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劫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周乙
翌日,他是死忍着才没有急吼吼冲进后院,好不容易挨到用早膳之时才假装不在意的路过,想着道个歉然后陪她一起吃,说不定就没事了。
沈肃撩起帘子,目光不由一怔。
刘玉洁穿着家常的小袄,正小口小口的咬着金黄色的南瓜饼,淡淡而明亮的光线从红棱格子的雕花大窗透进来,映得那张白皙的瓜子小脸愈发晶莹,却也愈发的遥不可及……似乎发现了他的视线,她微微抬眸,目光与他相撞的那瞬间平静的令他顿时慌了神。
遇劫 第088章
她放下筷箸轻声问,“你要吃吗?”
这简直要沈肃受宠若惊,却更加惶恐,奇怪啊,为什么要这么害怕,明明做错事的是她……不,不是她。他不顾她的感受要了她,然后提上裤子走人了,这就是他一直惶恐的原因,但那并不因为不爱她,只是想冷落她一次,治一治她恃宠而骄的毛病。结果没治好她,自己却差点煎熬晕过去。
望着她没有一丝异样的眼睛,沈肃暗暗忐忑,强烈的不好的预感让他选择赶快凑上前稳定局面。
好,好啊,一些吃,呵呵。沈肃佯装淡定的坐在对面,下人早已机灵的布好碗筷。
这顿饭吃的异常漫长,沈肃味同嚼蜡。
饭后,两人尴尬的面面相觑,都不知该说什么,沈肃刚要开口道歉没想到被她抢先一步。
“对不起。”
太阳从西面出来啦,洁娘居然跟他道歉啊!沈肃吓的魂不附体,因为太过震惊,单从表面看去他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这件事刘玉洁想了许久,天亮醒来时终于想通,虽然目光因为道歉而略有些不自然,但甚为明亮,那明亮也渐渐熄灭了不自在变得坦然起来。
她不知沈肃的心跳的有多快,只鼓起勇气迎上他深邃的眼睛,笑了笑,“其实你很好,如果不是因为前世认识你,说不定第一眼我就喜欢你。”前世第一眼就喜欢的不得了,不过那些喜欢都在现实面前消磨殆尽。
“不,不好,我不好。”他感到羞愧。
“你很好。”她目中没有嘲讽,一片真心,“连我阿爹都没有你好。我从未见过一个男人不要通房的,以你这般条件纵然有五六个也不过分。可你没有,所以我相信你将来肯定也不会纳妾。这世上洁身自好的男人除了你便是变态。”韩敬已就是个变态,“但凡女人看到我还与这样的你争吵大约觉得我也是变态,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其实我也知道这辈子再不会遇到比你更好的男人了。”
她目光中有一丝哀戚但再无愤世嫉俗,坦然的令沈肃隐隐不安,他强行克制纷乱的心跳,深情款款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洁娘,以后我会对你更好,再不敢冷落你了……”
“那不怪你。”她脸颊微微一红,很快又恢复常色。到底是小女子,活了两世还从未对人如此坦白,此刻却要面对沈肃剖白内心,心底多少有些羞涩,但却也因为想通了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释然。“我胆小怯懦,除了阿爹、姐姐、嬷嬷、绿衣、绿染还有九安从不相信任何人,如果有人敢对我持有恶意,我必然会恶狠狠的反咬回去,我不怕别人的伤害,但怕别人对我好……只要对我好,比如你,虽然我嘴上不承认……其实心里不知有多欢喜。”
她说着,眼圈竟微微发红,“像我这样的疯子,一旦得到了温柔便妄想占有一生一世,所以昨晚你突然未对我百依百顺我便患得患失,难以控制,尤其又在秋歌面前没脸,那时我很伤心。”
沈肃已经忍不住上前抱住她,难过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明知你害怕还要强迫你,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伟大,我特别自私,我想要你,想要得到你的一切,甚至嫉妒你的婢女……昨晚我是故意的,故意让你流泪故意让你碰壁,就是想,想撕了协议。”他承认所有的卑鄙,只求她不要难过。
协议么。刘玉洁垂眸从袖中缓缓掏出那份令他牵肠挂肚的东西,“正如你所说,这其中大部分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那就毁了吧。但其中两点必须保存,不准动我的婢女以及不准休我。”
这是绝对不允许更改的承诺。
沈肃早就被她吓个半死,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很害怕,哪里还有心思管协议,“不必如此,留着吧,你要写多少都行,只要我们在一起,协不协议的已经无所谓,我不会再那样了。”他紧张的握住她的手。
“你不问我为何非要保留这两点么?”她仰首望着他,眼眸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
沈肃隐隐感觉到她可能要说什么,这分明是长久以来渴望挖掘的东西,但这一刻他下意识的摇头。
刘玉洁缓缓收回视线,侧过头,纵然内心已经决定坦诚,但那并非什么美好的回忆,说不来不免有些……唏嘘。
“你猜的没错,前世我十五岁也就是明年三月三十嫁给了你。”
沈肃完全僵住。
“很遗憾相亲的时候你遇到的美人是佟氏找人替代的,新婚夜你才发现我不是你看上的那个……”刘玉洁尴尬道,“把你气坏了,我和阿爹难免落下骗婚的嫌疑。所以我们相处的不太好。”
她用“不太好”轻描淡写的掠过那段凄凉的日子,笑了笑,“我们两两相厌,但你还算有责任心,帮了我不少忙,不过我也不欠你什么。”她陪他上过床,“可是你喜欢绿染。”
你别血口喷人啊!沈肃真是百口莫辩,额头青筋直跳,紧张到不知所措,只能无助的望着她。
“她们有情有义忠肝义胆,最后又为我而死,就连九安也死了,”她神情有些萧索,“这一世我发过誓要让她们风风光光出嫁,把九安当亲弟弟一样关心,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你就是前世那个我认识的沈肃,但理智又告诉我你们是同一个人,而你的喜好甚至言行举止都与前世一样,那么再次喜欢绿染……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我不能冒险。”她充满歉意的望着他,“对不起,我不能冒险。”
拿绿染的一生做她与沈肃感情的赌注,对不起,她做不到,她来自地狱,看尽悲欢离合与世态炎凉,再无纯洁的海量心胸。
“我没有,我没有。”他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谁知道那该死的前世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他怎会那么混蛋,怎会舍得对她不好,又怎会觊觎她的婢女,沈肃在无尽的愧疚中煎熬,不停吻着她,“洁娘,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她微不可察的避开他火热的亲吻,淡淡侧过身,小声道,“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我并非那样不识抬举,但有些东西在我心中比感情更重要,而我从来都不是个温柔体贴的女子,又不知不觉中把你对我的好看的太……”她顿了顿,似乎要找一个形容词,最后终于想到了,“理所当然,没错,就是理所当然。”
他又不是她阿爹,压根就没有必须对她好的义务,只要不加害于她,两人之间便能相安无事的共处一生。况且他也不记得前世,此生更没有做前世那些过分的事,再来掰扯谁好谁坏一点意义也没有。刘玉洁早已想通。
此时此刻,沈肃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惶恐的因由:倔强、矜傲如她,何曾对人轻易示弱低头?如今却诚心诚意的对他道歉,并不惜回忆从一开始就疯狂抗拒的前世……她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向他剖白,不再躲避,即便是常人也很难毫无芥蒂的坦然相对啊,如今全部做到,也只有两点才能解释——她爱他爱到不顾一切,或者心如明镜不惹尘埃。
可目前这样怎么看都不像前者,所以她是看透了厌倦了她与他之间好不容易才萌生的痴念么?
沈肃怔怔望着她,忍痛问,“前世……我是不是负了你,所以你才一直怕我休你?”
她目光平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算负吧,对于两两相厌的人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
有情才是负,无情则是解脱。
被丈夫休弃的女人无怨无恨,甚至觉得解脱,纵然她没有描述过一句他与她的曾经,沈肃也能想象到那些曾经发生了什么。
很多人不了解恨,其实恨源自与爱,倘若连恨都没有,可见他在她心底的分量,恐怕连韩敬已都不如吧!
明明无风,沈肃却好似被一阵冷风吹醒,后背也被冷汗浸透,一张俊美的轮廓始终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只是怅惘又茫然的望着她侧身而坐的剪影。
他曾自诩世上再无人会像自己这般疼爱她理解她,此时此刻却觉得那么可笑,他理解她吗?他知道她流过多少泪,尝过多少绝望?
她的倔强、任性以及所有的阴暗面又是如何形成的?
难道仅仅简单的包容以及接纳她曾被别的男人玷污过的身体便是最崇高的爱?如果他这么想了,那他在如此想的时候便将自己放置在高高的位置上,那些对她的好又与施舍有何分别?
可她竟从来不怨恨他,直到昨晚才萌生了一点小性子,像个小孩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流泪。他早该想到的啊,坚强的洁娘怎会对人轻易落泪,认识这么久哪怕面对生死之时她可曾这样的哭过,纵然有泪也是为了算计,但昨晚,他似乎错过了什么,错过最真实的她,将内心坦诚给他的她。
晨曦中,已经被他变成女人的洁娘转眸看他,目中掠过一瞬不解,怎么不说话了?
她的眼睛真亮,再无泪水。
“前世,我有很多女人?”他怔怔问她。
刘玉洁吞咽了下,点点头。
“包括表妹和秋歌?”
刘玉洁嗯了声。
“她们欺负你?”
刘玉洁挑了挑眉,“我可不是好欺负的,肖玲打不过我,只会仗势欺人罢了。”
表妹打你?!沈肃无法想象这般娇小的她该如何与高挑的表妹打架。
他无力的问,“那秋歌呢,你为何讨厌她?”
“她忘恩负义。”刘玉洁挺直了软腰,“我见她对我恭顺有加,且又与你在竹林……”她轻咳一声,沈肃却痛苦的扶额,在竹林里做什么,他到底在做什么!!却听她继续道,“我抬了她做姨娘,此后对她有诸多照顾,也认定她与那些尖酸刻薄的女人不同,但我最恨那种人,她让你以为她对你最好,不断从你手里获得好处,最后才让你发现其实她跟你的敌人更好。”
刘玉洁愤怒道,“比起肖玲,我更讨厌她,无比的讨厌!”此刻根本不在乎沈肃如何看她,反而更自由的表达爱憎。
嗯,你是对的。他努力的想要抬手轻抚她蓬松的发髻,却发现那么艰难,不,不是艰难,而是他无比的胆怯,她就在眼前,但他却不敢轻易的碰她。
大概察觉到说的太多。刘玉洁沉默片刻,起身将一双小脚探进绣鞋,边穿边道,“我今天要陪二嫂去祠堂擦洗祭祀用的器皿,还要学习拟定除夕夜的酒席,协议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除了那两条其他你随意。”
她匆匆离开,午膳也没有回来用,直待傍晚时分来略有疲惫的归来,梳洗过后像往常那样用晚膳,并未因他在旁边而有所不适。
只是就寝之时她明显有些紧张,推说身体不适不能与他……在一起。
长长的柔软的青丝如烟微曲的披在身后,她真美,美的近乎一碰就碎的脆弱,却又那么远,令他遥不可及的追逐。
而他唯有用力的拥住她,不停呢喃她的名字。
“洁娘。”他伤心道,“我是混蛋,你打我吧,求求你再喜欢我一次好不好,我们再互相喜欢一次好不好,我再也不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
如果她身体不适也是他做的孽。
遇劫 第089章
猝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摁进滚烫的怀抱,短暂的惊慌过后刘玉洁颤声道,“不要……你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与神色无不充满警惕。男人这种生物通常反复无常,经历过太多前一刻还正常说话,下一刻就强/暴她的突发状况,她对异性有种与生俱来的防备,尤其在不信任的前提下,任何逾矩的动作都会令她失态。
沈肃一叠声解释,“别怕别怕,我不是那个意思,洁娘,你别挣扎,我只抱着你,我不想失去你!”
纵然她有过很多准备,可贸然遇到突发状况也会手足无措,刘玉洁惶然的望着他,如果他对她做了什么……谁也没有办法救她,因为她是他的妻,不管他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哪怕阿爹都没办法管。
一瞬间就读懂了她眸中的惶恐与愤然,沈肃慌了,松开手不是不松开也不是,只能红着眼眶道,“傻瓜,你比我的心肝儿还重要,只要你一声不要我何曾强行要过你。”
泪水猝不及防随着他的一句“心肝儿”而落,刘玉洁哭道,“骗子,你这个骗子,我说不要的,你逼我……”
“我没有,我没做过你别诬赖我。”没做过的事他绝不承认。
“你做过!你做过!”她泪如雨下,“你问我疼不疼,我撒谎说不疼,后来疼的受不了不得不求你放过我……也不要你为我找大夫,可是你不听,不停的要我,我好疼!”一边要还一边训斥她做人要有始有终不能言而无信。
我没有。他无力的解释,因为害怕而更用力的抱着她,不让她离开。沈肃痛苦的闭上眼,心里却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只不过那是前世的他,前世他究竟做过一些什么……头一回,他再也不想知道,永远也不想知道。
直到她哭累了,沈肃才小心翼翼去吻她脸颊的泪水,一点一点吻干,双唇无比的温柔,手臂却霸道的将她圈在怀里,甚至在她哭的打嗝时还轻轻拍她后背。
他好不容易才煨暖了这颗伤痕累累的芳心,怎可在与她相爱的前一刻功败垂成。
不管刘玉洁如何的挣扎,沈肃就是不肯放手,“我的姑奶奶,别伤心了好不好,你一哭我这里都要疼死了,不信你摸摸。”他抓着她的手硬要往衣襟里塞。
世上怎会有这般无耻之人?原以为将事情说清楚就能重新回到原点,彼此各取所需,就像前世那样,一个为了生存,一个为了欲/望,但事情的发展大大超乎想象,大概这状况是刘玉洁怎么也没想到的,以至于只能瞠目结舌瞪着他,短时间内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乖乖……”
“我最讨厌‘乖乖’这两个字。”她厉声道。有个畜生就喜欢喊她乖乖!
“好好,你不是乖乖,你长大了,大人不能不讲理。我不能走,以后再也不敢走了,我得搂着你睡觉,你最喜欢缩在我怀里的对不对?”
“胡说!”
“嗯嗯,我胡说的。”
不管耍赖也好不讲理也好,他就是不走,又不停的讨饶,唯恐惊吓了她。
“我们……不能这样。”她无力道,却说不清不该哪样。
外间的婢女听见动静一时不敢闯进来,仔细去听虽听不清主子在说什么,但能听出女主子在哭,男主子在哄,于是大家更不敢进去。
三爷对奶奶再低声下气那也是对奶奶,可若被哪个不识好歹的下人看进眼里……那定然是下人不长眼了。众人立即默契的往后退。
却听三爷要热水还要两个煮鸡蛋,显然是要为奶奶净面敷眼睛。众婢女里就当值的绿染身份不一般,只有她敢进去,其他小丫头吓得气都不敢大声喘。
绿染垂眸将盛有适宜温度的热水送进,又将一只绯玉小碗轻轻摆在案几上,里面装了两只剥了壳的鸡蛋。欠身退下时余光瞄见奶奶竟坐在三爷的腿上,左脚趿着绣有紫葡萄的软绸鞋,右脚的却不见了踪影,胡乱挣扎时晃来晃去的,白嫩的令人脸红心热。
绿染红着脸从屋里退出。三爷可真喜欢奶奶,原来男人哄女人就跟哄孩子差不多啊,抱在怀里喊心肝,直到她进去才有所收敛。
亲自绞了帕子去擦那张小脸,沈肃笑着拧了拧她红红的小鼻尖儿。
为什么他还能笑得出?刘玉洁不解,“你怎么这么贱啊!”
又不是第一次了。沈肃吱唔道,“嗯,我是你的贱人。你就可劲儿糟/蹋我吧,我是再不敢反抗了。”
明明是你欺负我,还想反咬我一口!她被他气的够呛却忍不住笑出声,心底忽然涩痛又不禁更伤心,脑子已经完全混乱了,理不清自己与沈肃到底要怎样的关系才能走下去。
沈肃热烈的目光就不曾离开过她,见她神情一会儿喜一会儿怒又一会儿悲,一颗心也被她折磨的忽上忽下,仿佛被只小手拧紧了,喘不上气的疼。
这一夜,他怎么也不肯走,躺在被窝里又是哄又是吓唬,“明天可是除夕,老人家说除夕到初二这三天什么样往后一年就什么样……”说完咬着她耳朵用沙哑低醇的声音轻轻道,“你再哭明早儿眼睛就肿成红鸡蛋,一年都是红鸡蛋,鼻尖儿像颗红枣,不怕岳父认不出么?哪里来的丑丫头……”
她掐他,“你才丑,你丑!”
嗯,我丑。他腆着脸嘿嘿笑着,月光下一张俊美的脸庞格外的清俊,刘玉洁默默的盯视他良久,才缓缓闭上眼。
她不敢再放任自己的感情,但又时常迷惑在他的温柔中。
沈肃垂眸吻了吻因为疲倦很快睡熟的她,揽在怀里再也舍不得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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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爆竹声声辞旧岁,沈家除了大郎沈恭还在俱兰守卫边境,全部聚在了月华堂,今天人人有赏,就连粗使下人都有十两银子的封红。
一大家人聚在一起倒也热热闹闹,祭祖过后,用了年糕与扁食,每样足足做了二十八中口味,用姜氏的话说一样一口便饱了。饭后女人围在一起打叶子牌,围着长辈讨巧,压岁封红流水似的赏下来,今年每人还得到一斛珠,各个圆润饱满大小基本一样,这倒也不算稀奇,稀奇的是在这些莲子米大小的珍珠里还有两颗大小堪比桂圆!!
男人则在外院饮酒作乐,自有一番乐趣,晚上又聚在一起守岁,整个长安的天空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烟花。
一众女眷便再也坐不住纷纷出来观赏。
刘玉洁不知沈肃何时来到后院,牵着她的手兴高采烈道,“咱们府上的烟花与往年不同,快跟我来。”
他是姜氏的心头肉,自小又被哥哥们捧在手心,与嫂嫂之间相处更是融洽,见着他贸贸然出入后院大家只会打趣并不觉得失礼,沈肃脸颊微红,拉着娇妻很快逃走。
姜氏怎么也没想到三郎竟是个痴情种子,原以为他是为了官运亨通才娶的刘玉洁,可就算瞎子也看得出他早就迷了心窍,通房婢女一概不碰,几乎夜夜都赖在后院,如此恩爱……她都不知这样下去是好是坏,但一想到明年说不定就能抱孙子,姜氏的心情立刻好转,便懒得去管那对小夫妻。
这些烟花都是江南新产的贡品,元德帝奖励沈肃剿匪有功时下的赏赐,一旦飞到半空能变幻出七八种色彩,甚至还有各种鲜花的形状,其中以牡丹与樱花最为逼真,直教人连连咋舌。
很多普通百姓喜欢在这天夜里爬到屋顶欣赏自朱雀大街往东一片豪宅的烟花盛景,今年威宁侯府的格外夺目。
不知道沈肃为何要带她回听松苑,难道不该看烟花吗?刘玉洁随着他的脚步踏进拱门那一刻眼眸不禁点亮,只见安白等一众小厮婢女笑盈盈的在院子里围成一圈,目光发现他们立刻上前请安。
“三爷,都准备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吗?”安白问。
沈肃笑着点头,将刘玉洁拥进怀中,轻轻捂住她耳朵,温热的胸口与她纤瘦的后背紧紧相贴。
安白笑嘻嘻去点火,只见百丈外“啾”地一声长鸣,随之一声接连一声接踵而至的响起,无数烟花冲向浩瀚星空,那么高,高到刘玉洁害怕它们打散苍穹闪烁的星星,还来不及转念只听耳畔有轻微的破风声,沈肃已经抱着她三两下跃上明珠阁的飞檐,那么高,令她微微瑟缩,但腰间那条又硬又热的臂膀牢固不已,彻底打消了心头的不安。
“心肝儿,你看那是什么?”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星空中长鸣却始终未曾现身的烟花陡然盛放,发出夺目的异彩,变成了如水晶般粉色的小楷——玉洁。
她的名字!
“是不是很有趣,还能做出更多的图案,昨晚我想带你庙会附近的山上,把这些点燃,只放给你看,没想到吓坏了你。”他吻了吻她滑腻的脸颊,手心不知何时竟躲了一支奇怪的东西,长条形,让她拿着,掏出火折点燃,然后牵着她的手在虚空中慢慢的滑翔,一笔一划的描写,这奇怪的有点像一炷香的东西闪烁着荧光,在黑暗中留下清晰的痕迹,久久不消散。
“这是迦南国的烟花香,像不像在夜空写字的毛笔?”他深深看着她。
像。刘玉洁呢喃,眼眶早已濡湿。
那片漂亮的“玉洁”烟花还未消散,夜幕下沈肃牵着她的手又写出一行发光的小楷——我爱你,白首不负。
深宫之内
玉、洁。韩敬已望着威宁侯府的方向,那烟花真夺目。
有小内侍急匆匆跑过来,“殿下,不好了,圣上……圣上刚才吐血了。”
哦?韩敬已一脸惊讶,“圣上在哪?”
“怀清殿。”小内侍慌忙在前面引路。
夜色中韩敬已关切无比的神情忽明忽暗,嘴角微微上扬。
“胡太医在不在?”他问。
“在,早前就过去了,可是圣上想见您。”
元德帝正睡在明黄色的床上,床下跪着嘤嘤哭泣的郭彩女。
郭彩女便是韩敬已从芍余买回的玩物,不曾想竟被元德帝看上,如今风头正盛,每日吟风弄月炼丹吃药的与元德帝好不快活。而元德帝的身体也越来越好,只是上个月偶感一场风寒,殊不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急的郭彩女日夜不休的守在炼丹房外,只求天师快快炼出回天丸,殊不知丹药还未炼成,元德帝竟吐血,一众妃嫔顿时炸开了锅,好在有柔妃控制住场面。
胡太医与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御医钟太医分别为元德帝的身体进行一番探查,结论一致,风寒过后引起的体虚再加上忧思过度五内积郁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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