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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竹西
这么说着,她三两步窜过室内,一下子就到了内室门前,又是那么随手一扯,就扯掉了内室门口挂着的帘子,冲着室内床上的某人大笑一声,“啊哈,竟是你!”说着,三两步过去,只眨眼间,就拖着个赤条条的人出来了。
顿时,室外的妇人们又是一阵惊呼,忙不迭地避着眼。花妈妈却一边拖着那人到了门边上,一边喊了一嗓子,“都来瞧瞧,这是我们大爷,还是我们二爷?”
“啊?!”
众人一惊,再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了,回头往那光着的人脸上一瞧,可不正是袁昶兴!
珊娘看着袁昶兴一阵眨眼,六安也好奇回头,却叫五福忽然横着手过来捂了她的眼睛。
五福嫌弃道:“别看,脏了眼睛!”
“怎么回事?!”老太太和四老爷四夫人也是一阵大惊,偏这会儿袁昶兴就跟死了一般,软绵绵地任由花妈妈拖着他的一条胳膊。
花妈妈扔开那条胳膊,又鄙夷地拍了拍手,道:“看清楚了,这人是谁!可别再栽赃我们爷了!”又招呼着珊娘,“夫人快些吧,老爷那里还没醒呢!”
于是珊娘再也顾不上瞧袁昶兴的热闹了,忙拉着花妈妈急急往含翠轩过去了。
和珊娘一样,老太太、四老爷和四夫人此时也没那个心思去管珊娘的去留,只急急命人拿衣裳来裹了仍裸着的袁昶兴,四夫人则早抱着人事不省的袁二一阵痛哭了,竟是都忘了她身后还高高吊着个人。
寒风中,那赤条条的人影随风晃动着,猛一看去,竟跟她也在兴高采烈地看着这热闹一般。
*·*·*
且说珊娘跟着花妈妈急急回来含翠轩,一路上问着花妈妈,“你去哪里了?”
花妈妈道:“六安出去没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偏又有个婆子过来说我们爷醉了,想骗我也过去。加上来府里之前老爷叮嘱了我们好几遍要守好夫人,我心里就起了疑。果然半路上那婆子伙同别人想要打我闷棍,却叫我给敲晕了。我想着今儿的事应该不是对着夫人来的,倒像是对着老爷去的,且夫人这里还有别处的人暗地里守着,我就翻墙出去找了炎风。我们几个正商量着,那暗处的人就报了信来,说是老爷中了毒,且还被人算计了。之前老爷就算计好了,若是这府里为难我们,就还像上次那样拿袁二做筹码,却再没想到,我们去抓袁二时才知道,这些事竟全都是他在背后鼓捣的,连给老爷中的毒都是他找来的。我气不过,就依葫芦画瓢,把剩下的药全倒到袁二嘴里了,又把他剥光了,塞回了东阁。偏我回头再找夫人时才知道,老太太竟拉着夫人来了这里。”
等他们一行人急匆匆进了含翠轩时,就只见炎风站在门口处正等着他们。
“阿弥陀佛,”不信佛的炎风竟喊了声佛号,道:“夫人来的正是时候,老爷才刚醒。”





麻烦 第一百七十五章 ·脱险
第一百七十五章
珊娘三两步冲进室内时,袁长卿正靠着迎枕坐在床头处,和一个看上去都还没到二十的小和尚说着话。她这一突然闯进来,把小和尚吓了一跳,赶紧从床边上站了起来。
珊娘却是看都不曾看向那个小和尚,而是急急扑到床边,一把握住袁长卿不自觉冲她伸过来的手。立时,她便感觉到,一向手心里暖暖的他,这会竟是手指冰凉。
且,袁长卿原就生得白皙,如今则看上去更是苍白得厉害,连一向红润的唇色都是泛着青白。
珊娘鼻头一酸,差点忍不住掉下眼泪来。可这还不是哭的时候,于是她做了个深呼吸,用力握着袁长卿的手指,问着他道:“你感觉如何?”
袁长卿岂能看不出来,有一刻她连眼圈都红了,却因着时间地点不对,叫她硬生生把眼泪又给压了回去。他看了不禁一阵心疼,忙也回握着珊娘的手,安抚着她道:“别担心,我没事了。”
“什么没事?!”原都已经退到门边上,正打算出去的小和尚却忽然回头叫道,“要肃清体内的余毒,怎么着也得两三个月的功夫呢!”
珊娘一惊,回头看向那个小和尚。
袁长卿则又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抬头对那小和尚叫了声:“师兄!”
“原是实话……”接到他警告的眼神,小和尚一边嘟囔着,一边转身退了出去。
珊娘回头看向袁长卿,眼神里的担忧竟似要满溢出来一般。
袁长卿见不得她这样的眼神,忙打着岔道:“那是我师父的徒弟,含一师兄。别看他看着年轻,其实比我年长了近十岁……”
珊娘一捏他的掌心,恼怒道:“少贫嘴!我问你,你平常那么仔细的一个人,且都已经猜到他们要使坏了,怎么竟还上当?还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
袁长卿看着她厚颜一笑,道:“八十老娘倒绷孩儿,阴沟里翻船了呗……”见珊娘拿眼瞪他,他这才正色道:“我原也提防着的,那些酒水饮食我都没碰,却再没想到,他们在祭祖时我要用的香上面做了手脚。”又道:“你别担心,身上的毒基本都已经解了,只是些余毒而已,不碍事的。”
珊娘垂眼看着他的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以前还都是些小打小闹,最多不过是拿我们的名声说事,怎么突然就这么下了狠手,竟想要了你的命?!还有……”她把那个婆子说的话给袁长卿学了一遍。
袁长卿倒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听了后不禁一阵皱眉沉思。
珊娘叹道:“亏得你事先留了后手,不然只怕我们再难逃过这一劫了。”
袁长卿抬头看看她,忽然笑道:“错了,这一次最大的功劳可不是我的。”
却原来,便如袁长卿所说,他确实是有些大意了,只以为老太太又是要针对珊娘搞一些什么小动作,所以他把珊娘那里安排得极好,甚至还把太子给他的暗卫也拨了两个于暗处悄悄护着珊娘,他则自恃他智力上的优势,除了太子给的暗卫外,竟就只带了个武力值最高的巨风去小梅林赴宴。却再想不到,袁家人的目标竟不是珊娘,而是他。
也亏得他留了一个暗卫跟着他。见他和巨风被人药中后,那暗卫便赶紧去找了炎风。恰正好这时候花妈妈不放心,也翻墙出来找炎风。那炎风自小跟着袁长卿,也是个一肚子鬼主意的,略想了想,便把剩下人手分了几拨,在整个袁府里找着袁长卿的下落。也幸好袁府占地不大,也就有数的那几间屋,等炎风花妈妈找到东阁时,那自以为得计的袁二,正得意洋洋地在全身瘫软无法动弹的袁长卿面前耀武扬威着。
炎风他们抓住袁昶兴时,他正愚蠢地跟袁长卿炫耀着他下毒的经过。虽然他还没来得及炫耀他们的全盘计划,只炎风他们进门的头一眼就看到了外面梁上吊着的人,还有地上躺着的巨风和六安,自然也就猜到了袁家人的打算。便是那时候袁长卿全身瘫软口不能言,也不曾妨碍他们做局反将了袁府众人一军。
“所以说,所有后面的那些布置,包括把巨风抬走,把六安留下,还有花妈妈进去把袁二揪出来,都是炎风的安排?!”珊娘听了一阵瞠目结舌。半晌,摇头笑道:“我们家这些人,放出去都能独挡一面了。”
袁长卿的眼微微一闪,其实这正是他一向的计划。想着这一回的事,袁长卿摸着下巴又道:“平常也没见袁二有这样的能耐,怕是后面有能人给他们支招吧……”
他沉思时,珊娘却想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看着袁长卿道:“你如今感觉如何?我叫炎风去找抬暖轿来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先回家再说。”
袁长卿从沉思中回神,点头道:“正是。”又道,“我没事,能走。”说着,掀了被子便要下床。谁知他才刚挪出一条腿,就全身一软,倒在珊娘的身上,吓得珊娘不由尖叫了一声,立时引得含一和尚和炎风全都冲了进来。众人七手八脚扶起袁长卿,袁长卿则看着珊娘苦笑道:“别怕,不过是药性还在,身子还是软的而已。”
含一嘲讽着他道:“还当你是铁人,这么一会儿就恢复了呢!”
珊娘吸着气镇定了一下,指挥着炎风道:“去,找顶暖轿来……”
袁长卿忙道:“不用,来不及了。”又道,“炎风,过来背我。刚才我已经叫暗卫去报了官,怕是没多久衙门里就要来人了,最好我们能赶在来人前离开。”
一众人等赶紧行动起来。炎风过来背起袁长卿,珊娘在一旁护着他,袁长卿却忽然道:“等等。”
他看了珊娘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搬家时没有搬走的那张旧床,冲着珊娘暧昧一笑。
珊娘被他笑得一阵云里雾里,顺着他的眼看过去,便看到床的里侧断了一根栏杆。想着那根栏杆是怎么断的,珊娘的脸立时一阵通红,伸手想要去拧袁长卿,可又舍不得,只得瞪着他一阵咬牙。
袁长卿却是一阵满意地微笑,道:“现在气色看上去好多了。”——从刚才起,珊娘的脸色就是煞白煞白的,看着倒像她才是中毒的那一个一样。
他们出来时,果然袁府里有下人想要过来阻拦。小厮里年纪最小的景风亮出短剑,一脸杀气腾腾地在前方开着路,花妈妈拿着根不知哪里找来的木棒断着后,一行人就这么闯出了袁府。
看着凉风把巨风背上了后面的马车,珊娘这才上了车。他们的马车才刚刚启动,珊娘便看到四老爷气急败坏地从府门里追了出来。而从另一个方向,一队穿着皂衣的衙役也正急急地跑来……
探头看了一会儿后面,见四老爷无奈地回身去应付那些衙役,珊娘这才缩回头。见袁长卿软绵绵地靠着车壁,她便把他的脑袋搬到自己的肩上,然后伸手揽住他的腰,问着他:“可有哪里难受?”
袁长卿靠在她的脖弯处笑道:“有你在,哪儿都不难受了。”
这一句,立时勾得珊娘压下去的泪险些又涌了起来。她作势拍着他道:“都这样了还贫!人前的‘高岭之花’哪去了?”
袁长卿淡淡一笑,道:“你是我媳妇儿。”
珊娘搂着他,二人一阵静默。半晌,袁长卿忽然在她耳旁小声道:“那会儿我真以为我要死了。我就想,我死了,你可怎么办呢?倒不是我担心你不会照顾自己,只是,留你一个人,叫我怎么放心呢……”
顿时,珊娘的泪就崩了,贴着他的脸骂着他道:“胡说什么呢!我们都好好的,全都好好的……”
见又招下她的泪来,袁长卿不由一阵后悔,想要抬手去替她擦泪,却抬到一半就无力地落了下去。珊娘干脆抓住他的手,拿他的手当帕子擦着泪,道:“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话了。你死了,我仍要快快活活地活下去;我死了,你也要快快活活地活下去,谁也不许胡乱活着。人活一世多不容易,便是你死了,我也要替你好好活着。同样,我死了,你也要替我好好活着。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谁又能说谁死了呢?只有没人记得的人,才是真死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是一阵伤感。
袁长卿一阵无奈,道:“我道歉,不过随口一句感慨,倒招得你成了泪人儿,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全都挂在嘴上了,竟也没个忌讳。”
珊娘顿时就被他气笑了,拧着他的腰间道:“谁先说什么死啊活的?!”
袁长卿故意倒抽着气,道:“我,我。我的罪过。”又笑道,“你可以放心了,我已经能觉得痛了。刚才师兄给我施针时,把我扎成了个刺猬我都没一点感觉。”
珊娘道:“对了,你师兄……”
“啊,”她话还没问完,袁长卿已经知道她想问什么了,截着她的话道:“我师兄一直被太子爷供奉在宫里,跟着我的那个暗卫回东宫报信后,太子爷就把他给派来了。”
珊娘一阵沉默,半晌才道:“总觉得这件事有点诡异。怎么好好的,他们竟有了那么的大胆子,想要毒杀你?还布了一套又一套的局。若说陷害你逼杀人命,就已经够你吃官司丢前程了,干嘛非要害你性命?要害早些年也该下手了,怎么也不会轮到如今……”
“你以为之前他们没下过手吗?不过我一直提防得紧,没叫他们得手罢了。”袁长卿冷笑道。
珊娘一惊,扭头看向肩上的袁长卿。
袁长卿却趁势在她的唇上偷了个香,又笑道:“倒是这一次,我想着,不管是袁四老爷还是袁二,应该都没那个能力布置得这么周详,竟连对巨风的处置都算计得那么细致,可见应该另有能人……”
说到这里,他忽地一阵沉默。
珊娘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关键之处,便也不去打扰他,由着他静静沉思。她则细细回想着袁府里发生的事。
说实话,自从知道袁长卿是他们的目标后,虽然她外面装着极坚强极镇定的模样,其实心里早慌乱成一团麻了。甚至在东阁里应对着那个婆子和老太太等人时,她都是凭着本能在行事的,所说的话,做的事,全都不曾仔细去想过。如今回忆起来,她竟没出什么大错,这真是侥天之幸了。
“你在想什么?”忽然,袁长卿的手落在她不自觉蹙起的眉宇间。
珊娘眨眨眼,不禁一阵惊喜,“你的手有力气了?”她话音未落,袁长卿的手又支撑不住地落了下去。
他笑道:“瞧,比刚才又好点了。”
珊娘这才明白,他是怕她担心,所以才演示给她看的。
“省省力气吧。”她握住他的手,又看了一眼窗外,道:“今儿怎么这么慢?!”
“才刚停雪,地上积雪也没扫。”袁长卿道。
珊娘忽地一阵恍然。从雪停后到现在,也不过才一两个时辰,她却感觉她好像已经久久地煎熬了一整天似的。这么想着,她忽地一阵疲累,好不容易忍下一个哈欠,又道:“回去后你想吃点什么?怕是席上我俩谁都没敢动筷子。”
“长鱼面。”袁长卿忽然道。
“什么?”
“就是我在你家生病的时候,你给我做过的那个。”
……
有……吗?说实话,她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而这么想起来时,她才发现,果真是时光如流水,转眼她认识他已经很久很久了……当然,从上辈子算起,更久!
“其实那时候我就想叫你再给我做一回的,”袁长卿靠在她的肩上笑着又道,“可你那会儿正纠结着要不要嫁我,我不敢惹你。后来你嫁给我,我倒忘了那面了,偏今儿竟想了起来……哎呦,竟越想越馋了。”
珊娘睇他一眼,道:“少在这里耍痴卖乖!不就是一碗面嘛,给你做不就得了?偏你做出这种模样来!叫你儿子瞧见,看不笑话你!”
“那小东西!”袁长卿抱怨了一句,忽然道:“对了,你才刚皱着眉头在想什么?”
“啊!”珊娘道:“都怪你老打岔!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他们都要害你性命了,还演那么一出戏干嘛?还白白害死个丫鬟。”
袁长卿动着手指握了握她的手,缓声道:“我猜,许是这样的。如今好歹我是朝臣,且太子那里又很是看重于我……”
“看出来了。”珊娘嘀咕道。
袁长卿咂着嘴横她一眼。珊娘忙吐舌一笑,他这才又道:“我若无缘无故死了,朝廷定然是要追问缘由的。而我若是逼-奸出人命,然后服毒自尽的,朝廷应该也就不会细究了。而为了坐实我逼杀人命之罪,必然要布一个完整的局,至少叫太子爷那边挑不出毛病的局。且谁都知道,我不可能单身一人行动的,身边至少也要跟着个小厮,如果我出事时小厮不见了,自然会遭人怀疑。可我的小厮又不可能被他们收买,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叫小厮的供言显得不可信……”
“所以他们才陷害说巨风和六安有私情。便是事后巨风和六安作证,说自己是被人打昏的,袁二他们也可以说,他们是害怕自己的私情外漏才说谎的。”珊娘道。
“嗯。”袁长卿道:“他们应该另备了一个什么串通好的丫鬟的,到时候那个丫鬟一反口,这件事也就坐实了。至于六安,许是袁二自作聪明,认为你的丫鬟跟我的小厮有染更能叫人相信。至于之后,六安和巨风就算死咬着不肯认,有那个婆子的证实,再加上一些手段,想要定他们的罪并不难。而坐实了他们的罪名,也就能顺理成章地跟着坐实了我的罪名。一个有罪之人,且还是一个没了任何用处的死人,想来连太子爷也不愿意花大力气去查我是否清白吧。”
珊娘默默搂紧袁长卿的腰。便是太子如此器重于他,她却知道,袁长卿于心底深处始终对太子爷保持着一定距离的。想着他从小受的种种磨难,想着那把他养成这种对谁都不信任不亲近的罪根祸缘,珊娘一阵咬牙切齿,道:“我要叫他们一家子都死得很难看!”
“放心,一定的。”袁长卿道。又冷笑道:“之前是我没那个能力,如今却是再不同了。”
顿了顿,他扭头看看外面的天色,皱眉道:“怕是要变天了。”
他说的是天气,可那语气却叫珊娘觉得,他指的不一定是天气。
见她看着他,袁长卿笑了笑,拿鼻尖蹭着她的脸颊道:“只此一次,下次再不让你担心了。”




麻烦 第一百七十六章 ·长鱼面
第一百七十六章·长鱼面
因有人先骑马回去报了信,珊娘他们的马车才一进府门,就看到花叔已经领着人抬着顶暖轿等在那里了。众人七手八脚地将袁长卿抬上暖轿,珊娘尾随着一同进了正院。
才刚一进正院,夫妻俩远远就听到袁霙那撕心裂肺般的嚎哭。
那袁霙原是不爱哭的,长这么大,这竟是珊娘头一次听到他这样的哭法。偏这里才落了轿,她既放心不下袁长卿,又放心不下儿子,只好站在原处扬声问着屋里:“怎么啦?”
听到院子里乱哄哄的声音,李妈妈和奶娘都知道,应该是珊娘他们回来了,便抱着袁霙迎了出去。李妈妈还一边哄着袁霙道:“快别哭了,看,老爷夫人回来了……哎呦!”
李妈妈一抬头,看到正被炎风背下暖轿的袁长卿,不禁吓了一跳,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珊娘也顾不得上答她的话,一边嘱咐着炎风小心点,一边又问李妈妈,“阿好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这会儿阿好倒是不哭了,正睁着双湿漉漉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被炎风背着的袁长卿。
奶娘忙道:“也不知道大爷是怎么了,午睡正香呢,忽然就哭了起来,且还怎么哄都哄不住,还直嚷着要找老爷夫人呢。”
这时炎风已经背着袁长卿上了台阶。奶娘抱着袁霙往旁边让了一步。李妈妈赶紧过去打起帘子,好让炎风背着袁长卿进屋,珊娘则回身想要抱袁霙,袁霙却忽地避开她的手,冲着袁长卿伸长手臂叫了声“爹”。
以袁长卿此时的状况,自己走路都困难,哪里能抱得他,便应了他一声,低头避开头顶上方的帘子,由炎风背着进了屋。
袁霙见他爹没理他,立时小嘴一咧,“哇”地一声又哭开了,一边还可怜巴巴地冲着他爹的背影伸着手。
要说袁霙向来是跟珊娘亲的,对他爹倒老是一副爱理不理的德性,偏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爹那从来没有过的虚弱模样吓着小家伙了,竟主动要起他来。
珊娘抱着袁霙跟在袁长卿的身后进了屋,看着三和等人将他扶上床,袁霙立时在珊娘怀里蹦跶着要往袁长卿的身上扑。珊娘便将他放到袁长卿的身旁,一边给他脱着鞋,一边对袁长卿笑道:“之前从没见他这样黏过你。”
夫妻二人对了个眼。
袁霙乖乖让珊娘给他脱了鞋,便手脚利落地爬到袁长卿的身上,将头靠在他爹的胸前,然后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
此时众人已经全都退了下去。珊娘便坐在床边上,伸手过去摸了摸袁霙的头,对袁长卿道:“都说孩子有第三只眼,怕是他也看到你有危险了,所以才突然这么黏你。”
袁长卿看看她,再低头看看袁霙,然后凑过去在小家伙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再次向珊娘保证了一遍:“再没下次了。”
许是因他们全都平安到了家,珊娘紧绷了一天的精神终于放松了下来,这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袁长卿往床的内侧挪了挪,拍了拍床边,道:“你也担心受怕半天了,上来歇歇。”
珊娘笑道:“不急,反正都已经到家了。你不是说要吃长鱼面的吗?我给你做去。”说着,便反身出去了。
外间,五福正跟李妈妈比手画脚地说着今天的惊险,惊得李妈妈握着嘴压着声音一声声地惊呼着。见珊娘从里屋出来,五福赶紧住了嘴,跟过来禀道:“花叔安排含一大师在客院住下了。”
珊娘点点头,又问着巨风和六安的情况。五福道:“巨风就是中了一般的迷药,药性过了也就好了。六安脑袋上挨了一下,估计得养些日子了。”又道,“三和照顾着她呢。夫人累了一天了,且午膳也没怎么用,可要叫厨房做些什么?”
珊娘道:“老爷想吃长鱼面,我亲自给他做去。”
李妈妈笑道:“巴巴的,怎么想上这一口了?”又忽地一拍手掌,道:“是了,照着我们老家的规矩,遇到这种晦气事,该得吃碗猪脚面线去去晦气才是。”说着,便也跟珊娘一同去了厨房。
也亏得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家里厨下什么食材都是齐整的,珊娘亲手炖了长鱼汤,才刚要去擀面条,那锅里飘出的鱼汤味儿却蓦地叫她一阵犯恶心。她抚着胸口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压抑下往上涌着的酸水。
“怎么了?”在一旁做着猪脚面线的李妈妈见她忽然站住不动,便凑过来问道。见珊娘脸色不好,忙道:“姑娘放着吧,我来也一样。”
珊娘摇摇头,才刚要开口,却是闻到李妈妈身上沾染的猪油味儿,顿时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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