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农家记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白糖酥
农家记事
作者:白糖酥

农家儿女勤在山住,

三山一水六分田圃。

螺蛳壳里巧做道场,

家和业兴吉庆安康!

种田文,田蚕织作只种田!





农家记事 第一章 风雨
这遭瘟的贼老天,处暑早过白露将至,日头毒辣的还似二伏。
大清老早的天刚破晓,天上没有一丝云,地上没有一丝风,天上地下没有一丝水汽,有的只是一团团熊熊赫赫的火。
头上顶着火伞,脚下踩着烙铁。就算什么都不做,还是一身身的汗。一冒出来,就能化成汽,一股烟儿似的眨眼就消失于无形,只留下弥漫在空气中的烧灼焦味。
花椒家的农家小院倚山面水坐北朝南,梁高墙厚的青砖泥瓦房外墙青砖内墙土砖,宽敞明亮冬暖夏凉,又通风又透气,也经不住日日这样炙烤。从夏烤到秋,一烤就是百多天,青砖灰瓦松木椽子都叫烤酥了。
不到晌午,屋里厢就焚风阵阵热浪滚滚,花椒见过维吾尔族人家用来烤馕的馕坑,基本也就这样了。
躲在厨房的角落里,花椒把脸贴在水缸壁上。
原想借着缸壁的凉意喘口气儿,扎着丫角的小脑袋挪来挪去,片刻的工夫,缸壁就被蒸出了丝丝白汽儿,燥热更甚。花椒觉着自己像极了旁边灶膛口的那干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轰”的一记,火星四溅,着了起来。
犹豫片刻,还是踮起脚尖推开木头缸盖,眯着眼睛仔细瞧了半晌,原就只剩了一底儿的清水好似又浅了些。祖母专门寻来消毒防疫的一纱袋中药贯众在水中飘飘荡荡,甚是惬意。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chún,花椒“唰”地盖好缸盖,茫然地往外走。
躲着日头一径藏到房前的银杏树下,八爪鱼似的扒住勉强还留有两分凉意的树干,才长长喘了口气儿。
手搭凉棚眯着眼睛望了望已在西边挂了半晌,就是挨挨蹭蹭不肯落山的晃眼日头,又望了望头顶蔫耷耷已不剩几片枯叶的树梢,花椒闭上眼睛,把脸贴在树干上。
摩挲着缺水爆裂的树皮,心中稍定。
她是前年九月里落地的,襁褓中始终懵懂。满月后头一遭出门,看见的就是这两株银杏树。
深秋露重,金黄sè的银杏树叶飘落一地,被晶莹的露水浸润,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渐渐长大才慢慢知道,原来上房前的这两株银杏树,是当年祖父落户在这周家湾时特地寻来种下的。一公一母,细算起来已有三十来年的光景了。
公的那株高些壮些,树干挺拔,总有七八米。母的那株因着孕育果实的缘故,清秀瘦弱些。虽则还不到盛果期,挂果还不多,但一家子的生活起居,早已离不开这两株银杏树了。
记得旧年中伏,最热的几天也似这般酷热。那时她还踉踉跄跄的刚会扶着挪步,每当日头西斜,小叔和哥哥们收工玩耍回来,顾不得纳凉消暑缓口气儿,头一桩事儿就是担了水桶把树下的这方土地浇的透透的。
用的是后院水笕自后头莲花山上一路引下来的沁凉山泉,十来桶泉水浇下去,暑气全消。又抬了桌椅竹床出来擦洗晾干,等洗过撒了新摘薄荷叶的温水澡,天sè未晚,一大家子就男一桌女一桌的围在树下吃夜饭。
主食是新捞的各sè水饭或是自家擀的过水凉面,饱腹清爽。自家造的瓜豉菜鲞鱼酱肉齑咸香就口,七七八八摆了一桌子。菜园子里刚下的用山泉水浇guàn出来的时鲜瓜菜鲜脆欲滴,吃起来更是清甜脆口。再加上哥哥们在门口莲溪里捞上来的小鱼小虾,掐头去尾在柴锅上正反一烘,咬在嘴里嘎巴脆,喷喷香。
花椒最喜欢的还是祖母亲手做的面拖蟹,石头缝里翻出来的六月黄,个子不大,膏肉却涨卜卜的。先炸后炒,鲜香满口,面糊糊更胜一筹,每每吃的花椒扒着碗勺舍不得放。腆着圆滚滚的小肚皮躺在竹床上,还要不住地舔嘴巴,回味良久。
夜幕降临,祖父叔伯们摆着老酒侃着庄稼农事世道人情,家里的女眷们聚在一起小声扯些锅头灶尾的闲篇儿。小姐姐们叽叽咕咕地凑在一起商量着怎样才能染出匀净的红指甲,小哥哥们则是一个个偷偷摸摸地直往玉米地草丛里头钻。
到了时节,叫哥哥、母蚰子遍地都是。逮了来,长的威武会叫唤的装了笼子或给姊妹们玩,或搁到院子里的篱笆上听个叫唤,那雌的直接就扔进火里烤熟分着吃了。
夜风徐徐,花椒圆肚皮上搭着小被子,躺在竹床上数着星子,花香鸟语伴她入眠,连梦里都是五光十sè的甜。
生活如此静好,只叫她不敢想象。
金风送爽,玉露生凉,天气一天天凉爽起来,等她能颤颤巍巍的不用扶着也能走道儿,稻谷已是归仓。天高云淡,地里种下的麦种菜籽正待发芽,忽的风起云涌,一夜之间入了冬。
裹了棉袄棉裤的花椒圆滚滚,哪里还迈得开脚步。缩在屋里烤火,透过门缝看见外头一片白茫茫。
细细打量才知道不是天上落下来,原是地里长出来的。只来的太早了些,地里头正在酝酿发芽的种子们,悄无声息的就被这场霜冻害了大半。
自然心痛,只不待补种,瓢泼的冬雨又带来了数场风灾。小的就能把地里的种子吹得漫天都是,大的更连碗口粗的大树都能连根拔起,卷起的屋瓦草顶不知伤了多少人畜。触目所及,遍地狼藉。
老百姓们俱是心惊胆战,以往不过初一月半,这会子逢到十斋日就要净身茹素往庙里去,今儿这后儿那,远远近近各sè名目的漫天神佛拜了个遍,只求能够救苦救难,给条活路。
待过了年,立春这日倒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只高兴不过两天,上九日的玉皇诞还未拜完,又是冻雨又是雪雹,天上还打着忽雷,震得冰天雪地的都在动。
有了年月的老人们管这样又急又响的雷叫霹雳,说是老天爷专用来镇妖的。
俱是恍然大悟,这一冬风雨如此不tiáo,可不是有妖星作祟,显见是玉皇大帝显灵了。纷纷称愿,求神拜佛的心自然更诚了。家家户户早晚三炷香,就连空气中都漂浮着浓烈的香火味儿。
也有人站在窗口想瞧着那忽雷到底往哪劈,还有人顶着忽雷豁闪跑到外头三跪九叩,嘴里还声声念佛,就被老天收了去,连带着一家子都遭了忌讳。
可也有人说正月雷声发,大旱一百八,说不得今年就是个荒年。这日子,可算是过到头了。
世人自是不信的多。
舟楫水乡,若说水患还则罢了。旱灾,怎么可能!
荒年谣言多,花椒不知真假。但清明至今,确实再未下过一滴透雨。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农家记事 第二章 流离
原还不碍。
花椒家三代同堂,老老少少二十余口依偎聚居的周家湾三面环山一面水,三山一水六分田,说起来也算是方钟灵蕴秀的宝地了。
生前族居,死后族葬,这算是中华民族自古相传的惯习了。
而周家湾村后的莲花山土厚水深、无砂无蚁,坚而不燥、光润不湿,又远离城郭、沟池、道路、井窑。种种好处,在看重风水的人眼里,也算是方难得的风水上佳之地了。
正因为此,不光山脚下村落星罗,就是周遭前前后后好些个村落家族,甚至莲溪城里崇塘镇上的好些个书礼之家、仕族乡绅,开天辟地起就纷纷把坟山墓地安在了莲花山上。
又为着防止墓地风水遭到破坏,影响子孙后代的前程以及家族的运势。老早起,乡规民约就白纸黑字的列明了护林护水培植风水这一则。
传到如今,洋洋洒洒总有数十条,不仅墓地附近不准起土砍树,水源不得wū染。泰半莲花山都划下了道儿,范围之内的树木都不可乱伐。
山脚下地方共立的高五尺有余宽两尺有余,青石雕凿而成的山林永禁《莲花山护林石碑》上就写得明明白白的,不论是谁,用树必往祠中说明。且但凡用树一棵,就必得在原地种活三棵。违者就要罚银充公,赔栽责罚,俱是没有半点情面可讲的。
条条框框如此严谨,有惩有戒,年长月久的,山里水土自然涵养的好。
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百里莲花山,蔚然深秀、古木葱茏、流泉飞瀑、云笼雾罩。更重要的是,无冬无夏,不论晴雨,雨多了它能吞,雨少了也能吐。
旁的地界说不得十天不雨就得一小旱,一月不雨地里就该冒烟了。今年这一旱就是百多天,好些地方水深已不盈尺,就连素来水量丰沛源源不断的莲溪都只勉强能走五板船。遮风挡雨恩泽了万年的莲花山上,二十九处山泉却依旧潺潺不绝,不曾瘦了一线去。
guàn田浇地的,虽则不如往常那般便宜,大抵还是无需太过忧心的。
只日头一天更比一天毒不说,还早出晚归,日日上工。
庄户人家,面朝黄土背朝天,种地吃穿都是有节气管着的。可到了这会子,老天爷只管逞着性子为所欲为,老祖宗千年留下来的四时节气哪里还有半点成用。
饶是莲花山,吐啊吐的,日日这样只出不进,也着实撑不住了。
立秋未至,好些个山泉从一注到一线,再到滴滴沥沥不成用,没几天的光景就再不出水了。
小河有水大河满。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莲花山不出水了,源自莲花山的莲溪眼看着就从浅水荡旱成了草甸子,再从枯草甸子旱成黄土沟,只有土沟中央还残留着一洼湿润沙土。
吃喝都难,浇guàn就更不能了。
菜园子里的菜蔬不比庄稼,天生水质,全靠水活。攒不出水来浇地,除了尚能派上用场的早早采摘勉强成用,其他未长成的蔬果,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一点一点的被日头灼伤烧光。
地里头的庄稼略好些,庄户人家常说是棵苗就有六十天的旱根。虽则苗叶看似都已发黄干枯,但只要心中还有那么一点子青意,就不至于旱死。等到一落透雨,立时就又能发起来的。
可等啊等,这透土雨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谁都不知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旱根也被旱死。
夏麦薄收,秋禾俱枯,蔬果皆槁,诸物腾贵。尤其粮菜油盐,听说市面上米面价格俱已翻倍,尤其水菜,头先每斤钱五十,不过几时腾至五百,到了这会子已是斤价一贯亦不可得了。
夜里花椒躺在床上,内烧外灼,没有半点睡意。
一闭上眼睛就是堰塘干涸赤地千里,一睁开眼睛又是饥馑枕道百姓流离。
黄沙白草,积尸满野,不见炊烟,哀鸣满道……一出出有的没的画面就如走马灯般的在脑海里打转、串并、快闪,让她已经有些分不清哪些是她曾经听过见过,哪些是她胡思乱想的了。
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都是空的。
半晌醒过神来,四下看了看,床上一人也无。爬起来撩开夏布帐子,花椒一骨碌溜了下来,趿着鞋撞开竹编帘子就往外跑。
堂屋的大门洞开着,内外都是静悄悄的。
花椒手脚并用爬过门槛,啪啪啪地就往前头跑。
日头朦朦胧胧地挂在天上,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花椒跌跌撞撞往前跑了两步,眼前一暗,已被人温柔地抱在了怀里,“我们椒椒怎么自己起来了?”
“娘,娘……”花椒将脸埋在妇人肩头,骤然心安。
一位中等身量、皮肉紧凑的青年男子大步走了过来,摸了摸她额前细绒绒的头发。
花椒笑着喊“爹”,听到有童稚的声音在唤自己,探头望去,银杏树下停着的牛车上已经摞了好几个箱笼,堂哥堂姐们正坐在车沿上朝她招手。
花椒笑着伸手大力挥了挥,四婶娘走过来拉着娘亲说话,还未开口就嘤嘤哭了起来,手边的四堂姐香叶疑惑地望了望母亲,又笑嘻嘻地踮着脚尖,要拉她的小手。
花椒从母亲怀里滑下来,伸出手去,她拉着她的小手晃了晃,“我们要走啦!”
“走,走去哪?”花椒听到自己诧异的磕巴道。
心头骤然空了一个洞,冷风嗖嗖。
前儿二伯不还说县衙又发了榜文,说是赈济的粮食已在路上,不许百姓随意迁徙移民离开户籍之地的吗?
却没有听到答案,四堂姐已经松开她的手,笑呵呵地跑远了。
花椒急了起来,转身喊“娘”,哪里还有母亲的踪影。再转身,堂哥堂姐们坐着的牛车咕噜咕噜地疾步前行,好似移步幻影般,眨眼就只剩下了一个小黑点。
花椒浑身战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想追上去,却根本迈不开脚步。
那毒日头又不知从哪倏地蹦了出来,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刺目的光线如绣花针般直往人骨头缝里扎,花椒眼前越发模糊。
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蓝的妖艳yīn沉,一阵阵裹挟着黄腾腾尘土的热浪直往人脸上抽。
花椒被抽的一个跟头滚了老远,再爬起来时,已不知身处何地。天地间一片死寂,叫人瘆的慌。
花椒茫然四顾,远处突然乌泱泱涌来一大群人流。花椒愣愣地站在当地,还未来得及躲闪,已被人挨人、人摞人的人流裹挟着cháo水般向前涌动。
毒日头瞬间滑落西山,满天的星月刚刚露了个头,那毒日头又从东边天际飞了出来……
日升月落,往复循环。速度之快,叫花椒根本无暇反应。
不知走了多久,晃晃悠悠的花椒突然看到远方矗立着一座高耸的城墙。破破烂烂的人流倏地激动了起来,冲锋似的向前。好像前方就是释迦摩尼的极乐世界,到了就能安乐。
只是无论怎样冲,倒下多少人,人流就是寸步不进。
花椒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千军万马碾过,五脏六腑都要爆裂了,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突然间眼前好似有火光冲天,轰隆隆的坍塌声响彻天际。
来不及呼救,花椒已陷入黑暗之中。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农家记事 第三章 噩梦
戌初时分,日头刚刚挨挨蹭蹭地落下山头,天sè还未完全暗下来,周家湾已是一片死寂。人声犬吠一应俱无,犹如无人之地。唯有最东头山脚下的秦家小院,一灯如豆,人影憧憧。
花椒穿了件簇新绣着栩栩如生八吉祥纹样的大红兜兜躺在铺着竹席的架子床上,不响不动,气息微弱。
小小的人儿,脸上的肉只两天的光景业已瘦尽,还没巴掌大的面孔几近透明,额头两腮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让人不忍去看。
更不敢触碰,好似伸出小指轻轻一碰,小人儿就会如汗珠子一般,瞬间消失于无形。
偏又身上头脸全是汗,就连细绒头发丝里都沁着密密的汗珠子。躺在席子上,片刻的功夫,身下就是一汪水。
罗氏坐在床沿上,发丝凌乱面sè蜡黄,肿得核桃仁儿似的眼睛几乎睁不开,眼泪早已哭干,清秀的脸庞憔悴的不成样子。
汗水滚进眼睛里火辣辣地顾不上擦,衣裳浮了盐霜也顾不得换,全幅心思都放在了奄奄一息的小女儿身上,任谁接手都只摇头,人都魔障了。
不敢打扇,只能拧了棉布帕子一点点的给她吸汗。
天气如此酷热,又出了这许多的汗,生怕她惊风未好再添了别的症候。隔个一刻钟,还要拿麦管喂水与她喝。
幸而一直紧咬着牙关的花椒已能吞咽,否则这两天两夜衣不解带不眠不休,罗氏恐怕早已挺不过来了。
……
花椒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两世为人,直面死亡还是头一遭,说起来也算是人生再无的体验了。
只不知道,竟这样痛。
身体四肢好似骤然消失,只留下如蛆附骨般疼痛的脑袋。
就像有人在对着她的脑袋吹气,气球似的不断地膨胀,再膨胀。就在将要爆炸的生死一刻,突然漏气。不过须臾,一股股莫名混沌的气流你争我夺蜂拥而出。不待她反应,已是吃了炸药似的乱闯乱撞相互碾压了起来。
好似有千军万马在脑海中开战,你来我往你死我活,脑袋一圈一圈的大,又一圈一圈的紧。
经了不少荒唐事儿,直到这会子,花椒方知道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亦不能。
恐惧、无奈,痛不欲生,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这般煎熬着,挣扎着,等待着。
似梦似醒中,花椒感觉到自己呜呜在哭。
为什么要哭!
骤然间,愤懑、怨恨,恐惧和无奈都化作了漫天的恨意盈满xiōng腔。
花椒扑过去按住那些气流就是一顿乱拳,似是被她疯狂的举动惊住了,一股股气流呆滞片刻后倏地就开始仓皇逃窜,又分散成缕成丝。
花椒冷笑,欺善怕恶的东西!
打架谁不会,她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凭什么谁都可以来chā上一脚,谁都可以来左右她的情绪,谁都能来主宰她的生死。
凭什么!
她偏不服!
花椒斗志昂扬,只觉得从未这般肆意过。不知过了多久,全身力气才逐渐耗尽。
混沌中,耳边嗡嗡声不断。花椒jīng神一振,张着耳朵仔细分辨。
声音气息都十分熟悉,花椒简直不敢置信,迫切地想要睁开眼睛看个分明。却没料到只一个动作,一阵剧痛袭来,就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朦朦胧胧中花椒感觉到有人在喂她吃东西。先是按下巴,再是捏脸颊,还拿瓷汤匙抵住了她的舌根。
幸而手法非常娴熟,动作起来又迅捷又温柔。可随着动作,就像是打开了她的知觉一般。原来不只是脑袋炸裂般的痛,连喉咙口都是火烧火燎般的痛。
下意识地就要呼痛,嘴chún翕翕,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有汤汤水水如涓涓细流guàn入口中,花椒强忍疼痛,大口大口地吞咽。
入口温热,好似火上浇油一般。可不吃东西,怎能活命。
果然有吃食下肚后,花椒软绵绵的身子渐渐积蓄起了力气。此消彼长,所剩不多的气流被她一点一点bī到一隅,奄奄一息,再无翻盘之力。
花椒松了一口气。
虽然两太阳依旧一跳一跳地直抽抽,后脑勺上像是坠了千斤坠。眼皮却在无数次失败的尝试后,轻轻颤动了起来。
她jīng神振奋,含着最后半口气,奋力睁开眼睛。
……
茴香起身倒了半盅温水轻轻摆在床沿上,掏出帕子给母亲擦汗。看了眼床上无声无息的妹妹,眼泪憋在眼眶里,仍旧惊魂未定。
前天夜里,爹娘都往上房议事,妹妹是跟着她玩的。
玩了会儿翻绳,她打着扇子哄她睡觉,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想是累了,小脑袋一歪就睡着了。她也迷迷瞪瞪的将要睡着,扇柄砸在身上猛然惊醒,妹妹已是满口胡话了。等她反应过来,更已软成了一团泥了。
她唬得魂都散了,阖家都被惊动了。
怕她走了魂,祖母赶紧领着二伯娘解了她的小衣裳,拿秤杆挑了一递一应的出去叫魂。沿着院子两圈下来,衣裳刚上身,人又抽了起来,浑身烫的似在冒烟。祖母又赶紧请了黄表送崇,又让大伯娘给妹妹从头到脚揉面似的捏积。怕她不小心咬了舌头,还拿帕子包上筷子给她垫在上下牙齿之间……
那会子已是二更天了,又是这样的年景,爹爹和叔伯们往镇上寻了几个来回,零星几家还未关张歇业的医馆药铺一听病的是个小妞妞,纷纷苦笑,连连抱拳摇头。直跑到日上三竿,跑到血崩心,才托了阿婆从县里请回了个老郎中。
还未诊脉,只望了望形容,就道小丫头这是惊了风了。来势汹汹,险得很。
还是祖母母亲求了又求,才求得老郎中斟酌着开了一剂药。却也暗地里告诉祖父父亲,若还不好,却是神仙也无法了。
水牛角、山羊角、僵蚕、钩藤……搁在太平年月,都是寻常药材,可放在这会子,饶是五六里外的崇塘镇自古就是南上北下的药材流转码头,南北大街东西横街上的生药铺子熟药店不知凡几,还是不知跑了多少家,才凑齐了君臣佐使数味药。好容易煎得了,偏又牙齿咬得铁紧。忙了半日,直到下半晌,才勉强把药guàn了进去。
也不知是之前的土法起了效果,还是那这一剂药确实对症,妹妹手心的鬼脉慢慢就不跳了,人也安生了下来,不再抽搐挣扎胡话连篇了。显见脏东西已被送走了,三魂六魄也归了位。
可就是不得清醒。
看着虚汗越出越多,声气儿越来越弱的妹妹,茴香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却不敢哭出声。不禁双手合十,学着祖母的模样,刚要闭上眼睛诚心祷告,忽见妹妹睫毛轻颤。
不禁捏着拳头倒吸一口凉气,就见妹妹眼睫颤颤巍巍了半晌,紧闭了两天两夜的眼睛,终于徐徐睁开。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农家记事 第四章 梦回
花椒撑着最后半口气,拼死挣扎着睁开了似有千斤重的眼睛。只觉着天旋地转,失重的感觉一拨一拨如cháo水般袭来,心里头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光线的刺激,再加上久未睁眼带来的不适感,干涩的泪水很快模糊了视线。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拭泪,已有轻软的棉布柔柔地按住了自己的眼角。
花椒眼睫微眨,就听到母亲哽咽不能语的哭声在耳边响起:“椒椒乖,好乖乖,我们不怕了……娘在这呢,我们醒了就好了……”。
12345...177
猜你喜欢