合着用,若有看着好的,姑娘只管留下便是。”
也是,珊娘只带着李妈妈她们几个回来,虽说她这院子不大,可若仅靠三和她们来打扫,也忒辛苦了。
珊娘笑着欠了欠身子,算是领了方妈妈的情。
方妈妈便又指向身后的妇人笑道:“这是老爷已经荣养了的奶娘田奶奶的儿媳妇,如今管着家里的厨房。因姑娘才刚回来,也不知道厨下的手艺合不合姑娘的口味,这田大家的人老实,不敢怠慢了姑娘,这不,亲自领着人来给姑娘送早膳了。”
珊娘眉头一动,当下便明白,这二位怕是代表着这府里和马妈妈较着劲的另一股势力了。
“有劳二位了。”她笑道。
“姑娘客气。”
方妈妈行了个屈膝礼,退后一步,那田大家的这才上前,恭敬笑道:“不知道姑娘想把早膳摆在哪里。”
这二人的举手投足,才终于有了点世族仆妇该有的规矩礼仪,叫已经对五房下人的职业素质不抱指望的珊娘小小地意外了一下——显然,五房也不全都是些长歪了的歪脖子柳。
珊娘微微一笑,指着四周道:“昨儿晚上匆匆忙忙的,也就只临时收拾出个可以睡觉的地方而已,你们看能放在哪里吧。”
她和两个妈妈对了个眼儿。于是那二位便知道,自家这位大姑娘也不是个简单的。
双方各自掂量了对方的分量,心中有数后,方妈妈便再次上前一步,陪笑道:“原是我们没当好差,倒委屈了姑娘。老奴过来时,正好看到那八风阁旁边的一树桃花打了朵儿,姑娘不如移步那里用膳吧。”
“是小池塘当中的八风阁吗?”珊娘笑道,“我还记得呢,小时候在那里捞鱼玩,竟险些掉下去。”
“是。”方妈妈笑着,一边殷勤地在前方领着路,一边又道:“虽说咱家这园子不大,可老爷是个喜欢园艺的,姑娘不在家这几年,老爷又建了好几处新景致呢。姑娘若是不嫌弃,等用完了膳,老奴愿意领着姑娘四下看看。想来等逛完了园子,姑娘的院子也就该收拾得差不多了。”
“那就多谢妈妈了。”珊娘自是承她的情。又道:“妈妈能不能再给我找几个力气大些的婆子来?我这小绣楼几年没回来,里面的陈设什么的都已经不合习惯了,我想按着我现在的习惯重新改一改布置。”
“这有什么,”方妈妈笑道:“昨儿太太都说了,姑娘缺什么只管开库房去拿便是。等一会儿我就给姑娘调人手来,姑娘若是想要什么,老奴便陪姑娘去库房里挑好的来用。别的不说,咱们太太那里宝贝多着呢。”
珊娘看着方妈妈抿唇一笑,欠着身子道了谢。
这方妈妈和那个看上去有点沉默寡言的田妈妈向她卖好,她心里自然清楚得很,她们是为了什么。只是,争权夺利什么的……也太麻烦了,她才不要出了虎穴又把自己陷进狼窝呢!她回来,原就是为了给自己换个更轻松愉悦点的生存环境,若是再陷进这些麻烦的宅斗里,那还不如继续在西园呆着呢!好歹那里斗得更高级些,所为的利益也更大得多。
不过,怕麻烦归怕麻烦,这终究还要看那个马妈妈怎么做了。若是马妈妈能一直像今儿早上这样识趣,她自然也就省了麻烦。但如果那位还想找麻烦……为了以后不麻烦,她也不介意现在麻烦一下,伸手帮着人把这五房的天换上一换。
前世她只是得不到丈夫的心,得不到儿女的心罢了,勾心斗角算计人什么的,她倒从来不曾惧过……
这么想着,珊娘唇边的笑意蓦地便是一涩。
确实,勾心斗角算计人什么的,她从来没有惧过,却也从来没有喜欢过。当初她那么做,不过是想着让自己和家人生活得更好一点而已,最终却落得个天怒人怨,不得善终……
悔吗?
悔。
恨吗?
恨。
痛吗?
痛……
悔了恨了痛了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她那一生,把太多的东西放在了别人的身上,总想着从别人眼里寻求认同,从别人身上寻求慰藉,却是忘了,这世上唯一一个不会挑剔自己的人,只有自己……前一世她已无能为力了,至少这一世,她要学会不再借由别人来肯定自己,她要学会少管一点他人,多爱一点自己……
在前方领着路的方妈妈回头偷偷瞅了一眼这十三娘,却蓦地打了个寒战。虽然那位脸上仍挂着盈盈的笑意,那微微低垂着的柳叶媚丝眼,却莫名就叫人背后一阵生寒。
“啊,到了。”珊娘站住,隔着一道七曲石桥,看着那建在池塘之上的八风阁笑道:“老爷当初怎么就给这阁子起了这么个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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