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卫风
对于陆伯荣,又林可从来没想过这位表哥会和有牵扯。上次见面还是好几年前,那会儿又林还黑黑瘦瘦的跟个假小子一样,这位表哥那会儿也没束上头巾一本正经,表兄妹间年纪差着好几岁,玩不到一处去。
可是不过一转眼功夫,他们都长大了,小时候的无忧无虑,也再也寻不了。
想到陆伯荣,又林只是有些微微的困惑。
表哥喜欢?他喜欢她?明明话都没说过几句。就打过那么几次照面,一起同桌吃了几回饭,彼此间谈不上了解——陆伯荣可能连她的相貌都没有认真看清楚过。就这样,能说喜欢呢?
大概青春期的少年们,总有脑子发热的时候吧。
一场雪之后,四处都变得潮嗒嗒黏乎乎的,路更加难走。本来表叔一家过了老太太寿辰就要起程回家,现在因为下雪也不得不耽误了行程。
但是感到焦躁的只有陆延宗一个,他两个可都希望能多留几天——虽然他们的不想走的原因并不相同,可是留下来的目的倒是一致的。
海源舍不得走,因为在这儿有伴儿,能自由自在的玩。德林和他两人好得跟亲哥俩一样,白天一个碗里吃,晚上一个床上睡,只要找其中一个,不用问,另一个肯定和他在一块儿。贵儿来了之后,变成三个人黏一块儿去了,整天形影不离。
陆伯荣则是不甘心就这么离开。这么些天,他和又林加起来没说到十句话。平时他虽然不算能言善道,可也算谈吐不俗,言之有物。但是几回站到表妹面前,他脑袋里顿时空空如也,除了寒喧,竟然找不出一句话说。
别看那戏台上话本上,不是才子佳人,就是表哥表妹的,但实际上世情全然不是那样。他们是表亲不,小时候表兄妹也说笑玩闹过。可是现在已经长大,那就完全是两码事了。他不能进表妹的闺房,也不能有亲近的举止言谈,否则就是越礼。
陆伯荣也只念了几年私塾,并不是用功上进的那种好书生。但是他也读过一些吟风弄月的诗词,现在他这种辗转反侧,茶饭不思的表现,和那上头讲的相思一模一样。
陆伯荣的表现,当爹的陆延宗当然全看在眼里了。他倒不埋怨孟浪——谁不是打年轻时的?陆延宗当年偷偷喜欢上邻家比他大一岁的姑娘,也是迷迷痴痴的,茶不思饭不想,又不敢和长辈说。那姑娘出嫁之后,他还消沉了许久。
都一样。也不用人劝,过个一两年自然就好了。
现在事情放到身上,陆延宗自有的盘算。又林这姑娘打小他也见过,长大之后出落的的确齐整。又知礼,又孝顺,而且两家往来甚密,也这姑娘持家有方,很是能干。做自家的长媳,也配得上。
只是婚姻大事,当然不能轻易定下。李光沛持重,陆家也不是只有这么一个选择。就在他们动身来于江之前,陆延宗的妻子程氏还提起娘家亲戚中有一位姑娘,生得好,性情也好,温婉大方,做自家长媳也合适。
现在看的样子,是更中意李家姑娘。可是结亲可不只是小儿女的事,要考量的方面多了。
四奶奶一切如常,待陆伯荣和颜悦色,既没冷淡一分,也没有更热情一分,仿佛全然不这件事一样。
屋里摆着两个炭盆。暖融融的。又林穿着一件杏色缎子窄袖小袄,正帮四奶奶核对账册。她没用算盘,靠着心算,没半个时辰也把两本账对完了。通儿穿着大红的棉袄,坐在一旁玩一枝笔。又林在纸上写字,他也象模象样的在胡乱挥笔——当然,他那枝笔上是没蘸墨的。
四奶奶从外头进来,搓了两下手,解开斗篷进了屋。
又林抬起头来娘了?”她放下了笔,去给四奶奶倒了一杯热茶端。
四奶奶接过茶也没忙喝,先捧在手里暖了暖,问又林写字手冷不冷?”
又林握着四奶奶的手不冷,屋里可比外头暖和多了。娘去看过了?七婶婶的病样?”
四奶奶喝了口茶请了郎中,也吃着药呢。看着人没精神,我就进屋站了站,和她说了两句话。”
“都快过年了,七叔还不吗不跳字。
四奶奶抿了下嘴,摇头说说是那边账没收齐,一时回不来。”
这夫妻俩现在跟陌生人似的。七婶早息了要孩子的念头,七叔则是长年累月的待在外头。有人说他在杭州府买了宅子,还置了一房妾。七婶则象是把心思都放到了开铺子上头,她出本钱盘下了个茶楼,买卖虽然不大,但是她却很上心,三五不时的常去转悠。人总得有个寄托,她又没孩子,又不在身边,那除了多赚几个钱,也实在找不出别的事情可做了。
四奶奶其实今天还遇着了旁的事,只是不好对女儿说。
她看着老七家的并不象是大病,脸色还很好,她进去的时候,七奶奶的脸上甚至还红扑扑的,嘴唇上还擦了胭脂。虽然是在病中,头发也还梳得整整齐齐的。
四奶奶是人,这长期独居,总是会有些郁色,也没心思打扮。七奶奶的眉眼间却会有一股春意呢?这看着倒象是有情爱滋润的一样,说起话来也没有以前那么幽怨哀叹——
四奶奶并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况且这种阴私的事情……她一个隔房的嫂子也不好说。就算老七家的有外心,俗话说捉奸拿双,只凭眉梢眼角的一点痕迹,也说明不了问题。
只是被七奶奶的那神情触动,四奶奶看着面前的女儿——姑娘长大了,真是一天一个样。眉眼秀美,身姿窈宨,不能再把她当小孩子看待了。
通儿朝着四奶奶扑,四奶奶怕茶烫着他,先把茶盏放下,才抱起。小家伙儿打小身子强健没生过病,又不挑嘴,吃得胖墩墩的,抱起来沉甸甸的压手。
通儿大半天没见四奶奶了,抱着四奶奶的脖子不撒手。四奶奶笑着问他都做了?他想了想,把手里的笔挥了两下。
四奶奶乐得眼都眯了起来,抱着亲热了一会儿,才把他交给乳娘抱走。
“又林,坐我旁边儿来。”
又林不解她的意思,依言坐了。
四奶奶轻声问女儿我听胡妈妈说,昨天你陆家表哥好象给你送了两本书?”
又林点头是啊。他不知听谁说我喜欢看书,拿了两本诗集来送我。那两本我都有了,所以谢过了他的好意,书我没有收下。”
“嗯,”四奶奶想问的其实不是送书不送书的事。
“你觉得……你表哥这个人,样?”
又林顿了一下,看了四奶奶一眼。四奶奶的表情很是慎重,这句话并不是随口问的。
又林明白四奶奶的意思。
觉得陆伯荣样呢?
不讨厌,可是心里头也只把他当个亲戚,并没旁的想法。
两辈子加起来,又林的心理年纪可比外表要老多了。陆伯荣在她看起来,很年少,很沉不住气,实在是……生不出旁的想法来。她要是有旁的想法,那才奇怪了。
“表哥看着人挺老实的。”
又林实在找不出别的话来形容了,就回了这么一句。
也不用再多说了,四奶奶看得出来,女儿对陆伯荣没意思。
她既松了一口气,又隐约觉得有点儿失落。
女儿当然是懂规矩知礼数的,不会做出不该做的事,现在看着,连想都没往那方面去想过。
四奶奶跳过了这个话题,又林把核好的账册拿来给四奶奶看。
“今年南边的庄子雨水多,收成稍差一些也是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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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想不出章节标题来——
好吧,情节挺慢的。下面会快起来的。我要快点把女主给嫁出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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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事 第一百零六章
??费章节(12点)
到了七奶奶家,只有七奶奶自己在,七爷已经出去应酬了。
七奶奶穿着一件浅桃红的缎子袄,脸上喜气洋洋的,让人拿出茶果来招待他们姐弟几个。七奶奶自己没有孩子,倒是很喜欢孩子,搂着通儿不愿意撒手。正说着话,外头又有人来拜年。又林起身想回避,七奶奶笑着说:“都不是外人,不用这么拘礼。”
朱慕贤迈步进了屋。过年,看着他气色也不错,穿着一身崭新的袍子,先看见又林姐弟几个,顿了一下,才向七奶奶请安。
“哎哟,快起来吧。今儿天这么冷,原想着你们都不来呢。家里难得这么热闹,你们可都别走,我已经让厨房预备了,好歹吃了饭再走。”七奶奶笑着用帕子掩着嘴:“说起来,你比我这侄子侄女儿都大,可论辈份就比他们矮一辈了。”
可不是么,又林也想起这茬了。
朱慕贤和又林本来都挺大方的,结果被七奶奶这么一说,倒不好招呼了。朱慕贤踌躇起来,含含糊糊地做了个揖说:“李姑娘好。”
又林和弟弟妹妹一起还了个礼。七奶奶还不依不饶:“哟,大侄女儿,人家给你拜了年了,你不给份儿压岁钱?”
这压岁钱都是长辈给晚辈,年长者给年轻人的。又林咳嗽一声,脸上微微发红,忍着笑说:“压岁钱……当然有。”
她出来的时候倒是备了红包,是给堂哥、堂姐家的孩子的。那些孩子可都得喊她一声姑姑姨姨。朱慕贤这么大个子,居然也和那些小孩子归到一辈里去了。小英听着又林这么说,马上掏出早预备好的红包来——就是个红锦袋,上头系着彩绳,里面一般装着大钱、锞子什么的。
又林示意小英上前。小英也憋着笑,向前走了一步,托着那只红锦袋说:“朱公子,这是给您的。”
朱慕贤别提多别扭了,咳了一声,没动。
七奶奶催着:“这还客气什么啊,给你你就拿着。”
小英又往前递了一递,声音里的笑意都遮不住了:“朱公子,您拿好啊。”
朱慕贤看了一眼又林。又林穿着一件蝴蝶绊扣斜襟领的缎袄,头发簪了一枝蝴蝶展翅衔珠的钗子,她忍着笑,钗子上的垂珠也在微微颤动,看起来十分娇俏动人。
看着没人能替他解围,朱慕贤只能伸出手来,把那只红锦袋接了过去,那个别扭劲儿就别提了。德林也偷偷的笑,还一本正经地问七奶奶:“七婶儿,我也得给一份儿吧?”
“可不是,论理儿你还是叔叔呢,自然得给。”
德林果然也掏出个荷包来:“来来来,朱……”他犹豫了一下,这个侄儿两个字是怎么喊不出来的,可是又不能象往常一样喊朱大哥,这么一犹豫,就含糊过去了:“给你压岁钱,快来拿着。”
朱慕贤看了他一眼,德林下巴一抬:“给你啊。”
朱慕贤没办法,也伸手接了过来。不过看他的那一眼里明晃晃的写着“你给我等着”的意味。德林朝他伸了一下舌头,嘻嘻笑着藏到双林身后去了。
经过这么一茬,朱慕贤也不好再待下去了——面对这几个一个个充大的“长辈”,真是别扭极了。不管七奶奶怎么客气,朱慕贤也坚定的告辞了。
又林他们姐弟当然也不会真留在七奶奶这儿用饭,告辞出来上了自家的车。一个镇上不是亲戚就是故交,还有好几家得去。比如周家,嗯,朱家也得去。德林哧哧的笑了好一会儿,才说:“姐姐,等下咱们去朱家——那我管朱奶奶唤什么?”
呃,平时朱老太太和李老太太是平辈论交的,朱老太太还年长呢。但是真要从七奶奶这拐了三四个弯的亲戚论起,朱老太太可就得改口叫朱伯母了
又林敲了一下他的脑门:“你啊。差不多就行了,还惦记着再当一回叔叔?”
连玉林也撑不住笑了,姐弟几个笑成一团。
车子又拐了一个弯,这回是向回家的方向去了。
街上远远的近近鞭炮声响个没完,一片过年的喜庆气氛。
又林耳朵灵,隐约听着鞭炮声、人声之中,好象还有些别的什么声音——与这一片祥和喜乐并不协调的声音。
骡车再向前走,那声音更清楚一些了——
有哭喊声,夹杂着呼喝怒骂声。
大过年的,这是出了什么事儿?而且眼见着这一片就这么几家人了,除了自家、周家,朱家,还有就是另外两家邻居。平时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实在不知道是哪家这会儿出了事。
德林也听见了,这么大的孩子最是好事,早忍不住了,揭起车帘子往外看。
“别胡闹,当心掉下去。”
德林才不听她的,还往外多探了探身,脑袋左探右转的,忽然说:“姐,你看”
德林朝前一指,又林从帘子缝里看见——前面正在纠缠的,还都是熟人呢被夹在中间的就是刚刚在七奶奶家见过的朱慕贤,一个女子正哭哭啼啼的揪着他的袖子哀泣求恳。那个女子也不是旁人,正是又林的本家姐妹李心莲。旁边跟着拉扯呼喝的几个人里头,一个是李心莲的爹,另外几个都很面生。
这是闹的哪一出?
那些人挡住了本来就不算太宽的道路,骡车只能停了下来。李心莲尖锐的哭声听得更清楚了。
“朱公子,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我爹他不是人。为了还赌债亲生女儿都能卖我被这些人带了去还能有什么活路?求你救救我……我可以为奴为婢,做牛做马报答你,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李姑娘,你快松开手。这男女授受不亲你起来说话”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我要被这些人弄了去肯定没有活路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这……这叫什么事儿啊。
虽然是只言片语,又林也听出端倪来了。
这个五叔怎么干出这样的事儿来了?为了赌,连女儿都要卖了?
他偷过五奶奶的首饰,夫妻间还动了手。五奶奶回娘家时带走了小儿子,肯定也把家里值钱的家当也收拾上了。五爷没旁的可典当,就打起了亲生女儿的主意?
好吧,但是这怎么能和朱慕贤扯上关系呢?李心莲这又是怎么回事儿?朱慕贤和她一无亲二无故的,出门拜年串门的,怎么就被揪住了,当成了活菩萨救世主了?
朱慕贤出门,身边只跟了一个赶车的长随和一个书墨。书墨这会儿不在场,不知道去了哪里。那个长随正满面怒色,挽着袖子和人理论:“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啊还不快些放手”
朱慕贤纵然是个很沉稳的少年人,可是这种场面还是头一次遇上。李心莲象是溺水的人,死死抓住了他当成救命稻草,就是不肯放手。再加上跟来的几个人,收债的、帮闲,有意无意地把他给夹裹住了,一时间竟然脱不了身了。
真是无妄之灾。
朱慕贤本来是为了躲避尴尬才从七奶奶那儿辞出来的,路上遇到个同窗,两人说了几句话,车又先打发回家去了。结果等他走到这边巷子口,李心莲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拽住了他就不撒手了。哭哭啼啼,连说带求。这会儿都已经跪在地下死赖着不起来了。不管朱慕贤好说歹说,她都充耳不闻。随后追赶而来的几个人拉扯她,她居然说要卖身到朱家当妾婢都行这才是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
那几个人看着朱慕贤的目光顿时暧昧起来,带着不怀好意的下流意味。仿佛他和这个李姑娘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一样。要不然怎么她不找别人,一径就来找他?这少年男女,干柴烈火的,嘿……果然小白脸儿干的总是这种风流事啊不定他怎么勾引人家姑娘了,现在又装没事儿人,想瞒谁啊?
这几个帮闲打手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看着朱慕贤一身锦袍,一副富家公子哥儿打扮,想着说不定顺便能多讹几个钱——这种人总是要脸面的嘛。为了遮丑,出钱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难得逮着这么个肥羊,肯定榨出点油水来,岂能放他白白跑了?
这么两下里一凑,朱慕贤一时间还脱不了身了
赶车的老刘没少见这种人的伎俩。回头看了一眼车里,有些犹豫地问:“姑娘……你看……咱们绕个路?”
虽然李家和朱家亲厚,可是前头的事一看就是麻烦事。老刘都已经上五十的人了,可惹不起那些强横之辈。再说,车里还有姑娘、少爷,有一根头发丝儿的闪失老刘也担不起重责啊。这大过年的,怎么会遇着这样的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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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又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什么章节名来。
呃,我前面好象弄错了个地方,又林在族里应该是排第六,比李心莲小。前面过寿的时候一糊涂写错了排行了。等下倒回头去改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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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事 第一百零七章
??费章节(12点)
说老实话,又林是一百个不想管这种闲事儿——就算热心肠也得量力而行,前面那几个人一看就不好惹。
“绕过去,再给朱家送个信儿。”
好歹能帮一点是一点。
可是这条路不并宽,一边是河,有半人高的桥栏,一边就是房舍。骡车想在这儿掉头可不大容易,老刘跳下车来想把车往后牵——后头又驶上来一辆车,把后路给堵住了。
想出去,得后面那车先出去。一来一去,怎么也得折腾一盏茶的功夫。而后头那车上的人,显然对大年初一就碰上这样的事情很有兴趣,已经停下车了。路边的人家也听到了路上的动静,打开门来看热闹。
人一多,想脱身就更难了。
又林叹口气,他是实在不想搅和进这种事情里头。但是前头李心莲和她爹好歹也都姓李,不能再放手不管。
德林跃跃欲试,两眼放光:“姐前头那几个是坏人啊咱们不能不管啊”
这小子只怕也不是想去声张正义,而是出于好事,光看热闹还不够,还想去参与一把。
又林可不放心弟弟去搅和这一摊浑水,压低声音正色叮嘱他:“你可以露面,但不能下车。”她又嘱咐了老刘几句话。老刘虽然对那几个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的汗子有点怵,可是事到临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我说,这不是五老爷么?”老刘紧紧攥着水烟袋,仿佛这样能有更多勇气:“这大过年的,在这儿做什么呢?”
五老爷本来缩着头站在一边——他整个人精气神都不对劲,象是抽去了脊梁骨,两眼无神,好象多少天都没有睡过觉一样。老刘喊那句话,头一遍他都没听见,还是身边一个壮汉捅了捅他,他才抬起头来,而且一时还认不出来眼前的人是谁。
“五老爷,这是你本家?”
那壮汉喊李老爷的时候口气里全是鄙夷。这种滥赌连儿女都舍得卖的人,他见得多了,这声老爷里头全是讽刺。
五老爷抬头看了一眼,终于把眼前人认了出来。他厌倦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去去,和你没关系。”
老刘一笑,欠着身说:“是是,老刘是下人,当然管不着五老爷的事儿。可是初一一早,族里的老少爷们儿都去族里祭祖了,五老爷没去?族老要问起来……”
五老爷灰白的脸色一下子更难看了。
他都赌得天昏地暗,连这过年祭祖的头等大事儿都忘了。族里头要是认真追究——族规里可是有那么一条的,染赌败坏家业,说不定会被族里逐出来。
而他不但没去祭祖,还大年初一的就在街上惹是生非。想到这儿,五老爷更加痛恨女儿要是她明白事理,懂得孝顺,刚才就该乖乖跟人走才对她这么哭哭闹闹,好象生身父亲要逼良为娼把她推入火坑一样明明这位赵大老板家大业大,为人忠厚,跟了他哪点儿不好?年纪大一点怕什么?年纪大才知道疼人呢。他也是看着这是一门好出路才点头答应下来的。
李心莲一脸是泪,让冷风一吹脸上紧绷绷的难受,嗓子都喊得嘶哑了。她看着身旁一脸横肉的几个壮汉,又看看那个站在人丛后肥胖丑陋的赵老板,这会儿要给她把刀,她杀了亲爹的心都有。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房契地契,金银细软,能带走的娘都带走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爹能生出卖女儿的念头把才十五六的花骨朵一样的女儿卖给年近四十的老头子他爹这明明就是要逼她去死
五老爷已经急了债他是一定得还的一千五百两,还不上的后果很严重。赌场的人放出话来,欠五百,打断一条腿。一千五百两,够打断两条腿还有富余的。剩下那五百是要摊在他的胳膊上还是别的什么地方?而正好这位赵大老板能掏出这笔钱还替他还账,只要这个死丫头肯乖乖嫁过去就成了一千五百两啊就算把女儿卖去当窑姐,也卖不出这笔钱来
原来他觉得两全其美的一件事,怎么女儿就想不明白?这年头没嫁妆的姑娘谁家肯娶?这赵大老板又不要自家出嫁妆,这样的好事儿李五老爷一口就答应了。
“快别耽误事了,快把这丫头拉走”
他怕事情闹大,赌场的两个人看看周围人多起来了,也怕夜长梦多出什么岔子,熄了想从眼前这富家少爷身上揩油的心思,上前拉扯李心莲:“说这么多干什么?你爹都签了契按了手印儿了你已经是赵大老板买下的人了,快走”
李心莲哪里肯松手,死死的揪住朱慕贤的衣裳,都快把他给扯散架了。别看是个弱女子,可是眼前这等紧要关头,谁都不知道她从哪儿生出的力气,两个壮汉都不能把她给拉开。一面的死死抓着,一面哭天喊地。五奶奶向来泼辣,李心莲肖似乃母,这嗓门不是一般的洪亮。这么一哭嚎起来,真是响彻半条街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五老爷明明穿得单薄,还是急出了一脑门儿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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